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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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韵-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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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洌瞪洗硬辉氐诙恕K┑亩际亲钍鄙蟹埃创鞯挠瘾i现已换成了玉镯子,单只,颈上还配着铂金项链。有一次,她走在大街上,一歹徒想抢她的手提。很不幸,这歹徒刚伸手就被警察抓了。
  她住哪儿呢?她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街区买了一套房子,一个人住,没有佣人。这房子买得并不贵。她跟圈子里的人说她想买一套房子,请大家给点意见。她话一出,当晚就有人打电话送房子来了。繁华街区的,五折优惠。她每天都亲自去买菜,超市里的蔬菜区都认识她了。可惜她吃的东西并不多,又都是萝卜青菜粮食,也不用泰国香米,最便宜的就行。圈子里的人猜想她一定信什么教,只吃素。朋友们对此赞叹不已,说她修养高,名利地位全有,还能享受清淡。虽说她常常参加宴会,但在宴会上也只吃萝卜青菜。她很大方地告诉大家她不能吃荤,否则主会怪罪她的。不过烟酒她却无所禁忌。她喝酒很有度,喝酒的姿势甚是高雅,这是别人学不来的。
  高品位的女人如一件艺术品,有钱有势的男人都想拥有。然而,玉韵并不怎么看重金钱,这让有钱人觉得有些遗憾。玉韵的手机每天都很忙,没完没了的邀请,其中夹杂着私人的约会。而玉韵并不因此觉得烦。她喜欢被邀请,也尽量做到不让大家失望。当然,私人的约会她都委婉地拒绝了。一些单位为了请到她还给她送礼,玉器古玩,高档茶叶,名贵人参,应有尽有。玉韵照单全收。那些有钱人都想买她的画,她每天的各种活动都排了十多个小时,还有时间作画吗?作画要心静,她能做到吗?她一两个月就出一幅作品,而且每一幅都是精品。有钱人未必懂画,但内行人都是懂的,都惊叹玉韵之才。其中有人怀疑,玉韵如此热衷社交活动,哪有时间作画?会不会是有人甘愿为她作画,让她出名呢?她有替身?然而,她言谈举止中流露出来的人格修养都是装的?而有一次,一个单位请她题字,她当众挥毫,龙飞凤舞,一蹴而就。字体苍劲有力,入木三分;整幅看来,又有千军万马驰骋沙场之势。在场看者无不目瞪口呆。谁能想到那软若无骨之手能挥发如此霸气的字来。从这一刻起,玉韵不但是画家,还成了书法家,云梦之名,如日中天。
  玉韵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没有时间作画。每天晚上,正当别人都在睡梦中时,她都在作画,或者静思。她想睡,但睡不着。自从古琴死后,她再也睡不着。夜深人静,她专注于她的画,忘记周围的一切,如在梦中。画画也许就是她的睡眠。无睡眠的她,每天在世人面前仍是神采奕奕,毫无疲惫之状。
  玉韵还是玉韵吗?不得而知。自古琴死后,她便带着古琴的骨灰来到北方,在那片她曾住过一段时间的竹林里住了下来。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北方老师探访南方竹林而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迹,因此才又到北方来?她又成了寡妇,每天抚摸着装着古琴骨灰的竹筒。她神色平静,不知她心中的悲伤有几许。她静静地坐着,不知道想些什么,晚上也睡不着。有时候她的嘴角还露出微笑,那也许是在回忆美好往事。有时候她还吹箫,一吹就是几个小时。箫声极是低沉,仿佛凝咽不出。她每天都回想那个遥远的梦。梦里的古琴和玉韵,到底如何结局。七个月后,她又离开竹林,留下古琴的骨灰,玉玦系在筒上,以画家的身份步入上流社会。就这样,她的美貌、才艺像月亮一样引人注目。
  玉韵与一位搞广告设计的年轻小伙子一见钟情。小伙子名叫张广浩,现年二十五岁,长得很时髦,充满青春活力。在小伙子的眼里,玉韵之美,他再学十年广告设计也设计不出来。玉韵的名利和地位更是万众瞩目,若能娶到她,那简直是江山美人一并收。玉韵与张广浩之关系发展迅速,引起不少圈子里的男士的羡慕和嫉妒。他们一起出去玩,玉韵还是不让张广浩坐她的车,要么两人分开,各开各的车,要么玉韵不开车,坐张广浩的车。张广浩的车估计是二手货,比较旧,招牌像个英文字母W。张广浩认为玉韵不让他坐她的车是考虑到男人的面子,心里高兴不已。然而张广浩很快便体会到恋爱之苦恼。玉韵每天的应酬众多,从早上一直到晚上。几乎没有时间与他单独相处。小伙子期待着玉韵到他家,或者他到她家,来个未婚同居,但不见玉韵有任何暗示。他期待着她带他回家吃饭,然而没有。性欲实在难以压抑,他忍不住要主动请她到家里吃饭,他将以设计师的全部本事设计一顿晚餐。然而玉韵说没时间。小伙子又说想认识一下玉韵的父母,借口到玉韵家看看。玉韵却一笑置之:“我父母双亡,也无其他亲友。”
  一天晚上,张广浩又送玉韵回家。玉韵说了句再见便开门下车。小伙子连忙来个潇洒的告白:“就这么走了,至少该给我个Goodbyekiss吧。”玉韵回头一笑,凑过头来亲了他一下。他想趁机抱住玉韵来一阵热吻,都被玉韵推开了:“很晚了,赶紧休息。”小伙子不敢不听玉韵的话。他多想来一阵热吻,多想玉韵叫他上楼去坐一会儿,那些情景他都设想过无数遍了,明明都可以水到渠成,却为何迟迟不见玉韵反应?而又一天晚上,小伙子得了个意外的惊喜。玉韵对他说:“我们结婚吧。可以不?我不可以与你未婚同居,总有人注意着我,我不想闹诽闻。”小伙子一个劲叫好,激动不已。
  结婚那天,玉韵身着红色婚纱,灿如朝霞。婚宴在全城最大最豪华的酒店里举行,宾客如云。学术界名流,高层达官贵人,画家及收藏家,纷纷道贺。场面之盛大,古琴是看不到了。结婚之前,玉韵检查过了,没有爱滋病。她的过去,她与古琴的一切,她只字不提。就在玉韵结婚那天,小筠生了个女孩,母子平安,也没有得爱滋病。小筠后来没有嫁人。这并非因为她对古琴的爱坚定不移,只是不想嫁,不想依靠男人过日子,不想为了满足男人而存在。她自己又如何满足自己?她一心想把女儿带大。她每天都写日记,把自己所有的感想都写下来,与自己对话,也仿佛与古琴对话。
  蜜月期间,玉韵几乎停止了一切社交活动。张广浩每天早上醒来都发现玉韵已不在床上,又在作画。他过去问玉韵怎么不多睡一会,玉韵说早醒了,起来画画。他以为玉韵有什么心事,想问个明白。玉韵只说是习惯早起,叫他不用担心。他并不知道玉韵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房事之后她都是假睡,等他睡着了她就起来静坐,或者画画。
  婚后,生活也与以前不一样了。玉韵不能每天只买青菜萝卜,得买肉。她并非因为相信什么而不吃肉,仅是因为不想杀生,也不想吃肉而已。现在因为婚姻的需要,她迅速地适应烹调荤腥。为了不让丈夫觉得奇怪,在丈夫面前她只好也吃少许肉。丈夫是搞广告设计的,喜欢玩新花样。她每天晚上都陪他玩。妻子太美丽动人,丈夫买了不少药品。玉韵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他喜欢怎么样她就怎么样。丈夫还有点口臭,这令她难以启齿,但她忍受了。渐渐地她发现丈夫还有不少小毛病:东西乱放。臭袜子都摔在沙发上,烟盒、打火机、袜子、衣服没个定所。玉韵很不喜欢这样。他喜欢井然有序。她并不认为艺术家因为求新立异就要把生活弄得乱糟糟。她也是艺术家,她的书画或清新秀丽,或雄浑奔放,风格不一而同。每篇作品皆有自由之生命,而她原本的生活却平静有序。她一次次地收拾那些凌乱的东西,有时候还柔声责备两句,而丈夫一笑了之,说是性格使然,本性难移,
  一天傍晚吃饭时,玉韵说:“我们以后一起做饭吃好不好?”张广浩拍板大叫:“好啊,有创意,我们一起做东西吃,一起恩恩爱爱,快活赛神仙。”玉韵笑了。第二天,张广浩下班回来还没饭吃,正想问为什么,猛然记起老婆说两人一起做饭的约定,只好两人一起做饭。两人一起做饭也确实有点乐趣。这样坚持了一周,张广浩便觉得没趣,便推脱说工作忙,赶工作去了。玉韵也没说什么,此后便不再两人一起做饭,而由玉韵做。
  丈夫突然兴起说要写一部小说,专门记录他和玉韵的爱情。玉韵笑而不语。开始几天,丈夫下班回家就打开电脑哒哒哒地打字。玉韵想看看他写了什么,他却故做神秘:“先不要看,等我写好了我一句句念给你听。”
  “好啊,写不好的是小狗。”
  “小狗就小狗!”
  坚持不到一个月,丈夫就很少动键盘了。玉韵揶揄他:“小狗,写到哪儿了?”丈夫摸摸后脑勺:“嘿嘿!”
  蜜月过后,玉韵各方面的应酬又多了起来。开始时张广浩还可以不在乎,但后来就忍不住说两句:“你应酬真多啊,你不觉得累吗?”玉韵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只说:“我喜欢交际,喜欢认识各种各样的人,喜欢与人交流。这有助于我了解各色各样的人,并不觉得累。”玉韵忙起来,常常不能抽时间做饭。本来有时候即使不做饭也没关系,晚上有宴会,饿不着,只会撑坏肚子,而丈夫回来没饭吃,就会心情不好。一两次没什么,可以到外面去吃,但长此以往,丈夫难免发火:“你能不能少到外面去,少见几人?”玉韵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平静,一言不发。丈夫从没见过玉韵如此的平静,心中顿感不安,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一时脾气。”玉韵还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玉韵的沉默,使得整个家庭没有一丝生气。谁也不知道玉韵想些什么。她也许会回想起从前,与古琴一起的日子。那时从没有大声的话语,没有任何抱怨,静静地,一个眼神就沟通彼此的心,无须多言语。现在不一样了,彼此的生活习惯那么的不一样,要学着如何去适应。那天晚上睡在床上,丈夫再次道歉,说自己不应该,并很坦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希望妻子少一点应酬,多一些呆在家里,生几个孩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玉韵笑了,说:“好,我给你生孩子,生一窝,组成一支足球队,怎么样?”两人嘻嘻哈哈闹了起来。
  第二天,张广浩起身又不见玉韵,以为她又在画室,过去一看,没人。也许出去了吧。张广浩照常上班,晚上回家还不见玉韵。他心里有些生气。昨天晚上两人说得好好的,还不到一天,又应酬去了。他打玉韵的手机,手机却在房子里响了起来。玉韵没带手机就出去了。张广浩气难消,却也无奈,边看电视边等玉韵回来。正好有精彩的足球赛,可以暂时放开不愉快的事。然而一直到深夜,还不见玉韵回来。张广浩打电话给常与玉韵交往的朋友,都说没见过玉韵。玉韵的手机也响个不停,不少人在找她。张广浩慌了,玉韵不见了,急忙报警。
  没人见过玉韵,玉韵仿佛凭空消失了。她突然出现在这座城市里,现在又突然消失了。张广浩伤心欲绝。所有与玉韵有交情的朋友,都深感遗憾。警方怀疑是件谋杀案,但又没有任何的线索。
  那片竹林,稀稀疏疏的,平静而安详。玉韵脸上微笑着,缓缓走进竹林。竹屋仍在。她轻轻推开竹门……她仿佛看见古琴正坐在竹屋中央。然而,古琴不在了,只剩下他的骨灰,装在竹筒里,放在竹屋中央。竹筒上系着玉玦,红绳子鲜红如血,玉玦洁白如脂。玉韵微笑,话音轻柔:“我回来了。”竹林依然安静,微风轻送,偶有枯叶安然飘落。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一定很寂寞,一定很寂寞。都是我不好,离开你那么久,我不该离开你。”玉韵轻轻走过去,双手抱起骨灰筒,缓缓贴到胸前。她的泪水,又滴在骨灰筒上。她缓缓坐下来,轻轻带上玉玦。她打开骨灰筒,深情地说:“琴儿,我们永远在一起。”她倒出古琴的骨灰,一口一口地吃了。吃得很慢,很慢。当夕阳映红西边的云彩,古琴已经与她融为一体了。晚霞很美,竹林沐浴在晚霞的红光里,火红的一片。玉韵微笑着,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就这么死了,也许是骨灰有毒。
  古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晚霞里,他找到了母亲。他解下玉韵手上的玉玦,将玉韵与竹屋一同火化。火之红光,与晚霞一色。
  古音带着玉韵的骨灰到处流浪,每遇竹林,都洒上玉韵的骨灰。
  许多年后,一个遥远的村落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天上有位仙女,修炼了五千年,很是寂寞。她天天都弹琴歌舞,每每为人间爱情所感动,泪水落在琴弦上。终于有一天,她下凡到人间来寻找爱情。她所弹的琴因日夜陪伴她而得了仙气,又得她泪水的感化,也幻化成人,到凡间来寻找他的主人。他历尽辛苦,终于找到了他的主人,并与主人相爱了,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这个故事流传了一些年,但不久就失传了,就再也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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