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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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三辑)-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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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调料。”
  川盯着昙瞅了一会儿,又看看我,咧嘴哈哈笑着,不住地点头。    最后,昙大笑着把他推倒在草地上。
  下面的水边,姬和金带着少女那种特有的笨拙在往海里扔小石头。梅一叫她们,她们就跑了过来,辫子来回甩着。她们一下子扑倒在草地上,然后扭着身子坐了起来,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三明治。
  “不要吃得那么快!”梅警告道,“你们会噎着的。”
  妹妹金朝着梅努努脸,把半个三明治硬塞进自己嘴里。川噘起了嘴,弄得嘴唇都快要碰到鼻子了,金哈哈大笑,把面包和炸鱼都喷了出来。昙告诉她这样太不淑雅了。两个女孩马上坐直了身子,细嚼慢咽起三明治来——只要昙一跟她们讲要淑女些,她们就会收敛很多。
  “除了鱼肉的三明治你们没带别的来?”我问道,检查着我手中三明治的夹馅。
  “我们本该带些牡蛎来,”川说道,“也许再来点儿犀牛角,一点儿……”
  “那些东西是为你这种老家伙准备的。”我对他说道,“至于我,只需要点儿花生酱就可以了。”
  我们吃完饭后,川往后一仰,头靠在梅的腿上,讲了一个会说话的蜥蜴的故事,它被一个农夫误认为是佛陀。金和姬拥在一起睡着了,自打吃完东西她们就昏昏欲睡。昙斜靠在我臂弯间,任我抱着她。然后那种感觉就又来了,并不突然,而是逐渐在心中滋生的。我犹如陷入沉思,就像整个身子浸入了一个温暖的浴池,我生命中的第一次——所有我所能记得的生命里——感觉回到了家。这些人就是我的家人,那是一种将所有的日子都浓缩后压在我身上的错乱感觉。我闭上眼睛,把脸埋在昙的秀发中,试图保持这种感觉,将它密封在我的头脑里,以便让我永远不会忘记。
  两个穿T恤和泳裤的男人沿着海边向我们这个方向走来。他们到了沙丘边,爬上了我们坐的地方。他们两个没比我大多少,从他们肥胖又细嫩的脸来判断,我猜他们是美国人。当两个人中较高的那个说话时这个判断被证实了。
  这家伙有个大下巴,数百颗白珠子在他长长的黑发上编成了许多珠串,他外表显得凶悍,他问道,“你们几个是在那个帐篷里表演的,对吗?”
  梅不喜欢美国人,对他不屑一顾,而川则习惯于把他们视为潜在的收入来源,便告诉他我们确实是马戏团的演员。
  姬和金悄悄低语着,嘻嘻哈哈地笑。
  川问那个美国人的朋友——皮包骨头,珠子稀疏,目光呆滞,嘴唇微张,他头上还戴着一个复杂的耳机——是做什么的。
  “滑翔运动。我们是来做滑翔伞运动的……要不是这儿不断有风的话,计划也不至于一团糟。我真该把他留在屋子里,可他妈的全乱了。他不想颠坏屁股。”他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块儿塑料片。这块塑料是正方形的,上面安着一个胶状小盒,形状就像一块切割好的钻石,里面充满了蓝色液体。“想给你们的日子带来些亮色吗?”他晃晃塑料片,似乎要用好处吸引我们。然而没人接受他的提议,他耸耸肩,把塑料片塞回到兜里。他瞥了我一眼,“嘿,扔飞刀的蠢家伙……那肯定是他妈的计划好的表演!尤其是当你‘干掉’‘小梅花’时。”他朝梅跷跷大拇指,然后站在那儿点着头,望着大海,仿佛接收从那个方向传来的信息。“好吧,”他叹道,“好吧。这很伤人,可值得信赖的内心告诉我,我的外国做派看上去滑稽可笑……甚至讨厌。可能我确实有些滑稽。现在我得到了恰当的启示,我不得不觉得我确曾很令人讨厌。”
  川想否认这一点,梅低声地嘟囔着,金和姬看上去迷惑不解,而昙则问那个美国人他是否在度假。
  “谢谢,”他对昙说,“漂亮的小姐。我总是对礼貌的慰藉心存感激。不,我的朋友和我——还有另外两个人——在旅馆里做事。我们是音乐家。”他从游泳裤上取出了皮夹,在里面拿出一个邮票大小的薄薄的金子做的薄片,他把它递给昙。“你见过这个吗?它们是一种新式的……像是纪念品的东西。它们只能播放一次,但会给你带来一种快感。把你的手指接在上面,直到听到声音。然后就不要再碰它了——它们会变得非常热。”
  昙正要按他所讲解的去做,可他说道,“不,等我们离开再试。我能想像得到你会喜欢听的。如果你确实喜欢,今晚表演后到旅馆来。你会成为我的客人的。”
  “是你创作的歌吗?”我问道,现在我对他感到好奇了,现在他变得比他刚出现时还要复杂难测。
  他说是的,这是一首原创作品。
  “这歌叫什么?”川问道。
  “我们还没给它命名呢,”美国人说道,然后他顿了一下问道,“你们马戏团叫什么名字?”
  我们几乎同时答道,“光芒万丈的绿色星星。”
  “太适合这首歌了。”美国人说。

  两个男人刚走出听见我们这边发出的声音的范围,昙就把指尖按在了金片上,一支充满活力的音乐马上流淌出来,结构不复杂,但却是由合成器、管乐器、吉他复杂地堆叠起来的,密集地将主题和隐约的反主题演奏出来,既轻柔又很有节奏感。
  姬和金站起来,跳起了双人舞。川则轻点着头,用脚打着拍子,甚至梅都着迷了,闭上眼睛摇摆着。昙吻了我,我们看到从金片上慢慢升起一股细细的白烟,而金片本身也开始收缩。事物总是不像它们看起来那样。金片是多么令人惊异啊,将各种可能性汇合在一起,将整个马戏团团结到了一起。我们六个就是整个戏团了。第六个人是少校,而不是范。阏为即便范和我们一起工作,但他也从未真正成为我们的一部分;而尽管少校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也总是躲在帐篷里,但他就像我们精神角落里的一个影子……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和无法否认的事,所有这一切都汇聚在这个精确的时空中,一个男人——偏偏又是个不太吸引人的男人一一从一片荒芜的海滩走上前来,赠给我们一块金片,上面储存着一首以我们马戏团名字命名的歌曲,这首歌是那么准确地将平凡琐事与异国情调融合起来,刻厕出在“绿色星星”里的生活,轻烟般的音乐在这个完美的时刻响起,然后随风消逝。

  随后的几个月,范可能随时都会要我告诉他有关爱情的事。我也许会说上几个小时,而且不会给爱下定义、原则或者讲一些说教的话语,而是要描述很多场景、那些瞬间的感受,还会跟他说有趣的小事。我太高兴了。尽管我天性阴郁,但我现在很快乐,甚至想不出什么词语能更好地形容我的感受。虽然我继续研究父亲,去追查他的各种活动,了解他的商业策略和社交影响,但我现在确信自己永远不会主动寻求与他对抗了,不会再去试图得到我的遗产。我只想生存下去,并让那些我所爱的人安全、远离困扰。
  昙和我并没刻意隐瞒我们的关系,我以为范会因我的过错而责骂我。我甚至拿不准他是否会把我踢出马戏团——反正,我为这种可能性做好了思想准备。但他从未说过一个字。尽管如此,我还是注意到了他对我的态度有种冷淡的味道。他常常怒气冲冲地对我说话,有时又拒绝和我对话一不过这表示他还不是很恼火。我不知道该怎样应付他这种冷淡。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因为他过于关心、爱护昙,也不是他接受了这种不可避免的事的一种反应。不管是哪种解释都无法令我满意。我怀疑他心头很可能有更重要的事,这件事非常重大,与之相较,我纠缠他外甥女简直是小事一桩。

  昙和我成为情人大约七个月后的一天,我的怀疑被证实了。
  正午时,我往到拖车走去。当时我们扎营在一块干净的红土地上的硬木林边,这个地方位于邦玛蜀的中部高原附近,距柬埔寨边境不远。我以为范这个时候该去镇里了,他通常在表演前花一整天贴广告,我打算趁此机会去用用电脑。可我进去后却看见他靠在桌边站着,正在叠一件衬衫,他身旁的椅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提箱。
  我问他在干什么,他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装着马戏团及其所有东西的所有权的契约,以及表演执照。“我已经把所有东西都签署过了,”他说道,“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请联系我的律师。”
  “我不明白,”我惊呆了,问道,“你要离开?”
  他把叠好的衬衫放进提箱。“你们今晚就能搬到拖车里来。你和昙。她会把这儿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我猜你已经注意到她有轻微的洁癖。”他挺直身,把手按在后腰上,似乎那里有些疼痛。“账目、明年的预约……都在电脑里。其他的……”他指了一下墙上的橱柜,“你知道东西都放在哪儿。”
  我简直回不过神来。这么说,我现在就要成为“绿色星星”的负责人了?这个想法弄得我手足无措。这个多年以来陪伴着我,我生命中至今为止惟一一个不曾离开我的人马上就要离开我,永远不会回来了吗?这也让我觉得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要离开?”
  他转向我,皱着眉头说道,“你非要知道?好,因为我病了。”
  “但为什么你想要离开呢?我们可以……”
  “我的病不会好。”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盯着他,试图看出他生病的迹象,但他瞧上去不比平时更消瘦、苍白。我感到一股悲伤涌上心头,但我知道他不想看到这个,于是尽力克制自己。
  “我们可以照顾你。”我说道。
  他开始叠另一件衬衫,“我打算加入我姐姐和姐夫所去的那个地方,他们坚持称之为……”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词,“天堂。”
  我回忆起自己曾与昙进行的谈话,那次她表达了十分反感上传智能人性的对话。要是老人濒临死亡,这样做他就不会“死”了。尽管如此,我不能适应这种肉体和机械的转换。
  “你们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吗?”他问道,“昙是非常健谈的。”
  “那么,你已经跟她说了?”
  “当然。”他检查了一下手上那件衬衫的背部,结果发现上面有一个洞,于是把它丢在一旁,“我和她已经道过别了。”
  他继续慢吞吞地收拾着,我看着他在成堆的杂志和报纸间徘徊,把文件盒及书本踢到一旁,他的手移到哪里,哪里就灰尘四起。我不再紧张,放松了下来,一颗心也从嗓子眼落回了胸腔。我走到门口,站在那儿往外看,什么都看不到,强烈的日光照进了我的心。
  我转过身子时,范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手里提着衣箱。他递过一张叠好的纸说道,“这是密码,你能用这和我联系,一旦我被……”他的笑容干巴巴的,“我想‘处理’应该是比较恰当的动词。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会让我知道,关于你父亲的那件事的决定。”
  我想告诉他我已经没有对付父亲的意图了,但我想这会让他失望的,于是我只是说,我会按他要求的去做。
  我们面对面地站着,空气中充满无言的情感,激荡着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各个瞬间的所有往事。
  “我打算在太阳下进行最后一次漫步,”他最后开口说,“你得让我出去。”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竟然只把我视为一个小障碍——这激怒了我。但我提醒自己他已经表达出了感隋。没请求许可,我一把抱住了他。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说道:“我知道你会处理好各种事情的。”说着从我身边挤出门去,朝小镇的方向走去,消失在一辆停放的卡车后面。
  我走进拖车后部,来到小小的卧室隔间,坐在范的床铺上。
  他的枕套上印有一幅丝印画,画着一位漂亮的越南妇人,还有一行字——“甜蜜的小姐令你每晚舒适安逸”。他床旁的柜子上有一个破钟,一尊小小的胡志明的半身石膏像,几本书,几片很硬的蜜饯以及一条蝴蝶形状的塑料钥匙链。
  这场景色勒出范的日常生活,打动了我。我以为自己会哭,但我进行自我欺骗,告诉自己范依然是“绿色星星”的拥有者,我的悲伤就会逐渐减少,结果到最后我也没流出一滴眼泪。我有种相当奇怪的孤立感,周围各种事物和我毫不相干,我的身体和心灵似乎得通过某条通道才能看到外面世界的各种影像。回顾我和范生活的这些年,我说不出它们有何种意义。他养育我教导我,然而所有努力,因为没有通过感情的胶合,都变成了破碎的记忆,不比我关于妈妈的记忆更易于理解。这些记忆有实质性的内容,然而却没什么滋味……是的,除了混合着失望和失败的黯淡回味,这些回忆什么都不是。
  我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想做任何事情,于是来到桌前,开始检查账目,从黄昏一直工作到深夜。当我让所有账目都井井有条、清清楚楚,连自己都觉得甚为满意时,就开始查看预约合同记录。应该和我们过去接受的那些一样,都是到一些普通村子去庆祝当地的某些节日。可当我取出三月份的预约纪录时,我看到在十七号到二十三号这一周——二十三号恰好是我生日后十天——我们要到平圻演出。
  我想这一定是个笔误——范在记录新的预约合同时可能正在想平圻和我父亲,于是不经意地写下了错误的名字。
  我按照记录上的电话打过去确认合同哪儿出错了,却发现他并没犯错。对方还给了我们一大笔预付款,足够我们用上一年,我怀疑范接受这个预约是迫于马戏团的资金问题。我想他肯定把我和昙的关系进展的过程都看在眼里,笃定我永远不会为了向一桩二十年多前发生的罪行报仇而令她冒险,因此他决定强行让我和我父亲碰面。
  我气愤极了,第一个冲动就是毁约。可当我冷静下来后,便意识到这样做会让马戏团所有人都处于危险之中:平圻的居民可不是以宽容、让步而著称的,如果我拒绝接受范签订的协议,他们肯定会上法院追究此事,而我却不可能有机会胜诉。现在惟一能做的事就足履行合同,去平圻演出,让自己忽视父亲的存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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