《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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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5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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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清脆的一声,李珲圆身首分离。
鲜血从断口处狂喷而上,将至殿穹便无力落下。
大殿的金砖地面,满是鲜血。
宁缺望向李渔,说道:“现在,你只有一个弟弟了。”
大殿一片死寂。
没有人相信自已看到的这幕画面。
过了很长时间,才有大臣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数名年老的大臣,直接昏厥过去。
大唐开国千年。
李珲圆是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位皇帝。
他也是唯——位在皇宫里被人杀死的皇帝。
当然,只有宁缺知道,太祖皇帝,也是被夫子在宫里杀死的。
皇帝陛下,在大到会上被砍掉了脑袋。
这幕血腥的画面,这令人震骇难言的事实,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李渔的脸毫无血色,雪白一片。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弟弟,瘫软倒下。
宁缺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擦拭着朴刀上的血。
然后他看着依然处于极度震惊状态下的群臣,说道:“刚才听诸位大人说了很多道理,比如选择,比如团结,很是忧虑,那么我便替诸位大人解忧。”
“皇帝陛下现在已经死了,那么先帝只剩下一个儿子,皇位只能由他来继承,除非亲王殿下对这张椅子也感兴趣。”
宁缺望向站在勋贵队列之首的亲王李沛言。
李沛言的脸色苍白至极,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害怕分裂,害怕内乱,害怕做出选择会让当前的局面变得更加严峻,那么现在诸位不用再做选择,整个大唐也不用选择了。”
宁缺把擦干净的朴刀收回鞘内,看着殿内诸位大臣,最后说道:“不用选择,这就是我以为大唐现在最需要的团结,与诸位大人共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冷酷自今日始

大殿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宁缺的话。
这不代表他的这几句话没有力量,事实上那些话,就像无数道闷雷在大臣们的脑海里炸响,让所有人都处于惘然的状态中。
一名大臣站出队列,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他,想要怒斥他冷血无耻的行迳。
宁缺静静看着那人,脸上没有一丝情绪。那位大臣的手指最终无力地垂下,嘴唇气的不停哆嗦,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自从篡改遗诏一事曝光后,大唐朝野便分成了两派,而帝国眼看着便要覆灭,于是这种分裂和敌意,被强行压抑下来。
很多大臣用大局为重,来说服自已暂时不要理会遗诏的事情,避免大唐正式陷入内战的泥潭,然而谁能想到,宁缺入宫与殿下长谈一夜,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态即将被控制的时候,他……却一刀将陛下杀了!
极度惊怖与愤怒,然后这些不知见过多少风雨的大臣们,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冷静下来,愕然发现正如宁缺所言,这竟是最好的结果。
皇帝陛下被杀,先帝的血脉便只剩下六皇子,文武百官除了拥立他登基,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他们这些官员、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和终究将会知道篡改遗诏之事的百姓再也不用选择阵营,大唐再也不会分裂。
不用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其实这个道理谁都懂,却不是谁都能替大唐做出这个决定,只有宁缺可以做,因为只有他敢这么做。
篡改先帝遗诏,那便是叛国,人人得而诛之,即便是新帝和公主殿下,亦不能逃脱唐律的审判,然而真在现实中发生这种事情,谁敢随意诛之?
只有宁缺。没有给李珲圆任何辩解恳求的机会,没有给任何人留下思考的时间,便一刀砍了下去,是为不教而诛。
这个简单的挥刀动作,展现了他极为冷静甚至冷酷的思维方式,代表了着书院对大唐皇权的极度漠视,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大唐的大臣和将军们还能做什么?宁缺看似大逆不道的作法,可以在唐律上找到铁一般的依据。谁敢说他刺驾?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即便有人这样想,在如今的局面下,谁敢触怒书院这座唐国最后的大山?
群臣看着御椅旁的宁缺。看着血泊中陛下的尸身,脸上的神情异常复杂,愤怒悲伤惘然警惕恐惧。不一而足。
还是没有人接宁缺的话,死寂依旧在持续,因为情绪太激荡,更因为他们很难接受大唐就这样被冷血霸道的一刀给镇压住。
书院不得干政,这是夫子留下的铁律,那么现在这算什么?
便在这时,皇后娘娘牵着六皇子从殿外走了进来。
大殿里的官员们再度震惊,他们都知道皇后娘娘和六皇子被公主殿下拦在长安城外,她是什么时候入的城。入的皇宫?怎么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皇后娘娘没有盛装打扮,依然穿着素净的衣裙,神情平静——她在这里当了近二十年皇后,长安城怎么拦得住她?又怎么可能进不了皇宫?
六皇子也是一身素衣,只是腰间系着根明黄色的腰带,跟着自已的母亲亦步亦趋,看着大殿深处的血腥画面。小脸变得异常苍白。
他觉得自已的腿有些发软,手开始颤抖,但被皇后紧紧握在手中,却是不敢放缓脚步,也不敢露出任何退缩的意思。
皇后带着六皇子继续向大殿里行走。向御椅走去。
殿里的大臣们,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那些始终效忠皇后的官员,以最快的速度跪倒在地,俯地行地,激动的满脸通红。
李渔一派的官员,渐渐也跪了下去,只是他们脸上的神情依然有些愤怒。
皇后牵着六皇子绕过御椅前那滩血泊,和那具身首分离的身体。
宁缺微微侧身,让开道路。
皇后看了一眼李渔。
李渔此时因为极度的悲痛与愤怒,心神涣散,根本没有反应。
皇后把六皇子抱到高高的御椅上坐好。
然后她望向殿里群臣,平静说道:“都还愣着做什么?难道我大唐现在歌舞升平?军部,先把最新的战报呈上来。”
……
……
数十名侍卫,神情警惕地注视着周遭的动静。
他们身后的府邸里一片幽静,听不到任何声音,与过往年间,公主殿下李渔在里面招揽名士贤臣时的热闹感觉,截然不同。
李渔身边最忠诚的那些草原侍卫,加入羽林军多年,听闻宫中有变,试图冲击宫闱,被羽林军自行镇压,多人战死,没有随骁骑营离开长安城的副统领彭御韬,则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动作,便被制服送往军部大狱。
这些都是宁缺认识的人,多年前从渭城到长安的旅途上,他和那些草原汉子还有彭御韬曾经同生共死,有过交情,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听到这些消息后,他只是稍微沉默了片刻,便不再去想。
卧室里所有的金属物与尖锐物,甚至就连铜镜都被搬了出去,无数床绵软的被褥,铺在各处,即便想撞墙而死,都很困难。
不过半天不到的时间,李渔的脸便急剧消瘦,而且苍白至极,看着十分虚弱,似乎随时可能倒下。
她过往清亮的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霜,很没有光泽,透着刺骨的寒冷,看着宁缺颤声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骗我。”
“如果你是说御书房最后那番对话……我没有骗你。当时我只是沉默。你说无论桑桑犯怎样的错,我都不会忍心伤害她,这句话是对的,你不忍心伤害李珲圆我也能理解,但理解和同意是两个概念。”
宁缺看着她说道:“你对他的怜爱以及悲伤,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正如我对桑桑的疼惜,也不会得到世间的认同,更何况我不喜欢你弟弟。”
李渔盯着他,满怀恨意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杀死的是父皇的儿子?父皇真的会同意你这么做?”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千年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在皇宫里杀死李氏皇族的人?不错,正是因为惊神阵一直在保护着皇宫。”
“刚才在大殿上,我一刀斩下的时候,宫中数座大殿檐上的檐兽,都有反应,只不过它们的气息在认出我后,被迫敛去。”
宁缺看着她平静说道:“为什么?因为陛下把长安城这座惊神阵交给了我,也就是把你们李家所有人的性命交给了我,任由我处置。”
李渔身体微震,脸色愈发苍白。
“原来如此,原来父皇他宁肯相信书院,也不相信我们这些儿女,在他看来,只有书院才是我大唐真正的保护者……”
她看着宁缺刻薄嘲讽说道:“大唐眼看便要灭国,书院却一直不动,像老鼠般怯懦地藏在山里,不知道父皇他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宁缺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说道:“这就是你不如皇后的地方,她绝对不会怀疑陛下的决定,而且她当年曾经亲身感受过老师和书院,所以哪怕我与她仇怨极深,她在选择相信我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丝毫保留。
“只有眼睛被树叶遮住的人,才会看不到书院的后山,才会真的以为书院会因为恐惧而选择躲避,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师兄和师姐们,这时候肯定正在准备战斗,为大唐和书院而战斗。”
李渔低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会不会相信宁缺的话。
宁缺并不在意这些,看着她继续说道:“我回长安城的目的,自然也是战斗,我要尽快平息长安城里的混乱,确保惊神阵没有任何问题,然后拿到阵眼杵,只要做到这些,那么无论西陵神殿如何强大,也攻不进来。”
他很认真地讲述着自已的计划,像是在做解释,只是此时根本没有必要对李渔做解释,所以显得有些怪异。
“我说这些,是要告诉你大唐不会亡。”
宁缺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中那抹不吉的灰霜,继续尝试消解她的死志,冷漠说道:“如果你要向我或者书院报仇,那么首先需要活着。”
李渔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光泽。
此时她已经猜到了宁缺的意图,问道:“你为什么要我活着?”
“如果你活着,忠于你和李珲圆的大臣和军队,情绪能更安稳些,朝廷的军令政事能够得到更有效率的执行,在这种危急关头,任何有利因素我都不会放过,所以我需要你活着,为大唐继续奉献你的力量。”
宁缺说道。
李渔盯着他的眼睛寒声说道:“你完全可以换一种说法。”
宁缺说道:“大唐现在需要你活着?我不认为这种言语上的修饰在当下还有什么意义,殿下聪慧,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李渔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说道:“你太冷酷了。”
宁缺说道:“长安城外当着你派去的那些老大人的面,我说过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冷酷起来会是什么样,不过只要活着,你会有机会看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去打仗哩

在多年后,世间对那场波澜壮阔的战争记述中,唐国最开始的反击,便是从宁缺护送皇后和六皇子返回长安城,杀死李珲圆的那一刻开始。
但事实上唐国最开始的反击并不是来自宁缺,不是对金帐王庭作战的镇北军,甚至不是带领骁骑营孤军出长安,去直面东疆数万侵略者的朝小树,也不是让清河变红的誓死不降的水师官兵,而是来自一名农夫。
在大唐南方肥沃的原野间,有一个村庄。
村旁有溪,溪畔有石磨坊,磨坊对面是一片隆起的草甸,上面搭着密密麻麻的葡萄架,架上的葡萄早已摘走,只剩下一些发育不良葡萄被人们遗忘在原处,蒙着秋天的寒霜与灰尘,看着很不起眼。
这是一个美丽的村庄,但和唐国别的村庄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看上去就和草坡上悬在葡萄架下的那些小葡萄串一般不起眼。
村子里有个农夫叫杨二喜,虽然他坚持认为自已是油漆匠,但在村民的眼中,这个使得一手好草叉,把猪喂的白白胖胖的家伙,当然是农夫,还是最好的那一种,杨二喜没法拒绝这种赞美,只好沉默认了帐。
就像很多大唐乡间的男人一样,杨二喜从过军,在边塞和燕人打过仗,砍过草原骑兵,便是一手刷漆的好本事,也是在边军里学的。
退伍之后的这些年,他娶妻生子,挣钱养家,生活过的很平静喜乐,除了家家户户常见的一些争吵,再没有什么烦心的事。
紧张跌宕的人生,都留在了多年前的边塞中。除了遇到过一匹喜欢喝大碴子粥的大黑马。生活里再没有什么新鲜刺激的经历。
杨二喜有时候很怀念在边塞的那些日子。
某日,他提着树漆桶,正在公学里粉刷墙皮。忽然有衙役走进公学。往墙上贴了张白纸,然后行色匆匆而去。
杨二喜闹了两年,最终衙门还是不肯涨漆钱。他被老父揍了一顿。又被女儿哭闹了半天,只好同意来刷公学,本就心情不好,这时候更加恼火,心想这些家伙难道没看见我正在刷漆,把这么大张白纸贴在这儿,那还怎么刷?
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已最恼火的是看不懂那张纸上的字。
唐人的识字率极高,他自幼却调皮捣蛋。从军后也没有改变,宁肯挨军棍,也不愿意参加识字班。于是现在便成了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文盲。时常被邻居的孩子取笑,于是这便成为了他最后悔的事情。
好在片刻后。公学里响起钟声,村子里的百姓听到钟声纷纷前来,准备听解律老师替大家解释朝廷又颁布了什么律文。
公学的解律老师还没有出来,那些识字的百姓,已经看懂了白纸上的内容,因为上面写的不是什么新的律文,而是战报。
所有人都沉默了,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杨二喜却还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看着大家的神情,愈发着急,抓着一名想要回家通知父母的孩子,挥了挥拳头,才终于知道了答案。
“东北边军,在燕国遇伏,败。”
那张朝廷文书里还有很多内容,尤其是针对东疆的县村百姓,要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疏散,各州厢军就地组织防守,征调有有从军经历的男丁……
没有人注意这些内容,因为这里离燕国还有很远一段距离,那些话也不是说给他们听的,人们只是震惊愤怒于帝国的失败,议论纷纷。
有人担心询问,燕国的部队会不会攻到这里来,马上惹来好一番嘲笑,根本没有人相信,所有人都坚信,只要朝廷派出大军,东疆便肯定不会有事。
杨二喜一直很沉默,待人群散去后,他拉着公学里的解律老师,认真地把朝廷文书后面的内容请教了一遍。
他没有心情再刷漆,反正县衙给的钱也不多。
他回到家里,就着半盆猪蹄和一篮子蘸酱菜喝酒,越喝越闷。
妻子在门槛外蹲着,从木桶里往外捞葡萄皮与渣,准备酿酒,忽然发现,很长时间没有听到男人说话,问道:“怎么了?”
杨二喜说道:“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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