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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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三辑)-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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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中;当我辛勤地致力于造福人类的研究时,我也是我自己。这两种互不相容的品性捆在一起成了痛苦的根源。如果可以把它们分开,恶就可以自行其是,不必受善的约束、指责;善则在光荣显耀的路上步步登高,不必因恶而羞辱、悔恨。分离它们的诱惑力是如此强烈,它使我废寝忘食地去研制这种药剂。最后,我用某化工厂的某种盐类配制成一种沸腾、冒烟的药液。我克服了自己的恐惧,把药液一口吞下。接着产生的,是撕心裂肺的、诞生和死亡的痛苦:肌肉在紧缩,骨头在断裂。不久痛苦过去,人有如新生。一切义务的束缚都溶解了,我感到轻松、兴奋、生气勃勃。我朝镜子里望,第一次认识了海德。他瘦小、轻捷,和仪表堂堂的杰基尔相比,他身上虽然有畸形、朽败的烙印,但也是自然的、人性的,给我一种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我极力克制海德心中那“欲”的冲动,再喝了一杯药剂,看我是否能恢复原形。我重受了一次肢体溶解的痛苦,又成了杰基尔。这种药的魔力引诱着我,直到我变成它的奴隶。试想想,只需一杯药,我就变成了海德,可以自由地寻欢作乐,为非作歹;同样只需一杯药,海德便像呵在镜子上的一口气那样消失,代替他的是德高望重的、坐在实验室里的杰基尔,任何恶行都不可能和他产生联系,他的名誉洁白无瑕,这有多妙!
  为了长期地尽情享受善恶分离的乐趣,我买进了大批这种盐类。但不久,终于出了破绽。海德撞伤了一个小女孩,不得不用杰基尔的签名支付赔偿费。这以后,我为海德另立了一个户头,而且在一段时期克制自己,不让海德出现,把他锁入“牢笼”。但禁锢愈久,欲望愈强,当我再一次喝下这种药剂时,海德变成了一个恶魔,于是犯下了打死卡鲁爵士的骇人罪行,全国都在通缉这个令人痛恨的杀人狂海德。
  我虽然做到了人格分离,但却有共同的记忆。海德在作恶时可以如醉如狂,不顾道德的约束;杰基尔对海德的罪恶却不能不怀着理智的恐惧。上绞架的威胁迫使我放弃这场游戏,而杰基尔正是我避难的城堡。但海德却一直在我内心嚎叫,要求复活,而且逐步摧毁我用药力维持的平衡。有一天,我在花园的长凳上休息,回忆着海德堕落的生活。忽然,一阵恶心,一阵颤栗,我晕倒了。眩晕消失,我觉得自己变得胆大冲动。我低下头一看,我的衣服变得又宽又大;那双富贵、肥润的手,变得青筋毕现,而且长满了毛:无需药剂,我竟又变成了那个人人追捕的、臭名昭著的罪人海德!
  我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我尽力把衣服整理得像样一些,用帽子盖住半个脸,叫了一辆车到了一家旅馆,人人接近我这恶的化身都止不住战栗,而我也怕见人。幸好我的笔迹还是同样的,我写了封信给拉尼翁,让他拿着我的信到我家去找浦尔,从锁着的柜子里把我的药剂拿到他那里去。于是我以海德的面貌出现,在拉尼翁那里,当着他的面恢复了杰基尔的面目。这件事对可怜的拉尼翁打击太大,他憎恶这种变形的试验,但又不忍心为了惩罚恶的海德而同时葬送善的杰基尔,这使他精神崩溃,走向了死亡。
  而我,面对着时时要变成杀人犯海德的可能,痛苦和恐惧使我精疲力尽。我不得不越来越多地把自己关起来,靠喝双倍的、甚至更多剂量的药保持杰基尔的原形。更可怕的是,那种盐类很快被我用完,我用重新购置的同种盐类制备出来的溶液,却再也不能产生复原的效果。我这才明白,我原来那批货是不纯的,正是我不认识的那种杂质,使药剂产生了邪恶的功效!
  我现在是最后一次用杰基尔的思想来思考问题了,我必须抓紧时间,把这份自白书写完。半小时之后,我又将变成那个可恨的海德,而且永远以他的面目做人,他会不会死在绞刑架上,抑或在最后的一刻有勇气解脱他自己?
  在此,我封好我的自白书,让杰基尔的生命来一个结束。

  厄塔森怀着无法形容的复杂心情读完了“自白书”,随即,他又从保险箱的深处拿出拉尼翁医生临终前给他的密信。那封信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杰基尔变形的经过,同时表现了一个正常人对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格分裂的极端憎恶。
  至此,杰基尔的人性分割的试验,以悲剧的形式告终。





《画廊里漫长的一天》作者:'加' A·M·德拉莫妮卡

  辜莹莹 杨士焯 译
   
  当克里斯多夫参观完地球展览馆时,他请的博物馆导游到了。他望着莫奈(睡莲)这幅画,觉得这次他所投入的感情比以往两次短暂的婚姻还要多。 
  虽然这幅画已经镶上新的画框,但是仍和他50年前见过的一模一样。他凝望着画中静谧的睡莲、摇曳的柳枝,开始联想到岁月留在他身上的印记——衰老、创伤以及苦痛。但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同样的人,不同的心情。他明白这一点。 
  克里斯多夫拄着拐杖,博物馆里的空气使他疲惫不堪,即便站在这幅画前面。他不再凝视那闪烁的帆布,而是把目光转移到特斯布斯拉博物馆导游的身上。这个导游酷似一只受过虐待的动物,浑圆得像热气球,粗笨的腿上紧挨着一大团紧凑而又有弹性的肌肉,头顶晃动着螃蟹眼似的眼睛,身体下半部逐渐变成一条细长的尾巴,很有弹性,并且镶有蓝色花纹。这些都表明他还年轻,或许还分不清雌雄。它穿着拖地的围裙,裙子上印有博物馆的标志。此时此刻,它站得笔直。要是它全身都是白色的并且没有头部和四个上肢的话,俨然就是一只螳螂了。 
  当导游靠近时,克里斯多夫的左耳便响起了一个轻微而又悦耳的声音:“这位是博物馆刚来的职员,名叫维特。”这声音是从他的通信软件发出的。他将这个程序命名为礼仪小姐,简称艾姆。“维特现在的这种姿势表现出它对你的浓厚兴趣以及尊敬。它对你手上的照相机很好奇。” 
  克里斯多夫对维特微笑。 
  “你的表情已经被维特的软件识别,可以开始对话了。” 
  于是对话开始。他摊开双手,露出整个照相机。之前他已经用它拍下莫奈的画。 
  “为我的孙子们弄些明信片。”克里斯多夫说。 
  维特发出了一连串的汩汩声,好比肠子在叫,也像是在炉子上煮沸的水。克里斯多夫根本听不懂它的话,也分辨不出音调的高低变化,但是艾姆立刻翻译出来:“你的照相机和我以前看过的不一样,大多了。” 
  “这个已经成为像我一样的老古董了。” 
  “你想和这幅画合影吗?要不要我帮忙?” 
  “当然。”他说。 
  只见维特飞快地甩动一只脚,从克里斯多夫手中拿过照相机,尾巴转向一侧以保持身体平衡,脊椎弯成S形曲线。它扭曲着身体,一只眼睛紧贴在照相机上。 
  克里斯多夫的心砰砰地跳。对着镜头微笑,抑制住想把手放在臀部上的冲动。它很快就拍好照片,把照相机还给克里斯多夫。 
  “不要再看了。”艾姆说。于是克里斯多夫转身看莫奈的画。 
  维特走近他,然后又走开了。或许是有人建议它应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个人类可以接受的距离。 
  “你有很多吗?” 
  “很多什么?” 
  “孙儿啊,先生。” 
  “三个孙子,四个孙女。” 
  “哦。他们都长大成人了?” 
  “还没。人类一出生就有性别之分。” 
  “维特显得很苦恼,”艾姆说,“你本该说得温柔点的。” 
  “对不起。”维特说。 
  克里斯多夫耸了耸肩,让它的软件为它解释。 
  他第一次看到莫奈的画是在80年前,当时他才十几岁。甚至在他更小的时候,他就看过这幅画的复制品。因此他对这幅画印象深刻。即使这样,他从未这么:大惊小怪,直到他们学校组织参观国家画廊。 
  当时他只顾和朋友四处闲逛,经常掉队,把老师和保安都给惹火了,直至最后甩开了整个队伍。为了找个地方抽烟,他绕过一个拐角,无意中发现了莫奈这幅画。他觉得这幅画很面熟,于是停下脚步。他发现这画与他所见过的复制品不一样。复制品就是无法处理好油墨,也不能再现原画的光色。 
  “按你们的时间来说,这幅画创作于公元1900年左右,地点是在欧洲一个名叫吉维尼的人口聚集区。莫奈在那儿有所房子。他画过这个花园很多次……” 
  “法国。”他大声叫道。 
  “什么?” 
  “吉维尼在法国。” 
  维特沉默片刻,后来又问:“你还好吗,先生?我的软件觉得我惹你生气了。” 
  “生气?”他说,“没有,只是我太老了。” 
  “如果人类能够听得懂我们外星人的指令,我们就很容易沟通了……” 
  什么?要我宰了你吗? 
  “我得坐下来休息一会。”克里斯多夫说完,便坐在屋子中央的长椅上。这个画廊建得真像地球上的博物馆。白色的石灰墙,光滑的硬木地板,天花板上的吊灯照亮了每一幅画作。谢天谢地,还好有家具可以让游客玩累了稍作休息。画和画排得太密了,不过从整体来看却像是一幅从天花板垂到地板的抽象拼贴画,混杂着不同时代特色和风格:安迪·沃霍尔的《康贝尔牌汤罐头》紧挨着一只业余画家笔下的狗。这只狗又依次排在斯坦利·斯宾塞的《圣人弗兰西斯和鸟》下方,上方则是安瑟·亚当斯拍摄的美国山峰照片。只有莫奈的画还留有自己的一点点空间,或许是因为安放它的那面墙藏有特殊的安全措施。 
  “孙儿们让我帮他们拍下这幅该死的画的照片。”他喘着气说。 
  维特皮肤表面抖动着一个液泡。艾姆说,这表示它很惊讶。“你不是来……你自己不想来欣赏这幅画吗?” 
  克制点自己的感情,老家伙,克里斯多夫暗中告诫自己:“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欣赏印象派的画,我在伦敦见过一次了。更确切地说,我是一个雕刻家。我来是为了欣赏特斯布斯拉的雕刻。” 
  “哦,原来如此。那你一点都不喜欢这幅画吗?”维特眨着眼睛问道,“比如它的光色?各种深浅不同的绿色……” 
  “挺好的。你很喜欢它,我买下它?” 
  “我觉得它太自然了。”维特称赞道,“特斯布斯拉的作品过于拘谨,一点都不自然。我一来当导游就天天来欣赏。它刚运到博物馆那天,我爸妈就带我来了。” 
  “那是什么时候啊……10年前?” 
  “按你们的时间来说是的。南蒂人将它卖给博物馆,之前他们……”维特突然不说了。这次克里斯多夫并不需要艾姆的解释也能明白这停顿十分蹊跷。 
  “哦。是伦敦劳埃德的事情吧?”他尽量保持平静。那时国家画廊把莫奈的画以及其他作品借给南蒂人的博物馆。南蒂人为此付了一大笔钱。这是兰笔私下的交易,至少对于那些长期缺乏资金的画廊监护人来说是这样的。 
  不幸的是,这些人根本不懂得合约条文中的文化差异,于是祸害随之而来。对于南蒂人来说,“借”暗示没有归还的限期。于是他们拒绝归还这些画。 
  国家画廊花了19年的时间试图拿回《睡莲》这幅画。在此期间他们一直进行协商。这时画廊的某些管理层人员提出保险索赔,要求赔偿这幅画遗失这么长时间的损失。这么做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当劳埃德向博物馆开出支票时,南蒂人声称这支票足以证明他们对这幅画的所有权。众所周知,他们后来把这幅画拍卖给特斯布拉斯博物馆。 
  克里斯多夫在他汗衫口袋摸索着拿出一盒胶囊,从中挑了一颗放在舌头下。他轻轻地揉着左胸,装出一副疼痛的样子。“最近做了两次心脏移植手术,过后医生才说这病不能手术。”他对维特抱怨道。维特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似乎对他的举动很感兴趣。 
  但是他猜错了。 
  “个人病史在这里不公开讨论。”艾姆说道。但是当艾姆还来不及告诉他该怎样道歉时,维特就开始尖声叫喊,强迫艾姆为它翻译。 
  “没事。我们并不像程序里所说的那样严肃。”说完,维特眼睛眯成一条缝。 
  “谢谢,”他说,“我忘了我不在地球上。上了我这种年纪,冒犯别人是常有的事。” 
  “是吗?” 
  “当然。没有一个家庭没有一个脾气暴躁的军人——”他马上停下来,他差点说出自己是退役军人,而士兵是不允许来这儿的。 
  “对不起,你能再说一遍吗?” 
  “维特很惊慌。”艾姆说。 
  “战马,”他说,“这是个谚语,意思是我已经老了,孩子。连狗都啃不动我了。” 
  维特头部微微展开,喉咙里发出碾磨似的噪音。 
  “这表示它在微笑,而且很放松。”艾姆说。 
  我和它都很放松,克里斯多夫想,自己到底怎么了? 
  “我想看看斯宾尼雕像。”说完,他站了起来,“你能带我去吗?” 
  “你好点没有?” 
  “我很好。” 
  “这边走。”维特转动着尾巴,弯着脚趾指向出口处。克里斯多夫匆忙地看了《睡莲》一眼,然后他们离开了。 
  走到逼真的人类博物馆外头,空气湿度宜人,他感到精神振奋。他们穿过一条雕刻华丽的走道,两边都有窗户,也可以说是一道障碍,因为地板凹凸不平,到处是小丘和裂缝,它们正与特斯布斯拉敏感的双脚交流沟通。当克里斯多夫尽量不让自己摔倒、艰难地穿过这走道时,他的双脚剧烈地疼痛。 
  他的拐杖突然间弯曲了,他开始站不稳了。之前他把拐杖固定在像是节孔的东西上头,但是这个节是活动的,随着他的体重压力旋转不定。维特用一只脚勾住他的肘部,摇着尾巴,将他平衡地举起。它抓得并不稳固,克里斯多夫可以感觉到这特斯布斯拉人的力气根本没办法完全支撑他的体重。 
  不过他们尽量使他保持垂直。维特将他的拐杖移到更坚固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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