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那好吧，有点可惜……那你们先去忙吧。”
“嗯，嗯！谢谢师兄的体谅，再见。”培凡挂上电话后有种刚从别人家偷了东西出来的违心感和罪恶感，她无力的将手机还给仪琳，不知道自己都在干些什么。
“没想到啊，培凡，厉害！”仪琳脸上流露出对她的佩服。
她皮笑肉不笑咧着嘴眯了一眼仪琳，心里只求这顿饭快些结束。
对面的教官们对两个女生发生的事不感兴趣，他们吃着喝着压根没注意过来。但是让培凡担心的是这么吵闹的环境文阳师兄在电话那头肯定听见了，要是他知道自己因为这件事不来会怎么看她呀，她想到这儿就头疼起来。
“不舒服吗？要不到外面透透气吧。”泽晞的气息朝她扑面而来，带着酒精味。
“嗯，也好。”培凡揉了揉有些头疼的脑袋。
餐厅对面的某间公厕外，泽晞在门口等培凡出来。
培凡往脸上撩了些冷水后，清醒精神了很多，尽管她只要一想到门口等她的泽晞时还是会有些犹如置身于梦境的感觉，但是她渐渐的可以直面现在发生的一切了。
“头还疼吗？”她一出来泽晞就迎上来问她。
“不了，我们回去吧。”培凡总觉得单独跟教官走在一起是很别扭的，尤其是身上这套引人注目的军服更让她极其渴望逃离这个人满为患的地带。
“阿晞，正好，我们在商量着接下来去哪呢！”泽晞一推开门，宋智就转过身来对他说。
“仪琳……”培凡迫切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拽了拽仪琳的衣服，然后对她使了个眼色：“不要了吧，快告诉你的宋教官。”仪琳认真点了点头，转过头对正兴奋地与众教官们商讨的宋智说：“培凡建议去唱K！”她说罢还转过头对培凡笑了笑，像是对她被交付的任务圆满完成而自信的笑。
“对喔！唱K，那我们现在就去吧！百顺三楼那里！”宋智激动地站起来。估计他是喝高了，站都有些站不稳，多亏仪琳及时挡了一下他。
“仪琳，我想杀了你……”培凡在心底呐喊，“可以不去吗？”她刚想说出这句话，但却不知对谁说，于是又咽进了肚子。算了，她想，反正都已经出来了，反正都已经坐在教官的单车上了，去就去吧，就当今晚是个疯狂之夜吧。
单车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故意绕远走在了穿过中大生活区的校道。然而泽晞拐的这条路依旧没有带给培凡任何的陌生感，因为就在不久前，她跟亦瞳还有两个国贸的男生（其中一个是第一个问她要电话的）一同来这边散过步，三个广州本地人对她一个外市人而言，她感到很压抑，不仅仅体现在语言上，还有这边的文化上。“你来自深圳竟然不会说粤语？”这是国贸男对她有些疑惑还有些失望的评价。所以自然而然的，那次经历是不愉快的。
不过其实只要她不刻意去想，她也早就将那些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那真的不算什么，对她来说，就像吃葡萄时吃到了一颗烂的而有点苦而已。
“为什么不骑原来的那条路呢？”回到当下，培凡看着泽晞的背影问他。
“我还以为他们俩走这边了，这里的路好多，我差点迷了。”他转过头，虽看不到培凡的脸，但是他希望她知道有他在不用怕的。
第305章 这样的生活
他们来到内环上，宽阔的马路和视野从两圈车轮下延伸开来，昏黄的路灯从他们的头顶上浇洒下来，在单车的一侧地面上投射出一张简单而美好的影子画。
“培凡，反正我们都追不上他们了，要不我们走走吧？”泽晞逐渐放慢了车速。
“嗯，好……那个，我很重吧？”培凡从车座上跳下来，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说。
“哪有，你这样的正好！”泽晞虽然说得很轻松自然，但是培凡的脸还是红了，在既有路灯也有树影的斑驳映照下，害羞得可爱。
行道树将大部分的光线给遮蔽掉了，昏暗的人行道上，几乎没有人走。她走在泽晞的左边，泽晞则推着单车走在她的右边，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但是彼此的心却跳得厉害。她还明显地感觉到脸颊发烫到了足以加热一杯凉白开的程度。不仅她的脸红了，泽晞的手也微微出汗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张爱玲的一句话。”泽晞主动打断沉默与尴尬。
“什么？”培凡深呼了一口气。
“我很认同也很喜欢的一句话，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泽晞说完转过头看向她。
“这个，我好像听过，她说得真好。”培凡没有看着他，她一直看着脚下的路。如果此刻她向右转过头来一定会撞上泽晞那双在微弱光线下依然炯炯有神望着她的眼睛。她不敢，她觉得气氛压抑得让她快要休克了。
“嗯……所以，所以你也赞同的吧。”泽晞转回头来，看向前方，目光折射而出的光亮淡了几分。他把那句“所以，你也在这里吗？”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呵，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他没等培凡回答，便轻笑了一下说，“来，上车吧，估计他们又等急了。”
培凡坐上座后，对自己刚刚的沉默与木讷感到很自责，她那么倾慕他、敬重他，但是在他面前自己却像一个傻瓜一样，惹得大家都不高兴。她讨厌自己也讨厌这样的感觉。同样的清风现在吹在她的脸上，却像锋利的刀片一样，一刀一刀划在脸上，都是为了让她记住这个夜晚。
百顺超市三楼，校园里唯一一个可以唱K的地方，仪琳来了不止一次，第一次还是发生在几天前。她和宋教官推着单车来到超市门前，前面是刚刚下车的其他教官们。
“阿晞怎么还不来？”宋智看了看手表，抬起头对他的兄弟们说：“你们先上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他们。”教官们转身上楼了。
“他们不会迷路了吧？”仪琳在一旁有些担心地说。
“不可能，我们是军人耶，定向力向来都是最好的！”宋智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说。
“宋教官好呀！诶？仪琳你在这儿？你不是有事吗？难道……”超市入口隔壁的小店里走出来一个顶着与一身军服对比鲜明的酒红色短发少女，仪琳不用看就知道是亦瞳那丫头。
“你……你们散会啦？”仪琳有些心虚地问。
“早散了，听那帮09级的唱歌说教有什么好玩的，唱得还不如我呢。”亦瞳十分不屑地回答，然后她立马像见了新的宝贝一样问仪琳：“你跟教官站在这儿干嘛呢？”
“噢！亦瞳啊，来不来唱K？”宋教官靠过来指着超市上面说。
“好啊，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早通知我呢，那我们上去吧！”亦瞳一听到唱歌就来劲，因为刚结束的新老生交流会实在让她无聊得想去死了。
“等等，还要等两个人呢。”仪琳和宋智同时拉住了几乎要飞进去的亦瞳。
“谁啊？”
“培凡……”仪琳说。
“王教官。”宋智说。
“什么？他们两个在一起？”亦瞳吃惊地张大嘴巴看向仪琳。
“不是啦，是他们俩一起过来。”仪琳对她的冲动与直白感到敬畏。
“噢还以为……我们先上去吧，站这儿好傻啊……培凡她肯定知道这个地方，而且有王教官在肯定不怕的啦。宋教官，走吧走吧！”亦瞳说着就把他们俩往里面推。三个人就这样进去上了楼。
拥挤又昏暗的包间里，坐的人还不少，这已经是这家KTV里最大的一间包房了，但是还没坐到十个人就已经相当拥挤了。
包间的门还没开，里面嘈杂的姑且还能称之为音乐的声音就飘荡在整个三楼了，甚至连他们三个上来的楼道里都回荡着那杀鸡般的鬼哭狼嚎声。而一旦打开门，那就意味着对鼓膜最强有力的考验开始了。
“阿晞跟那妞还没来啊？”十六连连长对宋智说。
“应该快了，我打个电话看看。黄毛，你跟亦瞳先玩着啊，我出去打个电话。”宋智拍了一下仪琳的肩膀说。
“Ohmygod，仪琳啊，没想到你跟培凡不去参加交流会是这个原因啊？你倒可以理解，可她怎么会呢？”亦瞳看着宋教官走出去又环顾了一周难以置信地问她。
“人不能光看表面的嘛。这件事你别跟别人说哦”仪琳指着亦瞳说。
“什么事？”亦瞳一脸迷惑。
“去！”仪琳抓起茶几上的花生米扔她。
“喂，唉你们到哪了，怎么还没来？”手机接通后宋智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后面。”泽晞和培凡上楼后，他对背对着他们的宋智说。
“搞什么啊，这么慢。脸怎么红成这样？都说不让你喝那么多酒的啦。”宋智一边推着他们俩进去一边埋怨泽晞。
培凡见到亦瞳也在惊讶地叫出了声，不过后来她想这也不怪，亦瞳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到处疯到处玩的疯丫头嘛。然而亦瞳却是始终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培凡的。
培凡坐在里面的沙发上，跟泽晞一起，因为拥挤，他跟她靠得很近。不知是不是酒精在作怪，泽晞总是有意地拉近与培凡的距离，这让她尴尬的一动不敢动。
第306章 这种奇怪的感觉
“有些话我想对你说……”泽晞的脸近在咫尺的停留在培凡的眼前，他的气息从未有过的猛烈。培凡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火辣辣的。
“你是个好女孩，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了，你也很漂亮，尤其是现在……”泽晞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吸食掉她的灵魂，但其实他是希望她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并读懂它。然而环境太嘈杂，那些不停冲击耳膜的声音一刻也没停过，她根本没有听清他讲了什么。不过她也不完全傻，这样一个一直那么认真看着她的男生她还是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好感的，只是在这样的场合里她觉得很荒谬很混乱。
泽晞突然转过身对宋智还有其他教官说：“你们先唱，我先出去下。”他说完碰了一下培凡示意她跟他一起出去。仪琳和亦瞳像看着稀有动物一样“目送”着他们俩的离开。
“听我说，我现在很清醒，所以认真地听我说好吗？”他们来到超市入口，就是之前宋教官和仪琳等他们的地方。泽晞来不及走远，他急着想把从贝岗到这里一路上憋在心里的话倒给她听。
培凡点点头。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正想听他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我喜欢的那句话是说给你听的……你给我的感觉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我也相信我对你的感觉，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交往……”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这个意思……”培凡打断了他的话，她很清楚他的意思了，从他载她的那刻起她就渐渐明了他的心思了，直到后面愈加肯定这种不真实的假设，直到此刻假设成立……“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没你说的那么好，真的，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
“这不是一时冲动！你可能不会相信……”泽晞想告诉她自从遇见她后这些天他是怎么过的，可是他哽噎住了，他有些语不成声地说：“试着开始都不行吗？一点机会都没有吗？”他知道这绝不会是他最后一次努力。他锁住她的目光，等待她的回答。
她怔怔地看着他，他那对犹如透着皎洁月光般明亮的瞳孔像漩涡一样深深包围着她，然后一步一步靠近、吞噬。
“不……我不知道，别问这个可以吗？我们说些其他的吧。”培凡不敢再望着他那对与夜空下深不见底的湖水一样漆黑的眼睛，她怕一个不小心沉入湖底，再也醒不过来。泽晞不顾她躲闪的眼神依旧盯着她，一言不发，仿佛听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誓不罢休。培凡对他微笑了起来，走到他的身后，看着灰蓝的夜空对他说：“没有可说的话，我先回去了，可以的话帮我转告我的两位舍友，谢谢教官了。”培凡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向宿舍走去，身后泽晞特有的好闻气息越来越淡，直至消失殆尽。
泽晞完全没有想到培凡会是以这种方式来逃避他的问题的，不过……他嘴角上扬轻笑起来，至少她也没有直接拒绝。“我不会放弃的，培凡，一定的。”他在心里对自己也是对她说，脸上好看的笑容也多了几分锐利的帅气。
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2010。9。25温暖和煦的阳光依旧每天按时报到，它白了云彩，蓝了晴空，绿了树木，照进窗台，亮了眼睛。秒针走过暂停在十二的分针并走向久留于六的时针不过刹那，闹铃音便像一把跳跃的弹珠汹涌地朝这间不大的宿舍的任一角落涌去，包括半睡半醒的她们的鼓膜。
仪琳亦瞳文书不约而同地像被传染似的一个接一个爬起了床，不一样的是亦瞳撅着嘴眯着双眼看了看在她眼中只有一条细缝大小的闹钟后又像石头一样倒在枕头上；文书姓感的双唇吧唧吧唧像嚼着泡泡糖一样清脆的响了几声之后又伸了伸懒腰才蛇一样的匍匐着爬到楼梯口；仪琳坐起来后抓了抓她那头散发着凌乱美的黄金发缕，一样撅着足够挂一串钥匙上去的嘴巴，精神恍惚的状态不过三秒，便清醒了过来爬向楼梯，下床的时候顺带抽掉了盖在亦瞳身上的被子。
闹铃加舍友们的动静也没将培凡从梦中世界带入现实世界。她半睁着眼睛，转动眼球看了看眼前的白墙、幸福地感受着从头顶灌进来的阳光，然后倦怠的神经使她又闭上了眼，回到黑暗。
那是真实的世界吗？她的脑海里产生了疑问，如果是，为什么让人有种痛与乐并存的感觉呢。如果不是，为什么又那么明亮呢。
她的太阳穴有些刺痛了。
*场里外，散落的穿着军服的学生像黑蓝相间的小蚂蚁一样，寻寻觅觅、跑跑停停、走走看看，晨曦下的他们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年轻的活力与朝气，唯有一只喀眼的小蚂蚁，像被压伤过似的步履满跚、无精打采、萎靡不振。
“再忍忍吧，我也是，饿得胃都快萎缩了……”文书双手捂着胃，手肘碰了碰样子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培凡，感同身受地说。
“文书，你说饭堂里有卖后悔药吃吗？”培凡一双无神且“点缀”着黑眼圈的眼睛看着文书。
“……你没事吧？没睡醒还是饿晕了？也没发烧呀。”文书一只手掌贴着自己的额头一只手背附在培凡的斜刘海上，像看着一只怪物或者异类一样问她。
“没事，随便问问啦，中午见……”培凡勉强对她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向三排的集合点走去。单纯的文书如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