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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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4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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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书韦抗,大理寺少卿明珪他们三个,和御史大夫崔隐甫一块鞫问!朕倒要看看,朕一向倚赖为腹心的中书令,是不是真的如此狂妄!”

  ☆、462。第462章 仗义者谁人

  天子封禅泰山,得益最大的除了张说及其亲信属僚,源乾曜以及少数文官高官之外,就是北门禁军的那些武将了。这其中,官拜开府仪同三司的王毛仲,便是最最风光的一个。尽管养马有功这个名头听上去不那么好听,但天子看重牧监,正是素来重视骑兵的大唐传统,因而别人也挑不出刺。而且他正在炙手可热之时,即便此前邕州民乱,又是杨思勖率军前去征讨,他也嗤之以鼻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过区区一个阉奴罢了,纵使功劳再大,也成不了气候!
  二妻并嫡皆为国夫人,王毛仲为人贪恋新鲜,后娶的李氏当年年轻貌美,如今却也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因而他自是又纳了数房姬妾,此外房内还有宠婢数人。如今不再兼理牧监之事的他最近颇为清闲,这一日在家搂着宠婢清芬饮酒作乐,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疾呼。
  “大将军,大将军!”
  “何事?”
  “张相国……陛下令人将张相国下御史台狱鞫问了。燕国公张宅也已经被金吾卫看住。”
  “什么?”
  尽管刚刚还在寻欢作乐,但此刻这么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骤然砸下来,饶是王毛仲如今正在最煊赫的时候,也不禁有些眼睛发花。因为杜士仪上书引起的这场风波,他自然顺势授意了几个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至于在张说面前煽风点火更是没少过。可谁曾想到,杜士仪尚未如何,张说竟然先倒台了,这怎么可能,这简直不合情理!要知道,张说执政三年,天子李隆基分明信赖备至,怎至于说鞫问就下狱!
  “去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禀大将军,知道这消息时,某已经自作主张让人去打听了。”
  “你做得很好。”王毛仲有些粗暴地将宠婢一把推开,看也不看那个小心翼翼退下的身影,而等到门外报信的从者进来之后,他踌躇片刻,最终吩咐道,“你去,把葛大将军给我请来!”
  王毛仲和葛福顺乃是姻亲,两人又有当初唐隆政变和诛除太平公主两场硬仗中结下的情分,自然比其他军僚更加亲近。当葛福顺面色凝重地匆匆赶来时,王毛仲就知道他同样得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举手示意人在面前直接坐下,他便蹙紧了眉头说道:“太突然了!张说当年也是陛下身边最亲信的人,若不是遇到姚相国那样阴人不动声色的能手,也不至于在外沉沦那么多年,如今回朝秉政一转眼就是三年,怎至于突然遭此大难!”
  “我也是刚刚得知这事。听说罪名很了不得,什么僭越奢侈收纳贿赂暂且不提,私引占星术士进门,这一条可是最犯忌讳的!而且,御史台从崔隐甫到宇文融李林甫一块告他,这是成心把人往死里整!”
  自从为儿子谋明经结果事败,被李隆基给狠狠敲打了一顿之后,葛福顺的胆子已经小了很多,这会儿说着便露出了几分惶急,“会不会是陛下觉得你和张说交从甚密……”
  “甚密个屁?”王毛仲脱口骂了一句脏话,继而恨恨地说道,“我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一年到头和张说见不了两三面,几乎从来不上他的门,再牵扯也牵扯不到我头上!我恼火的是,为什么只要扯上杜十九郎,就必定会倒霉?”
  葛福顺被王毛仲的这种论调给说得目瞪口呆,可转念一想竟确实如此。知道王毛仲长子王守贞曾经派人伏杀杜士仪,两人之间旧怨颇深,只不过王毛仲不比那些不聪明的,除却偶尔用点小动作之外,一直引而不发,他少不得安慰了两句。可他还不曾把人劝好,外间突然有人敲门,继而不得吩咐就推门快步闯了进来。
  “大将军,张相国长子张均悄悄来见!”
  张均?张均这时候来见他?这家伙是不是还嫌这局面不够乱!
  王毛仲一时间气得七窍生烟,就连葛福顺对于张均这贸然来见也极其不以为然。见那从者亦是面色紧张,王毛仲问了一句,确定门上已经做了安排,不虞到时候人尽皆知,他就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去告诉他,这时候他来求我,还不如去求他同居康俗坊的伯父!这种时候,外人求情,那是朋党,可自家人求情,那是骨肉情深,说不定还能让陛下网开一面!”
  等到那从者去了,王毛仲见葛福顺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他便嘿然笑道:“这事情轻重要是我还分不清,岂不是白跟了陛下这么多年?要是当年那会儿张说还在岳州刺史任上,就算他给我送再多,我也不敢随便给他求情,可既然他疏通了苏颋给他说好话,已经高高调了回来,我那时候顺手锦上添花自无不可。这一次我要是贸贸然去给他求情,宰相勾连武将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张说和我谁都吃不消!”
  执政三年有余的宰相张说竟然会一个跟斗栽得如此惨烈,更胜当年张嘉贞,这着实在洛阳城中引起了一场不小的地震。纵使在家养胎的杜十三娘,在此事发生的数日之后,也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错愕的同时,她不禁想到了近来崔俭玄常常独个儿发呆,因而索性把竹影叫来仔细查问,这一问方才得知在张说落马之前,竟然是自己兄长的上书!
  “难不成是阿兄……”心神不宁的她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就向竹影问道,“那如今接任张相国位子的人是谁?”
  “是户部尚书李元纮。”大前年由奴婢放免为部曲,再过年限之后就能放为良民,竹影对杜氏兄妹自然感恩。在崔家随侍杜十三娘身侧耳濡目染,对于这些重要的朝堂人事,她也暗地记下了一些,此刻说出这个名字后,便又补充了两句,“就是此前户部两位侍郎全都获罪被贬后,提拔为户部侍郎的那位。”
  “是任中书令,还是中书侍郎?”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杜十三娘对李元纮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开元初年,此人初任官为雍州司户参军,却因为得罪太平公主而一度出外,而后便是万年令,又迁京兆少尹,再加上后来连任工部、兵部、吏部、户部侍郎,可以说大多数时间都在京兆长安任官。其他的她不太清楚,却听说过此人清正廉明,宋璟对其评价颇高。对于这么一位新任宰相,她不禁觉得已经是很理想的状态了,一时露出了微微笑容。
  “谢天谢地……只希望他们不要牵扯到阿兄就行了,也幸好阿兄不在洛阳。对了,十一郎前几天拿来阿兄的信时,我记得信上还提过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杜十三娘的眉头一时间又拧在了一起。兄长素来有的放矢,没道理突如其来对她说这种话,难道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想着想着,她一面到枕边的木匣中去翻找兄长的信,一面对竹影吩咐道:“你去门前看着,如果十一郎回来立刻告诉我。”
  然而,这天傍晚崔俭玄回来时,却在门前被王翰堵了个正着。张说倒霉,他心里自然高兴得很,因此见王翰那黑着脸的样子,他就有些没好气地说道:“王六,你用得着这么一副鬼脸么?要不是你那张相国,杜十九何至于远走蜀中?你倒是官运亨通了,可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这次要不是运气好有人弹劾了张相国这么一遭,还有人揪着他那上书说事!”
  对于崔俭玄的态度,王翰不禁苦笑。他何尝不知道崔俭玄这怨气没发错地方,可平心而论,张说对于他确实是始终提携有加,并没有因为他和杜士仪的私谊,甚至一度求为外官而有所贬抑。短短这一年半功夫,他由右拾遗而中书通事舍人,去岁年底更是因为随登封禅泰山,一举授驾部员外郎,已经是进了五品。尽管不如工刑兵礼户吏六部郎官来得清贵,但对于闲散多年复起的他来说,已经算得上平步青云了。
  此时此刻,他张了张口,最终轻叹一声道:“崔十一郎,我今天来不为了别的,只望……只望张相国能够保全性命家业。”
  崔俭玄顿时语塞。张说家里也被金吾卫看住,这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一转眼就已经好几天了,换成谁都得急得火烧火燎。想想比起张嘉贞,张说固然也不是什么好鸟,可终究还没有对杜士仪太过分,这要是真的家破人亡也有些过了,他想了又想,最终摇了摇头道:“事情是宇文融他们捣鼓出来的,你对我说也没用。要说杜十九已经很够意思了,如果他按照宇文融他们说的,直接上书参上范承明一本,兴许张相国这任用私人罔顾公义的罪名更洗不脱。”
  宇文融这些人果然打算把张说往死里整!
  王翰一时脸色发白。他转身正要走时,门帘高高打起,却是一个高挑婢女模样的年轻女郎进了门。而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崔俭玄已经一溜烟上了前。
  “怎么,是十一娘身体有什么不适?”
  竹影赶紧摇头,看了一眼王翰,认出人来的她想到杜十三娘的吩咐,连忙把话转告给了崔俭玄,继而就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咀嚼着那得饶人处且饶人几个字的含义,崔俭玄一时间很是不解,等发现王翰竟没影了,他心中一急,赶紧追了出去,却到大门处方才把人一把拽住。
  “王六!”见王翰诧异地回过头来,崔俭玄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先别忙着走,杜十九和张相国并没有什么解不过去的深仇大恨,所以这事儿关键不在他,我这里也帮不上你什么!不过,十三娘仿佛知道些什么,我带你一块去见她!”

  ☆、463。第463章 士为知己者死

  王翰和杜士仪相识相交在太原,而后又因为结伴走了一趟铁勒同罗部,同舟共济结下了过命的交情。然而,对杜士仪的妹妹杜十三娘,他并不太了解,反倒是和崔俭玄还打过不少交道,故而他一直都觉得这位崔十一郎直言不讳的秉性颇对自己脾胃。
  尽管他这上京之后这几年本性毕露,嗜酒如命浪荡不羁,可此刻跟着崔俭玄,一路进了那座装饰素雅的屋子,他却没有露出人前言笑无忌的本色,见一个侍婢扶着大腹便便的杜十三娘行礼,他慌忙作揖不迭。
  “杜娘子既然是双身子的人,还请不要如此多礼。”
  “王郎君是阿兄的生死之交,我怎敢慢待了。”杜十三娘让竹影去外头看守,含笑请了王翰坐,自己方才主位的榻上坐了,等崔俭玄面露担心之色上前问东问西,她方才微嗔道,“别以为我是豆腐做的,王郎君都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难道他王六还敢笑话我?”崔俭玄半点不介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如今最着紧的就是妻子孩子,紧挨着杜十三娘坐下之后,这才好奇地问道,“你让我把王六带来,我已经照办了。怎么,杜十九莫非有什么单独的话带给你?这家伙,难道对我还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是我们之前都不够仔细,没有看出他信上的暗示来。”杜十三娘歉意地对王翰欠了欠身,这才把杜士仪的亲笔信递了过去,见王翰接过颠来倒去看了半晌,最终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她复又伸手接了回来,因笑道,“王郎君是不知道阿兄写字的习惯,他写字时,一撇一捺都有特定的路子,可这封信上却有所不同。将那些与平常不同的字后一个字连在一块,便是阿兄要转达的意思。”
  “咦?”
  纵使崔俭玄和杜士仪乃是同门师兄弟,这一点也是丝毫不知。此刻,他也没理会王翰是何等惊异表情,立刻抢过杜十三娘的信仔仔细细又看了两遍,终于依稀察觉到了个中玄机。尝试连着一读之后,他就轻轻吸了一口气道:“与王六言,力士可助?这个力士是……”
  王翰却比崔俭玄反应更快些:“这是说右监门卫将军高力士?”
  “应该是如此。”杜十三娘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歉意地笑道,“我也是乍听闻张相国下狱鞫问,这才想起阿兄前时信上所言得饶人处且饶人,因而重新寻了那封家书又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所以险些错过了。”
  “可是……”王翰知道杜士仪既然留下了如此隐语,那就必定不会打诳语,可他仍然有些不明其意,“张相国当初能够回朝,托的是王大将军举荐之力,前时泰山封禅时,他也投桃报李,使王大将军能够官拜开府仪同三司。而王大将军和内侍省中官不合,这早已广为人知,当此之际,要指望高将军为张相国说话,这是不是有些……缘木求鱼?”
  “对啊!”崔俭玄也只觉得整个人都糊涂了,“高力士虽说大多数时候都笑眯眯的,可不是好打交道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杜十三娘虽则见过高力士,但对于其人秉性如何着实不清楚,此刻只能摇了摇头,继而诚恳地说道,“我只知道,王郎君因为张相国之力而数迁至驾部员外郎,这一奔走,只怕便会被人当成眼中钉。究竟该如何做,只能王郎君自己取舍。如果王郎君真的想为张相国尽点心力,那么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试一试。”
  “既然杜娘子都知道,我是因为张相国之力而数迁至驾部员外郎,深受张相国知遇之恩,那我这时候倘若龟缩不出,岂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官职前途,身外之物,知恩图报,人之良心。杜十九郎是我生死之交,定然不会害我,我会按照他的法子尽力一试!”
  见王翰起身长揖行礼,竟是就这么转身走了,崔俭玄先是呆了一呆,想要追上人时,却被杜十三娘拽住了袖子。看着那打开复又掩上的房门,又看了一眼轻轻摇头的妻子,他只得坐了下来,心头却满是纳闷。
  “十三娘,杜十九既然有心告诉王六,干嘛不写明白,非得这么隐晦,万一你没看出来怎么办?反正我这粗疏人是肯定不会注意的!”
  “阿兄只怕心里也在矛盾。他知道宇文融等人谋划已久,必然要将张相国置之死地而后快,也知道王六郎深受张相国看重提携,而且以其重义气的秉性,必定不会坐视,所以才写下了这样的隐语。可王六郎真要如此奔走,落在人眼中岂不招恨?即便张相国能侥幸躲过这一关,罢相是必然的事,哪里还能护得住王六郎?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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