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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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天行道-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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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怔了。
  伸手碰触,惶惶翻看……
  他的爱意没有被丢弃,一直……一直在熤飞身边?
  「对不起。」
  傅向珀久久无法言语。
  「为什麽不说?」
  「我怕。」
  傅向珀眼神出现迷惑。他也怕他?
  「如果……你看到这个还是不要我,我就真的失去你了……」他也会怕,也会胆怯。
  傅向珀看著眼前青年,觉得从不曾将他看透。
  既然要抛弃他,又何必留下玉佩……
  「我没变……」
  没变?是指什麽没变?是指他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个骗子?还是指他从以前到现在……都对他有情?
  柔和的日光洒满房间,他们都沉默著,显得平和宁静。
  「向珀……」
  他满溢的情感化作两字,唤著他的名。
  曾经令他惧怕,这次却让他心颤。他忍著颤抖,忍著咽喉的紧窒……
  「以前,欺骗了你,对不起……」
  「别说了……」
  「对你坏,说一些可恶的话,对不起……」
  「别说……」他怕心痛也怕心软。
  「我错了,对不起。」他的眼神,他脸上细微的神情,都渲染著感情。後悔、心痛、自责、疼惜……爱怜。
  眼前氤氲了。
  好像等了好久好久,就等这一句话。
  可能自己根本没变,只是藏得很深很深,仍是那个抱著包袱,一心一意想跟随所爱的傅向珀。
  玉被擦得光亮,好像娘亲笑著第一次拿给他看那样,也像最幸福那时,他为熤飞戴上那样。
  这块玉佩,曾经承载他所有情感,交付给眼前人。
  那些时光是他原本荒芜的生命里遇过最好的,即使那是假的,当时的幸福却再真实不过了。
  「向珀……」
  眼前人爱怜地亲吻他持玉的手,他只微微一颤。
  而後在熤飞满是爱意的凝视里,被吻住了唇。
  
  细微的磨墨声在静谧里持续,玄白画布渲染开一境美景。
  曾经以为逝去的时光,却出乎意料地重现,他没想过还会有这麽一天。身畔有人为他磨墨,他执笔作画,气氛閒适宁静。
  熤飞对他的好,对他的怜惜和补偿,他全感受得到,让步包容、温柔宠溺,只要漠视过去的谎言和记忆,一切便完美得难以挑剔。
  可是他既要与沉痛旧伤对抗,又要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死相隔……
  熤飞不知自己寿命将尽,这一点一滴将是最後的相伴时光。
  这一切快要超过他所能承受的。
  「向珀,慢慢来就好,你觉得无法信任也没关系,让我对你好,只要让我对你好就够了,直到垂垂老矣,到时你的身畔仍然有我,便能明白我是真心。」他轻吻他的额,不带欲念,最最纯粹的疼惜。「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傅向珀听了更觉得难受。
  垂垂老矣……已经不可能了。
  他天天数著日子,想著可能有的那一天,想得夜里都睡不好。
  再大的怨恨在死亡面前都变得渺小。
  熤飞发现他睡不好,便赖著跟他一张床,还哄他睡觉。他每次都装睡,然後等熤飞睡著,再睁眼望著他沉睡的面容发呆到天明。
  
  刘熤飞瞪著药碗一脸苦瓜,傅向珀又气又好笑,最後只好亲手喂这好手好脚的人汤药,此时特别觉得这人年纪比他小,像孩子似的。
  刘熤飞虽然喝药喝到生厌,还是乖乖配合喝完。
  这受毒侵害的身子要恢复当年健康是急不得的,但为了能与向珀长久相守下去,他成了全天下配合度最高的病人,大夫开的药再苦他都吃。
  尤其最近,补身的药再加治风寒的药,真是吃到见药就怕,但身体的不适再加上对健康的期待,他还是乖乖全喝了。
  「别操心,我只是身子弱,认真进补很快就会健健康康的。」怕向珀担心他,他出言安慰。
  傅向珀微笑,嗯了一声,心里涌起苦涩。
  稍晚熄了烛火,等熤飞睡著後,一如往常就著窗外洒入的微弱月光,细细端详他的睡脸。
  好像又瘦了点?
  傅向珀被这样的担心受怕折磨得受不了。
  著了魔似的,他倾前吻了熤飞的唇,冷冰冰的,心就更慌,吻了一下又一下,直到变暖为止。刘熤飞自然也给他吻醒了,为著向珀第一次的主动亲吻,动情地回吻他、抱住他。
  覆上他身子时,傅向珀也知道将要发生什麽。
  当初被羞辱得怕了,因此心里对亲密关系很是排斥,但他却没有推开熤飞,仅为了感受到的那点体温而安心。
  单衣被褪去,温热的亲吻从嘴唇一路往下,颈项、锁骨,最後停在胸口爱怜地舔舐。
  他们赤裸裸相拥,疗伤一样的互相亲吻著,想把对方融进自己身体里。
  「向珀,向珀……」
  一声声温柔缱绻,傅向珀听得心软,双手紧紧抱住身上人的肩背。
  罢了,就对他信赖吧,只剩这麽一点时间,哪由得他继续恨,就给他一次机会,让两人不要带著遗憾分开。
  经由那收紧的力度传达而来的情感,让刘熤飞感动欢喜不已。
  傅向珀放下心防接受他,再一次,把自己交到他手上。
  
  深夜,看著身边熟睡的向珀,刘熤飞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他起身著履,疼惜地在向珀脸上一吻,为向珀拉好被便推门离开。
  他直觉事有蹊跷。
  向珀对他身体的过度担忧、时常找祈安悄悄对话、对未来似有恐惧。他不要向珀担心受怕,向珀的烦忧由他来解除。
  三更半夜被人从床上拉下来,祈安正想破口大骂之际,发现是自家王爷吓得噤口。在刘熤飞的威逼之下,祈安知道事情已瞒不住,很乾脆地下跪吐实。
  「王爷,是小的和言公子骗傅公子说您命不长矣,不然傅公子躲您都来不及,怎麽可能肯来。」
  「你们竟自作主张!他最恨我骗他,我用尽诚意才让他回心转意,如今你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构筑在谎言之上!」
  「王爷息怒,小的、小的也是想助您一臂之力。」说完竟红了眼眶。
  看著这一向忠心的随从,刘熤飞也骂不下去。
  祈安、千云,都是想帮他才这麽做,但事情至此该如何收拾?
  「你对向珀说了什麽,如实道来。」无力地坐下,只能先了解状况。
  祈安脸色苍白,说道:「我对傅公子说……王爷在宫里中的毒太稀奇,遍寻不著解药,只能以其它珍药压制毒性。一日不找到解药,毒性对身体的侵害便更深,可是、可是王爷的时间已不多,宫里这才放您回乐笙,至少在命尽之前能一偿宿愿。」
  「哼,你编的好故事!」
  「呜呜,王爷,一开始傅公子也不相信,半信半疑被我们缠来,不过见到王爷一日不止三餐喝药,再加上前段时间的风寒,似乎就信了。近些日子我见他担忧害怕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
  「……」
  「王爷,不如就顺其自然,让傅公子愿意留在你身边最要紧。自从傅公子到来,王爷你的健康起色不少……」
  「不行,我不能再骗他了。」他叹气。
  「王爷……」
  「好了,让我自己想想。」说完便离开房间,把祈安担心内疚的表情关在门後。
  他不能骗向珀,无论如何都不能骗向珀。
  他挽回得不容易,向珀接受他时,内心一定也倍受煎熬,再有欺骗,他们就永远也不可能了。









  清早,刘熤飞轻轻将向珀摇醒。
  他揉揉眼爬起身,见熤飞衣装整齐坐在床边。
  「早。」想起昨晚,他赧红双颊,拉拢床被披覆赤裸身躯。
  刘熤飞一心想对向珀说明真相,但心焦则乱,竟在一个最错误的时刻剖白。
  「向珀,我有话跟你说。」他语气犹豫,难以开口。
  「怎麽了?」见他脸色有异,急道:「你身体不适吗?」
  刘熤飞心里愧疚更深。
  「我身体很好,一点问题也没有。」
  「那就好……」
  「我很好、很健康,我只是在休养身体。」
  「我知道。」傅向珀苦笑,伸手怜惜地抚摸他的脸颊。
  刘熤飞抓住他的手,收得紧紧,咬牙说出真话。
  「不,你不知道,我的毒早就清了并无性命之忧!向珀,祈安是骗你的。」
  傅向珀呆呆望著他。
  「骗?」良久,才轻轻吐出一个字。
  「对,他们瞒著我骗你,说什麽我就快死了,全是为了把你带来。向珀,我没事,我可以陪你一直到老,你无需为我忧心,我们有将来,很长很长的将来。」
  傅向珀仍是一直看著他,好像在试探他所言真假。
  「你相信我,祈安已经招认了!什麽活不久那都是骗人的,你别信!」
  骗?
  骗?
  这一字听入耳里,便在脑中重重响起。
  傅向珀浑身颤栗,披在肩上的床被滑落,冬日清早的寒冷袭卷了他。
  他赤裸的身躯布满红痕,昨夜缠绵的热度完全退去,像被泼了冷水一样发著抖。
  他在做什麽?他在做什麽?他再一次交心,却又是一场骗局!
  「你骗我?」
  「不,我无意骗你,是祈安……」
  「够了!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我怎麽……那麽蠢!」傅向珀要崩溃了,在经历痛彻心扉的骗局後,竟然愚蠢到再次被同一个人欺骗!
  他推开刘熤飞,他要马上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向珀,向珀!」
  「别叫我!」拾起衣物发著抖穿上,腿间流下的来自刘熤飞的欲液让他难堪,他快疯了。
  「我没骗你!我之前一直没发现他们这麽做!」
  「没发现?那你怎麽昨天不发现,怎麽一开始不发现,怎麽偏偏在睡过我的隔天就发现了!」
  刘熤飞慌了怕了。向珀不信他,还准备离开他。
  「真的,我昨晚去问祈安才知道。」
  「哈哈,这麽巧?」傅向珀笑出声来,一笑就停不了。
  「向珀……」
  傅向珀贴到刘熤飞身上,满眼怨恨,却在他耳边笑著说:「很有趣是不是?看一个曾经抱著你大腿求你带他走的傻瓜,再一次被你骗得团团转、再一次对你张开双腿,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不是玩的很开心?」
  那表情笑著,却像在哭,刘熤飞看得心痛欲裂,受著深重的谴责。
  「不是,我不是玩……我是真心的。」
  「我听腻了。」傅向珀收起笑脸,面无表情的走了。
  「向珀,向珀!」任由他怎麽叫、怎麽解释,傅向珀都不再回头。
  门外祈安挡不住傅向珀。
  「傅公子,求你别走,都是我的错,求你别走啊。」
  但那离去的足音,没有寸步停留。
  
  傅向珀回到傅家,从此傅家门卫防守更严,而几场画会再也没有寸乐的踪迹。
  刘熤飞万念俱灰如坠深谷,老天爷却怕他不够惨似的,在夺去他失而复得的短暂幸福後,又将他拉入绝望的深渊……
  见不到傅向珀,意识到这次是真的结束时,刘熤飞心力交瘁地被悲伤悔恨给击倒了。祈安心急如焚,他家王爷比以前更消沉,药喝得意兴阑珊,有时乾脆不喝,就这样一天一天消瘦,没多久就病得下不了床。
  现在药碗又摆在桌上,碗里药汁已凉,祈安将药碗收走,准备重新熬一碗过来。
  刘熤飞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什麽也没法想。
  「祈安,水……」唤了几声才想到祈安去熬药了。
  他起身慢慢来到桌前,虚弱地趴在桌上倒茶水。
  「咳,咳。」还没喝水,他就呛了两下,鼻管流出了湿濡。
  又受风寒了吗?
  顾不得乾净,用衣袖抹抹鼻子。
  浅色的袖子上,染著一片红花。
  刘熤飞愣愣的看著。
  五脏六腑剧痛起来,他强忍不住,又惊又骇,手掌捂著口鼻,却捂不住涌出的鲜血。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这感觉再熟悉不过了,桌面、衣服染满他呕出的血污,血色暗红带黑,眼熟得叫人生恨。
  是毒血!
  为什麽?为什麽?
  「王爷!」门外传来瓷碗破碎声,祈安冲进来将他扶回床边坐著,从衣袖里迅速取出几颗药丸,硬逼著他吞下,只是随著他持续的呕血根本吞咽不下去。
  拿来茶水,持续灌药的动作,直到他吞下,直到他平复。
  祈安跪在他面前,低声哭著,刘熤飞默默望著他,在经历刚才的痛苦後,仍虚弱地喘著气。
  「……这是怎麽回事?」
  回应他的,是回盪在房里的呜咽声。
  看著祈安满面哀凄,看著这染满衣衫的毒血,刘熤飞脸色黯淡,心里已了然。
  「你跟向珀说的都是真的,你没有骗他。」
  祈安吸著鼻子,头垂得低低的。
  「你骗的是我。」
  祈安的头磕在地上。
  刘熤飞失去生气,苦苦笑起来。
  「祈安,你把事情都说出来吧。」
  祈安磕了两个响头,事情至此已无须再瞒。
  「……小的……是宋太医之子。」
  「呵,为我治毒的宋太医吗?我已经没救了?」
  「王爷……压制毒性只是一时,迟早制不住的,所以当初才会兵分二路,由我照料王爷返回乐笙;家父随太上皇四处寻药,也派人到处打听,若找到就来得及救命,若找不到……至少圆了王爷回乐笙的心愿。」祈安如实道来。
  「……我以为父皇是云游四海,想不到……竟是带人为我寻药……」
  「王爷,请您一定要撑住,太上皇已往乐笙赶来,至少……至少……」
  「至少让父皇见上最後一面?终究找不到解药是吗?」
  「不久前有打听到毒药出自西煌玄家,甚为珍稀,却在去年让人偷去。千里迢迢寻去时,却闻解药只在玄家家主身上,但玄家家主已於半年前周游各国失去行踪。」
  那就是没救了。
  没有解药,他的毒从未解过,一直一直在他体内,等著有一天爆发夺命。
  没有死里逃生,从来没有,他身边的人看著他,只是在看一个命数将尽的可怜人,一个只能等死,没有未来的人!
  刘熤飞笑了,绝望了。
  「王爷,我再去求傅公子,最後的日子……有他在,您也好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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