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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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妆-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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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用一只湿漉漉的手抓起电话。从电话里冒出来的声音竟是老占。老占很喜欢打电话来捣乱,分手不到24小时,这已经是第三个电话打来了。    
      “哦?”他迟疑了一下,说:“你在洗澡?”    
      “你怎么知道?”    
      “电话里有流水的声音呀。”    
      乔伊把喷射的热水龙头关掉。“有什么事,说吧?”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不知道你有没有吃饭?想请你出来吃东西。”    
      “有什么可吃的,没胃口。”    
      “那喝咖啡?”    
      “睡不着觉。”    
      对方大着胆子说了句:“那得看跟谁睡。”    
      “你别讨厌了。”    
      老占含着笑在电话里说道:“我最喜欢听女人说‘讨厌’两个字了,‘讨厌’就是‘喜欢’,‘喜欢’就是‘讨厌’,你说对不对?”    
      乔伊说:“你到底有没有事啊,没事我要挂电话了。”    
      “我开车过来接你,一起出去吃——”乔伊把电话挂断了。她洗完澡,一个人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裸体,然后跟镜子里的女人亲了一下,道声“晚安”,一个人到大床上去睡了。    
      那一夜,张晓光一夜末归。天亮的时候,乔伊看见她的那半边床上是空的。    
    


第三部婚姻是爱情老化的催化剂

     “婚姻是爱情老化的催化剂,所以,我不结婚。”小夏在过街天桥上大声说。    
      赵楷真想上去捂她的嘴,可是在外面,他不方便做这个动作。赵楷说他打算离婚,然后跟小夏结合,话一出口,惹了大祸,小夏说谁要跟你结合,我不想按部就班地生活,我早就知道,我做不了一个俗人。    
         
      “如果是为了我,请千万不要离婚。”小夏已走下天桥,走到人多的地方去了。赵楷只一愣神的工夫,就不见了小夏。他心急火燎地在人堆里寻找,小夏没有找到,却一头撞见了他老婆张研。    
      看到张研神色慌张的模样,他很是不解。“张研,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有个女疯子追我。”张研气喘吁吁地说。    
      “大白天的,哪来的什么女疯子。你看错人了吧?”    
      “是她认错人了才对。”    
      赵楷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个女人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两人别别扭扭一前一后往前走,赵楷心里塞满了不痛快。他俩不知不觉地走上了逆行道,车辆和行人都在朝相反方向行走,赵楷由此联想到小夏,心想,她这个人也太与众不同了吧?别人都巴不得自己的情人能从婚姻中解脱出来,而她却为这事生气。她满脑袋都是她的艺术,她的电影,世俗的东西一点也装不进去。    
      张研走了一段,心情好了许多,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她看见前面有家比较像样的饭馆,就扭过脸来对赵楷说:“不如一起去吃个饭吧,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另外我有话要对你说。”    
      赵楷说:“也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第三部在海鲜店里谈话

      那是一家海鲜店,布置得新颖别致,色调和谐。进了这家店。张研眼睛变得亮亮的,她一向对吃很有兴趣。张研说这家店的海鲜要数虾最新鲜,问赵楷想吃什么。    
      赵楷说:“随便。”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夏,刚才小夏在立交桥上说的那番话,让他有种挫败感。“如果是      
    为了我,请千万不要离婚。”在北京最热闹的一座立交桥上,小夏站在桥的顶点大声对她的情人说。    
      这个女人也太不知好歹了吧。赵楷坐在座位上,有点儿愤愤然。周围的人全都喜气洋洋,好像有什么好事似的,有的点了菜,然后心安理得地坐在那儿高谈阔论,有的拿着菜谱,凑到打扮得像天涯歌女似的女朋友旁边,一样一样地细问,这个想不想要,那个想不想吃。女朋友借此高傲像一个公主,眉头微蹙,看看这个不顺眼,看看那个不要吃,头不断地摇,仿佛真的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张研看到赵楷坐在那里,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就知道他心早已不在这儿了。不过她有她的办法,不怕他不就范。结婚这几年,他太了解赵楷了,知道他无论怎样浪漫,都不会走得太远。    
      张研目光高傲地盯着那份菜谱看,就像在看她的对手,她的敌人。服务生是个面庞饱满的女孩,穿的中式缎面上装已经有些磨毛了,红缎子上面的金线丝丝缕缕诉说着时间,也许这女孩子从乡下来到大都市,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吧,瞧她,工作服都已经磨毛了。    
      她很安静,等待客人点菜。    
      赵楷远远地望着她,想着自己的心事。他想他和张研的婚姻,就像那女孩身上的上装,已经磨毛了,就不可能恢复原状。谁又可能把那些已经脱出来的细线,再一根一根地塞回去呢?除非重新换一件。张研是自立而又能干的女人,又不是离开了他赵楷,她就没法活下去了,她可以活得很好。而且比现在更好。    
      赵楷打定主意要把离婚的事说出口。    
      就在今天。就在此刻。    
      他运气似的对自己说。就在今天。就在此刻。    
      张研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点菜点了很久,这个要那个不要,过一会儿又反悔,说算了算了,那个要这个不要,这个不要,搞得圆脸庞的服务生有点左右为难。“虾分成两半,一半要焦盐的,一半要白灼的。”张研下了班仍像一个业务主管,事事都要亲自过问,做到最好。    
      “她是一个好人,但跟一个好人过日子并不见得舒服。”    
      赵楷弹了弹烟灰,想到如此妙语,恨不得找个纸笔当场把它记录下来。小夏的行为方式多少影响了他,他变得喜欢咬文嚼字,喜欢写日记,喜欢看文艺片,他对小夏将会拍出“史诗电影”深信不疑,他坚信过不了多久,中国电影界的一颗新星就将冉冉升起,她是历史上史无前例的人物,自编自导,具有原创性。    
      他把爱情和狂想混为一体,所以更加爱她。    
      受到小夏的影响,他已不能忍受平庸的生活,拒绝回答诸如“烤鸭好吃还是盐水鸭好吃”之类的问题。胸中有一团火烧着,吃什么都是一个味儿。他似乎已被小夏附了体,意念和想法都跟她变渐渐一致起来,有时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说出的一句话,竟像是从小夏嘴里说出来的,这太奇怪了。    
      就在他愣神儿的工夫,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了。    
      盘子很大,一盘接一盘地端上来。除了中间那一大盘虾赵楷叫得上名字来,其他的菜一概不认识,都是海里的生物。    
      “太丰盛了吧?”赵楷说,“都是一家人干吗搞那么隆重?”    
      “亏你还知道是一家人。”张研说,“放心吧,这些丰盛的菜不是为你点的,而是为你儿子点的,他需要营养啊。”    
      “我儿子?我……”    
      “我现在正式向你宣布:我怀孕了。”    
    


第三部白雪和白色绸缎

      赵楷情绪低落。自从上个月张研告诉赵楷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他的脑子就“轰”地一下,原来想好的一切全乱了。因为他已经跟小夏说过他要离婚,说出来的话又不好收回去,虽然小夏并不在乎他离不离婚,可他自己在乎。    
      他自认为是个君子,是君子就该说话算数。    
         
      赵楷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唉声叹气,桌上堆着几个牛皮纸信封,他连拆都懒得拆,统统扔到字纸篓里去。他今天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外面飘着小雪,此刻窗外的雪显然下大了,窗台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到小夏那儿去了,他没法儿面对她。自从那次她在立交桥上大声表白过,她并不想让谁为她离婚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变得冷静了许多。    
      或许,是她那个关于草原的剧本已经写到关键的地方,她不希望有人过多地打扰她吧?    
      或许,她在等他的电话,每天都在等待,只是不便说出来。    
      或许,她听说了什么,因为她是乔伊的好朋友,而乔伊在电视台工作,消息是很灵通的。    
      或许……    
      赵楷不想再这么假设下去了,他觉得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还不如打一个电话过去,直截了当,问问她最近情况怎样。他发现他在发抖——手指在按键上移来移去,无法按到正确位置。    
      电话终于打通了,铃响了许久才有人来接。小夏的电话应该就放在床头,她为什么那么久才接电话。赵楷心里犯嘀咕。然后,他听到很模糊的一声“喂”,他的疑心就更重了。    
      赵楷说:“小夏,是我。”    
      “哦。”    
      “你还在睡觉?”    
      “哦。”    
      “我现在过来,有事要跟你谈。”    
      “哦。”    
      他放下电话就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他把该处理的文件丢在一边,又在电话里留下口讯,说他上图书馆查些资料,有事可打他的手机。驾驶学校的课他已经中断很久了,好在是计时班,全部课程只要在两年之内完成即可。    
      那个叫宣宣的女孩子,可能都已经开上车了吧?赵楷坐在出租车上,没头没脑地想到那个在《兵器知识》编辑部工作的女孩。她是那样热衷于驾驶,想开车都想疯了。赵楷记得她曾经说过,她要买一部红色的小车,最耀眼最炫的那种。她是那样年轻,年轻得仿佛只要有车开,就满足了。    
      出租车开得很慢,雪越下越大了。望着从天空慢悠悠飘下来的雪花,赵楷想,小夏在他生命中扮演了一个多重要的角色啊,她就像一把灵巧的钥匙,打开了他生活的另一扇门,门内有另外一重天空。如果要让他退回去,退回到原来那扇门里,再过那种平庸的、按部就班的生活,他宁愿去死。    
      下车付钱的时候,他才发现出租车司机是个女的。那女人贴着长长的假睫毛,眼睛忽闪忽闪。赵楷不明白假睫毛和开出租车的关系,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活得实在不易,大雪天还得出来工作。他付了钱,说声谢谢,快步走进小夏住的那幢楼里去。    
      小夏正穿着白色丝绸睡衣,坐在电脑前写东西。    
      “暖气极好,一回到家就什么也穿不住了,”小夏对睫毛上还沾着雪花的赵楷说,“你也脱了吧。”又像是忽然发现什么似的说:“外面下雪了啊?”    
      赵楷没有脱大衣,而是大步走到窗前,“哗啦”一下拉开窗帘,玻璃上的美丽图案让两个人都惊呆了。    
      雪,一团团从远方涌动着,奔跑着,跳跃着,来到他们的玻璃窗前,仿佛是为他俩精心安排的一场表演,雪团沉甸甸的,带着浓重的阴影,慢慢靠近玻璃,然后“扑”地轻轻一撞,跌落到外面的窗台上。    
      他们紧靠着白窗帘,长时间地凝望窗外的雪,赵楷觉得这一刻他很幸福。小夏在他怀里,也像一团雪,她身上的丝绸白得像雪,乌黑发亮的长发垂落在白丝绸上,那么垂顺、光滑,她动起来的样子真美。    
      他不想让她脱掉那身丝绸,他喜欢绸缎的质感,他从来没在冬天里触摸到冰凉的丝绸,他觉得小夏的身子就像雪糕一样解渴。他抱着她滑腻的、柔若无骨的身体,把他最硬的部分用力插进去。    
      她的叫声像雪花那样,从四周八方包围着他。    
      他还在用力,用力顶开那些丝绸,用力玩弄她那丝绸般的长发。    
      她说,你真像一把刀啊。    
      他说,我是一把刀。    
      她说,赵楷,要收回那天的话。    
      他说,别说话。    
      他的持续能力长得惊人,不断变换姿态,但却越战越勇。她不再说话,呻吟声再次响起。她看见倒置的天空,雪花飞离玻璃,飞离窗台,如同倒放的磁带。他的动作也在反复播放,高潮随之而来,雪降落的速度也逐渐加快,在快得不能再快的时候,雪突然在半空中停住了。    
      雪,凝结成冰。    
      他从她身上下来,疲倦而又甜蜜地呼吸着空气。什么也不想说,一切都表达得很完美。    
      做爱过后,小夏换了一套粉红色睡衣,把刚才那套白丝绸的随手扔进洗衣机里。她说:“冲完澡我泡茶给你喝,我这儿有好茶。”隔着浴室的玻璃门,小夏听见里面的男人欢快地哼着歌。    
      茶几上放着两只透明的玻璃杯,小夏从长方形的绿盒子里抓了两把茶叶放进去,手里拎着一只不锈钢的小壶,把透明的水柱冲入杯中。玻璃杯里的绿茶立刻一根根站了起来,状若森林,茂密繁盛。    
      “呵,黄山毛峰,是谁进贡给你的?”    
      “干吗非得进贡啊,就不许人家自己出去买呀。”    
      “哦,我们小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肯自己出钱买这么好的茶。”    
      “我什么时候小气过?”小夏说,“你过来坐,我有正经话要跟你说。”    
      赵楷在小夏对面那张沙发上坐下来。那张沙发背对着窗帘,身后是无边的雪景。    
      小夏说:“我想收回那天的话。”    
      “哪天的话?”    
      “就是那天在立交桥上说过的话。”    
      “噢,你是说……”    
      小夏眼睛亮亮地对赵楷说:“如果你离婚,我愿意接受你的全部。”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了,也太不是时候,如果是在得知张研怀孕之前,听到小夏说这句话,他一定会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可是现在,一切似乎都不可改变了,张研是死活不肯拿掉孩子的,拿掉孩子,就等于拿掉了她的命。他知道张研打算拿这个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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