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剑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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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剑惊鸿-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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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原恳声说道:“朱爷!在清江小筑时开始,我对你朱爷,有一个非常不好的印象。可是,在老回回的野店里,我又觉得你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好人……”
  朱火黄突然哈哈大笑,接口说道:“马原!现在对我的评价又要改变了是不是?没有关系,人只有到盖棺的时候,才可以论定,现在都会随时改变的,我不会在意的。不过,小灵子!你不必悲伤失望,你应该高兴骄傲,因为,你有一位了不起的父亲,真正了不起的父亲。他忠于对人的一诺,可以牺牲自己的独生女儿,在所不惜。”
  朱火黄转向戈平说道:“戈总镖头!考验一个人是十分残忍的,你经过了最残忍的感情考验,表现不惧不惑,不受威胁,不受利诱的伟人情操,我衷心地敬佩你!也为所托得人庆幸。”
  戈平怔住了,迟疑地问道:“朱兄台!你是什么意思?”
  朱火黄微笑着说道:“戈总镖头!你休要惊疑,我给你看一件东西。”
  他说着话,从身上占肉处,取出一个小小的深黄色的绢袋。上面有汗渍斑斑,代表着年深月久,也代表着朱火黄是如何珍藏在自己身上贴肉处,从不离身。
  朱火黄很细心、很谨慎地解开这个黄色绢袋,从里面倾倒出一枚玉坠。这枚玉坠是用黄色的丝带系着,编成一个十分精致的结。朱火黄将玉坠托在掌中,伸到戈平的面前。
  戈平一见,大惊失色,他用不着多看,只一眼他就可以看出朱火黄掌中的玉坠,和他那柄折扇系的玉坠,有着密切的关系。
  当时他跪下行礼说道:“草民不知是世子王爷……”
  朱火黄伸手拉起戈平,认真地说道:“虽然你心存社稷,可是你我人在江湖,如果人家都拘泥这些礼数,往后叫我们何以相处?”
  戈平却坚持地说道:“礼不可缺。以前是不知,如今知而不礼,那绝不是为臣民之道。”
  他立即招呼戈易灵、马原、冷月:“来见过王爷千岁!”
  朱火黄挥手拦阻,沉痛地说道:“戈平兄!国破家亡,孑然一身,流落在江湖,对于国恨家仇,没有丝毫助益,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心怀先朝的臣民百姓。如果你再叫我一声王爷,真是要我无地自容了。戈平兄……”
  朱火黄严肃地接着说道:“实则我现在是一位江湖客,唯其如此,我们才能将恢复大明朝的大业,在暗中从江湖上做起,如果我朱火黄成了王爷,今后的一切努力,都要事倍而功不能及半。”
  戈平固执地说道:“回王爷的话,草民毁家灭门,为的就是要找到福王世子殿下,在江湖上登高一呼,众人景从,大业可成……”
  “不!戈平兄!你错了。你和我都在寻找的,不是我,是我哥哥。他持有我君父的诏书,他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殿下,他才有号召的能力。我这块玉、你那块玉,还有我哥哥那块玉,合起来才可以解开折扇的谜底。”
  戈平急着说道:“可是……”
  朱火黄笑道:“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告诉你,朱火黄在江湖上是有名的笑面屠夫……”
  “那是王爷借以混淆人的耳目,以求安全。”
  “你现在知道我,你才这样的说,你不知道我呢?恐怕你的看法又不一样了。戈平兄!
  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将恢复大明的事业,一滴一点地去做,如果在这种情形之下,还谈什么名分、还谈什么身世、地位,那就叫做冥顽不灵的人了。”
  “我总觉得……”
  朱火黄哈哈笑起来了。
  “戈平兄!你这个人不但忠诚不二,而且也固执得叫人无法相与。戈平兄!我很坦白地讲,你和我现在都是国家的罪人,都要以待罪之身、赎罪的心情,一点一滴来奉献。我们要有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八十年的打算,尽心尽力,而成功不必在我。能想到这些,你就自然心安,还要计较什么名分呢?好了!好了!不要再谈这些与正事无关的话了。
  我的本名叫朱烨,既不好听,又不好叫,你还是叫我一声朱兄台,或者是朱大哥,让孩子们依旧叫我朱伯伯,马原他叫我朱爷,叫了这么久,也就不必再费事改口。戈平兄!你就说一声遵命吧!”
  戈平倒是十分艰难地迟疑了一会儿,才规规矩矩地说道:“遵命!”
  朱火黄点头说道:“这就对了。现在我们坐下来,商量一下今后的动向。戈平兄!先要听听你的意见,这十几年你的武功,已经臻于精境,在其他的方面呢?”
  戈平刚要开口,朱火黄又伸手作势拦住他含笑说道:“从现在起,千万不要有王爷二字的称呼,只要你想到有害于事,有害于我,你对于这个称呼必然就不坚持了。”
  戈平说道:“朱大哥!小弟敢不遵命。只是这十几年的经历,真正是血泪斑斑,说来话长,恐怕此刻是时不我予。”
  朱火黄说道:“对!目前正是时不我予,而且时间非常急迫,是无法详谈,但是,你的遭遇,与我们今后行止,有密切的关系,不能不谈,我们长话短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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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南湖叙烟雨 木剑杳惊鸿
  回忆对某些人来说,是充满了甜蜜。可是,回忆对戈平来说,却是充满了苦难的哀伤。
  正如戈平自己一开始就说,那是血泪斑斑的历程。
  戈平望着自己的爱女,再看看帮助爱女踏遍江湖的好友,觉得上天还是公平的,能让他在一十八年之后,还能见到长大成人的爱女,一切辛苦和折磨,对他个人来说,已经有了偿付,何况未来的成就,说不定能为多难的家国,能作更大的贡献,因而青史留名,也就不枉此生了。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始说道:“江湖上都知道我保了一趟暗镖红货到北地,其实内情并非传说中那样。到现在要我保镖的人,他的真实姓名是什么我毫无所知。”
  朱火黄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说一句话。
  倒是戈易灵忍不住问道:“爹!那多奇怪呀!”
  戈平继续说道:“奇怪的不只是如此。待我暗保红货,到了地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根本没有点收,先摆开一桌上等的酒筵,并且有数位姿色不恶的美女陪酒。照那位老大爷道貌岸然的样子,这种酒筵太不调和了。老实说,对于像我这样练武保镖为生的人来说,这种酒筵,使我如坐针毡。当时我就向老大爷说,请他点收清楚,我要回南。”
  马原此时说道:“戈爷!照我看来,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他是必有所为,你这样走,恐怕不会让你走的。”
  戈平点点头说道:“不错。这位老大爷连说不忙,珠玉已经到了地头,他信得过威远镖局,信得过戈总镖头,此时不谈珠宝。得饮酒时且饮酒,一则聊表谢忱,再则人生难得几回醉,他要我不必太拘谨。如果我认为这些穿红着绿的姑娘在这里不便,他可以换人相陪。”
  马原叫道:“早就准备好了换人相陪?这是什么意思?是成心要把你戈爷灌醉么?”
  朱火黄此时忽然抬起头来说道:“马原快人快浯,这‘成心’二字,说得入木二分。”
  戈平点点头说道:“这位老大爷果然挥退那几位美女,请来两位斯文的先生,这时候我发觉有一点奇怪之处,这位老大爷和这两先生都是一身明朝穿着,没有雉发,完全是上国衣冠。”
  朱火黄仰天长吁,说了一句:“好一个上国衣冠。”
  戈易灵姑娘却于此时翘着嘴说道:“爹!你方才还说时不我予,要长话短说,尽说这些琐碎的事做什么?”
  朱火黄笑笑说道:“小灵子,你爹说的不是闲事,是关系重大的正事。”
  戈平没有注意戈易灵瞪着惊讶的大眼睛,继续说道:“老大爷和这两位斯文先生不但博学多才,而且,对于江湖上的掌故,都能够历历如绘地道来,调和了当场的情绪。而且他们三位都能豪饮,如此推杯换盏,不觉我就有了八分酒意。”
  戈易灵姑娘自从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人变得活泼多了,而且童稚之气盎然。她义问道:“爹!听说你有千杯不醉之量,而且还单独地和别人较量过,怎么那么快就有八分醉意呢?”
  戈平笑笑说道:“傻丫头,传说的事,有多少可靠的啊?
  如果成心比酒,那就没有酒的味道了,何况谈得投机的时候,一杯接着一杯,人情味浓,那就很容易有酒意。”
  戈易灵嗯了一下,说道:“爹!后来你醉了没有呢?”
  戈平说道:“没有。因为就在这个时候,老大爷说了一段话,使我的酒化作一身冷汗,可以说是酒意全消了。”
  戈易灵问道:“那一定是使爹十分意外,也十分愤怒的话,才会如此的,是吗?爹!”
  戈平点点头说道:“正是大家谈兴正浓,酒兴遄飞的时刻,老大爷忽然对我说:戈总镖头,你想获得一套不世的大富大贵吗?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奉送你一套享用无穷的大富大贵!”
  戈易灵又忍不住插嘴说道:“这真是奇谈,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了呢?”
  马原说道:“恐怕不是冒出来的,而是事先早就计划好了的。”
  朱火黄点点头,传来赞许的眼光。
  戈平说道:“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话出来呢?我静静地等待下文,没有表示意见。那位老大爷见我没有说话,就接着告诉我:他的东家是前朝遗老,运来的珠宝,是准备在江湖上广结善缘,等到一旦时机成熟,复明大业就可以起事。”
  戈易灵问道:“爹!他告诉你这些事做什么?”
  戈平说道:“他要我前往官府告密,便可以获得大富大贵。”
  戈易灵急着问道:“爹!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戈平说道:“我告诉他,这种事我不能。按说,我应该将这三个卖主求荣,背信寡义的人,杀死在现场。但是,对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下不了手。我只是告诉他,一个人不要把富贵二字看得太重,那将是身败名裂的根由。今天我不杀他,如果他们仍然利欲熏心,会有别人来取他们的性命。我告诉他,我是一个保镖为生的江湖客,不懂得什么春秋大义,但是,至少我还懂得什么事当为不当为。我最后问了他们一句话:读圣贤书,所学何事?我就掉头走了。”
  戈易灵眼神里流露着无比的尊敬,轻轻地说道:“爹!你真了不起!你的一席话,要让很多人愧煞!”
  朱火黄反复咏哦着“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这两句话,点头赞道:“戈平兄!这两句话,真是神来之句,用得恰到好处。”
  马原说道:“戈爷!你这样走,分明是犯了忌,他们会就这样让你一走了事吗?”
  戈平说道:“马原兄说得对极了,当我掉头而走的时候,那两位斯文先生在后面告诉我说:戈总镖头!你走不了的。”
  戈易灵问道:“怎么?他们要动手?他们是会家子?他们原来是装猪吃虎?”
  戈平摇头说道:“没有。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武功,但是,他们告诉我,方才饮的酒里面,渗着有慢性毒药,如果我不接受他们的意见,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断肠而死。而且不能行功,一旦行功运气,毒发得更快,立即七孔冒血而死。他们劝我:听他们的话,立即可以有一套大富大贵,唾手可得。不听他们的话,就要毒发身亡,他们要我慎重选择。”
  戈易灵骂道:“可恶!无耻之尤。”
  但是她立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爹!你接受了他们的利诱和威胁吗?”
  马原说道:“戈爷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一定当场拔剑,将他们杀死,然后找到了解药。”
  戈平说道:“老实说生命的威胁,是很吓人的。但是,如果为了保全生命,而玷辱了自己的人格,那时候生命就不是最重要的了。我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我曾经听说过,孟子说过一句话,意思是说生命在必要时,可以不兼顾的。”
  戈易灵接着说道:“爹!孟子说:生命是我所重视的,义也是我所重视的,当这两者不可同时兼顾的时候,只有舍生命而取义。”
  戈平点头赞道:“孩子!海慧寺老方丈的教诲是成功的。”
  讲到海慧寺,戈易灵一阵心痛,眼泪几乎流下。
  马原打岔问道:“戈爷!你是怎样处置当时的情况呢?”
  戈平说道:“我的心情在一阵激动之后,趋于平静。我告诉他们,他们太小看了一个真正的江湖客,也真正低看了人性的尊贵。大概命中注定我要送命在小人之手,我昂然掉头朝着大厅之外走出去。”
  戈易灵紧张地问道:“爹!他们是不是埋伏了杀手,在门外等你?”
  戈平说道:“没有埋伏杀手,可是我在大厅门口,顶面遇见一位老者,当门而立,伸着双手……”
  戈易灵抢着问道:“他要怎样?要擒拿你吗?”
  戈平说道:“这老人流着眼泪向我说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金钱美色不能动心,酒不能乱其性,是真正的英雄豪杰,是他真正要找的人,他终于找到了。”
  戈易灵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戈平说道:“大厅里的三个人,也赶上前来,向我屈膝为礼,请我原谅他们方才的一连串试炼与考验。”
  马原不解地问道:“无缘无故试验什么?又考验什么?戈爷与他们并不相识,这样千山万水,将你戈爷弄到此地,来这样考验,为的是什么?这岂不是太不合情理吗?”
  朱火黄这时候说道:“马原!关键就在这里了。”
  戈平点点头说道:“我当时倒是有了气愤之意,无缘无故,试验我的人格,所为何来?
  后来那位老者请我再度入席,把酒敬我三杯之后,沉痛地说出了他的用心。朱大哥!
  我可以全部说明白吗?”
  朱火黄神情黯淡地说道:“说吧!要不然,我们的情节怎么衔接下去呢?创痛的伤痕总是要康复的,怕碰也不行啊!”
  戈平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是的!其实这是我多余的一问,如果我不说出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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