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缺 作者:浅斟慢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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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缺 作者:浅斟慢酌-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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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说了几句话便又昏睡过去了。
  如此又熬了一夜,天亮时张丰再也坐不下去了,她不能就这样看着无情死,她要出去求救。张丰首先来到陋居,那里已经没有人住了,昨天又遭到一番粗暴的抄检,里里外外更是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了,厨房里也只剩一个空灶和一些碎柴,连一个完整的瓦罐都没有。张丰想起另一个密室里还有一些东西,便爬到贮藏室里掀开掩藏着洞口进去,倒空一只盛着麦子的陶罐,抓了一些麦粒,又拿了一只陶碗,上来后张丰把麦粒捣碎,放在陶罐里煮了一些麦粥,大摇大摆地提着回到原来的洞里。喂无情吃了半碗稀粥后,她自己也趁热吃了一些,然后就等着搜捕她的人再次出现。 
  郭家坪没有郎中,郭岱一家又已经搬走了,村子里只剩下一些老幼妇孺,没有人可以帮她,所以等着被官兵带走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再等一会儿,如果官兵不来她就只好独自跑出去求救,可是这个办法不能保证自己和无情一起被带回长安,所以最好还是被搜捕自己的人抓到,那样自己才有机会求慕容冲救无情的命。当然,最好还是被自己人救到山里。所以她又对着外面的天空不死心地吹起了鸽哨。
  许是半碗热粥给无情提供了关键的能量,在张丰吹完哨子回身的时候,她惊喜地发现无情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张丰喜极而泣。
  “你真爱哭。”无情用低哑虚弱的声音嘲笑她。
  “你再吃点粥吧,趁还没有冷。你就因为刚刚吃了粥才好起来的。”张丰有些语无伦次地劝说着。
  “哪来的粥?”
  “我出去煮的,在陋居那边。”
  “你太莽撞了,会被人发现的。脚印扫平了没有?”
  “没有。我不打算躲了,让他们把我抓回去好了,慕容冲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你疯了吗?好容易逃出来了,你又要自投罗网,那我们之前做的一切不是完全多余吗?你要是舍不得离开慕容冲,早说啊。”无情气急,赌气说完便不再看她。
  张丰急忙安抚道:“你别急,你别急,我是担心你啊,你的伤再不治会有危险的,你一直昏迷不醒,我不能这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做啊,我又不愿离开你,等着一起被他们抓走是最快的办法了,你的伤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你这个笨蛋,如果找来的不是慕容冲的人呢?你没忘记有不少人等着要你的命吧?落到他们手里,我们两个都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是慕容冲的人,你真的有把握他们一定会把你交给慕容冲而不是悄悄地结果了你吗?就算他们真的把我们两个都带回长安,你可能会没事,但慕容冲绝对会让我合情合理地死掉。”无情喘息了几下,缓过一口气之后又说:“你也算是个聪明人,为什么有的时候会那么笨。快去把外面的脚印扫平,安心地坐在这里等,无悔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张丰傻眼地听着无情的训诫,然后听话地出去抹平了痕迹。回来时无情已经又睡了,张丰轻轻叫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知道刚才说话耗尽了他的精力,让他又昏睡过去了,可是那些粥再不吃会彻底冷掉的,自己又不能再出去热,还是应该趁热多吃点才好。所以她从陶罐里再倒出一碗粥,照一向的法子去喂无情,喂得几口,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人舔吮,张丰慌得猛一挺身,看到无情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满眼笑意地看着她,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不见一丝高烧中的迷蒙,唇角也虚弱地上挑着,无赖地对张丰说道:“我还没吃饱。”
  张丰的脸腾一下红了,若在平时,她一定会跳起来踹他几脚狠的,还要奉上一大堆的刻薄话,可他现在是伤员,张丰不能对他动粗,只好起身走到洞口,敞开半扇洞门对着外面猛吹鸽哨。意外的,一只鸽子精灵般轻盈地穿过窄小的洞门落到张丰的肩上,张丰立刻激动得忘记了尴尬,回身对无情说:“你看,我们有救了。”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无情却已经虚弱得无法再回张丰一个字,他亮晶晶的眼睛也已经变得毫无神彩,张丰压下心里巨大的恐慌,逼迫自己先做最有意义的事,她抖着手写下“陋居对面密室无情伤重”几个字,绑在信鸽的腿上,扬手放飞后,才任由自己扑向无情。
  面对无情眼里生命之光飘摇欲灭,张丰慌乱得口不择言,她小心地捧住他用头对他低喊:“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再坚持一下就会没事的,上一次,也是在这里,你也是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很多血,发烧昏迷,你都好起来了,这一次一定也能好的,一定能好的。”可是无情的眼睛一动也不会动了,张丰崩溃地喊道:“你喜欢我不是吗?求你醒过来,只要你不死,我就嫁给你,好不好?好不好?求你别死!”
  不管她再说什么,无情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他闭上了眼睛,连一个眼神也再给她,张丰急忙放平他的身体,进行人工呼吸,可是直到精疲力竭,无情也没有醒来,张丰绝望地昏倒在无情身旁,身下殷红的鲜血染湿袍角。

  第四十章 噩梦
  无悔进到密室的时候,先是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继而看到两个毫无生息的人,以为张丰和无情两个人都已经死去,这一刻,在惊惧、心痛、自责和积累了两天的焦虑、紧张、疲惫,以及来不及消退的找到密室的欣喜的余波,种种情绪的冲击之下,他几乎当场垮掉。当他扑过去,用手指去试张丰的气息,手指没有感到丝毫属于呼吸的温暖气流,触手处反而一片冰凉,当时他的心也在瞬间冰凉起来。看着张丰身旁明显也已经死去的无情,除了自责他没有别人可以责备,一时间无悔心力交瘁之下只觉得心丧若死。
  刘敏进来,很粗暴地把无悔推到一边,对着张丰望了几眼后迅速地拿出针包利落地扎了几针,收针后她才一边搭着张丰的腕脉,一边抬头对目瞪口呆面有愧色的无悔说:“她病得不轻,得赶快找个地方安置调养。”
  “公子他……现在怎样?”无悔瞅了眼仍然无知无觉的张丰小心问道。
  “别担心,她现在不是昏迷,只是睡着了,她伤心过度需要好好睡一觉,所以我暂时没有让她醒过来。”
  “噢。”无悔放心地应了声,想起刘敏开始说的话,说道:“这附近并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让公子养病,我们要去的地方却至少要走两天,如何是好?”这个平日非常有担当敢决断的人,此时为这点小事倒没了主意。
  刘敏皱眉:“沿途如果能有地方让她好好歇息,有地方让我煎药的话也可以勉强行路。”
  “好,我会让人准备。这里不可久留,我们这就走吧。”
  “现在她不能吹冷风也不能累着,你去准备一下,想个让她在路上能舒服一点的办法,我再检查一下她身上有没有外伤和其他的不妥,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
  “诺。”无悔答应着便猫腰爬出洞去,离开时细心地掩上洞门。其实这个树枝和泥巴做成的洞门经过多次的移动和摔打之后,上面的泥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挡挡视线没问题,挡风的作用已经不大了,不过总是聊胜于无。
  无悔出去后,刘敏借着洞外漏进来的光线,抽于起先早已看在眼里的那个垫在无情颈肩处的布包翻检了一下,然后快手快脚地替张丰清理了一下身体,换上布包里找到的干净裤子,把换下来脏衣服顺手埋在松针下面,再替张丰稍稍整理了一下外袍便钻出了山洞。
  外面,无悔已经站在洞外等候,见她出来,便进去把张丰背出来,一名随从立即用一条撕开一侧的睡袋把张丰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又用两条腰带把张丰牢牢地绑在无悔的背上。无悔在随从的帮助下上了马,又抖开一件雨披把自己和张丰一起罩住。旁边,早已有人用一件雨披卷起无情的尸体绑在一匹马上,一行人警惕地朝来路而去。
  张丰在马背上醒来,感觉眼前一片黑暗,依稀还是靠在无情的背上逃避追兵的情形,她想也没想就叫了声“无情”。
  “公子,你醒了?”回答她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马停了下来。
  “无悔?无情再哪里?”问出这句话时,张丰不知道是已清醒还是尚未清楚,也不知她是希望自己已醒还是未醒。
  “正被送往无情谷。”无悔的回答也是模模糊糊的,语气冷静而沉重。
  “无情他……他……”她真想问“无情他没事对吗?”可是她已经完全睡醒了,所以密室里的记忆也跟着她一起苏醒,那样深刻的记忆终究不容她自欺,然而她也无论如何不忍心说出那个“死”字,终于什么也没说,只任由泪水不停地冒出来。
  无悔不言不动地让她哭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累不累,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下?”
  张丰用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无悔掀掉雨披解开身上的带子下了马,然后小心地扶张丰下来,张丰的腿长时间悬空,乍一接触地面,脚一下麻了,身子软软地向地面倒下,无悔赶紧扶住,抱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前后的随从这时也都下了马走到张丰跟前行礼问好,张丰揉着腿一一答应了,又被刘敏过来望闻问切一番,再起身溜达了一会,才重新上路了。
  为了张丰的身体,两天的路程被拉长了三天,为免张丰思虑过甚,刘敏在药里加入了大量的安神药物,使得张丰在路途中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张丰睡得是昏天黑地,日有无光,免不了的就会有时神志不清,以至于醒来时常常叫错名字。
  张丰醒来,又一次叫错名字,无悔也仍然不更正,仍旧回一句“公子醒了。”不过这次他没有问张丰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下。
  “再行两刻钟时间就到地方了,到时公子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张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她已经知道这次的目的地不是无情谷,而是无悔无意中发现的那个岩洞。无情谷来来往往的人和来往的次数太多了,难免会被外人知悉,如果慕容冲下决心找,要找到这个地方并不很难,所以一开始他们便是把这里定为目的地。而这里离长安其实倒比无情谷更近。
  “在路上无法吃到可口的饭菜,等到了家里公子就可以好好地吃一顿了,你最喜欢的丁大厨已经被接到这里来了。公子,你想吃什么?等下我马上让他去做来。”
  难为这个冷面的男人,为了分散张丰的心神这几天竟说了许多废话。
  张丰打点起精神笑道:“吃什么都没关系,最要紧是先洗一个澡,我已经臭得几乎把自己熏死。”
  “那还不好说?离岩洞三里的地方就有一眼温泉,公子是要过去洗还是让人担水回来都很容易。”
  “那真好。”
  静了一会儿,无悔的声音又起:“看,无忧来迎公子了。”
  张丰从无悔的身后探头看去,可不,裕儿正向着张丰这里飞奔而来,不一会就已经冲到马前,无悔下马,然后把张丰抱下来轻轻放在地上,却不放开,仍然用手扶持着。张丰微笑着对裕儿张开双臂,裕儿立刻扑了下来,无悔提醒道:“无忧慢些,公子脚麻站不稳。”
  裕儿听了连忙改抱为扶,手臂结实有力。裕儿已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小时候清亮的嗓声变得跟公鸭似的,个子也比张丰还高出小半个头,只这个事实就让张丰这个“哥哥”当得越来越勉强了,更不用说张丰的体形和相貌上的破绽了,可是张丰却仍然抱着驼鸟心态维持着现状。
  张丰的“房间”在岩洞里一个干燥通风的角落,是用石墙隔出的一个独立空间,门是木门,散发着新鲜木质的清香,“房间”里最醒目的是一顶厚实的大帐,帐中罩着的是张丰在无缺山庄的那张大床,床上铺着厚实的被褥,床尾处还有一张稍薄的棉被以为备用,另有一口木箱并一几一凳,虽然简单却很周全,有很高的舒适度,在这样偏僻的地方,没有路,又要保密,往这里搬东西可不是件容易事,况且时间又这样紧,在这样的情况下布置出这样一个房间显然费了不少人力和心力。
  算起来今天是除夕,所以一顿丰盛的晚餐是少不了的,虽然面临困境,虽然有人死去了,但对于这些亦商亦兵甚至亦盗的汉子来说,哪个又是没有见惯风浪和死亡的呢?身边的伙伴死了他们当然会难过,但他们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所以他们早已懂得了不能把别人的灾难加在自己的心上,学会了该怎样让自己活得轻松些,他们会想,已方是折损了几人,但对方被砍翻的更多,这也就不算很冤了,重要的是张丰已经脱险了,为这就应该好好庆祝一番了,更何况又是过节呢?所以大家选择了把心里的难过掩藏起来,由衷地为张丰的归来而庆祝,并诚心诚意地互致祝福。张丰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但她心里虽然悲伤着无情的死,却也不忍却了大伙儿的情,装出高兴的样子吃了一顿团年饭,到底辛苦不过,推说身体不适早早回自己房间了。
  洗了澡,又吃了一顿饱饭,把颠簸多日的身体摊在宽敞舒适的床上,不是不惬意的,尤其吃饱了肚子之后,似乎连伤心都淡了许多,张丰躺在床上不久,就沉入到梦乡里去了。
  灰色的天幕上无日无月,却有暗昧的光线充斥着整个空间,所有的东西,所有的地方全都是一样的色调,既没有远近的层次,也没有明暗的区别,一体都是灰灰的。张丰行在空旷的天地间,周围全是各种各样的死尸,固定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各种各样不同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就像一个巨大的死亡展览。这些死人很多是她以前曾经见过的,那些饿死的、病死的、被人杀死的人,那个被谷雨用长枪贯穿了身体的山贼睁着惊恐的眼,把山贼钉在地上的那杆长枪兀自颤动不止。张丰在这些死人间走着,仿佛心已麻木似的并不觉得害怕,走了一阵之后,景物忽然变换,眼前出现一大片桃花林,灰色的花瓣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好像不怎么受地心引力的影响似的,张丰正看得出神,听见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看,这是我为你建造的乱世桃源。”张丰扭脸看见无情就站在身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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