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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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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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明的秘书有电话过来,施明听了,只说:“等我回来处理。”她放下电话微笑。
文晶问:“什么事?”
“对方要求见面商议。”
她们知道是指冒牌美容公司,齐心同声地答:“不。”
“听听他们有什么话说也好。”
文昌恼怒:“我见到这种人恐怕会忍不住扑过去殴打他,我还是不出现的好。”
小云更生气,“各管各做,公平竞争,没什么好谈的。”
文晶只得说:“施律师,我与你走一趟,他们有什么意图?和解,抑或放弃用元婴二字?”
她们两个穿名贵套装的股东结伴离去。
文昌搭讪说:“这里没我的事,我也先走一步。”
小云也不加挽留,她默默送文昌到门口。
文昌回家休息一会,不觉在沙发上盹着,被电话铃惊醒时发觉手里还握着半杯咖啡。
是姐姐的声音:“方案一:对方要求合作用元婴两字。”
“不,无可能,单此一家,别无分店。”
“二。他们要求加入股份。”
“不,我们的钱已经多得花不完。”
“大家斗下去毫无益处。”
“谁与谁斗”文昌提高声音:“道不同,做法也不同,他们一天做一百个客人,我们只招呼两三人。”
“我从没听你说过那么多不。”
“时间到了,我要去码头,你看施律师把我意见知会元小云吧。”
“你师姐与你一式一样。”
文昌略觉安慰。
“施律师建议他们更名。”
“他们生意已经做出来,我想有点困难。”
“我已告诉他们,不更名表示冒牌,只有更糟。”
文昌说:“这个周末我要放假。”
“施律师跳脚,说你居然尚有放假观念,实在要不得,说不定还要做冬过年,拖累大家。”文晶忍不住笑。
文昌放下电话。
她急急出门,身边带着设计在船上批阅。
科隆在码头等她,带着一把大伞,怕她淋雨。
文昌看到他,心头一阵温暖,靠得他近近紧紧,他握住她的手,她知道做对了,无论如何,她需要一个伴侣,她不认为事业是女性生活全部,女性必须工作,但亦不可忽略家庭。
科隆问:“你在想什么?”
“本周末不用当更?”
“传呼机随时响起,所以我也想出门,同事太太都抱怨见不到丈夫,孩子们也十分寂寞。”
文昌微笑,“是吗。”
“给你,会怎么办?”
文昌答:“我也有工作,”她指指公文袋,“尽量配合你的时间,你忙我也忙,你休假我也休假。”
科隆笑,“我放心了。”
他们回到家,科隆到厨房做咖啡,出来时看见女友伏在桌子上已经熟睡,张大嘴,像个孩子,手中还握住一管笔。
手提电话在一边一直亮灯,科隆取过说:“文昌休息了,哪一位?”
那边一个稚嫩声音说:“我是小云,她师姐。”
“我让她明日联络你。”
对方只得说声“谢谢”便挂断电话。
科隆纳罕,什么叫师姐?她们在大学追随同一个教授写论文?
只见到女友憩睡,脸颊压在前臂上,手术后疤痕仍然新鲜可见,特别可怜。
他把她搬到沙发上,替她盖上毯子,熄了灯。
科隆并没有想过结婚,人人都知道那是一种束缚,“我要晚一点回来”,“下星期陪你母亲吃饭?”,“一定要与你妹妹妹夫一起游日本?”婆婆妈妈一辈子。
可是科隆喜欢与文昌在一起,他一看到她的白衬衫卡其裤就心里一阵温暖,她只要坐在他身边他就心安。
他时时伸出手来比较他们肤色,文昌皮子雪白,他明显巧克力色,黑白对比奇趣。
原先以为文晶会嫌他是外国人,可是那可爱的中年太太与两个儿子甫见面就当他是自己人,他真觉感动。
可是,结婚还不是时候,抑或,已经是时候了?
他的传呼机响起,他说:“我来,我马上来。”
科隆留下字条赶往医院:“五车连环相撞,共十一人受伤,全部医生出动赶回急症室”,头一二三次,她会原谅他,甚至还觉得他伟大,以后是否不耐烦,那就要看缘份了。
这一去科隆十八小时没回到家。
等他收工回到家中,发觉一屋是妙龄女子,正在与文昌如火如荼地研究宣传海报小册子及广告措词。
她们一边吃餐厅外卖送来的蒜茸面包海鲜意大利面及白酒,口沫横飞,情绪高涨。
找对人了,科隆想,这不是一个痴痴地等丈夫回家来的女子,文昌懂得自得其乐。
文昌对男友说:“她们找上来。”
科隆笑,“欢迎大家,不要介意我已回家。”
他回房淋浴,文昌坐在小(木台)上与他聊天。
“伤才都救得活否?”
“其中三人重伤,手术后可望痊愈,过正常生活。”
“话虽如此,但心中永远会有阴影。”
“一名幼儿恐怕要失去左腿。”
“啊,最怕听到儿童受苦。”
“急症室又一更。”科隆深深叹口气。
“你现在准备休息了吗?”
他自浴帘中探出头来,“今日我有两宗手术。”
文昌无奈地笑,“是,是,那么我与同事一起回家,下周再见。”
“对不起,文昌。”
文昌把毛巾浴衣递给他,“别担心,我有的是时间。”
“呵对,你师姐找过你。”
文昌突然沉默,过一会她说:“你更衣吧,我出去收拾一下。”
同事们已经准备散会:“我们打算把些土产便回去。”,“家母爱吃杏仁饼”,“我男友喜烧乳鸽”,“乘中午那班船回去最好”,“阿昌,你走不走?”
文昌点点头。
她们拉她一起,大包小多买妥回码头。
同事们像手足,七嘴八舌对文昌提供意见:“人是好人,又是专业,只可惜忙些”,“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我姐夫是电影导演,最近到内蒙古拍草原外景,与家人失去联络达三天之久”……
此刻最好是文晶了,杨光永远在家,据说他害怕外出,在街上握着妻子的手紧紧不放,人生真讽刺。
在船上文昌利用时间开会:“各位,我有话说。”
大家静下来。
“各位,多得大家努力,美术社最近两年有点盈余,我想”
“坏了,子昌,你不是要裁员吧。”
有人更沮丧,“老板开口之前,一定先感激大家一番,然后,就劝你们别吵别闹,为国捐躯。”
“听阿昌把话讲完。”
文昌笑说:“各位,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想擢升各位做合伙人,分摊盈利。”
大家呆住,“啊,捱出头了,那多好,再也不用转工,不过,阿昌,你可是要抽身到甲子工作?”
文昌摇摇头,“甲子那边,事情了结,我也会退出。”
“我知道,阿昌是要回学校读书。”
文昌微笑,“那多辛苦,华裔最爱读书,我自觉已经读够。”
电光石火间,有人问:“阿昌,你可是要结婚?”
大家鼓掌。
“有这个打算。”
同事们围住文昌七嘴八舌表意思,隔壁有个外国人一直留意她们,终于忍不住说:“请问你们在哪一家公司工作,如此投契融洽,但愿我下属也可以像你们这样。”
文昌听了不觉满足地笑。
她们直接回美术室工作,并且通知文晶及施明来开会。
小云来得最迟,她把文昌拉到一角。
“你找我有急事?”
小云点点头,“阿昌,我决定下月做腿骨手术,为期一年,医生认为我起码可以长高三吋,手术后我将超过五呎。”
文昌不出声。
小云叹口气,“我知道你怎么想,姑姑也认为多此一举,你们不是我,不知我感受。”
文昌轻轻说:“我明白。”
“不,你们不明白,你们不知道成年女子容貌身段一生像小孩的感受,无论多危险多痛苦,我都决意做这项手术。”
文昌噤声。
“整个手术虽然需要一年时间,但不会妨碍我工作,我想你支持我。”
文昌连忙回答:“一定,你有要求,尽管提出。”
小云吁出一口气,“阿昌,姑姑没看错你,你果然性格完整。”
“我哪有师傅说的那么好。”
“姑姑过几天会与我会见医生。”
文昌一怔,“开怀台正在装修,如何方便?”
“我已经吩咐他们赶工。”
“假使来不及,师傅可到舍下暂住,我一定照应。”
小云露出一丝笑意。
文昌不由得责怪她,“你看你,又劳师傅出山。”
“我不觉歉意。”
文昌问,“你的主诊医生是谁?”
“主诊医生罗林陀在西雅图西奈山医院,替我做手术的医生叫科隆,就在本市。”
文昌猛地抬头。
“罗医生会在电脑荧幕指挥及观看手术过程。”
“你为什么不前往西雅图?”
“罗医生认为:病人在本家休养,有助痊愈,科隆医生是他弟子,医术精湛。”
文昌已经无心听小云讲述手术过程。
她轻轻吓出一口气,伸过手云,触摸小云头发,她这个症候很特别,人不老,头发地易转白,二十余岁的她已可找到丝丝白发。
小云兴奋地说着将来,充满希望,文昌不再发表意见。
过几天,开怀台装修妥当,元师傅也回到老家。
文昌一言不发,紧紧握住师傅的手,由施律师向元师傅报告近况。
“对方同意将店名改为元英。”
文昌仍然顽强,“不行,不像完全悔改。”
文昌沉吟:“算了吧,一人退一步。”
元师傅说:“我觉得可以接受。”
“小云,你怎么说?”
小云答:“姑姑说了算。”
施律师说:“就这么决定,对方为着表示诚意,愿致送花篮。”
文昌说:“叫他们捐到宣明会吧。”
元师傅说:“化解此事,你们可以专心做生意。”
文昌蹲在师傅膝下,依依不舍。
文晶说:“阿昌与元师傅有缘。”
文昌怕小云不悦,连忙站起来斟茶递水。
小云跟着进厨房,自烤炉取出新鲜做好的苹果馅饼切件,她说:“阿昌,我希望你我可以恢复叽叽喳喳,同以前一般亲热。”
文昌轻轻说:“叽叽,喳喳。”
小云忽然鼻酸,“都是我不好。”
文昌说:“你还担心这些?师傅说这几天你要多喝鸡汤,准备做手术。”
“阿昌,每日转动腿部螺丝的工作,交给你了。”
文昌吃惊,“不是由医生来做?”
“天天早晚旋两次,每次半圈,医生哪里有空。”
“雇一个特别看护吧。”
小云沮丧,“你不愿我可以自己动手。”
“不不,我帮你,我当然帮你。”
小云点点头,“阿昌,公司同事说你打算结婚。”
“结婚男方也需同意,我还在等对方开口。”
“你先提也一簌。”
文昌忽然笑,“怎么说:喂,阿什么,我都准备好了,嫁妆包括现款房产,我爱你,愿意与你过一辈子,我们结婚吧,婚后我会包办所有帐单及洗熨煮。”
小云地不理讽嘲之意,“就那样说好了。”
文昌微笑,“好的,适合机会,我会开口。”
“我替你庆幸。”
这时文晶来叫,“元师傅叫我们出去。”
只见施明律师坐在化妆椅上,围着搭肩,头发拢在脑后,一脸笑容。
各人啊一声,“师傅要示范什么?”
施明说:“元师傅替我画眉,大家看好。”
元师傅说:“小云,你先洗一洗眉毛。”
文昌嗤一声笑,“我常听祖母生前说:儿子好比眼眉毛,不生没相貌,生了没没味道。”
大家也跟着笑,小云说:“眉毛用来挡汗挡尘,保护眼睛,有实际用途。”
文昌说:“眉毛不宜拨光另画,毛囊破坏了不能复元,故此中年女子多数没有眉毛,只宜修掉不整齐部分。”
文晶说:“有种透明胶纸,上面缕空眉型,每天用眉笔填上即可。”
“每个人眉型不一样,这种样版不可用。”
“有时流行浓眉,有时细眉,上世纪二十年代眉毛似一弯新月。”
“天然点好吧,我最羡慕浓眉大眼。”
“有些眼眉浓到连接成一行。”
只见元师傅替施明敷了热毛巾,轻轻拨掉散眉,露出清晰形状,说也奇怪,施明双眼忽然放大许多。
“多久做一次?两星期?”
“唉,人生就是维修保养,我们是有机物体,细胞不停增生代谢,所以得不嫌其烦。”
文昌忽然说:“其实化妆是一种审美观:把亚裔细眼描大,把非裔鼻子画窄,肤色忽深忽浅,眉毛有粗有细,有时,还盛行在面孔上贴假痣,一般来说,潮流跟西方审美标准走:一面倒黄发大眼白肤是谓美。”
小云诧异,“是因为西方世界强大?”
文昌答:“这是原因之一,美国文化侵略全球。”
文晶笑,“你们在谈人文学论文大纲吧,如此深奥。”
元师傅在她们谈笑间已经替施明律师修理妥双眉,施明取过镜子一看,“啊”的一声,欣喜莫名,可见爱美真是天性。
文昌问:“为什么为类爱美?”
有感于晶讪笑,“这还用问?吸引异性呀。”
“对了,”施明点头,“世上所有生物唯一大前题便是繁殖后代,生存下去。”
“长得美,看上去比别人漂亮,都会得到优先选择。”
“所以你看,在经济繁荣的城市,几乎所有生意都着重美化人类条件:化妆、整形、健身、减肥、时装、首饰、甚至名贵跑车孝是装饰作用。”
文昌忽然问:“内在美呢,那不算?”
小云答:“算会,所以女性也努力学业事业。”
施明点头:“是,我的律师楼启业之后,忽然多了许多约会,社会地位也影响异性。”
她拿着镜子不放,照了又照。
文昌看着她说:“变化很含蓄。”
施明笑:“我最欣赏低调含蓄,但千万不可与坐冷板凳混淆。”
小云问:“为什么叫坐冷板凳?”
文晶笑:“从前跳舞厅里小姐们都坐在后堂板凳上等叫名字,红人一个人出去,没人要的一直坐板凳上,故名。”
文昌诧异,“是真的吗?”
元师傅微笑,“听你们聊天真有趣,学会修眉没有?”
文晶笑:“元师傅,每一行都讲天分,天分最高那人便是业内状元,凡事并非单靠学习,所以我从来不把孩子送到天才班:天才会有一班一班那么多?开玩笑,那些,大抵不过是稍微用功的学生罢了。”
这话惹得元师傅笑出来,“与你们一起说笑,所有气恼都消失了。”
这时小云宣布:“我下周做手术,停工三天。”
各人叮嘱:“好好休息。”
她们告辞,施明手中还拿着镜子。
文昌对小云说:“师傅陪你入院,我不来了。”
小云也不表示特别失望,只是轻轻说:“医生建议用的钢架,叫做伊萨诺夫环。”
元师傅劝说:“这是一项多余手术,此刻取消还来得及。”
文昌说:“能够使小云快乐,既是有用,我明白,是因为我曾有同样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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