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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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4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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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大世界的规则不可挑战,那么战斗依然要依靠大世界的规则。” 歧山大师说道:“所以对那些寥寥可数的真正强者来说,停留在知命巅峰和破五境而出,最大的区别在于对世界本原的认识 对实力的提升并不大。”
 
宁缺无法理解,说道:“能有提升总是好事,谁能抵挡住这种诱惑?” 歧山大师叹息一声又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说道:“你说的很对,这种诱惑确实太大,但也正因为诱惑太大,所以那些人才不敢迈出那一步。”
 
“你可知道五境之上有哪些境界?”
 
“天启 无距……我只听说过这两种。”
 
宁缺回答道。这还是当年从渭城去长安城的旅途上,他听吕清臣老人说的。当时他还不能修行,如今已经是知命境的大修行者但对于五境之上那些传说中的领域的了解,依然停留在这个程度。 在书院后山他曾经问过,师兄们却觉得他的问题太过无聊,都没理会 此时似乎能够从大师这里听到解答,他不由有些兴奋。
 
“典籍之中超越人间的领域有很多种,你说的天启,便是西陵教典里记载最多的那种,无距亦是大神通,除此之外,曾经出现在典籍之上的还有佛家的无量与寂灭,魔宗的天魔境、道门的清静……这些境界均在五境之上,各有妙像,彼此之间却没有什么强弱优劣之分。” 歧山大师说到此处,停顿了很长时间。
 
“而传说里,在诸境之上更有妙境,便是最古老的典籍上也没有记载,只在一寺一观一门二层楼里口口相传,那便如 ”
 
“魔宗之不朽。”
 
“佛门之涅乘。”
 
“道门之羽化。”
 
“书院之超凡。” 秋雨淅沥,殿前渐寒。 歧山大师把身上的棉衣裹的更紧了些。
 
“魔宗开创不过千年,未曾听闻有人修至不朽,佛祖圆寂之时天有异象,应是涅繁,道门羽化相对较多,那便是民间传说里的那些神仙。”
 
宁缺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 歧山大师感慨说道:“数万年里,或者能有一人走到漫漫修道路的尽头,能有一人抵达彼岸,能有一人永世不朽,到那时,他们便会回归到吴天的怀抱。”
 
宁缺看着被雨水打湿的石阶,怔怔问道:“死亡还是永生?”
 
“没有人知道。” 歧山大师微显惘然,说道:“佛祖不可能再来告诉我们,羽化成仙的道门前辈,也不可能告诉我们,所以这是最大的诱惑,也是最大的恐惧。”
 
宁缺抬起头来,看着大师问道:“所以无论柳白还是莲生,都不敢迈出那一步?” 歧山大师说道:“应该便是如此。”
 
“破五境距离那些至上境界还有极远一段距离,然而正所谓食髓方能知味,修行者体悟到自己创造规则的感觉后,便再难以控制继续向上追索的渴望,所以除非确信自己的天赋只够刚好跨过那道门槛,否则没有人敢跨那一步。”
 
大师缓缓摇头说道:“然而能够破五境之人,必然都是柳白或莲生师弟这样了不起的人物,他们对自己的天赋何其自信。”
 
宁缺忽然说道:“夫子……” 歧山大师说道:“不要问我,数十年前,夫子他老人家亲口说过,他不是圣人,如果你要我猜,我猜他老人家修的是清静境。”
 
宁缺笑了笑,说道:“他这么好热闹,哪里清静了?”
 
歧山大师说道:“清静在心,那便足矣。”
 
宁缺伸手到殿外接了些雨水,用手指细细搓着,过了很长时间后,问道:“难道没有人能够不升天吗?” 歧山大师说道:“谁能逃得过天理循环?”
 
宁缺缓缓收回手,在院服上擦了擦,说道:“老师没有告诉过我这些。” 歧山大师说道:“因为夫子确信你将来肯定会走到知命巅峰,看到那道天人之隔,到时候你自然便会知晓,在人间之上的诱惑和恐惧。
 
人间之上便是苍穹。
 
宁缺抬头看着秋雨里的天穹,发现那里确实很苍凉。 他觉得有些冷。
 
天道,果然无情


第三卷多事之秋 第八十一章 佛祖的笔记(作者乱章了,应该是八十三)

  秋雨凄迷佛殿寒,宁缺站在殿外廊下,看着高远的天空,说道:“在魔宗山门里,莲生大师曾经说过,魔宗修的是自身,自为一世界,所以才会为天道所不容。”
 
“而您先前说,修行者破五境后,便有机会创造属于自己的新规则,其实也便是拥有自己的世界,和魔宗的理念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自然也不容于天道。”
 
歧山大师从椅上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望向天空,平静说道:“道门典籍里说修行乃是吴天赐予人类的礼物,然而若往尽头看去,无论是道门长生的痴念,还是佛宗想要抵达彼岸的念想,或是魔宗不朽的狂思,其实都是想要一步步突破吴天对人类的限制。”
 
宁缺想着小师叔遇天诛而死又想着人类修行史上不知道有多少了不起的人物,最终悄无声息地融化在天道里,心寒愈威,微涩道:“吴天不去管冥界入侵,却总盯着人间,真是令人不解且烦恼。”
 
歧山大师笑道:“便是此言此思,已是对吴天的极大亵渎,若你不是书院弟子,若不是在佛寺里发论,西陵神殿可不会饶过你。”
 
宁缺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回首望向大师,问道:“听说佛祖看过天书明字卷?”
 
歧山大师点头说道:“佛祖诸多思想,虽是自创,但却源自对那卷天书的阅读,听闻佛祖曾经还手书一卷佛经以为阐释,可惜却已经失传。”
 
宁缺从夫子处得知这段秘闻,他自己看不懂明字卷,所以很想知道佛祖从那卷天书里看出了些什么,此时不免有些遗憾。
 
“但佛祖肯定提到过冥界入侵这件事待。”
 
“佛法里把冥界入侵称为末法年代,在某些古经上又称作大寂灭,殊为惨怖之将来,世间之所以有悬空寺 有烂柯寺 都与此有关。”
 
“您是说盂兰节会祭冥界的仪式?还是传说中的万丈佛光?”
 
“其实烂柯寺最重要的使命,便是寻找冥王之子。
 
宁缺说道:“大师,你知道我现在对冥王之子这四个字很敏感,再说了……、佛宗讲究忍耐度世,就算找着了,难道还真用佛光把他给镇了?”
 
大师笑着说道:“就算忍耐,也还是想知道忍的是什么东西吧?佛祖并未经过前次的末法时代,我想他涅盘的时候也肯定在好奇冥王会怎么做。”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
 
宁缺说道:“就算传说变成现实,黑夜来临,冥界入侵人间,但冥王为什么要提把他的儿子扔到我们这个世界里来,如果说是先锋,太过可笑,如果说是锻炼,准备让他将来继位,那就更加可笑。”



第三卷多事之秋 第八十二章 夜观石尊者像有感

“既然日月相应,有日便应有月……”
 
“日月轮回,光明交融,月便应在夜里。”
 
“然无数劫来,万古长夜不见月。”
 
“这便违了生生不息自然之理。”
 
“夜临,月现,此句中的夜,指的当不是每个寻常的夜,而是永夜。
 
“永夜之末法时代,方有月现,自然复生。”
 
“如此方不寂灭,世界另有出道。”
 
 “既然如此,静侯长夜到来便是,何苦强行逆天行事。”
 
“莫非这天也在等着夜的到来?”
 
“还是说它在恐惧夜的到来?”
 
“它恐惧的是夜本身,还是随夜而至的月?”
 
佛祖的笔迹很普通,和固山郡乡村学舍里的教书先生没什么两样,笔记上的语句也很随意寻常,非常浅显易懂。
 
宁缺看的很认真,暮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眉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就如同寺中殿内那些尊者的金像。
 
天书明字卷一直在书院,被大师兄随意插在腰间,他曾经看过两次,却始终有些迷茫,今天看到佛祖当年留下的笔记,终于确信了一些什么。
 
在佛祖看来,这一次的永夜与人间过往遇到的无数次永夜都不相同,然后他又想起,老师似乎不相信冥界入侵,但却从来没有否定过永夜将会到来,甚至曾经提到过有位屠夫有位酒徒,曾经生活在上次的永夜里。
 
这一次永夜与以往最大的区别,大概便在于那个明字,在于明字中的月字,在于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看到过、便是夫子也感到惘然的那个事物。
 
但明字卷上为什么会记载有月亮?这个世界无数年前曾经有过月亮,却离奇消失?然后如佛祖预知的那样,会在这次永夜时重新出现?
 
暮光渐黯,夜色渐至宁缺离了禅房 来到烂柯寺后院塔林外的一处草舍前,静静听着草舍后的溪声松涛,然后推门而入。
 
歧山大师并不意外他的到来,微笑说道:“可有所得?”
 
宁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问道:“不是说佛祖的笔记已经遗失?”
 
歧山大师说道:“没有人看得懂的笔记,便等于遗失。这本笔记我已经看了近百年的时间,始终没有看懂,希望你能看懂。”
 
宁缺沉默片刻后问道:“大师 为什么你认为我能看懂?”
 
歧山大师看着他,眼神颇有深意,说道:“因为夫子在信中说,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看懂佛祖的笔记,那个人就应该是你。”
 
宁缺心情很复杂,有些震撼,有些惘然

无论是无数年前看过明字卷留下笔记的佛祖,还是千年前把这卷天书带离知守观的那位光明大神官,或者是令人高山仰止的夫子,都很难看懂明字卷。
 
因为再有智慧的人 面对从未在他们的世界和经验里出现过的事物,都无法进行分析而只能猜测,而宁缺是唯一的例外。
 
宁缺知道夫子给歧山大师写过一封信 大师兄也写过一封信,原本以为只是提及桑桑患病之事,请大师多加照拂,却没有想到还有这层意思。
 
难道说老师猜到了自君的来历?
 
歧山大师带着宁缺走出草舍,来到山林里。
 
山溪在松林间缓缓流淌 连绵秋雨之后,夜空放晴,星光清幽 落在松溪之上,分散出无数细碎的银屑,非常美丽。
 
看着夜景,宁缺下意识里想起两句诗。
 
明月松间照 清泉石上流。
 
他转身望向大师,问道:“大师你为什么要传我佛法?”
 
歧山大师看着他叹息说道:“因为你杀人太多,戾气太重,无论对人对己都不是好事,所以我想用佛法化解你心间的戾气。”
 
宁缺声音微涩说道:“离开渭城回到长安,我嬉笑打趣耍无赖,本以为身上的血腥气淡了不少,应该没有人看能穿真实的自己是多么可怕冷血的人,没有想到依然瞒不过大师的双眼。”
 
歧山大师看着他微悯说道:“前夜在山上说过,我知道你前半生过的极苦,所以我并不认为这是你的责任,然而如今你既然替书院入世,我便要替世间考虑,为了将来的人世间不被你掀起血雨腥风,莫怪我非要让你学佛。”
 
宁缺心情渐静,说道:“除了疯子没有人喜欢杀人。我不是疯子,所以我也不喜欢,以往杀人是因为不杀人便要死如果能够不杀人依然可以活下去,那自然最好,我很喜欢,怎会怪大师。”
 
不想桑桑从佛经上分心,更不想她担心自己,宁缺没有告诉她佛祖笔记的事情,走进烂柯寺后殿,点燃一盏铜灯,继续认真观看。
 
十几页纸的佛祖笔记,除了对未来的预言,还记载着一些他对世界的认识,更重要的是他认识世界的方法,比如他对黑暗与光明的见地。
 
这些字句里蕴藏着极大的智慧,只可惜佛祖写在纸上时,并不是刻意成文,所以显得有些简短随意,很难构成体系,不然宁缺肯定又会获得极大的益处。
 
除此之外,笔记上还有佛祖兴之所致时,偶尔留下的几句闲笔。通过这些闲笔,宁缺才知道,原来佛宗并不是由佛祖创立。
 
在佛祖之前,有更多古佛甚至曾经度过漫漫永夜,但因为佛祖在树下悟出如今佛宗最根本的思想,所以佛祖被如今的佛门弟子们尊称为最早之佛。
 
宁缺想起夫子曾经把佛祖悟到的法子形容为“闭嘴,”不由笑了起来。
 
无论夫子还是二师兄,对佛宗都有诸多嘲讽,但这只是代表书院本身的性情,并不意味着佛宗是可以被无视的存在。
 
能够阅读佛祖笔记,不是谁都能遇到的大机缘,宁缺在感慨庆幸之余,还是有些不甘,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在旧书楼看书时的记忆太过深刻,看着笔记上佛祖亲手留下的寻常笔迹,他下意识里用起了永字八法。
 
当初他尚不能修行,却想要看书院前贤文字,强行弄出了这样一个拆字的法门,一路昏迷吐血,最终证明虽有些用处,但用处真的不大。
 
在他能够修行之后,尤其是进入洞玄境之后,永字八法对修行来说,更是变成了鸡肋,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此对面对佛祖笔记,他动用永字八法,其实也没有想着能够起什么效果,只是面对宝山,不甘心空手而归时的徒劳尝试。
 
然而下一刻,宁缺难以理解地发现,自己的尝试似乎奏效了。
 
随着嗡的一声轻鸣,他的识海骤然开启。
 
佛祖笔记上的那些墨字,在他的眼间渐渐飘浮起来,然后逐渐散开,变成密密麻麻地单独笔划,有的笔划直垂而下,便似佛杵,有的笔划浓墨一点,便似佛铃,有的笔划似苦行僧手中托着的铜钵,有的笔划像是山亭里的佛钟。


这些笔划飘离笔记书页,飘进他的眼里,然后进入他的识海,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不停飞舞,重构成他难以理解的画面。
 
宁缺放下佛祖笔记,向殿旁望去。
 
烂柯寺里供奉着石尊者像,前寺偏座有十几尊,最幽深的后殿里,也供着四座,他此时看的,便是这四座尊者像。
 
长安万雁塔寺以及月轮国白塔寺里,也有这些石尊者像,传说有大智慧的人,能够从这些尊者像中,领悟到佛门手印的真义。
 
前些天,那位南晋剑阁强者,已然知命中境的程先生,曾经在前寺偏殿里,面对石尊者像感慨,自己能够感受到其间的智慧,却无法领悟。
 
后殿最右侧的那座石尊者像,面容狰狞,怒目圆睁,石像的双手裸露在外,似触未触,形成一种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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