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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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3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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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整个南晋乃至半个大垩陆都被保住了。
经此一夜歧山大师声震天下,无论是他当时所展现出来的意志力还是强大的修为境界,都令所有人惊叹拜服。
然而他也为此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在烂柯寺里苦修数十年才拥有的一身惊世功垩力,就此消耗殆尽,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损伤纵使病愈后重新修行,也再没有可能恢复到最鼎盛时的状态。
在修行界的传说里,歧山大师应该是在剑圣柳白之前,公认最有希望破五境,甚至能够超凡入圣的大修行者,可惜自至此后,他不得不永世停留在那道垩门槛之外,再也无法触垩碰到人间之上的领域。
修行界乃至世间亿万黎民,念及歧山大师的大恩对他的尊敬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愈发真挚,即便数十年后,依然如此。
当年宋国莲生公子丧妻,于雨夜作一悼文,便开始周游天下,来到瓦山借宿烂柯寺,于后殿静卧之时,偶然听着一老僧言及佛宗故事,始明佛理。
那老僧便是歧山大师。
又数年后,莲生自极西荒原归来,身赋悬空寺真义,拒绝西陵神殿邀请,在一老僧前轻垩抚头顶断青丝,正式进入佛门。
那老僧也是歧山大师。
其后莲生在烂柯寺后山里结庐隐居两年,当时他的修为境界,早已远远超过了歧山大师,然而他却极为尊重对方,半师半友视之。
又某年盂兰节大垩会,魔宗血垩洗烂柯寺,杀尽与会的正道修行者,对寺中僧人却极少伤害,如今想来,自然也是因为歧山大师。
宁缺带着桑桑来烂柯寺,自然不是为了参加盂兰节会,也不是要代垩表大唐与诸国商讨荒人南下,甚至与冥界入侵的传说都没有关系,他是来治病,他要找的人,正是那位歧山大师。
黑色马车停在山道前,宁缺看着山林里若隐若现的寺垩庙,看着瓦山后峰石坪上那尊石佛之像,想着那位歧山大师,心情有些异样。
继承了莲生死后意识碎片的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位隐居数十载的烂柯寺长垩老,是怎样了不起的人物。
真正了不起的人物,自然都有与众不同的一方面,宁缺不知道这位歧山大师有什么特殊的喜恶,一位德行高洁的佛宗前辈,按道理来说性垩情应该慈悲温和,但他还是很谨慎地提醒自己要保持足够的尊敬,并且做好准备。
怎样才能保持低调?要做哪些准备?
黑色马车被他做了一些外表上的改装,看着还是那么黑,只是变得脏了很多,风尘仆仆隐现油腻,竟有了些大黑伞的感觉。
大黑马也被他披头盖脸洒了一身土,甚至还被他用土褐色的树漆,在身上乱七八糟涂了好大几片,哪里还有在荒原上的潇洒模样,看着狼狈至极。
这就是宁缺做的准备,反正看着怎么凄凉,他就准备怎么来。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抹着姜汁的手帕和灌了血水的小皮囊,打算在见到歧山大师之前,先用陈锦记里的脂粉把桑桑的小垩脸涂的更加苍白,见着歧山大师之后,用手帕抹眼令眼圈泛红,挤破血囊佯装咳血,就不信那位佛宗大德能忍心视而不见。
谁敢比我惨?
如果真有人敢比他和桑桑惨,他大概真的让那人惨不忍睹。
就在这时,山道上缓缓行来一位年轻僧人。
那僧人面色黝垩黑,神情宁静从容。
然而当他看到山道口处那辆看着残破不堪的黑色马车和与传闻全不相像的大黑马,脸上的宁静从容,顿时被打碎成无数片惊愕,然后落了
他走到马车前,隔窗看着宁缺,无奈说道:“这如何瞒得过家师?家师又哪里是这等人,需要十三先生费这样的心思?”




、第五十六章 墓上青痕

肤色黝黑的年轻僧人;法号观海;正是烂柯寺长老歧山大师的关门弟子;如今在寺中并没有具体职司;但辈份和地位却是极高;堪比主持我要精彩开始
去年冬天;正是观海亲自前往长安城;把盂兰节的请柬递到了宁缺的手里;并且向他发出了挑战;宁缺在雁鸣湖畔静坐半日;终于想明白了某些事情;才回到南门道殿里与其一战;险险胜之。
宁缺对观海僧的印象很好;因为这位年轻僧人虽然性情坚毅;却极为温和可亲;而观海僧因为老师曾经问学于夫子;并且不断赞美感叹的缘故;对书院极为向往;对书院二层楼的弟子们也极为尊重。
“果然是你们烂柯寺的地盘;我本想低调一些;不要打扰到你们;悄悄见了歧山大师;把事情做完便离开;结果这样还是被你发现了。”
宁缺走出马车;看着观海笑着说道。
观海僧看着满是尘土的马车;苦笑说道:“您这哪里是低调便能形容;前些天收着神殿传书;知道您在途中遇到袭击……噫;师叔你何时又破了境!”
观海僧忽然感觉到宁缺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与去年冬天在长安城相遇时有极为明显的不同;隐约猜到真相;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宁缺说道:“在长安时便说过;喊我师兄便是。”
观海僧犹豫片刻;听从他的要求;说道:“十三师……兄;去年相见时;你还在洞玄境内;怎的如此短时间;竟破境而出;难道你又有何奇遇?”
身为佛门弟子;性情本就平和坚毅;更何况观海僧境界颇深;然而此时。他的声音此时竟有些微微颤抖。
宁缺说道:“哪里有那么多奇遇;如果你时常能离开瓦山;走出烂柯寺到世间找些人多打几架;涨境界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观海僧看着他的眼神羡慕而又有些敬畏;修行界都知道宁缺入书院不过短短数年时间;结果如今便成了知命境的大修行者;实在是令人震惊无语。
虽然被佛门年轻高手用这种眼神看着;是极美好的享受。但宁缺现在没有什么时间和精神去慢慢体会。说道:“我提前写过一封信;你可看了?”
观海僧看了黑色马车一眼;说道:“看过。不知现在师嫂状况如何。”
宁缺赞道:“这声师嫂喊的极有道理。”
然后他面带忧虑说道:“请叶红鱼出手勉强镇压住了体内的阴寒气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恶化;但这种事情越早解决越好。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歧山大师?”
观海僧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家师常年在寺后山中结庐静修;不见外客。”
宁缺神情微异;问道:“盂兰节大会不是马上就要召开?”
观海僧摇头解释道:“过往年间的盂兰节大会;家师也都闭庐不与;便是这些年我随家师修行佛法;也是隔着庐门静聆教诲。”
听着这话;宁缺眉梢微挑;心想如果不见外客。那我来有什么意义;心中已经拿定主意;若真如此;那说不得只好强行闯山一见了。
便在这时;观海僧说道:“不过家师此次会出关一日。”
宁缺正在向上挑的眉梢;顿时平伏;他看着观海僧无奈说道:“你是瓦山的和尚。并不是长安城瓦坊里的说书艺人;说话能不能不要喘这么大一口气?”
观海僧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建议说道:“家师出关之日在后天;十三师兄不如在寺中暂歇两日;虽说与书院无法相比。但还算有些风景可观。”
宁缺想着最近桑桑的病情算是稳定;而且在马车上便极贪风景。那么千里迢迢来一趟烂柯寺;确实也应该带她四处转转;至少要看清楚这座千年古刹长的什么模样;尤其是他身为书院弟子;又与简大家亲近;更应该去寺中那座墓前拜拜。
“如此也好。”
他想到一个问题;看着观海僧问道:“既然歧山大师隐居闭关多年;为何今年盂兰节大会却能惊动他老人家?我知道中原诸国朝廷来此;是为了商议荒人南下之事;各修行宗派或许是为了冥界入侵的传说。”
观海僧不知想到什么;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说道:“或许正是如此。”
宁缺明白年轻僧人此时在想什么;笑着问道:“现在都在传说;我是冥王之子;那你现在站在我身前;怕还是不怕?”
观海僧的眼神回复宁静平和;看着他微笑说道:“有甚可怕?”
宁缺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不由有些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观海僧向着西方合什躬身一礼;然后直起身来;看着他认真说道:“既然夫子肯收师兄为亲传弟子;那师兄怎么可能是冥王之子呢?”
……
……
为图清静;最终宁缺还是没有住进烂柯寺本院;观海僧便带着他们;来到靠近北面山林的一间清幽别院里住下;也没有惊动寺里的僧人。
简单吃了些素斋;又简单说了些闲话;观海僧便起身告辞;宁缺知道;虽说歧山大师常年隐居;但观海身为烂柯寺未来的主持;像盂兰节大会这等时间段;必然要出面去接待别的修行宗派;所以也没有留他。
暮色渐至;不远处有鼓声渐作;然后便是黑夜到来。自有寺中杂役烧了热水;宁缺服侍桑桑烫脚睡下;在她的身上换了几张符纸;这才安心地躺到她的身边。
待他醒来时;天色才蒙蒙亮;烂柯寺的钟声又传了过来;他静静聆听着若有节奏实无节奏;看似枯燥实则颇能清心的钟声;觉得心境安宁了很多。
在杂役服侍下用过早饭后;宁缺让大黑马自去别院林中玩耍;在桑桑身上披了件厚厚的裘衣;便带着她穿过别院南向的一道铁门;走进了烂柯寺的后园。
寺中的僧人应该都在做早课;后园里除了勤奋早起努力生存的鸟儿和勤奋早起努力生存却很遗憾地被吞食的虫儿;没有任何别的动静。
淡淡的雾气弥漫在树林里;远处的烂柯寺正殿和几座偏殿。在雾端若隐若现;看上去极为庄严美丽;仿佛真是佛国降临到了人间。
宁缺对这些古刹风景却没有太多兴趣;他的目光停留在雾中的塔林里;这片塔林由数十座石塔组成;每座石塔里供奉着一位佛宗前辈大能的骨灰;按道理这样的环境本就让人觉得阴森可怕;但远处正殿里传来的颂经声。却把一切转为了平静。
塔林幽寂。小径繁乱;行走在其间;就如同走在迷宫里一般。如果是第一次来的游客;很容易迷路;然而他带着桑桑行走在其间。却是没有任何停顿犹豫;显得格外熟悉;仿佛来过很多次一般。
桑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很是不解。
宁缺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他也会以为;这是因为自己把临行前大师兄画给自己的那张地图背的太熟的关系。大概不会想到;这是因为在他精神海洋的深处;莲生残留的意识碎片在冥冥中做着指引。
走到塔林西北处;在一座布满青苔的石塔畔;他看到了一座坟墓;这座墓很普通;毫不起眼。然而在烂柯寺供奉佛门前辈遗骨的塔林里;出现了一座很普通的坟墓;本就非常打眼;隐隐透着不普通的味道。
宁缺牵着桑桑的手走到那座坟墓前;注意到墓上也有些苔痕。但看着很是干净;应该时常有人过来照拂。比较满意;对寺中僧人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他对着那座墓深深行了一礼。
这座坟墓没有墓碑;
但他知道墓里埋的是谁。
墓里埋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至少死的时候;那女子还很年轻;那女子曾经是这个世界上舞跳的最好的人;拥有一个很简单的名字。
这座墓里埋的是简笑笑。
红袖招简大家的姐姐。
书院小师叔的未婚妻。
……
……
“如果她当年没有被莲生杀死;那她就是我的小师婶;小师叔说不定现在也还活着;甚至和她生了几个孩子;其中最小的那个;会抢了我小师弟这个光荣的位置;然后和陈皮皮争夺最天才的荣誉。”
看着那座虽然时常有人打扫;但想必已经多年没有人来祭拜的墓;宁缺情绪复杂地笑了笑;低声说道:“书院里会多好几位祖宗;不过书院里祖宗本来就很多;想来老师也不介意再多上几个。”
桑桑蹲下身去;伸手摘掉昨夜飘到墓上的一片落叶;不知道她此时想到了什么;竟觉得有些冷;下意识里紧了紧裘衣的领口。
宁缺把她扶起抱在怀里;看着身前的坟墓;想着墓中那位曾在烂柯寺前一舞动佛心的美丽女子;最后竟是死的那般凄惨;不由心有所触。
“按道理;身为书院弟子;我应该很恨莲生;就算是我天性凉薄;没有被莲生害过;反而继承了他的一些好处;所以无法生恨;那我身为将军府血案的唯一幸存者;为什么现在连你的老师都有些恨不起来?”
桑桑的老师是前任光明大神官卫光明;宁缺充满绝望与畸型复仇渴望的前半生;便要拜此人所赐;此时他却说自己不恨那人。
“即便是夏侯;我现在都不怎么恨了;或者说很难想起这个人来。”他皱着眉头不停思索;喃喃说道:“难道我真的就是这般冷血?”
“不是因为冷血;而是因为他们都死了。”
桑桑偎在他的怀里;看着那座墓;说道:“所有事情都会随着死亡而消失;恨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哪怕再强烈;都会渐渐忘记。”
宁缺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不想听。




、第五十七章 不识真佛在眼前

那是河北道旱灾后的第一场雨,雨水很寒冷,宁缺从尸堆底下找到那个小女婴时,她浑身青紫,已经饿冻的快要死去。也就是从那场雨开始,宁缺的心里一直隐藏着很多心理阴影,随着桑桑童年时数次病重将死,那抹阴影便变得越来越重,也被他藏的越来越深。
随着时间的流逝,桑桑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城寨里的随军大夫,虽然没有办法完全治好她体内那股阴寒之气,但还是开了些对症的药物。除了保证有烈酒在身边,让她不停做家务活络筋血,宁缺竟快要忘了这件事情。
尤其是在桑桑开始修行西陵道门神术之后,体内那道阴寒气息便如遇着春日的薄雪,宁缺本以为这便算是完全好了,然而谁能想到,桑桑竟然忽然再次犯病,并且病的如此之重,比小时候那数次显得更加危险。
隐藏在宁缺心底深处的那抹阴影,再次浮了起来,在旅途中他苦苦思索,忧虑不安,夫子都治不好桑桑的病,烂柯寺真的能治好吗?桑桑的病难道真的只是病,还是冥冥之中注定有冰冷的将来在等着自己二人?
因为这些心理阴影,从桑桑很小的时候,宁缺便一直没有和她讨论过那方面的事情,此时桑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也不想听。
但他不想听,桑桑想说。
“少爷,你知道为什么我最近经常盯着你看吗?”
不知为何,桑桑又开始叫他少爷了。
宁缺笑着说道:“因为你家少爷我生的好看。”
桑桑说道:“你又不是以前的隆庆皇子,哪里值得让人盯着看。”
宁缺微怒,说道:“说过不准提这事。”
桑桑知道他是在假装生气,来掩饰一些什么,轻声说道:“你知道原因。”
宁缺知道原因,但不肯说出来,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赌气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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