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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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仙君太放肆-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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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扳过素茴的脸,一探他的脖颈,只见那一道豁口似有凝结之势,血流的速度缓慢了许多。她依循旧法,还要往他的头顶送入龙元,封郁急忙扯住她的袖子,制止说:“你没见着他遍身凝血了吗?鲛毒深入脏腑,与血液糅合,血脉受阻之下,你灌他再多神元也是不济事的!眼下唯有尽快脱身替他找个医仙,或许还有半分活命的转机……”
  洞中的鲛人虽是按兵不动,却仍旧虎视眈眈簇拥在灯柱前后。封郁唯恐刺激到群鲛,说话时声量放得极低。不想他话音未落,满室的雄鲛竟齐齐爆发出尖锐的嘶鸣声,伴着含混不清的海洋语言,震得莲兮耳根生疼。
  南海的雄鲛名声在外,勇猛有余,心智却稍嫌愚钝,向来唯鲛王马首是瞻。莲兮原本估摸着朔阳一死,便能拣着鲛人松懈之机脱身而去。不想鲛王被封郁斩杀,只叫鲛族众人惊怔片刻,随即便卷土重来,怒气汹汹更甚从前。
  莲兮怀抱着满身乌痕的素茴,抬眼望去,只见四面包抄而来,尽是鲛人狰狞的獠牙与尖利的勾爪。漫天闪动的银白鳞光,刺得莲兮满眼晕花。她自负一双对剑舞得天下独一,却不曾知道,即便有梦龙鸾凤相伴,她也不过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存在。
  千百杀意直指而来,莲兮深吸了一口气,将双剑收回掌中。
  这海洞位处海渊深处的岩石底端,四壁穹顶虽是破旧,却极其牢固。若是莲兮纵地化龙,仰仗着陡然剧增的巨大龙身,或许能侥幸震碎海洞逃出生天。又或者不过是作茧自缚,在这逼仄的洞穴内沦为群狼嘴下的困兽。莲兮没有十足的把握,却再无两全之法,只能孤注一掷,作此一搏。
  她将素茴扛在肩上,左手扯过封郁,右手飞掐起化龙之诀。
  最后一道演指还未掐完,鲛人的尖爪已勾向眼前,直捅向她的瞳中。
  她后仰之际,只听一声凶厉的龙吟,呼啸着踏海而来,立时将鲛人的嘈杂嘶鸣压了过去。
  他——倒是个守约的家伙。
  莲兮心头一松,掐诀的手指滞了半刻,只见眼前那鲛人的额心处,猝然戳出一截玄黑的箭头。这一箭破海而来,力道掐算得精准,若是浅一分,便不能贯脑而入,霎时致人于死地。若是再深一分,却有可能伤及莲兮。
  箭尖带出的零星血渍,扑朔在莲兮的额前,叫她醒觉过来。她向着发箭之处飞瞄一眼,果然瞅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倒挂在海洞的穹顶上。那人一身玄黑的衣袍,隐没在海岩的阴影之中,唯独发顶龙冕上的一颗夜明玉珠荧荧泛着幽光。
  胧赫左手掂着青玄角弓,右手引弦飞速。以龙鳞所化的十余枝青羽黑箭从他的指端瞬发而出,裹挟着暴烈的杀意,如同骤雨疾下,陆续贯入鲛人的脑袋。逼人的箭力将众多雄鲛生生钉死在地上,成排连片的鲛人栽倒在莲兮的脚前,箭尾的青翎尚在震颤之时,箭下的鲛人却已死透。染血的黑箭经他伸指一唤,便倒溯回青弓之间,重又被他引入弦上,向着存活的鲛人飞射过去。周而复始的数十次挽弓引箭,在他的双臂间流水似的利落,一气呵成,无一虚发。
  汇集在灯柱边的的鲛人眼见着同伴纷纷被射穿脑门,一时茫然无措。胆子怯些的,抱着头便要往海洞外逃窜出去,胆子肥些的,却不忘初衷,还要提爪甩尾来取莲兮与封郁的性命。
  莲兮抱着素茴,一柄鸾凤握于手中,从从容迎着雄鲛的脖颈抹去。不想剑尖还未触及鲛身,胧赫的长箭却先一步飞驰而来。莲兮不甘示弱,还要提剑去刺边上的鲛人,却屡次被胧赫抢先半步,一箭击杀。
  莲兮与胧赫相识的三千余年间,两人借着切磋的名目不知恶斗了多少场。即使闭上眼来,莲兮也能将他临风挽弓的姿态描摹得详细。在她的记忆中,自他指端射出的箭向来平淡若水,杀意尽褪,每每暗放冷箭之际,总是毫无征兆,叫人防不胜防。他常年司职于暗处,精修于此,成名于此,更是自负于此。
  然则这一日他的箭精准依旧,却张扬着莲兮从未见过的赤裸煞气,浮躁非常,让她陌生。
  眼见着洞窟之中鲛尸堆积,残活的鲛人都溜了个干净。
  莲兮空握着鸾凤,不满地咂嘴道:“本公主何时要你多事帮忙了……”
  她对着胧赫,纵是心底多少感激,终究是要嘴硬一句的。
  昔日里,他在夷山对她许下的箭笛之约,不过被她当作一句戏言。若非被朔阳偶然吹起,也许她永远都不会发现,那竟是一枚只供千里传音,却不能发出声响的哑笛。
  她不曾在意,他却时时挂心。
  便是大大咧咧如莲兮,这一回也是真心觉出几分愧疚来。她见胧赫从洞顶翻身跃下,一句感激正要从嘴里蹦跶出来。
  忽听洞外悠悠传来一句沙哑的话语声:“孟章神君跑得倒快,找着人了吗?”
  这声音莲兮听着极是耳熟,她诧异之余,只见三五成群又有几个人影先后窜入了海洞之中。她定睛一看,来人全是墨衣紫带的打扮,领头的那个,正是在汉阳花街上被莲兮削光了长髯的天刑司仙官。

  第七四节 追忆此情 天亦惘然(7)
  那人刚一踏入海洞之中,不知是被莲兮惊着了,还是被满洞的鲛人尸身吓坏了,竟急退了两步,险些从洞口跌了出去。他稍一镇定,才提声喝道:“龙莲兮你果然在这!还不快快就地伏法?!”
  听着“伏法”两字,胧赫肩上猛然一震,连着发顶龙冕上的玉珠也颤了一颤。他并未正眼来看莲兮,只瞟了一眼她怀中的素茴,淡淡说:“没得救了。放手吧。”
  莲兮的手指时时扣在素茴的脉上,亦只能听凭指下的脉动愈加沉缓,愈加无力,直至微不可见。素茴大势已去,她明知胧赫所言不假,却反将素茴抱得更紧了些。
  她依旧是他记忆中的那样倔强,叫人无奈,又叫人怜爱。一双欲哭未哭的眼,明明已深蓄着泪水,却怎么也不见滴落下来,只在眼角微微湿漉,零星闪烁。
  胧赫伸出的手还未触及她的眼角,就听几个天刑司的仙官催促道:“孟章神君不必同她客套,赶快请出令牌叫她瞧瞧!”
  莲兮被这话一梗,顿时恍然。
  不错,她该想到,鲛人的海洞位于南海疆界,又在千丈深渊之底。即便胧赫乍一听着笛响便抽身赶来,也绝不可能来得这样快……
  胧赫低头踌躇不语的样子,像极了三千年前她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那一双半掩在长长睫毛后的眼睛,绮梦迷离,比女子的眉眼生得更妩媚些,直像一对纯黑的魔石,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摸它一摸。她远远望着他,想仔细瞧瞧他的眼睛,却不知他的名讳,只能学着父君,怯生生低唤了一声“阿赫”。伫立在水晶宫前的黑衣男人闻声抬头,望向她时,眼中迷蒙的雾气一时散尽。只可惜,她还未能好好看清那一双眼,便被他怒瞪了一记。
  正是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在莲兮的眼前死乞白赖了三千年,每每叫她恨得牙痒。
  可这一刻,他那讨人厌的样子,反倒遥不可及。
  “阿赫……”
  恍若隔世,她在另一处海底,这样失声唤他。
  他却只作未闻,垂下头去,让她再也看不清他的眼。
  他跪伏在莲兮的脚前,行了一式神君面见仙尊的正礼,探袖取出一块御字金令,呈在手心,开口道:“孟章特奉掌世天帝之命,来请东莲尊君登天觐见。”
  他的话语中无喜无怒,仿佛眼前的莲兮只是素未谋面的生人。
  “东莲”虽是一介虚号,却是仙族之中极高的名号。莲兮仗着仙籍比胧赫高出几截,每每耀武扬威逼着他向自己跪行正礼,他却是死活不依。如今她如愿受他一拜,却半点爽快也无,反是酸涩莫名。
  他背后的几位天刑司仙官站得端正,连向莲兮欠身点头的招呼都省却了。领头的那家伙,夜前还被莲兮骇得腿软脸白,这时凭着天帝的一枚金令,重又得意起来。他将手间的一纸令状展开来,草草略读了几条罪状。
  依稀听来,还是那些荒唐的条目。莲兮懒得再听那破锣嗓子瞎扯第二次,她只低头问胧赫道:“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信?”
  胧赫跪地未起,头也不抬便答:“只第一条盗酒之罪,孟章便有所见证。”
  “你!你果然是来押解我的?我竟还以为你是听着笛声来……”
  “龙莲兮!你不是要个熟面孔才好上路么?我回禀时,正巧孟章神君就随驾帝尊身侧。据说他和你虽是脾性不和,但总也是自小交情了,这熟人可够熟?”那声音沙哑的仙官将手间的卷纸当空扬了扬,叫嚣道:“如今帝尊身边的重臣来请你,你还敢不从?”
  她的脊梁绷得笔直,将掖在腰间的白色短笛兜头扔向胧赫,鼻中冷哼道:“旭阳宫中事务繁忙,真是委屈你来跑这一趟了!”
  白笛落在胧赫的襟前,他刚要捡,却被封郁先手拾起。
  封郁将胧赫手中的令牌取了过来,把雪笛塞入他的手心,仔细替他将五指合拢,这才掂着令牌交到莲兮面前,轻声一句说:“去吧!”
  莲兮不可置信地望着封郁,急问道:“怎么连你也……”
  在她怀间冰冷如石的素茴,这时竟迷糊地醒转过来。他在莲兮的臂弯间轻一动弹,将束发的白莲玉冠抖落了下来。莲兮见状,赶忙抄手接住发冠,交还到素茴的手间。然而他虚弱已极,便是有心想握住,却也握不紧了。发冠从他的指尖再度滑落,磕在石面上,终究还是摔得粉碎。他听着玉片脆响,眉间蹙了一蹙,低声呢喃了半句。
  他的声音低切含糊,唯有莲兮听得清楚,只因那两字也每每被她衔在口中,说溜了几千年。
  莲兮转身在石洞内寻了片刻,总算在鲛人层叠的尸身之下,翻找出那一件斑斓的裘锦来。素茴原本盈白胜雪的肌肤,这时早已遍布乌紫的淤痕。皮下凝血的痕迹攀上脖颈,蔓延到脸颊,狼藉斑斑,便是莲兮为他裹上那一件裘锦,也难以遮掩。
  心底的某一块将碎未碎,还在徒然颤抖着。那熟悉的冲动感重又涌上心头,莲兮俯首在素茴的耳边低声道:“我这就带你去见银笏,你可要好好睁着眼……睡着了就不好见他了……”
  她向着洞口飞步而去,那几个天刑司的仙官以为她要逃窜,赶忙伸手将她拦下,一叠声喝道:“莲公主速速随我等归天复命去,莫要再耽搁功夫了。”
  那削了长髯的仙官伸手还要来扯莲兮的袖子,却被她盛怒之下,振袖一拂,甩到边上去。
  她手上又一抖,将地上的玉冠残碎拢入袖中,侧脸挑了封郁一眼,冷然问:“你还不快去追黑鱼老怪?他手上的玲珑碎你是不想要了?”
  封郁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要的了。送你走了,我才好去归墟找那老家伙。”
  “你心中总归只有玲珑,从此随你去找吧!”莲兮见他说得干脆,不禁有些懊恼,嘴上亦是毫不留情,赌气说:“本公主再不耽误你的事……”
  埋怨他的话,滔滔若海一辈子也说不完。
  怎奈何,封郁猝然贴近的唇瓣在她鼻尖留下的热度,却立时将一片汪洋大海蒸腾殆尽。
  她惊怔之间,不及后仰,便被他的右手扣住了后脑,只得任由他的舌尖放肆地窜入唇齿之间。这突如其来的吻,混入零星的鲛血,含在口中,分明是淡淡的苦涩,可鼻中满溢着的,却依旧是她熟稔的桂花甜香。
  然而封郁只虚一撩拨,便离开了她的唇际,附在莲兮耳边说道:“此事必有猫腻,你在九重天庭切莫多话,三缄其口,老实等着我。”
  他说得极轻极快,只莲兮一人听得了,她还未领悟话中深意,便被他推开来。
  封郁方才在众目睽睽下忽而与莲兮亲昵,自然叫一边的看客瞠目结舌。他却旁若无人,只摊手递着天帝的金令,冲着莲兮作了一道恭请之式,高声道:“还请莲公主移驾吧……”
  莲兮一侧脸,只见跪在脚边的胧赫也抬起头来。他望着她时,那一双终年大雾弥漫的凤眼之中,又多了一层飘渺,更显迷茫。
  她轻瞥了他一眼,随即抽走封郁手间的金令塞入衣襟内,背过身去,沉声道:“孟章神君还要跪到什么时候,想要押解本尊登天去?好呀,先瞧瞧你们跟不跟得上我!”
  莲兮话音未落,已然怀抱着素茴掠出海洞,凭着一指化龙之诀,褪去了人形,重又变作应龙原身,向着海面飞穿而去。

  第七五节 今夕何夕 谁呓情痴(1)
  南海上正是旭日初升的平寂之时,朝阳将海面映得彤红,犹如红莲静开,焚烧四野。
  寂静中,一尾金龙骤然破海而出,惊起百尺波涛。
  迎面而来的海风,咸腥更甚东海,是莲兮不熟悉的气味。但这一刻,她却贪婪地迎风吞吐着,只想借着海风将一身鲛腥鲛血涤荡个干净。
  这冬日里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然而,夜前华灯初上之际,那个立在风雪底下,噗哧哧笑个不停的人儿,这时却已奄奄一息。他的身体本就冰凉,莲兮将他护在爪间,像是握着块千年坚冰。他的鼻息、他的脉搏、甚至他的生死,她分辨不出,亦不敢分辨。
  莲兮在海面幽幽叹了一气,经由应龙口出,却变作撼海惊天的长啸。
  遥遥呼应而来,是另一声沉闷的龙吟。
  她被这熟悉的声音惊醒,再不做停留,一头贯入九天云霄,向着北方的青丘驰骋而去。
  怎奈她真身应龙,虽是万龙至尊,却徒有巨大的身形。单论云间奔腾之速,竟还比不上一条区区角龙。
  胧赫所化的角龙尾随着她从南海破出,很快便追了上来。
  “龙莲兮!你还想跑?”
  后头传来一声怒喝,嗓音暗哑,阴魂不散。
  她扭头瞄了眼,只见那天刑司的冤家正立在胧赫的龙角之后。他一袭黑衣,隐没在胧赫遍身乌黑的鳞片间,若非她看得仔细,险些没瞧出来。
  莲兮极是不屑,鼻中冷哼。想她龙族是如何叱咤云端的生灵,龙游九天的迅疾,绝非寻常仙人腾云驾雾就能追得上的,那冤家对她执着至此,叫她可笑。更可笑的是,向来眼高于顶的胧赫,竟也肯让那样的家伙驾着脑袋跑,实是让莲兮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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