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玄机- 第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读书最有出息的是袁世凯叔祖父袁甲三,二十九岁考中进士,随即跻身官场,从礼部主事六品官做起,一路春风得意,在袁世凯出生前后几年里,署理钦差大臣,督办安徽军务,当上漕运总督。袁甲三凭功名仕途,光宗耀祖,使袁家一跃成为当地的大望族。袁世凯出生前六七年,捻党张乐行在安徽亳州起事,造反的捻军打破原有封建秩序,打烂士人科举入仕的常规,皖北豫东再也摆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靠读书做大官的袁甲三对捻军恨之入骨,咸丰三年(1853年),也就是袁世凯出生前六年,奉命从皇城赶赴安徽前线,给安徽团练大臣、工部侍郎兼署刑部左侍郎吕贤基当助手,成为“帮办团练大臣”,不久独率一支军队,多次挫败捻军领袖张乐行所率部队,成为捻军死硬劲敌,后来还与太平天国悍将陈玉成、李秀才交过手,为大清王朝立下赫赫战功。                  
乱中取胜(2) 
高冕  
  咸丰三年对不少京官而言,是人生命运大转折之年。就在这一年,曾国藩奉命在湖南老家办团练,创建后来名声赫赫的湘军。也就在这一年,工、刑二部左侍郎吕贤基奉命回安徽老家督办团练,随他返乡剿捻的还有后来比他名声更响亮的李鸿章。面对共同的敌人,袁甲三与曾国藩、李鸿章等人互相勾连,在血与火的疆场上结下不解之缘。本想效法袁甲三青云直上的袁氏子孙,对断其进身之途的捻军咬牙切齿,认为捻军“上逆天理,下违父教”,在叔祖父袁甲三率领下,袁氏一门纷纷投入消灭捻军的队伍。袁甲三长子袁保恒、侄儿袁保庆,都投到袁甲三麾下带过兵。袁保恒是道光三十年进士,像其父科举入仕,风风光光地当过翰林院编修、检讨等职,随后随父从军;此人颇有带兵打仗天赋,与捻军作战屡屡得手,官运亨通,到咸丰七年(1857年),也就是袁世凯出生前两年,因战功授侍讲学士衔,官拜从四品,获赐顶戴花翎,次年获“伊勒图巴图鲁”(勇士之意)封号;同治七年(1868年)到李鸿章军中委用,山东平捻结束时加三品衔,授侍讲学士;后随左宗棠赴陕,同治十一年(1872年)肃州战役后获头品顶戴,两年后擢升为户部左侍郎、内阁学士,光绪元年入京任吏部侍郎、刑部侍郎等职,成为朝廷大员,也成为袁氏家族中功名仅次于袁甲三的二号人物。袁保庆随叔父袁甲三征战半生,叔父死后奉旨补任知府,后任江南盐法道,官至正四品。袁甲三幼子袁保龄曾入李鸿章幕府当幕僚,为李所器重,后来成为朝廷最高决策机构的一名高参。 
  祖辈从军发迹的经历,以及他们在奋斗过程中与大批文臣武将,特别是与兹后跃升为朝廷顶级重臣的曾国藩、李鸿章等人结下的情谊,对袁世凯的人生选择,对他日后踏入官场、攀枝高升,产生极为重要的影响。 
  袁世凯急于找到一条青云直上的捷径。求功名求到二十岁,科场竟给他判了个死刑。第一次乡试落榜后,光绪二年(1876年)岁末,雪过天晴,他娶陈州一于姓大户人家的千金做妻子,两年后长子袁克定出生。袁世凯官欲旺盛,娶妻生子、为人夫为人父之后,更是求官心切。第二次乡试落第前夕,按照当时捐纳制度,报捐了一个中书科中书的虚衔。中书科中书是个从七品官,而且并没有实际到任,只是画饼充饥、自欺欺人,袁世凯想起来每每不舒服。然而,自己一无才学,二无靠山。捷径何求呀?曾任江南盐法道肥差的嗣父袁保庆,同治十二年(1873年)夏天患霍乱死去,少年袁世凯抚棺返回故土,不得不结束滋润的纨绔生涯。第二年春,因军功擢升内阁学士的叔父袁保恒返乡省亲,在袁氏十数个少年中独独看中了袁世凯,把他带到京城读书,袁世凯又有了新的靠山,但好景不长,他十八岁那年,调任刑部侍郎的袁保恒染上时疾,死于赴河南开封帮办赈务任上。两座靠山先后崩塌,不学无术的袁世凯,只好选择不占什么便宜的为官捷径——花钱捐官。他硬着头皮向亲友告贷,看尽了脸色,听饱了胀话,好歹凑了千余两银子,于光绪六年(1880年)春,辞别母亲、妻儿,兴冲冲奔到京城捐官。谁知白花花银子流水般花出去,那些个自称手眼通天、胸脯拍得嘣嘣响的公子哥们一个个消失了。等到行囊空空、钱袋瘪瘪,袁世凯才明白自己被京城的纨绔子弟们耍弄了。他在京城客栈里忿忿然睡了三日,粒米未进,被客栈老板扫地出门。欲哭无泪,走投无路,袁世凯在京城街头茫然孤踱。这时有辆马车擦身而过,在他前面不远处停住,帘掀处探出一张脸来,四目痴对许久,才异口同声叫了声:“真的是你呀!”原来,此人是袁世凯盟兄徐世昌。当年袁保恒去世后,袁世凯在嗣父袁保庆名下,分到叔祖袁甲三生前在陈州府置下的一座小宅院,便在那里组织起“丽泽山房”、“勿欺山房”两个文社,附庸风雅,过起诗酒文人的生活。一日,袁世凯正在书房读书,有位秀才前来拜访,两人一谈便觉投缘,从中午直谈到深夜,仍觉谈兴未尽。于是,两人换帖结拜兄弟。这个秀才姓徐名世昌,字菊人,天津人,正在陈州授馆课童,袁世凯称他“菊人兄”。袁世凯见菊人兄一肚子好才学,却窘迫得没盘缠进京赶考,慷慨解囊,送他几百两银子,使他得以启程。进京后,徐世昌果然大有出息,中举人,中进士,入翰林院做了天子近臣。这晚得知袁世凯穷途落魄内情后,徐世昌很快凑了三百两银子,嘱他回家后再凑些银子,到天高皇帝远的南方找叔祖、叔父的老关系去捐官,说罢雇了辆马车送他返乡。 
  返回故乡一个月后,袁世凯带着七拼八凑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再次背井离乡,按照徐世昌指点,奔赴南京寻求前程。然而,盘桓十几天,跑遍亲朋故旧宅邸,袁世凯还是没捞到一官半职。平素好色的袁世凯,沮丧之时便在秦淮河的烟花巷里寻求解脱。数天后,他清醒了,知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便前往素有冒险家乐园之称的大上海去撞大运。大上海洋气繁华,街头行人如蚁,但袁世凯觉得莫名地孤独。举目四顾,这座大城市竟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暮色苍茫,袁世凯不由自主走向红灯笼高高挂的地方,那里是妓院,螺蛳一样附在门口的热辣辣的风尘女子,给他带来一时的慰藉。一连十几天,他一家接一家地逛着上海滩的青楼花巷,领略江南女子的万种风情。有天夜里,他又来到一家挂红灯笼的妓院,也没抬头看看招牌就闯了进去,娴熟地向鸨母扔去一大锭银子,在鸨母随之唤出的一长排姑娘中,点了一个俊脸蛋上没媚笑的娇小丫头。那小女子很特别,进了房掩上门,也不张嘴要银子,也不大大咧咧脱衣服,而是给他敬上一杯香茗,斯斯文文地坐在床沿上看着他,轻言细语与他拉家常。说话间袁世凯知她姓沈,苏州人。她从他的长相中就猜出他是“北方大哥”。姑娘问,大哥这样一个读书人怎么也到这种乱糟糟的地方来。袁世凯一下无言以对。沈姑娘察觉了,说像大哥这般眉宇间英气逼人的栋梁之材,即便科场不济,也是有千条路万条路可走的。袁世凯听了为之心动,心想这烟花巷中竟还有这等慧眼不凡的奇女子。沈姑娘又道:小女子虽是青楼一贱人,但也听说如今官场并非只一扇大门,只要肯钻营,旁门、侧门、后门也都是进得去的。我看大哥决非平庸之辈,岂能与那班瘪三一个样子,在这乱糟糟的地方埋没自己!沈姑娘的一席话触到袁世凯的心痛之处,使他回想起生父、嗣父、叔父对他的殷殷期待和苦心栽培,羞赧不已,心想自己功不成名不就,竟跑到这种地方醉生梦死,岂非形同禽兽。他爱上了这个苏州小女子,打开的话匣再也合不上。一连三天,两人说呀说,仿佛有说不尽的话。第四日凌晨,小女子将自己全部积蓄包进袁世凯衣服里,一字一顿地说:哥哥今日一走,小女子就下洗衣房干活,从此不再接客,待赎出自家身子,一心专等哥哥。只盼哥哥早日成就功名,来接小女子。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服侍哥哥一辈子。袁世凯听着不禁流了泪,没有山誓海盟,只是把她搂得紧紧的。                  
乱中取胜(3) 
高冕  
  这位沈姓小女子,宛如黄浦江畔的一盏航标灯,使他从滔天浊浪中浮出来,振作精神重新走上寻求高官厚禄之路。 
  袁世凯远奔广东潮州,投到潮州府知事兼办海关周馥门下。周馥官虽不大,但兼着海关肥差,倒是有钱。此人是袁世凯嗣父袁保庆至交,当年曾得袁保庆力荐,投靠朝廷第一红人李鸿章做文牍,得到李鸿章器重,才有了眼下出息。周馥不忘旧恩,不到两个月,就花银子为袁世凯捐了个正五品同知。袁世凯没有白跑,连升四级,从七品官一下升到了正五品官。圆月当空的夜晚,袁世凯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上海滩的那位奇女子,想起她那番铮然有声的劝说。周馥知他有抱负,不愿他误在自己手里,说本想把他推荐给李少荃爵师(即李鸿章),但人家现在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位高权重,一下不好冒渎,只好先推荐给他的女婿、记名道张佩纶。张佩纶是周馥同年至交。袁世凯带着推荐信北上,初秋时节赶到直隶总督府所在地天津,费了一番周折找到张佩纶。但张佩纶看完信直摇头,前来求官的人快把总督府的门槛都踏烂了,僧多粥少,他实在无能为力。张佩纶看在周馥情分上没打发他走人,要他先在府中打打杂,待机找差。 
  袁世凯满心不情愿地在总督府打着杂,盼星星盼月亮等待好消息,但张佩纶告诉他,空缺的都是一些芝麻官。袁世凯很焦虑,自己年已二十出头,靠人家的银子捐到五品同知官衔,却一屁不值,只是一个虚名好听而已。这让野心勃勃的袁世凯时常产生强烈的饥渴感。循规蹈矩赶科场没出息,循矩蹈矩花银子捐官同样没出息。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如此虚度光阴!到年底,张佩纶看他满脸愁云的样子,也没什么好办法,搜索枯肠,给他指了条路子,要他去投李鸿章部属、淮军统领吴长庆试试。张佩纶本来只是试着说说,没想袁世凯一听来了精神。袁世凯心想,自己叔祖、叔父都是从军发迹的,大概老天爷要叫袁家后代都吃这碗饭的;再说,袁吴两家交谊深长,吴长庆还是嗣父袁保庆的拜把兄弟。于是,光绪七年(1881年)春节刚过,时年二十二岁的袁世凯,迫不及待地辞别张佩纶,出津门,渡海河,兴冲冲奔赴山东登州,投入淮军重要统领吴长庆幕下。 
  袁世凯当是属于乱世的。平静的生活将他淹没,沧海横流的汹涌波涛却将他高高托举。 
  机会终于到来了。光绪八年(1882年)6月,朝鲜局势大乱,战云笼罩,如同一只引燃的火药桶,随时可能爆发。事件起因是,清同治三年(1864年),朝鲜国王李升死去,十二岁的李熙以支系继承王位,因其年幼由父亲大院君李罡应摄政掌权。同治十二年(1873年)李熙亲政,大院君交出权力,因李熙生性懦弱,最高权力渐渐落入闵妃为核心的亲日外戚集团手中。闵妃背后的闵氏集团,是朝鲜世家巨族,政坛上很有势力。日本国在明治维新后实力大增,急于扩张,积极推行“大陆政策”,把吞并朝鲜作为实现其战略图谋的第一步。光绪二年(1876年),日本逼迫朝鲜签订不平等的《江华条约》,否认大清国对于朝鲜名义上的宗主权,从此在朝大肆扩张其政治经济势力。大院君不甘心失去大权,闵妃集团便废除其创建的军队,剪除其羽翼,另聘日本教官编练军队。改革军制,毁了很多官兵的饭碗。留在军营的官兵因拿不到军饷怨气冲天。日本势力在朝扩张,引起朝鲜国内很大不满,加之闵妃集团自恃有日本作后盾,骄横跋扈,为所欲为。光绪八年六月九日(1882年7月23日),汉城欠饷士兵首先揭竿而起,杀死贪官污吏,攻占武器库,焚毁权贵宅第,袭击日本使馆,处决日本教官,包围王宫,闵妃在乱中乔扮宫女仓皇出逃。原先失势的大院君集团乘机卷土重来重掌大权。日本闻讯后,谋划借机出兵朝鲜,用武力夺取更多权益。清政府接到驻日公使情报和闵妃派出的专使金允植、鱼允中求救后,决定派水师统领丁汝昌率三艘军舰、淮军统领吴长庆率六营官兵急赴朝鲜。因1882年为农历壬午年,发生在朝鲜半岛的这场兵变,史称“壬午兵变”。 
  光绪八年七月初十日(1882年8月23日),吴长庆率本部人马,乘运兵船从山东登州启程,向朝鲜进发。年近二十三岁的袁世凯十分豪迈,任凭海风拂面,屹立船头,放眼远眺,大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之感。听到要往朝鲜平乱的消息,袁世凯兴奋得睡不着觉。他在写给兄长的信中说:“弟限于资格,中原难期大用。抵高丽,能握兵权。”他还说,“既建功业,不愁朝王李熙之不我用。”他断定,“李熙,庸主耳,无能为,夺其政权归我掌握,犹反手也。”很难相信,这些话出自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之口。但青年袁世凯就以这等口气说话。他以超人的政治嗅觉,一下认准,异国之乱是自己千载难逢、出人头地的良机;一下明白,自己到朝鲜后应当干什么,应当怎么干。 
  袁世凯决意抓住这次机遇,在吴长庆面前好好露一手。一年多前,吴长庆接纳袁世凯,本意是要他读书赶考。当时,南通籍状元张謇在吴长庆幕府中任首席幕僚,吴长庆便命袁世凯拜张謇为师,学习诗文。袁世凯见吴长庆也要他读书赶考,暗自叫苦不迭,但他一时不敢逆吴长庆之命。吴袁两家交往,开始于袁世凯叔祖袁甲三时代。吴长庆父亲吴廷襄,当年是安徽庐江地主团练首领,咸丰年间太平军围困庐江,吴廷襄派吴长庆前往宿州向袁甲三火速讨救兵。袁甲三一时拿不定主意,向子侄们讨主意。袁保庆以“绅士力薄,孤城垂危”为由,力主驰援;袁保恒则以“地当强敌,兵不能分”,反对救援。结果,争论数日,庐江被太平军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