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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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青梅-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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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荷轻轻叹口气:“天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皇子公主犯错,责罚的是下人。这几年,为了两位小公子淘气,不知已经撵了多少人了。” 
“哦……”青梅明白了。也不明白,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规矩?这样想想,也难怪那孩子性情会这样顽皮任性。 
“那,”青梅又问:“难道小禩在府里,犯错的时候,罚的也是下人?” 
秀荷笑了:“禩公子那么乖巧,人人疼的,哪里会犯什么错?” 
青梅也笑了,笑得非常得意。然而随即也想到,小禩再乖巧,毕竟是个孩子,犯错是免不了的事情,到时候只怕也会被如此对待,这倒是件可笑又可虑的事情。青梅心想,看来还须自己多过问孩子的管教。主意拿定,便又想起自己的事。 
“秀荷,那两位王妃,平时都做什么?” 
秀荷一时没明白青梅的意思,闪着眼睛看着她。 
“我是说,总不会整天就是坐着吧?” 
这回秀荷明白了。想了一想,回答说:“崔王妃有时候帮季海管家务,剩下的,好像也就是下下棋,弹弹琴。嵇王妃花样多些,常会想出些听也没听说过的玩法。上回竖了个柱子,叫人在上面翻筋斗,为这,还摔伤了好几个人。” 
“那,就不做别的事了?” 
秀荷怔了怔:“王妃说的是什么事?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事呢?” 
青梅也怔了。是啊,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事呢?然则下棋弹琴自己都不会,像嵇妃那样折腾人的玩法,自己也想不出来,那还能做什么呢? 
这时秀荷倒是明白了青梅的心事,想了想,笑着提议:“王妃要是觉着闷,不如把禩公子接过来吧。” 
“好!”青梅说,但又迟疑:“太早吧,起来了吗?” 
“应该起来了。”秀荷很肯定地说。王府规矩,公子睡到寅卯之间,即须起床。 
果然不多时,小禩由乳娘带着,蹦跳着过来了。母子俩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等过了午,又有一个让青梅极为快活的消息,虞夫人进府来看她了。 
原来按民间习俗,这天新妇该当回门。王妃要回娘家当然多有不便,所以用折中的办法,接母亲来看女儿。青梅母女分开其实只有两天,却觉得很久了似的,一见面几乎都落下泪来。彩霞碧云都忙着解劝,总算破涕为笑,各自坐定。 
这时青梅想起来,虞夫人还从来没见过小禩,便吩咐带孩子过来。 
虞夫人见到外孙,自然分外亲热:“来,快过来。”一面说,一面拉过孩子,要好好地看看了。 
谁知才看一眼,脸上就露出吃惊的神情。仿佛难以置信似的,看了再看,神情也由吃惊而至迷惘,久久不发一言。 
这场面,仿佛似曾相识。青梅看在眼里,心里惴惴不安,小心地问:“娘,你这是怎么了?” 
“噢!”虞夫人惊醒过来,自失地笑笑:“没什么。就是这孩子也太像他了。” 
青梅一怔:“娘,你说小禩像谁?” 
虞夫人仿佛有些意外:“王爷从来没有提起过吗?” 
青梅摇头:“没有。” 
虞夫人沉默了一会,神情复杂地看着青梅,问:“青梅,告诉娘,你第一次见到王爷的时候,小禩是不是也在场?” 
“是。” 
“王爷如何反应?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的神情就像娘方才那样。”青梅说。想了想,又加了句:“他好像还要吃惊。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虞夫人点了点头,仿佛怀着很重的心事似的,默然不语。 
青梅有些心慌:“娘,小禩到底像谁?为什么你和王爷见到他,都这般吃惊?” 
虞夫人迟疑着说:“那人去世已经好些年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释然地笑了,语气顿时变得很轻松:“对了,那人不在都这么多年了,反正说了你也不认得,就不用再提了。听娘的话,和谁也别提,就当没有这回事,这样最好。” 
青梅心里疑惑,但她最听虞夫人的话,虞夫人既然这样说,她就不再问。 
虞夫人便又重新打量小禩,偏着头,含着笑,这回才有外祖母的慈爱样子。一面看,一面赞许:“好!好!看着就是聪明乖巧的模样。”说着,摘下颈上一块玉要给小禩。 
青梅知道那玉十分贵重,连忙拦着:“娘,小孩子,要不起这么好的东西。” 
“这不算什么!”虞夫人佯嗔地扫了青梅一眼,依旧给小禩戴上了。青梅扭不过,便让小禩谢过。母女俩这才一处说话。虞夫人仔仔细细地,把青梅进府之后的诸般情形都问了个遍,知道一切还算顺利,又叮嘱一番“凡事小心”的话,方始放心离去。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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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宜苏园三天住满,青梅迁到樨香园。 
谁也没想到的是,头一个到樨香园来的客人,是嵇妃。她来的时候,青梅正往一块蓝缎子上绣花,一面和几个丫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闲话,听见传报,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了出去。 
“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什么有空没空的?”嵇妃不冷不热地微微笑着:“想起来,就来了。” 
说着进了屋,招呼坐了,又吩咐倒茶。一时茶沏来了,嵇妃端在手上,也不喝,只是仰着脸,四下打量。看了一会,慢慢地说:“都说樨香园如何好法,似乎也看不出来?” 
青梅觉得,这话里仿佛有酸意,便笑笑不说话。 
嵇妃也未在意。转脸看见旁边绣了一半的绣花绷子,把手里的茶盏放下,拿起来看。一面问:“这是什么?” 
“给小孩子绣的鞋面。闲着没事,绣着玩的。” 
嵇妃看了一会,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又放下了。抬起脸来说:“对了,上次说的,拿你的盖头来,给我看看?” 
青梅便让彩霞取了来,嵇妃接在手里,看了看,点头说:“嗯,果然好。” 
“姐姐过奖了。” 
“确实好。比我的好多了。”嵇妃泰然自若地说:“针线上我可不行。” 
顿了顿,冷不丁地问了句:“我听说,你原先是做丫鬟的?” 
青梅的脸上泛起一片愠怒的微红,在心里暗暗气恼。她倒也不是耻于承认,然而此时此地,这样的语气,她就是再老实,也听得出来,嵇妃并非真问,意在奚落。 
果然,嵇妃也不等她回答,便抿嘴一笑:“难怪了。”顺手又将那盖头放在一边。 
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想起句话可以说。于是把茶盏放了,拽出块粉红帕子在唇边轻轻一拭,半掩着一丝得意的笑,问道:“那,妹妹每天,就绣这些花?” 
不听话风,只看神情,也知道后面跟的必定不是好话了。青梅欲怒不能地,有些拙于言词,彩霞却忍不住了,笑着回答了一句:“正是。我们王妃喜欢静,每天绣绣花,园子里走走,陪王爷说说话,一天也就过去了。” 
果然,嵇妃闻言,脸上登时没了笑容。 
同时变了脸色的,还有秀荷。因为知道,按王府的规矩,主人说话,下人随便插嘴,是不小的过错。如果被嵇妃捉住话柄,立刻就能闹得不得安宁。所以,飞快地瞥了彩霞一眼,又极紧张地望着嵇妃。 
幸好,嵇妃被妒意弄乱了心,并没有留意到这个差错。僵坐良久,才微微冷笑一声,说了句:“好伶俐的丫鬟。” 
然而,由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暂且把不痛快放在一边,勉强地重新做出笑脸来:“妹妹,我有个事情,要同你商量——” 
青梅不会记恨,见她说得和婉,连忙说:“姐姐请讲。” 
“你这里是不是有个叫玉顺的丫鬟?” 
青梅刚搬进樨香园,除了秀荷几个贴身的丫鬟,还不很清楚旁的人,便侧身看看秀荷。 
秀荷笑着点头:“是。是有这么个小丫鬟。” 
“那就对了。”嵇妃手一合,仿佛十分欢喜:“她很投我的缘,妹妹便割爱给了我,如何?” 
青梅略一迟疑,听她又说:“我也不能白要走你一个人。这样,我把我那里的惠珍给你。”说着,回头招手:“惠珍,过来,让虞王妃看看你。” 
叫惠珍的丫鬟上前,蹲个福:“见过王妃。”青梅见她举止干净利落,也看不出哪里不对,正要点头答应,忽听有人轻声咳嗽。抬头看时,见一旁秀荷的两只珍珠耳坠,微微晃动,心里顿起疑惑。 
然而,思来想去,却找不出要拿什么理由来回绝?无奈何,还是点了点头。虽然答应了,心里却极不踏实,勉强陪着嵇妃说了一会话,好容易等到送走她,连忙把秀荷叫进寝屋来问。 
“王妃不该答应。”秀荷说:“惠珍是嵇妃带来的人。她要玉顺是幌,想把惠珍派过来才是真的。” 
“派过来?”青梅愣了愣,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可是,”青梅困惑地问:“她想打探什么呢?” 
“那就不知道了。”秀荷摇摇头,说:“反正以后王妃留神,有话别当着惠珍说。” 
青梅静静地想了一会,点了点头:“那也只有先这样了。” 
“是。”秀荷说:“可是有句话,奴婢还得劝王妃。王妃也不能太好说话了。这才过了几天?往后,花样肯定还多着呢。” 
青梅木然地,迟迟没有言语,过了好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 
进白府的第十天上,青梅奉召进宫觐见天帝。而这道旨意,早三天已由子晟亲自带给青梅。这自然是天帝的体谅,知道初觐天颜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紧张。因此多留两天的空余,好让青梅准备妥当。 
青梅早已开始练习诸般礼仪,及至接了旨意,更是勤苦,连小禩也不见,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其实,练来练去,无非跪叩,但不如此,青梅便觉得心里没底。到了前一天下午,恰好虞夫人又进府来看她,好好地安慰鼓励一番,青梅这才觉得有了自信。 
然而这点好不容易才有的信心,在第二天清晨一起身,便已烟消云散。 
从梳妆开始,青梅已经紧张得难以自抑,却又不好意思对别人说起,只得自己勉力支撑,就觉得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青梅这天要穿的,是与子晟的朝服成配的礼服。是一件颜色极深,几近黑色的青色宽袍,饰以红、黄、蓝、紫、白五色飘带。发间戴的,亦不是普通的珠翠,而是一支极大的金凤展翅的发簪,衔着一颗明珠,恰垂在额前。 
这身妆扮,繁复之处,自是难以言述。然而,妆扮完成之后,仪态华贵,也是无可形容。以至于先一步上了车的子晟,看到由两名侍女扶持着,款款而出的青梅,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但是赞许的神色只流露在眼睛里。等青梅也坐上了那辆配以纯白驷马的华车,第一句话先问:“怕吗?” 
这句话问到了青梅心坎里。仿佛回应似的,身子微微一哆嗦。 
子晟并不说话,只是微笑地,拉过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然而这一握,却胜过了任何言语上的鼓励和安慰,顿时让青梅忐忑难安的心,平静了许多。 
车驾这时已由白府东门出,直往天宫西璟门去。 
所经御道,宽而清旷,已经不在平民可以进入的范畴。因而静穆之中,只有他们这队人的脚步与马蹄声。子晟望着沿途扶刀肃立的禁军,忽生感慨:“当年我也是从这条路进西璟门,初次去见祖皇。也差不多是这个季节,这个时辰。真快,已经十年了……” 
这话,是对青梅说的,也仿佛是在自语。脸上的神情,似乎恍惚,似乎惘然,似乎喟叹。 
青梅的心里,忽然起了好奇之意,暂时压过了紧张不安。抬眼看着子晟,问:“王爷那时候,怕不怕?” 
子晟想想,说:“也怕,也不怕。” 
“那,王爷那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这一句话,倒是把子晟问得愣住了。心里自问,是啊,那时候在想什么呢?只记得那天早起,母亲叮嘱了许多的话,也记得自己隐隐的担忧,因为知道自己与别的皇孙不同,自己有个特别的母亲,在当初背弃了天帝,而与父亲私奔。但是除此之外的记忆,却如同蒙上一层雾气,变得那样模糊。 
这样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记不起来了。” 
“十年之前,”青梅偏着脸想了想,“那还是先储帝在的时候……” 
正这样随口说着,忽然觉得子晟握着自己的一只手,猛然紧了紧。青梅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子晟的神情倒是十分平静,只是微微含笑地摇头:“等会进了宫,不可提先储帝。” 
青梅在民间,也隐约知道先储承桓之名,是皇家的禁忌。此时自知失言,微红着脸,顺从地点头答应。 
“还有,”略微一顿,子晟又说:“也别提小禩的事情。” 
这倒无须特意叮嘱,青梅自己也知道不妥。天潢贵胄的白府,养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终归有些尴尬。但,也有疑虑:“如果祖皇问起,那该如何说?” 
“应该不会问。”子晟说,“假如问起,那就尽量少说。 
说到这里,青梅一一答应。然而,静了片刻,子晟忽然又说了句:“尤其不要提让小禩去见天帝,天帝若这样说,也不要应,有我来推。” 
此言一出,青梅疑云顿起。特为叮咛的这句,主要的意思,是在“不能见面”上。见了面会怎样?于是很自然地,由眼前,想到虞夫人的初见小禩,乃至子晟的初见小禩。心中困惑难解,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何不能见?” 
子晟默不作声,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良久,在青梅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又忽然说道:“因为小禩的样貌,十分像先储承桓。” 
青梅猛地震了一震,惊疑地看他。但是不及再问,因为这时,车驾已在西璟门停下。天宫内侍,在车门边朗声说道:“请西王爷,西侧王妃下车——” 
同时,听见由近向远地,层层传报:“西王爷,西侧王妃进宫了——” 
子晟的受封,原本是西天帝。白帝之俗名,由他从前白王的封号而来,但久而久之,成为自然,尤其在民间,几乎只知有白帝,不知有西帝。此时在天宫,当然仍以西帝称之。 
由这称谓开始,青梅便已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肃穆之气,当即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身子,振作起精神来。 
于是,八名内侍在前引导,侍卫宫人扈从,一路向东,进一内门,叫做“清和门”,折而向北,是一条长街,再入清泰门,过宇清殿,这才到觐见天帝的乾安殿。 
这本是青梅第一次瞻仰九重宫阙,然而一路行来,步履匆匆,加之心情紧张,只觉得一座座宫宇巍峨,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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