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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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妆-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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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漠正在锯chuang板,听她清脆的声音习惯性的就是一阵脸热,虽然抬了头,却是没敢往冯初晴脸上看,低着头只去看她手中的竹片,不可避免的就见着她白皙细嫩的手指头上多了好几个针眼,心里就是一跳,抿了抿嘴没说话。
    他不言不动,冯初晴就急了:“放心,你做得这么好,我是不会找机会克扣你工钱的。”和余姚氏聊天中得知,固然有偷懒的工匠,但也有不少赖账扣钱的主家。
    “这么小的竹片你要做啥?”袁漠瞧了眼她手中的废弃竹片,细的不够做一支筷子,平的也薄了些。
    “帮我把这个磨成圆的竹签,不伤手就行;这竹片从中间往两头削薄一些,边缘弄成弧形,中间钻个刚好能穿竹签的孔洞。”冯初晴连比带划将竹蜻蜓的式样给形容了一遍。
    袁漠接过去之后,冯初晴又开始去地上刨花中找了不少袁漠做榫头和卯眼敲下来不用的各色长方体木头,找到后又要了些袁漠带来的干芨芨草开始打磨,等打磨出来不就是最天然健康的积木吗?要是还能涂上颜色画上些图案就更好了。
    袁漠本来正把竹签削圆,突然就听到冯初晴一声细细的自言自语,偷眼看她发愁的样子不加思考地便问了出来:“我背篓底下有些朱砂和墨条你看能用吗?”
    “啊?”冯初晴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把心里想的都给说了出来,反倒被袁漠给吓了一跳。
    一旦冯初晴的眼神飞来,袁漠必然是别开脸躲过,干脆低头专心削竹签,“前些天我给人做牌匾,主家多买了些朱砂和墨条,后来当做工钱给了我,左右我也用不上,你要是不嫌弃你拿去用吧。”
    “你用不上还拿来抵工钱?”你是笨蛋吗?后一句为了给人留面子起见,冯初晴把话憋在了喉咙里。
    不过在说话的同时,她还是手快脚快去袁漠那个背篓里翻了下,这一翻虽然也是找到了一个木盒子里的朱砂和木条,但也被一股子汗味差点熏得晕了过去。定睛一看,原来盒子底下压了一套补丁摞补丁的深蓝色粗布衣裳,回头扫了眼袁漠现在身上那件颜色差不多的衣裳,果然见着肩膀上的补丁挪了些位置,想是今早上换了衣裳没来得及洗。
    “没事,那家子人也是没法子才不得已拿东西抵了工钱。”袁漠回了句才想起背篓里还有今早换下来准备晚上去河边洗的衣裳,忙放下工具就要过去。
    冯初晴却是已经抓了衣裳在手里,“我正好要去河边洗衣服,这个我顺道帮你洗了吧,就算是谢你的朱砂和墨条了。”
    “这……”袁漠一身都快烧起来了,这还是懂事以来第一次有女的帮他洗衣裳。
    “不用不好意思,要不然你就顺道帮我把那堆木块也打磨出来吧。”冯初晴可是试过的,人袁漠用干芨芨草就能把三两下把木头打磨得光滑平实,轮到她,刚才浪费了人小半把芨芨草也没磨出一块儿来,所以说,术业有专攻,她还是洗洗衣裳算了。

  ☆、017 蚕市踏青

待得到了三月三的蚕市之日,袁漠已经帮冯初晴做好了全部的大件家具,其中便有冯初晴心心念念的蜀绣工具。
    冯初晴穿越之前是有过一个整体的绣架的,但那副绣架也是工厂中出来的“规格品”,所谓的“规格品”指的是尺寸大小、颜色都统一规格,其实个子有些略矮的她用起来一直不怎么习惯,只是作为修身养性的爱好也便没有另外寻人单做,加之要做一副榫卯结构的绣架来怕是要花不少钱,她一个幼儿园老师还真的负担不起。
    然而她坐到三脚凳上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袁漠的手艺精湛还不止雕花chuang一样,先不说这就像是根据她不到一米六的娇小身材设计的凳子,别的不管是大件的绷轴、绷架、绷框还是小点的插闩、嵌条、绷钉都打磨得光滑噌亮,摸上去竟然就像是上好的瓷器一般,让冯初晴暗暗啧舌。
    工具准备好自然就需要购买绣针和绣线了,那天赶集回来后冯初晴也在余姚氏那证实了万年镇上的各种绣线价格都要比别的地方便宜三两成。
    在蜀郡,但凡是养蚕的人家都会忌讳一种叫“青”的蚕病,一旦蚕染上这种病症就像是人得了瘟疫,基本宣布无治。于是乎,在养蚕人家除了供奉蚕娘娘以求保佑之外还有着“踏青”、“挑青”的习俗。
    益州每年的“踏青”都已经固定在了三月三这天登葛仙山。长久以来,葛仙山下的万年镇也就形成了益州最大的蚕市,踏青之日,蚕户们三三两两挑着箩筐从益州的各个乡镇或是赶车或是走路赶到万年镇,找生丝坊卖了蚕茧后就结伴登山,游览到天将暗时才会慢慢散去。
    从止马坝到万年镇算起来路程倒是不远,只是要先渡过湔江河,再翻过一座山,全靠着双脚行走。止马坝的人因着要去找买家卖掉蚕茧,丑时末便要成群结队出发。冯初晴之前答应了穗儿会带着她一起去踏青,想了想便拒绝了余姚氏的邀约,打算等卯时天亮了再带穗儿出门,毕竟她可没打算像止马坝的蚕户那样想把一座葛仙山的青给“踏”完。
    原本她都做好准备和穗儿走到中午的,岂料娘俩刚洗漱完就见着袁漠从竹林小路那边扛着一扇木头大步走了过来,穗儿这几天因着积木和竹蜻蜓的缘故对袁漠可亲热了,丢开冯初晴的手便飞奔了过去,“木匠叔,你又给穗儿做了什么玩的?”
    “这不是玩的,这是给你家做的门。”袁漠憨憨一笑,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分外醒目。竹篱笆的围墙已经将竹楼围在了中间,正对着竹楼的篱笆墙还余了个口子,上面的门框是昨晚上他赶着做出来的,今早在余姚氏家他又赶了一道木门出来,放在留好的凹槽内,咯吱咯吱开关了两下,位置刚刚好,不由咧了嘴无声笑了。
    “这个我今天另外算钱给你吧。”昨天袁漠就明说了她家的活儿已经干完,今天开始他就要转去冯正柏家做家具了,但这么早人就送了门过来,对这样憨厚近乎傻的木匠,冯初晴真的不忍心亏了人家。说着便低头准备掏腰包。
    袁漠瞧了眼冯初晴背后鼓囊囊的包袱,再看看她身边的小不点穗儿,眼中怜惜之意飞快闪过,待得冯初晴抬头时又是一副憨厚笑容,“不用,今天我原本就打算歇一天的,临时想起昨晚上还差你一扇门没安好,这才早些过来弄好,也好出去走走。”
    “木匠叔要去哪?今天娘要带穗儿去踏青呢。”穗儿在一旁学着袁漠的样子开关门几次也没了兴致,拉了冯初晴裙角抬眼说道。
    “木匠叔也是去踏青。”袁漠伸出大手往穗儿头顶摸去,以躲开冯初晴的眼神。
    “你也要去踏青?是万年镇吗?”冯初晴猛地抬头,伸手想要将穗儿揽在身侧,不曾想没碰到预期中柔细的发丝,反倒是触到了一抹温热,忙低头看去。
    还没看清刚才是摸到了什么身前就是一阵风响,袁漠蹬蹬蹬接连退了好几步,只低低回了句:“是。”
    “你怎么啦?”冯初晴见袁漠一只手背在身后,憨厚的脸庞纠结成团,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不由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啊?这一耽搁,她便忘了刚才触到温热的事情。
    袁漠张了张口,只觉得从手背处有一种热热的酥麻感传遍了全身,像是剥夺了所有的思绪,舌头都麻得不听使唤,哪里还回得了话。
    冯初晴也没多想,抬头看了下天色,牵着穗儿迈出门槛将门拉上,满意地拍了拍,决定今天去蚕会顺道买把锁回家。紧了紧背上的包袱,再看袁漠的时候添了两分心虚,无他,包袱里装着两套画了水果蔬菜的积木以及二十多个竹蜻蜓,全是这些天捡了袁漠用剩下的边角余料还让人家加班加点帮着赶制的,这可是今天她去蚕市的秘密武器,连余姚氏都瞒得紧紧的。
    可抱着穗儿才走到止马坝过河的地方冯初晴就不得不苦笑着转身,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袁漠只好停下步伐远远看向她,又咧了咧嘴,“冯小姐,我不是故意跟着你们的,我也是去万年镇。”
    “你能帮我把穗儿抱过桥吗?”冯初晴无奈望着身后用麻绳和木板架起来的索桥。
    湔江河就算到止马坝分流两股也比一般的溪流要湍急不少,特别是这止马坝背面的分河几次架桥都在夏日洪水中冲毁,但止马坝的人又要靠着渡河到山上砍柴采桑,不得已,便想出了用无数股麻绳在河两岸架起了索桥。这索桥一个人走都觉得头晕,冯初晴哪里还敢抱着孩子走,还好回头时袁漠就在后面,为了孩子着想,她只有又麻烦人家了。
    “喔,好。”刚刚才平复激烈心跳的袁漠受宠若惊,三两步上前正要接过孩子,突然又缩回了手:“你先把穗儿放地上。”
    殊不知,他这副模样看在冯初晴眼里只觉得这男人真是够老实迂腐傻帽的,她一个女人都不怕他还怕什么?不过求人志短,她也不想多做耽搁,依言把穗儿放在地上,“穗儿乖,你看前面的桥好高,娘害怕摔着,你木匠叔人高又很强壮,抱着穗儿过桥一定安全。”
    穗儿懂事地点点头,今天娘亲能带她出来她已经很高兴了,要听话才好,一边朝着袁漠伸出小手,一边不忘建议道:“木匠叔也抱娘亲过河吧,娘亲就不会摔啦!”

  ☆、018 人山人海

抱冯初晴过河?!
    袁漠一路上都是飘的,翻山越岭对他来说和平地上没多大区别。
    河边上穗儿无心的一句话冯初晴都没什么反应,倒是袁漠被臊得恨不得能跳到河里给身体消消热浪,以至于抱着穗儿不但把河给过了,还顺道翻过了横在止马坝和万年镇之间的一座高山。
    两大一小来到万年镇的时候已是辰时末,哪怕冯初晴在后世见惯了人山人海也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从山上就能看出,万年镇的街道类似一个“非”字,中间的主街道比较宽,是连接从益州到葛仙山的官道,每年三月三蚕市之日益州城内也会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会结伴登高踏青,都会从这官道上行走,不管别的地方拥挤成什么样子,这条大道目前看来还是比较通畅的。
    然而纵横其中的小街道现在基本看不清路面颜色,一眼望过去全是各色头巾穿梭其间,叫卖声、争吵声、呼喊声连成一片,偶尔还间杂着器具相撞的各种声调,越是靠近越是让人生出一种热血沸腾之感。
    在乡下地方,男女大防不是那么严格,像这样的三月三盛会街面上男的女的接踵摩肩的比比皆是,只要行为别太出格是不会有谁说什么闲话的。
    袁漠在即将进街口的时候站住了脚步,待得冯初晴走近,他微微侧了侧身子:“冯娘子要是打算买绣线还是晚些好。这时候蚕户们都正在线庄交货呢。”
    “是吗?”冯初晴也是瞧见这时候往各条小街里挤的全都是背着背篓挑着担子的蚕户,她不卖蚕茧跑去凑热闹的确不是时候。
    “诶,前面的走不走?不走别挡路啊!”不过是两句话的时间,两人身后已是聚了不少人,人肩上还挑着东西,自然要出声赶人了。
    不得已,冯初晴往袁漠身边靠了靠,紧紧背上的包裹,“那你知不知道往哪走带孩子去玩的人多些?”现实比想象中残酷,冯初晴原本还打算卖了包袱里的东西独吞,现在看来,有个大个子在身边跟着就连走路都要容易些。
    袁漠愣了愣,“当然是洗心谷啊,你不知道?”
    冯初晴略回神,斜睨了袁漠一眼,轻咳一声,“我自然知道,不过怕你不知道。”说着,便先往前迈了两步,“穗儿,娘去给你买花生。”
    葛仙山,原名叫白石山,山型奇特、壮观、洞穴纵横、幽深难测,素有24峰、81洞之说。传说这里原是晋道士葛永璝与道友扬升贤结茅为庐、炼丹修道之所;后来葛永璝在此经过恶战收服一头凶恶的白龙,将其困于山顶一处洞穴中,令其在洞穴中修炼,并在山洞洞口雕塑雷公电母看守。
    这白龙在山洞中口吐清泉,滋润山下良田,清泉过处石山变沃土,长出郁郁葱葱的果树,结出瓜果繁茂的果实,所以沿着这泉水的地方又叫做“花园沟”,盛产桃子、梨子、李子和樱桃。为此,人们感念葛永璝的恩德,在其羽化飞升后将白石山改成了葛仙山。
    三月三,正值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又传说是葛仙老祖跳舍身崖羽化之日,每年从附近赶来朝拜踏青的游人香客多达数万人,今年看架势也不例外。
    从四面八方上葛仙山的道路很多,冯初晴和袁漠走的这条路不是最著名的花园沟,也不是三里一庙十里一门的朝圣梯,而是行走人不甚多的一条小路。但不管从哪一条路山上,到最后都会汇合在一处叫洗心谷的地方。
    洗心谷中央有一眼三丈见方的水池,又称“洗心池”,传说当年葛仙老祖当年便是在这里驯服白龙,两人各显神通,在山顶恶斗,以至于将山顶都弄出个大平地来,最后白龙被葛仙老祖摁在池子里将黑心洗干净才算结束了战斗,所以后人便将这池子用条石围了起来,在边上立了碑,有那寻求心灵救赎的人便会从朝圣梯来到此地掬水洗心。到后来,凡是来葛仙山的人都会到此掬水洗心,以达到心灵纯洁的目的。
    山谷正中间是一片约莫两三亩大小的纯平地,如此好日子自然有聪明的小贩早就占据了有利位置兜售各家商品,有山顶葛仙观诸位道童义务维持秩序倒也不显得混乱。
    一路走来,冯初晴就靠着一份毅力在支撑,到了洗心谷精神一松,顿时就坐倒在了平地边缘的草地上,若不是还想着丁点形象问题,她非得躺下去不可。也就这样,袁漠也是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挡在了她面前,缓缓将穗儿放在了地上。挠挠脑袋,“我去给你们买油果子吃去。”
    他一走开,冯初晴自然不会任由穗儿在地上站着,观察了下周围,发现像她这样累瘫的人大有人在,不过人家都找了草坡上的树下坐着歇气,哪像她,就直接瘫在了人来人往的路边。只好叹了口气,带着穗儿也找了一处草坡坐下来。
    “娘亲,穗儿给你擦汗。”穗儿本来就是个敏感贴心的孩子,一路上被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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