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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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珍行-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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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微微一笑:“你喜欢琴么?”

“啊?”祁洛彬一愣,只听栖雁喃喃道:“琴棋书画以‘琴’为首,贵胄儒雅之士所好,千百年来被誉为管弦之首,高雅之物,相较之下,笛可折竹而制,牧童可吹,实在差太远了。”

祁洛彬眨眨眼,似乎仍旧未懂,直到多年后他仍然记得在雪地中飞跃的少女,墨发飞舞,银衣飘扬,轻盈飘渺得不似真人,仿若要化羽而去,却带着深深的惆怅,轻轻道:“琴真得很好很好,比笛好太多,可惜…我一开始就没喜欢上……”

往事已去莫重来

“这里究竟……”咽下口水,祁洛彬万万不愿示弱,可这儿……十丈之内无半丝生气,枝枯地裂,连杂草荆棘都泛着焦黄,黑沉的烟雾弥漫,即使洁白若雪,晶莹如霜在此亦染上一层黑灰。祁洛彬不畏鬼神此刻却不由阵阵发寒,下意识的伸手去拉栖雁的手,碰到温热的一瞬又被电着般的缩回,心里暗骂自己没用,偷偷抬眸一望栖雁却似浑没注意到他一般,只用着说不清的神色望着四周,心下不明的不安起来,祁洛彬再次伸手一点点地悄悄拉住了银衫的袖子,栖雁终有所觉,低头对他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一步步带着他向前走去。踏上枯枝裂土,此地改她一生。这儿是你爹曾搭营之处,按五行奇门之道所选占有地利,娘一会在此摆下一阵,以逸待劳等他们前来,待打发了他们,咱们再上路寻你爹可好?步履沉重难行,娘亲殒命于此。娘今日虽命丧此地却并无悔恨,你也不要去恨任何人……你只要好好活着便是娘最好的安慰……

四季怨气不散,舅舅英魂可安?死后愿守在她身边尽不曾尽的兄长之职,倒也不需烦劳起坟,就地火化了将在下之灰洒在她墓旁即可。景依旧今非昨,执手契阔记否?你还预备抓着多久?自然是握一辈子…休想摆脱我,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不会放手。那就不要放了吧……秦昕,记住啊,千万别松手。因为,一旦松了……我不会。不过月前的事,怎么现在想来却好似已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似乎回不去了呢?

心突然有些发痛,右手抚上胸口,仿若要安抚不听话自己加快了节奏的心一般。

“你怎么了?”一直拉着栖雁的祁洛彬立时察觉有异。“没事。”微笑着摇了摇头,栖雁将他牵至一块巨石后,“十五年前我便躲在此处……”

“啊?” 雁儿,娘已然在此布下了无回阵,你一会儿去藏于巽位那儿一巨石之后,记住待娘启动阵法后,切不可稍动0我一会儿会在此布下阵法,切记,待我启动阵法后,不可稍动1“你究竟在说什么?”祁洛彬焦躁不安终于爆发出来。栖雁平静依然,“他们就要追上了,我带着你决计逃不过,不如在此布阵等他们前来。”

“就这样?”似乎没有破绽,祁洛彬却疑虑难消。微微一笑,栖雁不答,转身前去布阵,“记住,即使我…有万一,发生任何响动三个时辰内决不可妄动。”这是一场赌局,赢得话,我们就能双赢,愿我们都有好运。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深深的担忧终于不加掩饰地溢出祁洛彬的双眸,说什么万一,怯!你一定要…好好回来碍…* * * * * * * * * * * * *“大人,这里……”为首的将帅也算身经百战,刀下亡魂无数,可站在此诡异之地还是不由全身发颤。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阴森森的,叫人心里毛得厉害。任无影瞟了眼身边显出惧意的将领,再回头看了眼五百茫然不安的将士,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儿再次布下‘无回阵’。无回阵……“有去无回留魂阵,地府幽冥此间存。”喃喃地,任无影轻念道,一刹那间,他想起了‘弯刀七鹰’满身鲜血自相残杀的狂态,想起了小三最后那个屈膝大礼,想起了生死一线的惊心动魄,想起了那个虽衣破发散,面染泥尘,气韵却依旧犹如月华般清冷高贵的女子,想起她决然的神情,想起了那个毒誓……我今对天盟誓,必护送兰寒月之女栖雁至其父之手,保其无恙,决不乘机扣其为质,否则我之主必断肠而亡!自己并没有违背誓言,许多年来他都这么告诉自己,但隐隐间总有些不安,当年的那种做法确实不曾违誓么?因为不安,所以格外在意,但为何…国君他偏偏会对周栖雁动心呢?任无影阖上双目,兰寒月,这…莫非就是你的诅咒?“大人?”将领见任无影迟迟无动静,忍不住出声轻唤。“高将军。”任无影睁开眼,双眸绽着精芒,“你选十名死士随我进去。”

“十名?”姓高的将领皱眉道:“可要多带些人手。”任无影摇头道:“无回阵非比寻常,人多了亦不过白白祭阵罢了。”姓高的将领听其言方知其中凶险,垂手道:“属下明白。”“另外。”任无影顿了顿,眉头拢紧,肃颜异常,“我会做万全准备……若我无法平安出来,你务必不能让这阵里的人活着离开。”* * * * * * * * * * * * *“主子。”快马加鞭赶来却只见满地血污,黑衣人与钨启士兵交叠着横倒于地,随影立时下马,弯腰伸出两指放于横倒在地上的季殷颚下,周围还倒着数十尸身,收指,随影起身对秦昕摇了摇头。

秦昕握缰的手不由紧了紧,迟了么?又迟了么?至少,栖雁不在此,她……转身策马飞驰也不理身后的随影与一众下属能否跟上,自己从来是不失算得,但…已有了先例……得晓曦帝与钨启韶许有勾结,明明即刻让随影带信而来,要她休入圈套,可偏偏那信竟会未入其手。匆匆赶去一路上都不敢去想她会不会……不敢,从来没有过不敢,可那一刻真的不敢去想,她会怎样,见到她安然的一刻,却只觉的茫然,因为是另一人用命救的她,她正抱着以命相救之人,还为他掉下了泪……她曾说她答应娘亲永不落泪的,所以明白眼泪对她意味着什么。祁洛暄,自己的表兄,生来的敌人,他甚至从未想到要与自己相争,即使他爱上栖雁后亦然,但自己原是不怕人争的,谁都不怕,自信不输谁来,却迟了一刻,输给了不曾争锋之人。

此后,栖雁怕是终其一生亦不会将之忘怀,他用自己的生命在她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那一刻只觉满腹郁结之气无处发泄,心中隐隐竟生出恨意来,恨曦帝任无影设下计谋,陷栖雁于险地,更…将他们陷于窘境。他甚至恨自己为何迟这一刻,就算明知栖雁对他只有歉意,就算明知…但自己终究是迟了一刻,救她的人,以命换她的人是他,这将是永不变的事实。风呼啸耳后,秦昕方觉近日的郁结远比不上此刻的心焦,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迟了……

马蹄飞溅,秦昕却突然拉住缰神停下马来。“主子,怎么了?”急急跟上的随影见状诧异道,不快点的话……秦昕不理,他也不明白为何突然勒马,举目四望,“这里…离一个地方好近……”

“主子?”随影见秦昕脸色越来越差,不知究竟何事。秦昕,这里便是我娘当年布阵之处。你娘当年在如斯劣势下可以命换任无影毒誓,你舅舅兰残阳死前能留下暗招,兰家果然皆是人杰,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终是,开先者谢独早埃

“是那儿……”那个埋葬兰家仅剩儿女的不祥之地。“主……”见秦昕神色慌张调转马头,随影只得跟上,这个方向……秦昕咬紧牙,这样才能使濒临崩溃的理智在巨大的骇意下维持下去,栖雁,你不要…千万不要有事,不要让我们重复你爹娘的错过,重复曾经的悲哀……你忘了么?我体内也流有一半兰家的血呢。你不姓兰!千万不要在我做出决定的这个时候,如此残忍……* * * * * * * * * * * * 迷蒙幻境仿若瑶台偏生阴气阵阵又如临幽冥,立在迷幻之地看着身姿飒然旋飞而落的人影,任无影有一瞬惘然,眼前的皎皎身姿似与十五年前的人影重叠。一样皎若明月。一样出尘若仙。一样洒然自若。一样寂寥忧伤。一样……然,仍有不同,不一样的…是什么呢?任无影看不出,猜不透,抓不住,摇了摇头,晃去一时怔然又恢复了山崩于前而不变的一贯样态,青衣淡定岁月亦未能减去其气韵,犹若最寻常的书生学者仿佛没有一丝危险。

栖雁看着他轻轻的笑了,娘当年直至临死也无恨意不知与最后敌对之人是任无影有没有关系呢?他这个人还真怪得很,明明三番两次逼你入绝境,偏偏看不出对你有一丝恶意,不是掩饰,不是假装,是真正的无,他要除去你只因你妨碍了他的大计,只因他认为不得不,就这么简单。

“无回阵。”任无影开口轻念,“阵如其名决绝如斯,郡主再布此阵看来决心已定。”

栖雁临风而立,衣衫飞扬,听得此言转了转眼,眸若星辰,启唇道:“大人明知此阵决绝毅然而入作了决定的当是大人才是埃”决定了么?任无影勾起难得有些惨淡的笑,十五年前兰寒月无奈,苦涩,却又决绝的话回荡在耳边。

……无回阵从无共存,只有同死。为了那个自己牵着手看着成人的王子,为了共同的志愿,为了他抱负得成用自己的性命替他除去最后的障碍,最令自己不安的隐患又有何防?兰寒月,虽不得不与之为敌却是自己平生唯一敬佩的女子,可惜当年负你所托,今日更要在你安息之地杀你女儿,那么留下自己的命就算作陪吧。栖雁看着他的神色愈发坚定,摇了摇头叹息道:“钨启韶没有相阻,你便该知他心意又何必咄咄相逼至此……”转而一笑,“罢了,若非如此,我还真为难呢。”最后一句说的极轻,任无影不曾听见,只皱眉道:“依如今形势秦家夺取天殒是迟早的事,若留下你必成后患。”栖雁哭笑不得,任无影精明半生怎么偏偏在此事上如此武断,他凭何认定秦昕取天下后自己会留在其身侧,又为何认定自己必会对钨启不利?栖雁自然不知在任无影看来以其和秦昕的情愫,周家与秦家利益结合又是正当怎么看都无差错,再想到往昔之事暂且不提,单单自己算计栖雁多次害她入险境也只有仇怨决无恩义,更何况她对钨启韶的影响力如此之大自然是万万留不得的。右手举起玉笛,起势,银丝衣袖随风而荡,栖雁唇际仍勾着一缕淡笑,身体四周却霎那间为气流所围,风浩荡,似欲飞举。任无影立时凝神,看似纹丝不动实已运内息与掌中。阵中两人,一华罗青袍,一素雪银衣,两厢峙立,凝如山岳巍然。素屡迅移,栖雁身形如幻,只觉浮云蔽日,薄雾轻漫看不真切,侥是任无影也不由惊讶,知她这竟是将五行八卦纳入步伐之中,不到双十年华便能做到此等地步,着实令人瞠目。

然,任无影也非等闲之人,一瞬惊讶后,便即刻出手,使得是‘无影迷踪’,用得乃十成功力!

‘无影迷踪’是任无影自创绝学一样涵盖着五行奥妙,论内力,栖雁资质虽高却终究与任无影年岁差之甚巨,何况她不过重伤初愈又耗费布阵。气旋流动,寒意浮涌,栖雁身姿灵逸似轻絮飘飞,衣袂飘展,以‘云屯飙散’化解其攻势。

这样下去不行!栖雁星眸一闪,袖底映着寒芒,十数支银针飞出,“即使阁下赢了也要为我殉葬,本来正是你大展抱负之时不觉可惜么?”清冷的声音却似带着别样魅惑。任无影眼见飞出的银针在空中时聚时散,竟好似越来越多有千根不止,伴着寒意,直袭周身,知其中必有幻术,索性闭了双目,凭耳力一一击落。“欲乱我心神?”任无影再睁眼一片冷然,“令堂当年已然试过。” 言下之意,她既不能功成更妄论是你?栖雁微笑道:“大人难道不知‘今非昔比’这么一说么?”任无影颔首道:“确实‘今非昔比’,昔日我须顾及阵中韶王子,今日已无此忧,何况阵外尚有我五百兵马。”* * * * * * * * * * * “你们是何人?” 姓高的将领喝道,一边审视着突然出现的数十中原人,看样子都会武艺,当对上为首的紫衣人灰褐的双眸不觉为无形的气势所震,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手移至腰间刀柄,但他身后有五百之众,对方不过数十人,想到此他又挺起了胸膛,“说,你们究竟是何人?”

紫衣人却不曾理他,灰褐的双眸狠狠盯着散发幽冥之气的前方,眸色逐渐加深蕴藏着风暴,这气息,这阵型,难道…难道她当真……“喂!问你们是谁聋了么?1 姓高的将领不耐厉声道。紫衣人正是秦昕,他斜睨了姓高的将领一眼,那眼神与看草木无异,翻身跳下骏马,身后的下属见状亦纷纷下马。不理那五百敌军,不顾身后下属,秦昕兀自走近阵门。“站住1 姓高的将领上前一部拦住他,被视若无物的恼怒使其顾不得什么大将之风嘲讽道:“这前面被人布了无回阵你懂么?”这其实亦不过是任无影适才说的,“想死你尽管进去1这么说只不过为了出气,任大人不曾交待过能否放人进去他还真不敢做主。秦昕却真的停下脚步,看向他,问道:“你说这儿布得乃无回阵?”轻柔的声音却使人不寒而栗,那将领尤不自知只道他怕了,笑道:“那是自然。”

秦昕这才扫了眼那肃立着的五百军士,“任无影进去了?”“你怎么知道?”那将领这才警觉起来,谨慎的盯着他,“你们到底什么人?”

随影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上前提醒道:“主子,无回阵一起有死无生,您…不能进去。”

* * * * * * * * * * * *“差不多了。”任无影近若叹息的出声,看着眼前仍不露丝毫狼狈之态的栖雁,淡淡摇首道:“重伤初愈,郡主能坚持到这会儿已是不易。”坚持到这会儿?栖雁想笑却笑不出,胸口处隐隐发痛自知是耗费内息太久已引动了旧伤,抬头望了眼西落的夕日,已然这个时辰了么?那么…自己赌输了?不会!这么想着,矫捷身影凌空跃起,银衣飘展尤若雪舞,姿态优美与招数的决绝成鲜明之比,整个人都放好似化作一把在雪中飞舞的利剑。任无影不由心下诧异,但随即殓神,这招若在内息充盈时使出必然威力无穷,可周栖雁此时用这招却若流星一般看似夺目,实则如强弩之末。脚下移步,任无影避开锋芒,接下这夺目一招,眸中闪过冷光,左手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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