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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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7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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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身在外任的杜士仪要影响朝中的官员迁转调派这些事宜,总得靠朝中有人出力。自从苗晋卿开元二十九年官拜吏部侍郎之后,就没少帮过忙。当然,这也是因为杜士仪所求,全都是一些旁人视之为鸡肋抑或是畏途的外任官,否则苗晋卿既然在李林甫的手下过日子,决计没胆量耍花招。
  “看来苗晋卿是真的慌了神,否则断然不会来找我。”王容沉吟片刻,当即吩咐道,“干将,你悄悄出去一趟,打探明白是谁在陛下面前告状,然后再来报我。”
  干将跟着王容回过几次长安,他身手敏捷,谁都盯不住他的梢,所以和赤毕之间传递消息都是靠他。黄昏时分,当他回来时,捎带的就是一个王容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的消息。
  “告状的竟然是安禄山?他是平卢节度使,管吏部的闲事干什么?”
  “夫人,赤毕大叔说,具体情形不得而知,只知道当初曾经任过蓟县令的苏孝韫去见过安禄山。苏孝韫如今正在选官,兴许是不忿此次吏部选官不公,再看到安禄山这次回京风光无限,这才想试一试走安禄山的门路,可没想到这位平卢节度使竟然真敢在陛下面前捅破这层窗户纸。要知道,那位御史台的张中丞可是在陛下面前风光无限,安禄山回京之后还曾经想去上门拜访,却被其拒之门外。”
  “也许就是因为,这位张中丞太风光无限了,不把安禄山放在眼里,这才会吃这么一个大亏。”
  王容哂然一笑,可想起苗晋卿的事,她就笑不出来了。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叫来了甫一到长安就已经去过姜家拜访的杜幼麟,当面教了他几句话,嘱咐他立时去见苗晋卿。等到杜幼麟赶在宵禁之前匆匆回来后,她也顾不得幼子还未吃过晚饭,急忙把人叫到了身前。
  “苗晋卿怎么说?”
  “他说,吏部侍郎并不亲自阅书判的卷子,若是他评卷,将张氏子放在入等之中即可,绝不会放在第一。”杜幼麟原话转述之后,想了想又说道,“苗侍郎看样子有些忧心忡忡,怀疑是李林甫挑唆安禄山告状。这几年李林甫用各种手段排挤了不少异己,他担心自己就是下一个。”
  “就算真的是李林甫,那也要他有这样的把柄给人抓!”王容揉了揉眉心,这才若有所思地说道,“他如果只是担个失察的职责,应该可以左迁太守,此事我自会转托高力士。可虑的是,下一任吏部侍郎会由谁担任。”
  “苗侍郎也提及此事,他说,礼部侍郎韦陟,兵部侍郎李彭年,应该希望最大。”
  李彭年王容对其不熟,但韦陟是王维的旧友,是杜士仪同年韦礼的堂叔父!韦礼多年前入朝为殿中侍御史之后,察觉李林甫崛起的势头锐不可当,干脆避去了外任,如今官居秦州都督,却好过在朝中和李林甫死扛。至于其父,曾经当过万年令,身为杜士仪老上司的韦拯,则因为年迈体弱而致仕了。
  品味着这些讯息,王容很快回过神来。想到杜幼麟这样的小小年纪,竟然能使苗晋卿放心,令其代传这样的讯息,她顿时欣慰不已。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幼子的头,随即温言说道:“好孩子,难为你这般奔走了。你阿兄年纪渐长,很多事情不方便他再出面,而且他这性子也得再磨一磨,这几日恐怕都需要你常常出门。”
  “阿娘,我是弟弟,当然应该帮着阿兄,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正在门外的杜广元听到里头母子这般对答,不禁死死咬紧了嘴唇。
  他纵使有万夫不当之勇,在这长安城中,却还不如自己的弟弟!

  ☆、973。第973章 窈窕淑女

  前时儿子的婚事是杜士仪所定,王容还没有亲自去过楚国公姜家,如今既是带着长子回长安完婚,在先前吏部集选弊案尘埃落定之后,她就带着杜广元亲自到了姜家拜访。
  姜度对于准女婿的到来,自然客气备至,尤其是杜广元英武挺拔,和两京那些脂粉堆里厮混多年,顶多只是打打马球的贵介子弟大不相同,他随口问了几句后,自然就更满意了,竟是遣人带着杜广元去后头寝堂拜见自己的妻子。等到人走了,他屏退闲杂人等后,这才对王容问道:“夫人此次回来长安,是预备等广元完婚之后再走,还是长住?”
  “连长子都成了婚,我也年纪大了,从前跟着杜郎奔波任上,老父面前都不曾尽过孝心,所以就不打算回去了。”
  姜度原本还以为自己恐怕要百般暗示提点,听到王容如此说,他就知道这对夫妻应该早已考虑周全。虽然如释重负,但他想了想后,还是沉声说道:“太原郡夫人能如此想,那就最好不过。然则长安之地,公卿权贵遍地,你夫妻俩又教养得好子女,不若尽早将儿女婚事定下来,免得异日为人算计。我和杜家既是亲家,若有什么事自会竭尽全力从中周旋,还请你放心。”
  大唐外命妇的诰命,大多依丈夫品级,但封号却和丈夫未必一样,有时候和各人郡望有关。如王容便是因为祖籍太原,丈夫杜士仪封的是京兆郡公,她封的却是太原郡夫人。而姜度虽说是嗣楚国公,其夫人出身陇西李氏,封的是秦国夫人。
  姜皎姜晦兄弟二人全都已经去世,如今的天水姜氏也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姜度也就是挂着个国公之名,和杜士仪的炙手可热没法比。在外人看来,这桩婚事谈不上匹配。可是,姜度这样掷地有声的承诺,王容却深感难得,换成别的门当户对之家,很少会因为是姻亲就提出如此保证的。更何况,杜士仪和姜度之间的交情本就远非泛泛,杜士仪当年为姜皎说情在先,让想对王守一下毒的姜度悬崖勒马在后,而这些年来,姜度身为李林甫的表弟,也在暗中襄助杜士仪良多。
  这时候说太多话反而显得矫情,王容只是感激地点头道:“多谢国公厚情。”
  为人直来直去的姜度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不爽快,因此杜广元刚刚表现出来的性子颇对自己脾胃,王容这样的回答也令他分外高兴。他笑呵呵地说道:“今天的事情本该是内子出面款待,可我常听杜十九说,太原郡夫人聪慧机敏不下男子,难得有机会,我就亲自出马了。这会儿想来内子已经见了广元,我陪夫人一块去寝堂吧。不是我夸口,我只有六娘这一个女儿,视她如珍似宝,夫人一定会喜欢她的。”
  准女婿第一次见岳母,杜广元最初还有些小心翼翼,但见姜度的夫人李氏为人温和,很好相处,他也就渐渐放了心。他原本还思量着自己未来的妻子会不会在何处偷窥,可有意留心各处动静,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心底竟隐隐有些失望。当听到外间传来人声时,他还以为是未婚妻终于忍不住现身了,可瞧见那进门的两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和未来岳父,登时愣在那儿。
  李氏听姜度对自己解释了两句,随即就心情极好地出门去了,这才对王容赔情道:“当年阿爷还在的时候,阿郎是出了名的贵介,好交游,走马章台,呼朋唤友,后来虽还是我行我素,可在家里却一直都是个好父亲。我家六娘不像她,从小行事从容,进退有度,可在家中毕竟是独女,日后若是有什么不好之处,还请夫人多多包容。广元年少有为,成婚之后便是大人,他释褐授官的时候,阿郎一定会出力的。”
  杜广元从朔方灵州出发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此前在朔方为别将只是一个名义,并不是实授,等到这次成婚之后,方才是他真正授官的开始。想来他很小就授了五品官,倘若真的要依这散官加以授予,在如今千牛已经日渐式微的时期,恐怕就只有尚乘奉御这种所谓贵介起家良选了。于是,见母亲道谢,他也很没有精神地跟着谢了一声,等盘桓了好一会儿,随母亲一块告辞出了寝堂时,他不禁再次往四周张望了一下。
  “看什么?如果真想见一见你未过门的媳妇,怎么不对你未来的岳母提出,她未必会拒绝。”
  被母亲如此打趣了一句,杜广元顿时脸上微红。可是,他本就是一根筋的人,想了想竟是真的转身对送到寝堂门口的秦国夫人李氏作揖道:“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见一见……贵府六娘子?”
  此话一出,李氏错愕之后就莞尔笑道:“我见你一直不提,还以为你未有此心。她此刻应在后花园,我这就带你和令堂过去。”
  李氏如此落落大方,杜广元反而更不好意思,尤其是母亲还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他。等到了姜宅后花园,他便发现,在如今这冬末初春的天气里,园子里的梅花已经开放了,红艳艳的梅花中,隐约可见远处有一个身穿嫩黄衣裙少女的背影。当李氏开口叫了一声后,她应了一声转过身来,恰是和他对了一眼。尽管只是初次见面,可他见她先是惊讶,然后双颊微微露出红晕,继而径直上了前来,竟是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六娘,这就是太原郡夫人和长公子。”李氏笑着对女儿介绍了王容和杜广元,仿佛母子俩只是寻常来拜访的客人,只字不提他。见姜六娘上前向王容行过礼后,目光不自觉地在杜广元身上打了个转,她方才继续说道,“正好如今梅花开得正好,你带着他们赏玩赏玩。”
  盛唐的风气素来开放,公主郡主这些出身宗室的千金玉叶,动辄男装出行招摇过市,更有甚者养几个面首也不在话下。而公卿权贵家的千金,也往往会结伴游玩,丝毫不忌讳抛头露面,至于那些半掩****敞露雪肌的风气,更是深入人心,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看一个女子的出身如何,只要看她的穿着就能一目了然。相形之下,姜六娘的穿着自然不免比朔方灵州之地的女子更加开放,平日里内院无男子也就罢了,这会儿母亲一走,她在王容和杜广元面前就有些不自然。
  因此,当身边一个婢女知机地递来一条围脖时,如释重负的她赶紧接了过来,严严实实地围住了脖子和****,这才赧颜说道:“这两天乍暖还寒,夫人和长公子千里奔波到长安不久,可还习惯这天气?”
  “我可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倒是广元,跟着他父亲东奔西跑,就没安安生生在长安住上几天。”王容也还是第一次见到未来的儿媳,见姜六娘体态形貌无可挑剔,儿子则在人家面前变得有些愣头愣脑的,她便索性代替他唱了主角,饶有兴致地问起了姜六娘平素的喜好,饮食起居,读书交友,当得知姜六娘自幼喜好骑马,弓术甚至颇为精准,她不禁侧头看了杜广元一眼,果见其眉飞色舞,显然惊喜不已。
  “广元的父亲少年时多病,故而虽说曾经师从公冶先生学剑,可终究未能大成,所以,见广元在练武上极有天分,也就对其不好诗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管杜士仪说过没说过,王容顺口把长子的底子透给未来的儿媳,见姜六娘非但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反而还笑说君子六艺,缺一不可,她一时忍俊不禁,扫了一眼两人后就突然开口说道,“我刚好想到有件事忘了对秦国夫人说,广元,你请六娘子带你好好选一选,回头折一枝好梅花插瓶。”
  不等两人有任何异议,王容就带着今日跟来的莫邪转身快步离去。顺着来路到了后花园门口,她就看见李氏正等在那儿,一见自己,脸上先是讶然,随即是了然,她便走上前去。
  “虽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可为人父母,总难免要多操一点心。”
  “是啊,我何尝不是如此?我和阿郎只有六娘一个女儿,一直都希望她有个好归宿。虽说王妃尊贵,可哪里比得上一个真正敬她爱她的男人?”
  李氏当年跟着姜度时,姜度看似纨绔,心里却敞亮,因此她很聪明地从不计较他外头那些胡闹。果然,家里婢女固然多,可姜度不是在她这里,就是干脆独宿书斋,除却她两个儿子没养住,唯独只有姜六娘这一个女儿,其他再没有半个子女。此刻,见王容会心地点了点头,想到姜度和李林甫是表兄弟,而李林甫分明一直忌惮着杜士仪,她尽管不明白他为何在两京贵介中挑来拣去,最终选择了杜广元,仍是决定相信丈夫。
  “夫人,广元成婚之后就将释褐为官,不知夫人和杜大帅可有什么心仪之职?”
  见李氏如此直言询问,王容便索性爽快地说道:“广元爱武职,本在朔方为别将,如若授了尚乘奉御这样的闲职,他恐怕会闷死。如若可以,外放河东以及河陇均可,如若不能,则求十六卫郎将!”

  ☆、974。第974章 勾魂夺魄,香消玉殒

  长子的婚事和前途固然重要,但杜士仪早已为杜广元铺平了坦途,因而王容把为长子谋官托付给了姜家之后,便开始了另一桩更要紧的谋划。
  杜家并非皇亲国戚,她也并非通籍宫中,但见不到玉奴,她身为当年金仙公主的弟子,女儿又拜在玉真公主名下,随意进出玉真观却不成问题。当安顿好了家里上下的各种事宜,她就只带着几个随从单身来到了辅兴坊玉真观。
  甫一进门,她就看到女儿杜仙蕙高高兴兴迎了出来。杜仙蕙这一年已经十三岁,继承了父亲和母亲优点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一把搂住了母亲的脖子后便撒娇道:“阿娘,你都到京师好几天了,竟然都不来看我!要不是师尊和姑姑死死拦着,我都打算回家去看你和阿兄阿弟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日后,阿娘和你阿兄阿弟都会在长安,你随时随地都能见着。”
  “真的?”杜仙蕙顿时高兴得喜上眉梢,她松开手盯着母亲的双眸,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顿时发出了一声喜悦的欢呼,“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可是,最初的高兴过后,杜仙蕙立刻敏锐地意识到,母亲是说要和杜广元杜幼麟兄弟长留长安,却没有提到父亲,登时面色一变:“阿娘,你们回长安,那阿爷呢?”
  “他是朔方节度使,当然不能丢下自己的职责。”见杜仙蕙眼神一闪,显见明白了,王容暗叹女儿从小在长安长大,固然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都将其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可杜仙蕙打小心思细腻,而有了玉奴前车之鉴,那两位都不会一味只让其看到世间美好的一面,一定会教以权谋自保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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