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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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思量自难忘-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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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眼波一荡,心中的一江潮水汹涌澎湃起来,若是别人说了这话,尽可认为是油嘴猾舌的讨巧,但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两天前还冷若坚冰的爱人,即使再亲近也不会甜言蜜语的爱人,这种出人意表的表达一刹那成为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情之深、爱之切,眷眷之心,至死不渝。
  我抓住他的手,放到身前,十指一一与他紧扣,哽咽道:“与你相识,本就三生有幸,有你这句话就是立时死了,也全无怨念了!”
  他紧紧回握着我,低低吟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百感交集,穿越时空竟是为圆横亘百年的梦,无论结局是悲是喜,只要他心中有我,也算是今生无憾了。想到此,我蓦然挥去萦绕于心的凄楚,粲然笑道:“和我长厢厮守,难道不觉得闷么?我是决计看不得你和别人亲近的!”
  “你的刁蛮脾气我早已领教,要是看谁不顺眼,定会千方百计的整治,凡事占尽上峰,连漱口水也敢端上去孝敬主子。”他眼中的笑意渐渐蕴染到唇角。
  我吓了一跳,问道:“这般隐秘之事你如何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此粗浅的道理你怎会不懂?”
  我坦然道:“时至今日,我也不曾有半点后悔,只是你当时既然撞见,为何不立即点破,难不成……”
  他轻拂我的脸颊,眼波柔情流转:“看你精灵古怪,倒是好奇得很,怎么看也不像一心伺候主子的人。”
  “我本就不是什么奴才,也不缺她那两个犒赏,不过是看上她身边的一个无价之宝,定要夺了去,据为己有,即便粉身碎骨,也不足惜!”
  他轻叹一声,眼中饱含怜爱:“你性情刚烈,对情一丝不苟,自是人间情痴,偏又精明机巧,倒像善变冷冽的商人。你提醒我莫要耽于机谋算计,我亦是深有同感,必会深谙于心,但天下之事素来诡秘莫测,我心中总会为你留有一方纯净所在。在我身边,我自是会为你考虑周全,只是你外面的营生也要步步小心才是。”
  我惊诧于他的心思缜密,心中钦佩之极,也知历史的潮流不可逆转,数年后,他必荣登九五,直至呕心沥血。而九王夺嫡的惊心动魄史书中虽有涉猎,却并未尽述,我在现代一直潜心享乐,历史知识只限于应付高考,即便忆及,也是书中极为含糊的不解之谜。我的出现不过是一个时空玩笑,尽管蒙他眷恋,却从未想过成为他的妻子,到时寻个清净的埋骨之所,孑然而去,自然不会载入史册。所幸经过腥风血雨,他一定是最后的胜者,现在只要静观其变,便可保得周全,即便将来为他牺牲,也是为吾幸。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他见我表情疏离,柔声问道。
  “想你的雄才伟略,我的无可奈何。”我环住他,神色黯然。
  他兀兀的看我,眼神从容坚定,缓声安慰道:“一切有我,即便真有不测,我必定不会独活,今生今世不求同生,但求……但求共死!”
  我心中一颤,深吸口气,轻轻抚摩他的脸,语气轻松道:“我可预知未来,不如说给你听。”
  “你自己的未来如何我倒是更感兴趣?”他反问道。
  “我可没有预知自己的本事,还是先说你。”我岔开话,滔滔不绝:“看你骨骼清奇,将来必会脱颖而出,得尝所愿。不过,皇上虽贵为天子,也是父亲,素来对手足相残之事深恶痛绝,有道是过露其长,恐其见疑。不露其长,恐其见弃……”
  “小眉,你这番叮嘱睿智之至,难不成真是落入凡尘的天上仙子?”
  我嘻嘻一笑,说道:“有这个本事纯属巧合,我从哪个角度看,像不食人间烟火,身上倒是妖气十足,你不怕么?”
  他抱起我,笑道:“怪不得最近心智恍惚,原是被你闹的!”
  
  几日之后,果然以年氏养病为名,搬去圆明园小住。她素来身子羸弱,服药后,浑浑噩噩,整日昏睡。园子里本就有一干仆从,我自然轻松不少,早上只消点个卯,不必侍奉左右。胤禛十分疼爱弘历,奈不住他百般哭闹,把他也带到园子里,钮祜禄氏自鸣得意,却万没料到居然没母凭子贵,跟随照料弘历,心中狠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妄言。
  园子里春光旖旎,野趣盎然,一派远离尘嚣的静谧。我住的院子设计极为精巧,远山近水尽收眼底,古树参天,假山掩映,不远处有一甬道,渐行渐窄,行到转弯处,正要原路折返,不料峰回路转,豁然开朗。凝眸处,梨花正盛,一树一树的争艳,微风一荡,徐徐飘落,汇成灿云。南柯梦,遽如许,正是天上人间!
  我蜷坐在茵茵绿草上,迷醉的享受花瓣雨的醉人芬芳,身边的弘历却半点安静不下来,这会儿又蹑手蹑脚的绕到身后,扯着我的发髻,本就挽得松,被他一扯,长发瀑布般的披下来,我面带嗔色的把他拽到身前,刚要出言斥责,就被他猛的一扑,躺倒在软软的草坪上,他趴在我怀里咯咯笑着,我的气消了大半,轻轻搂着他,披着暖洋洋的太阳,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朦胧中,双眼被人捂住,以为是弘历,心中暗想,他见我睡了,觉得没趣,自然会到别处去。慢慢的,又感蹊跷,弘历的手绝不是这般令人沉醉的炽热,想到此,唇边不禁泛出笑意,柔声道:“弘历呢?”
  耳畔果然传来胤禛似怒非怒的声音:“你心里怎么只有他。我来的时候,看他躺在你怀里睡得正香,已经吩咐把他抱走了。”
  我伸手拉他到身侧,低声道:“弘历可是你亲儿子,怎么跟小孩计较?”他剑眉微挑,不以为然,我轻笑着低头吻他的额角,继续道:“问他在哪儿,是知道你已经到了,这般亲热被小孩看去可是大大的不妥。”
  他微微一笑:“这话我爱听。你放心,我已派人把守,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我娇嗔他一眼,脸色绯红。他翻身将我压在草坪上,深深吻着我。身畔彩蝶翩跹飞舞,仿佛天地万物皆是为爱而生,我的理智瞬间坍塌,心中只盘桓着那句“是耶非耶?化为蝴蝶。”只盼着终有一天,能化为蝴蝶,与他一生厮守。
  
  次日一早,浅笑着醒来,胸口留着爱人的余温。懒洋洋的起身,套件簇新的淡绿杉子,松松的挽了发髻,揽镜一照,双目流转,桃腮生晕、娇嫩得似乎要滴出水来。轻轻掩上房门,踱到园子里,极目远眺,春意正浓,柳浪依依。
  弘历疾奔过来,牵了我的手,一路逶迤而行,不知不觉进了水榭,四周云烟氤氲,恍若人间仙境,正是个极美极隐秘的所在。弘历见我目光沉醉,颇为得意,拉我坐下,附在我耳边低语道:“听阿玛说皇爷爷最喜欢这个地方,还在这儿做过诗呢!”
  我秀眉一展,不禁点头赞道:“确是个令人诗性大发的好地方!”
  “那咱们也做一首?”弘历黑眸一闪,爬到我腿上。
  看他一脸天真烂漫,我轻笑着摇摇头,反问道:“你会么?反正我是不会。”
  “阿玛说我长大以后自然就会了。”
  提到胤禛,我心神一荡,眼中盈满甜腻腻的情感,柔声问:“看见你阿玛了没有?”
  他茫然的摇摇头,却双手环住我的脖子,让我当即吟诗给他听。我被纠缠的万般无奈,苦思冥想半晌,但见微风习习,蓦然想起一首关于秋天的诗,胡乱吟道: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尽极。
  ……”
  弘历年纪尚小,浑然不解字里行间的凄惋之感,惆怅之意,只觉得婉转动听,朗朗上口,神情颇为痴迷,竟破例安静下来。我更是深陷其中,每每念及都感慨颇多,时至今日,更是不胜唏嘘。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赫舍里,是你么?”身后飘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我愕然回首,吓了一跳。
  
  含羞倚醉不成歌,纤手掩香罗。
  偎花映烛,偷传深意,酒思入横波。
  看朱成碧心迷乱,翻脉脉、敛双蛾。
  相见时稀隔别多,又春尽、奈愁何。
  
  ——张耒《少年游》
  
  凝眸处,悄然兀立个人,面目清瘦,长眉入鬓,眉宇间隐有一股凛然之气。他见我回头,凝神看我,缓缓的摇了摇头,苍凉一笑,神色渐转凄苦,倏的又恢复如常,一脸淡然。周围一干仆从早就跪了一地,我心中一凛,猜度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怯生生的跪倒,心叹道:“千古一帝、明君圣主——康熙爷!”
  康熙环顾四周,笑道:“都起吧,难得上老四园子里逛逛,今儿不讲这么多礼数。”
  弘历脆声声叫了声:“皇爷爷!”康熙笑看弘历一眼,微一颔首。
  我站起身,退到一旁,康熙信步踱进水榭,沉吟片刻,说道:“这首《秋风词》念得好!”
  我心下一惊,上前一步跪倒:“皇上吉祥!奴婢初见天颜,无意中惊了圣驾,罪该万死!”
  “怕是朕扰了你的诗性吧!”康熙微微一笑。
  我吓得心惊肉跳,颤声说:“奴婢不敢!”
  康熙一怔,朗声道:“起来回话。”
  我哪敢僭越,兀自敛眉垂目的跪着。康熙看我一眼,缓声又说一遍,我战战兢兢起身,却不敢抬头。
  “如今正直暮春,却吟出《秋风词》,和一派春光旖旎颇为不称。不过这首诗却是从前皇后的至爱。”康熙轻叹道,眸中的伤痛转瞬即逝。
  我心念一动,忆起史书中风华绝代的赫舍里,如今早已长眠地下,康熙依然记得她的丰姿绰约,不禁眼中含泪,柔声劝道:“逝者已矣,生者何堪。皇上万福金安,定要以龙体为重!”
  康熙淡然一笑,深深的看我一眼:“你似乎偏爱秋日的萧瑟。”
  “奴婢只是偏爱李白的激昂宕迈,豪爽不羁。”我定定神,语气不卑不亢。
  康熙怔怔愣了半晌,侧眸看向胤禛:“老四,这是你府上的丫头?”
  胤禛答说:“回皇阿玛的话,正是。只是天性愚钝,没留在身边伺候。”
  “老四你眼拙得紧呀。依朕看,倒是相当冰雪聪明!她是满人还是汉人?”
  “皇阿玛教训的是,她是汉人。”
  康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有些麻烦。”
  我透过睫毛,偷偷打量胤禛,只见他脸色惨白,身子微微发颤。
  皇上毕竟日理万机,小坐片刻即摆驾回宫了,本已转身离去,蓦的又回头看我一眼,眸中竟带了几分不舍。我吓了一跳,心思百转,不敢妄自揣摩圣意,忆及胤禛惨白的脸,胸中隐隐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不详之感。
  
  淡淡夜空,浅浅的一弯新月,我徘徊在柳树下,等着约好的爱人。康熙的回眸一瞥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夜凉如水,顿感体温骤降,下意识打个冷战,身上却忽的一暖,侧眸一看,胤禛已悄然踱过来,把斗篷紧紧裹在我身上。他脸上笼着淡淡的哀伤,双臂一展,把我纳进怀里,我瞬间被这种莫名的情绪所吞噬,轻轻叹口气,捧起他的脸,缓声说道:“胤禛,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他痴痴的盯着我,眸中竟隐含泪光,声音微颤:“小眉,一定要信我,捱到懂我的那天。”
  我自是不知他话中含义,却轻轻点头,心中满怀惆怅。他见我点了头,惨然一笑,噙在眼中的热泪倏的奔涌出来,我胸中一荡,轻轻帮他拭去泪水,忆及他的冷面冷心,此刻竟潸然泪下,确是这般钢铁不能催其志的铮铮铁骨,到伤心处,最断人肠。
  我们手牵手徜徉在湖畔,心静如水,本是春风带笑,杨柳含情,而今却是一派晓风残月的凄凉。
  那晚,前有未有的狂热,空气中却隐隐飘着一缕淡淡的绝望……
  
  几日后,一干人等打道回府,年氏的病渐有起色,精神仍是萎靡,我在身边伺候,隐隐感到她眼中饱含怨毒,却不曾捅破。既然她噤声不语,我自是落得清净,佯装全无察觉。胤禛回府后,整日在书房流连,不准任何人打搅,用膳也是孤身一人,时至今日,已是第八天了。
  今早,正对着镜子梳头,心中惦记胤禛,想及几日前他眸中的伤感与若即若离,不禁幽幽的叹口长气。兀自烦恼着,蓦的双眼被人捂住,唬了一跳,本就心情不佳,又遭人戏弄,火气直冲脑门,顺手抄起木梳朝后砸了过去。“哇”的一声,身后传来一阵啼哭,我回头一看,见弘历立在那儿,额角竟微微淌了血。
  不敢耽搁,赶紧抱了弘历找大夫。一会儿工夫,钮祜禄氏就奔过来,看到弘历渗血的额角,二话不说,重重一个耳光呼上来,我猝不及防,倒退两步,手肘磕到墙上,汩汩的流着血。一时间,怒从心头起,凌空飞起一脚揣向她的小腿,她万没料到我敢还手,扯散头发拆出发簪径刺过来,我冷笑一声,腰肢轻摆,闪身躲过去,想起大学时一度迷恋柔道,练过两手,又见那钮祜禄氏身形瘦小纤细,登时抓住她的衣襟,脚下用劲,使出个大背。钮祜禄氏未及反应,就被摔了下去。
  我冷冷的斜睨着她,一字一顿道:“还有什么招数通通使出来,在下奉陪到底!”
  钮祜禄氏见我十足的江湖架势,嘴唇微颤,惊魂未定,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僵了好一阵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嫌恶的瞟她一眼,提步要走,身子骤然被人狠狠的按住,见周围黑压压围了一片,心中掠过一丝恐惧。
  那拉氏叫人把我捆了,摁着跪到地上,我心中忿忿,暗道:“事已至此,愿赌服输!”那拉氏见我神色坦然,气的浑身发抖,狠声说:“反了,反了!”年氏坐在旁边,眼含讥诮,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屋中济济一堂的,竟全是胤禛的妻妾。
  胤禛悄无声息的踱进来,冷冷瞥我一眼,一众妻妾纷纷起身,他挥了挥手,俯身查看弘历的伤势,眼中漾满疼惜。我见他神色冷峻,心中微带了气,暗道:“到底是亲生儿子,比谁都上心。”
  那拉氏指着我,声色俱厉:“这个奴才甚是大胆,弘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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