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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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8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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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久,副帅交待的军令我们已经做到了,不要再拿鸡蛋去碰石头了……”
  话音刚落,他就只听啪的一声,紧跟着脸上便是火辣辣的剧痛。见父亲怒瞪自己,他一时气沮,接下来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仆固怀恩没有见敌军人多,就要退缩的儿子!”
  撂下这一句话后,仆固怀恩竟是一挥马鞭,一骑绝尘地冲了上去。眼看四周的将卒纷纷跟上,长兄也不例外,须臾就只剩下了自己孤零零一个,仆固玢顿时打了个寒战,再不敢犹疑,驱马迅速追了上去。可在他的心里,隐隐之间却仍有些不以为然。
  在这样的大军围困之中自保就已经很难了,父亲缘何这样不要命?
  磨延啜没想到自己亲领大军而来,仆固怀恩竟仍然这样悍不畏死。尽管他素来自负,但他平生最欣赏勇将,对勇不可挡的仆固怀恩一直都评价极高,此刻也不禁想将其收为己用。可即便如此,在这样混战一团的战场,他却不会为了一时的惜才,下达生擒活捉的军令,只是将手前伸后重重一挥。眼看对方那数百人马急速减少,腾挪的余地也越来越小,他的脸上才刚露出了一丝笑容,却只听后方突然一阵大呼小叫,显然是起了骚乱。
  “怎么回事?”
  “俟斤,俟斤,不好了,一支唐军突然出现在了我们背后!”
  “怎么可能!”
  磨延啜自忖对于回纥的这片土地了若指掌,所以才制定了诱敌深入后围而歼之的策略。而且,他广派探马,怎么都无法相信竟然有唐军能够绕开重重监视,神奇地从天而降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深知此刻转向只会让大军混乱溃退,他正要下达全军突击,先行歼灭仆固怀恩所部的时候,一阵悠长的号角声骤然传来,随即就只见孤军奋战的仆固怀恩那支兵马中,突然传来了阵阵高呼声,他再抬头一看,空中竟是骤然升起了一道红烟。
  “万胜,万胜!”
  “是安北大都护府的中军!”
  前有狼,后有虎,当此危机之际,磨延啜当机立断,高声喝道:“不用管背后,全军突击!”
  安北大都护府的中军大纛下,郭子仪想起了当初在镇北堂中,杜士仪召见他和仆固怀恩,捅破了仆固部之主乙李啜拔暗怀异心的情景。那时候仆固怀恩脸色很难看,而接下来杜士仪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此次对战回纥最难的便是先锋一战,九死一生都不为过,如若仆固怀恩不愿意,可以换其他人,可仆固怀恩却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而且执意要带上仆固推凸嚏懔礁鲆丫赡甑亩印
  当初他还有些嗟叹,现如今却已经明白了,如若这一仗,那父子三人全都能够幸存下来,别说将功补过,乙李啜拔之事可以揭过,仆固部也不愁后继无人!
  想到这里,郭子仪环视左右,沉声喝道:“仆固怀恩以孤军突击奋战至今,李光弼的奇兵已经直击回纥主力背后,若是让功劳全都被他们夺走,我朔方和河东的勇士还拿什么面目见人!”
  耳听得中军之中,呼应仆固怀恩那支孤军的万胜呼声渐渐传遍全军,郭子仪方才举刀喝道:“杀!”

  ☆、1044。第1044章 葛逻禄的决意

  尽管如今正是漠北气候最好的时节,空气中带着丝丝暖意,万物一片青葱之色,但葛逻禄左厢牙帐之中,此时此刻却一片愁云惨雾。
  聂赫留早已经老迈,可在这种风起云涌的节骨眼上陡然重病,上上下下的人自然格外为难。尤其是吉尔查伊作为聂赫留的妻兄,却反而保养得好,显得更年轻,在这些天忙着安抚人心,帮助自己的外甥收拢兵权,忙得不可开交。可他更不会忘记,当初聂赫留差遣他前去葛逻禄右厢,对踏实力部和谋落部的族长曾经做出过承诺。
  等其死后,就把葛逻禄俟斤的位子让出来!
  当初这是为了把素来泾渭分明的左右两厢捏合在一起,从而对抗正如日中天的大唐。可对于聂赫留的长子阿尔根来说,原本可以顺利承袭父亲的地位,现在却可能要让位给别人,他怎么会甘心?所以,此刻站在牙帐中的他对父亲据理力争,直到聂赫留长长叹了一口气。
  “人人都知道,葛逻禄三姓素来不齐心。当初我们帮助苏定方苏大将军灭西突厥之后,也和回纥仆固同罗这些铁勒部落不一样,分成了三个羁縻都督府,彼此各自为政。哪怕是突厥还在的时候,这也无所谓,至少右厢的踏实力部和谋落部不会眼看着我们炽俟部被吞并,可现在的问题却在于,如果回纥真的败了,而我葛逻禄还继续四分五裂,只怕现在的回纥,就是葛逻禄的明天!”
  听到父亲竟然这么说,阿尔根顿时挑了挑眉:“既然如此,我之前力劝阿父出兵相助回纥,为何阿父却在犹豫?”
  “这次出兵的,仅仅是大唐河东、朔方、安北大都护府,总计兵马绝不会超过四万,可杜士仪是什么人?北庭节度使李佺昔日就是他的副手,万一早已得其授意,朝我们背后插上一刀呢?”聂赫留吃力地说完这句话,见阿尔根显然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自己太老了,以至于胆子太小,还是现在的年轻一代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想当初骨力裴罗和他颇有交情,但既然都是一族之主,更多的时候都是以各自的利益为重。如今,知道老朋友兼老对手兴许已经不在了,他心头不禁满是苦涩。
  如果不是磨延啜对于叔父吐迷突的敌意,回纥没有那场内乱,恐怕如今的漠北,还能保持最初那相安无事的样子?不,应该也还是会乱的。正如同他们对于安北牙帐城的存在全都心中不安,一再暗中使绊子,安北大都护杜士仪也不会甘心在群狼窥视之中,一无建树。
  而侍立在牙帐中的吉尔查伊很明白这对父子的心思,可在他的立场,根本想不出什么话可以相劝。就在这时候,只听帐外一阵骚乱,紧跟着,竟是一个卫士不管不顾地直接冲了进来:“俟斤,回纥那边的战报来了!”
  “怎么样?”
  三个身份不同,心思也各不相同的人几乎异口同声问出了这三个字。而那卫士稍稍定了定神,这才涩声说道:“回纥……败了。”
  尽管只是短短四个字,却让每一个人心中悸动。聂赫留想要开口,可喉咙口却仿佛被噎住了似的,什么话都问不出来。还是阿尔根在震惊之后,气急败坏地开口问道:“回纥如今至少有十几万部众,随便凑一下也有少说十万兵马,安北大都护府这次顶多只有东拼西凑的四万人,听说安北大都护杜士仪根本没有亲自领兵,磨延啜就那么无能?”
  “不是回纥俟斤无能,是因为……”
  那卫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组织了一下语句之后,这才继续说道:“听说是仆固怀恩的先锋军死战不退,以至于回纥磨延啜俟斤一再投入兵马,最终甚至亲自领兵围杀,可谁知道安北大都护府的兵马竟是狡猾得很,李光弼带兵走了一条几乎没人知道的小路,从北边绕过来,直插回纥大军的背后。而偏偏也是在这个时候,此次的主帅郭子仪率军赶到,前后夹击,仆固怀恩率残余兵马左冲右突,回纥俟斤虽竭力领军抵挡,可最终还是败了。”
  吉尔查伊倒吸一口凉气,失声惊呼道:“竟然有回纥人不知道,而安北大都护府却知道的小路?”
  “我明白了,此次开战的地方,是都播故地,而都播东迁之后,对安北大都护府一向很恭顺,杜大帅既然下了命令,都播俟斤又岂敢不派出最好的向导。回纥占领都播才多久?而都播族民占据了这里有多久?”聂赫留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强打精神问道,“回纥就算打败了,可总不会溃散吧?”
  “这一战安北大都护府也颇有损伤,仆固怀恩所部三千,最终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人,所以上上下下怒火高炽。除却早早退到黠戛斯的老弱妇孺以及一部分兵马之外,余者死的死,伤的伤,唐军正在四处扫荡战场。”
  黠戛斯从前长年和突厥相抗,民风彪悍,却素来臣服大唐。骨力裴罗在世的时候,虽然也曾对黠戛斯有所图谋,但自知漠北乱局不明,故而竭力交好黠戛斯,约为婚姻,和黠戛斯酋长交情深厚,故而磨延啜在领兵迎击安北大都护府兵马的同时,又将剩下的族人转移到了黠戛斯,无非是怀着最坏的打算。可如今,这最坏的打算竟是变成了回纥的最后一丝命脉。
  想到这些,牙帐中的聂赫留也好,一直雄心勃勃的阿尔根也好,吉尔查伊也罢,全都心中沉甸甸的。
  最终,聂赫留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阿尔根,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这种状况下,安北大都护府将无可撼动。仆固部之主乙李啜拔的儿子仆固怀恩是杜士仪最信赖的大将,阿古滕这次也应该立下了大功,有大唐相助,你说仆固部和同罗部中有谁敢和他们相争?尤其是仆固怀恩,就连他的父亲乙李啜拔,恐怕还要忌惮他这个儿子!阿尔根,你想要葛逻禄俟斤之位,可你自己想一想,如今最多只有炽俟部的支持,如果不想葛逻禄成为第二个回纥,那就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如果你想要他日从踏实力部和谋落部手中把俟斤的位子夺回来,那么,你就去安北大都护府吧。”
  当葛逻禄俟斤聂赫留最终合眼归天之际,阿尔根尽管难以甘心,但还是按照父亲的吩咐,派出信使前去踏实力部和谋落部,让他们二部商量出一个人选来接任俟斤。至于他自己,则是精挑细选出千名忠于自己的勇士,三日后不远千里赶往安北牙帐城。尽管他不能慑服葛逻禄右厢那两部,但炽俟部上下对他这个继承人一贯服气,他大可带走更多的人,可别说如此兴师动众去安北牙帐城是否会引人疑忌,他也不可能放任炽俟部因为实力大减而被吞并。
  有舅舅吉尔查伊留下坐镇,他也可以放心了!
  翻过金山,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阿尔泰山,大唐安北大都护府和回纥大战之地就不远了。阿尔根有心去战场看一看,因此便号令向北。可北行不多久,他这一行人便和一队唐军迎面遭遇。在对峙片刻后,对方大概是看到了他的旗号,立刻有人簇拥着一位小将迎上前来。
  “我是仆固媚忝堑氖琢斐隼此祷埃 
  那就是仆固怀恩的长子!
  这些天里,阿尔根曾经派人竭力打听之前那场大战的种种细节,深知仆固怀恩的这个儿子武勇不逊色于乃父,尤其是在万军之中一马当先的胆色,至少他自忖武艺弓马虽了得,却不会那样托大。可是,看到对方面上几道细碎的伤口,骑在马上却依旧腰杆挺得笔直,即便比对方年长十几岁,可他还是生出了一股敬佩。
  铁勒九姓中,最重勇士!
  “我是葛逻禄炽俟部之主,阿尔根。”
  当听到策马上前的那个青年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仆固唤鹊靥袅颂裘迹婕幢愎傲斯笆值溃骸疤蹈鹇呗恢矣峦豕溃沂翟诿幌氲劫菇锞谷换岬秸饫锢矗Ю窳恕!
  旧主已去,葛逻禄的新俟斤是谁,外人自然只以为是父死子继。即便阿尔根知道对方只是无心的,可心里难免苦涩,嘴里却说道:“仆固小将军弄错了。我阿父在世的时候,就曾经和踏实力部以及谋落部之主定下了盟约,自他之后,葛逻禄俟斤之位,将由他们右厢两部之主中选出。而我奉阿父临终前的遗命,这是前往安北牙帐城为杜大帅效命。只是听说之前唐军曾和回纥大战,才到这里来瞻仰一下战场。”
  仆固獠呕腥淮笪颍⒖绦Φ溃骸霸慈绱恕N曳罟彼е崭兆坊骰劓还刹芯乩矗匕脖毖勒食牵憧珊臀彝小!
  阿尔根顿时心中一动:“莫非安北大都护府的兵马已经班师了?”
  “郭副帅说,穷寇莫追,黠戛斯也是我大唐的藩属国,朝贡不缺,既然黠戛斯之主出面求情,保证回纥残余之中并无骨力裴罗,那么不宜威逼过甚。”
  听到这里,阿尔根不禁暗叹了一口气。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怪不得杜士仪竟然并没有亲征,而是坐镇安北牙帐城。有这样的部将,简直是最大的福气!

  ☆、1045。第1045章 大捷之后的暗战

  朔方河东节度使,单于大都护,安北大都护杜士仪来使告捷!
  当远自数千里之外的安北牙帐城传来的捷报,经过朔方最终抵达长安之际,京城上下难免又是一阵轩然大波。太子妃韦氏因为太子李亨自请离婚,如今已经堕发进入尼寺修行,下场竟是和当初的太子妃薛氏惊人相似。而因为这一系列事件,韦坚的几个弟弟,并韦氏族人若干,皆被贬岭南恶处,韦坚自己从最初贬缙云太守,再贬江夏员外别驾,又流配岭南临封郡。而已经请罢相封太子少师的李适之也同样难以自保,竟是出为宜春太守。
  在此次由吉温构陷杜士仪作为开端,牵出了一系列事件,最终竟是从塞外到京师,局势动荡复杂的程度,让每一个人都不禁为之战栗。
  对着那一份妙笔生花的奏捷书,李隆基却没有太多喜色。回纥固然大败,可骨力裴罗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让他意外的,是杜士仪留守安北牙帐城,并未亲自出征,请功也只是为郭子仪等部将。不过大捷之际,追究此事却未免煞风景。杜士仪如今节度两镇,爵封国公,甚至兼同中书门下三品,已经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若不是看到如今东宫太子李亨的羽翼全数断折,李林甫声势太盛,一想到杜士仪在河东的声望,李隆基很难不生出某种心思。
  “此仗大胜,漠北诸部震慑,都是陛下德沛四海。”
  高力士聪明地只赞天子,不谈其他,李隆基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见天子总算是稍稍开怀,高力士方才掣出了杜士仪的另外一份表章。
  “回纥大败后,漠北各部无不震慑,仆固、同罗、葛逻禄、都播、黠戛斯,甚至远在京师一万余里之外的驳马,也派出使节赶到安北牙帐城,请明年入京朝谒。”
  黠戛斯酋长自称是汉朝将军李陵的后裔,太宗年间曾经派出使节到长安,和同样为李广之后的李唐宗室“认亲”,最终太宗李世民大悦,竟真的认下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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