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祥，我还是得感谢你，你帮助我解决了这套住房。”
“快别说了……”黄宝祥心里感到很难受。
高星娜脸上的凄惘之色消失了，她微微一笑，拉起黄宝祥的手，轻轻地向卧室走去。卧室依然是原来的摆设，靠床墙上挂着的一幅放大的高星娜的生活照，照片上的高星娜冲自己甜美地笑着……
黄宝祥突然感到，往日温馨的房间今天有些冷……
2
田捷东将黄宝祥欲调离龙城的消息告诉了顾德律。
自从黄宝祥将田捷东介绍给顾德律之后，两人的关系不断升温。田捷东时不时地拿些吃饭、购物的发票找顾德律报销，顾德律也时常送手机、商务通、随身听什么的给田捷东。
最近，顾德律感觉到黄宝祥有些疏远自己，田捷东提供的消息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感觉。按两人以前的结盟关系，黄宝祥找李一峰请求调离龙城，会与他顾德律打招呼的，并且会为顾德律设计一下，如何填补这个空缺。黄宝祥没有这样做，这意味着黄、顾结盟关系随着季节的变化而进入了冬天。这怪不得黄宝祥，自己主管的工作给他带来了被动。这两天，反映徐元坤在包发工程中大肆索贿受贿的举报信纷纷寄到了市纪委，连同已经出事的陈言靖、金全华、李大军等人，够让黄宝祥心烦的了。
黄宝祥没有为顾德律填补自己的位置做铺垫工作，顾德律自己却不能闲着。顾德律给北京的那位副部长秘书频频打电话，请他做副部长的工作，与林振亚再打招呼。省里这边，顾德律请田捷东在李一峰面前美言。
那位副部长秘书对顾德律很负责，除了做副部长的工作，还打听到部里的一位姓李的副司长是秦江涛的大学同学，又做了李副司长的工作，让他出面和秦江涛打招呼。顾德律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又多了一条路。省委在市长人选的问题上，也要尊重一下市委的意见的。顾德律对副部长秘书说，能否请动那位李副司长来龙城一趟，所需费用由他负责。副部长秘书很卖劲地动员李副司长到龙城跑一趟。李副司长为给副部长秘书一个面子，就应承下来。
老同学到了龙城，秦江涛非常高兴。两人吃得很尽兴。李副司长趁机向秦江涛谈起顾德律的事。
秦江涛听了老同学的话，想起林振亚与自己谈话时，曾说过龙城有人跑官甚至跑到了北京，对顾德律的印象更加不好。他说：“老同学，这个顾德律不合适，龙城已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了！”
李副司长将秦江涛的话委婉地转达给顾德律，顾德律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他意识到，自己只有把工作的重心放在上面了，秦江涛这块骨头啃不动。
星期日早晨，李副司长与江晓丽通了电话，他告诉江晓丽，自己正在龙城，特意与老同学打个招呼。接到老同学的电话后，江晓丽到宾馆看望了李副司长。江晓丽提出晚上安排一顿便饭招待老同学，算是尽地主之宜。李副司长点头应允。
李副司长又问了江晓丽的家庭情况，她不想谈论这件事，就说：“对付着过吧。”江晓丽至今还领着儿子住在父亲家。金全华外逃，宾馆女服务员到调查组作证之后，刘立柱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他几次去江世忠家，想请求江晓丽的原谅，她却躲着不见。江世忠打心眼里不想让自己女儿的家庭解体，他找了适当场合劝说江晓丽。江晓丽潸然泪下：“爸爸，我的心真是伤透了。”想起自己十九年前拆散了江晓丽与秦江涛，江世忠也不敢多劝。
江晓丽给秦江涛打电话，邀请他参加晚上的同学聚会，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秦江涛不想再为江晓丽增添痛苦。十九年前，自己忍痛割爱，倍受煎熬，好在还有一种为了自己的所爱而牺牲感情的动力在支撑着。没想到十九年后又给江晓丽带来了新的伤害！
江晓丽将吃饭地点安排在一家僻静的酒店。秦江涛看到江晓丽大吃一惊：四个月不见，她变得异常憔悴。他轻轻地说：“晓丽，你受委屈了。”江晓丽的眼圈一红，忙掩饰地对李副司长微微一笑。
由于请客的江晓丽话少，酒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李副司长为了活跃气氛，唱了一首《敢问路在何方》，然后提议江晓丽唱。江晓丽借着酒劲起身拿过麦克风，唱了一首《对你的爱越深就越来越心痛》。听到江晓丽的歌声，秦江涛更是百感交集。他曾想过，他们这一生也许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谁能想到，十八年后的龙城相遇，却要为晚年的回忆再添凄苦……
李副司长注意到秦江涛脸上的忧戚之色，他想活跃一下气氛，让秦江涛唱一首歌。秦江涛也未推让，唱了一首《友谊地久天长》。听着秦江涛低沉动听的歌声，江晓丽的眼前浮现出在大学校园时的情景……而今两人虽是近在咫尺，但却如隔天涯……泪水顿时悄悄地溢出眼窝……
3
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日。这一天，白义华发现了林美燕的秘密。
自从那个找不到林美燕的星期天起，白义华与林美燕的关系就降至了冰点。白义华不能如此接受失败，他要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白义华起初猜测林美燕变心是做形象大使有了钱，看不上没有钱的自己。当他进一步观察时，才发现她另有男人。
林美燕搬出了艺术剧院的集体宿舍，住进了省城西部一个名为世纪广场的小区。那个小区住的都是有钱人，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要六十多万元。白义华怎么也不相信林美燕与龙城那家公司的合作，会使她得到如此丰厚的收入。
一个星期六，白义华来到林美燕居住的那栋楼前，躲在一旁观察着进进出出的人。上午十一点左右，林美燕与一个胖子从楼里走出来，上了一辆白色的帕萨特轿车。大约一个小时后，林美燕开着车回来了。那个胖子与林美燕下了车，拎着省城一家大型超市的方便袋。整整一下午，胖子与林美燕没有出楼。白义华等到半夜十二点，才开车回了家。第二天一早，白义华又来到这里等候。大约午后一点左右，胖子走出楼门，身后跟着林美燕。他知道自己与林美燕的关系已经无法挽回了，她有了新的男人，并且同居起来。他想起那个胖子正是那个星期天与林美燕一起打出租车回剧院的人，林美燕叫他顾总。
今天上午白义华开车去公司，他看见了等信号的林美燕的帕萨特轿车，突然来了好奇劲。
破旧的桑塔纳轿车跟着簇新的帕萨特轿车来到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白义华发现她径直进了妇科。等到林美燕出来，他才闯进去问道：“大夫，刚才出去的姑娘怎么了？”
大夫没好气地说：“你是她男朋友吧？你也不注意一些，让她怀了孕。看她那样子也就十八九岁，太早了。她说还要准备生下来呢！”
白义华惊叫一声冲出医院，林美燕的车已经开走了。
生孩子？未婚先孕？非婚生孩子？白义华感到这可不是儿戏。他要劝劝她。他比她大几岁，他知道这么做的后果。白义华找到了林美燕的住处。但林美燕反而让他少管别人的事。并说自己已经辞职了！就等着嫁给他呢！
“辞职？嫁给他？你了解他多少？”
“我怎么不了解他？他是一个单身的企业家！”
白义华觉得林美燕昏了头。离开她的住处，白义华不禁为她担忧起来。那个胖子真是单身吗？他突然想起胖子乘坐的车的号码，B是龙城的代号，00007应该是龙城的七号车，这个号码显示胖子在龙城是个重量级人物。
第二天他决定去龙城摸摸那个大胖子的底。白义华跑到龙城已是掌灯时分。白义华来到林美燕做形象大使的通达大酒店，大门上却贴着停业整顿的通知。
白义华找了一家小饭店吃了点饭。老板告诉他，通达大酒店的老总雇凶杀人外逃了。晚上在一家旅店住下，打开电视，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他的眼帘，那正是他要摸底的胖子。伴随着画面，是电视台主持人的声音：“今日上午，市委常委、市政府副市长顾德律陪同省政府安全生产检查组深入企业……”副市长？这个发现令白义华心跳不已。
白义华在房间里坐不住了，他走出房间，找到小旅店的老板，问起通达大酒店老总外逃的事。老板告诉白义华，那个老总叫李大军，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和通达公司的总经理金全华一起外逃了。白义华又问金全华的情况，答曰今年三十七岁，是个小白脸。
翌日一早，白义华来到龙城市政府门前，发现那辆挂着B00007车牌的日本丰田越野吉普车驶过来。车停稳后，下来的正是那个胖子。
一切都真相大白。白义华觉得这一切仿佛是小说里的故事。白义华回到省城，将这一切告诉了林美燕。林美燕还以为他在编故事瞎搅和。
白义华既着急上火又无可奈何。他想起那个中年妇女。那个顾市长有妻子却说自己单身，是市长却说自己是企业老总，如此欺骗林美燕，肯定不是个好东西。作为一个副市长，他哪来的钱给林美燕买车、买房子？莫不是他就是报纸上常报道的那些贪官？如果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有关部门，对他进行调查，让他的骗术败露，是不是可以让林美燕清醒过来？白义华冥思苦想的结果，就是他决定写一封检举信。
4
纪春峰在二十世纪最后一天下午，改变了几个人的命运。
这一段时间，纪春峰对自己的前途心灰意冷。市委这边他是不想呆下去了，他想到市政府那边去。纪春峰找到了顾德律，顾德律爽快地答应了。黄宝祥已回到省里，作为常务副市长，顾德律临时主持市政府的工作，他将纪春峰要到市政府办公室，强调是要充实政府办的工作力量。市委常委会同意将纪春峰安排到那里，任副处级调研员。这个决定下来后，纪春峰才稍觉宽慰，副处级毕竟是保住了。玩小姐的事，由于金全华、李大军外逃，除了顾德律，别人都不知晓。过完元旦，新秘书正式上任，纪春峰也将到另一座大楼上班了。
他在秦江涛办公室外的秘书室里，将自己的书、笔记本捆起来，将文件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收拾完，他将文件送到秦江涛的桌头。不经意间，他发现秦江涛的办公桌上摊着一封打开的信，映入视线中的“顾德律”三个字吸引纪春峰多看了一眼，这一看，让他大吃一惊：“尊敬的市委书记：我是省城一家装饰公司的经理。我女朋友林美燕是省人民艺术剧院舞蹈队一名演员。四个多月前，她认识了贵市的一个企业家‘顾总’，与‘顾总’签订了合作协议。这之后，“顾总”请她出任通达大酒店的形象大使，两次支付费用各十万元，又送帕萨特轿车一辆、省城黄金楼盘世纪广场三居室住宅一套。事后经我调查，所谓的‘顾总’是贵市政府副市长顾德律。作为一名公务员，为博红颜一笑而耗费的巨款从何而来？靠工资恐怕是不行吧？这个顾德律道德败坏，明明有妻子，却谎说自己单身，与林美燕同居，致使她怀孕在身。这哪里还有一点共产党干部的样子？你是龙城的最高领导，快管一管顾德律这样的官员吧！”落款是白义华。
从这封信摊开在办公桌上看，秦江涛是读了信后，就去市委礼堂参加全市各界人士新年茶话会了。他在信上没有批示，可见他还没来得及处理。纪春峰感到心在猛烈地跳动，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是一封可以让顾德律堕入深渊的来信，是一封可以让自己在龙城没有了政治依靠的来信，是一封不知会给多少人带来巨大变化的来信。这封炸药般的来信一旦引爆，不知会有多少人被炸得人仰马翻。会不会波及到自己，纪春峰没有把握。
纪春峰离开秦江涛办公室，刚刚进到自己的秘书室，就听见秦江涛开始打电话：“省纪委孟书记吗？我是龙城秦江涛呀！省城一家装饰公司的经理写信向我反映，我市的一名市领导有严重的经济问题及生活作风问题。从检举信的内容来看，问题很严重，我想当面向你汇报！若你一月二日有时间，我一早到省纪委。”接着，秦江涛撂了电话。
纪春峰心慌意乱地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走出市委大楼。他想起当初自己给秦江涛当秘书的消息传开后，很多人打来电话，要安排酒宴为他祝贺，他是连连拒绝。眼下，他是多么想有人给自己打电话，安排酒宴，为自己到新的岗位祝贺！这些酒宴，他都要参加。可是，没有一个电话。龙城政界的许多人都知道，市委书记是对他纪春峰不满意，才将他安排出去了。现在，大家都忙着准备过新千年的元旦，谁会关注一个落魄的干部呢？
纪春峰快到家里的时候，妻子打来电话，让他到市场买些过节的东西，明天放假，全家在一起欢聚欢聚。关了手机，他向一家规模较大的菜市场走去。那家菜市场离通达大酒店很近，路过通达大酒店的时候，他向里面望了望，想起在这里，他第一次与妻子以外的女人上了床，也看到顾德律与一个女人翻滚在一起的情景。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应该给顾德律打一个电话。
纪春峰找了一个僻静处，电话很快就通了。
“顾市长，今天下午，我在秦书记那儿看到一封信，是告你状的。省城有一个叫白义华的人，说你给他一个姓林的女朋友买房子、买车、还和他女朋友好上了……”
“他妈的……”顾德律气得骂起来。
“秦书记给省纪委孟书记打电话了。”纪春峰将秦江涛在电话里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么说，知道这封信是告我的只有四个人？”
“是，姓白的、秦书记、你和我。”
“好，注意保密！”
“顾市长，我明白……”
纪春峰与顾德律通完电话，突然觉得自己比在办公室时轻松了许多。
5
二○○一年一月一日八点十分，秦江涛走出住处大门。
凌晨天空下了一场清雪，薄薄地落在地上，空气异常清新。秦江涛狠狠地吸了一口，顿时感到肺腑通透，令人惬意。秦江涛的心情也像早晨的空气一样好。
机械厂与琼斯公司合资合作的协议已经签订，一个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