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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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韵-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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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精神病好了没有。这小筠的气质跟小雨的气质是那么的接近,古琴又害怕……也许这只是正常的交往。大家年纪也不小了,不再是高中生,心灵该不至于那么幼稚脆弱。人家既然想学,那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古琴便答应了。从此,两人便常常在一起。玉韵要是看见了,也许会吃醋的。
  余韵 》 二十六 二十六     村子里渐渐有了变化。当人们意识到它的变化时,猛然觉得它跟以前大不一样了。道路变宽、变平、变直,楼房一间间地出现在翠绿丛中。拖拉机喷着烟哒哒哒哒个不停,摩托车也从无到有,从少到多。大路上的灰尘飞扬不息。玉韵若是还在卖凉茶,定会目睹这一切,并会有深切感受。大路上走路的人少了,坐车的人多了,凉茶也不会好卖。长脸圆脸早就不在大路上卖冰激凌了。他们在大路旁起了楼房,开了小商店,可吃的东西多着呢。
  竹林的面积也有所缩小,但是竹林里依然清净。没有车,没有电视机,连电都没有。小古音常常一个人玩耍。玉韵曾教过他做泥沙碗,他很喜欢。做泥沙碗很简单,只要沙子和水就行了。竹林里有的是像海滩一样的沙子。先堆起一堆沙子,干的才好,再把小沙堆顶上抹平,接着用手指插进平顶中央并由里向外匀出一个比碗还小的小坑来。然后往小坑里倒水,水不能过少,一次倒满小坑三分之二为宜。水会渗透到泥子里,一会儿便全渗进去了。这会儿开始由外向内把干的沙子分开去,剩下湿的沾在一起的一团沙子,形状就像个碗。再把湿的沙子稍加整形,那就更像一个碗了。小古音小心翼翼地把“碗”捧起来,得意地笑了。某一瞬间,他被某种神奇的东西吸引。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把沙子凝在一起。小古音几乎每天都做泥沙碗,静静地感受水的神奇力量。在感受水之力时,他突然想到,杯子和碗是不是也是这样造出来的呢?这时候,竹林里还没有玻璃杯和瓷碗,只有竹节杯和贝壳碗。但小古音从书上见过玻璃杯和瓷碗,知道那是人们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日常用品。他问妈妈,古人用的碗是不是也就这样造出来的。玉韵笑了,心里高兴,说:“妈妈也不知道。据妈妈的理解,其中有相似之处。在碗没出来之前人们也要吃东西,也要喝水,然而那时人们用什么工具呢?吃东西直接用手抓,喝水就像牛一样,或都会用手把水捧起来。双手可以做成碗的形状。但是为什么会做这个动作呢?那也许是在更早的很长的时间里,人们已经认识到水的重要,水是生命之源。人类发现河流里有水,湖泊可以蓄水。雨后,地面上低洼处也可以蓄水。从湖泊到地面的水坑,人类得到一些原始的意识,有了一些形的概念。从湖泊到水坑,到人双手捧拢之状,人类用手模拟出了湖泊、水坑蓄水之态。或许,人类还发现一些碗状树叶可以盛聚水珠,开始用大的树叶舀水喝。到人们会用石头的时候,脑子里早已有碗之形。他们可以用石头打出石碗来。那人类又是怎么做出瓷碗的呢?这不清楚。人们长期与土地接触,渐渐了解泥土的特征。人类会发现黏土可以塑成各种形状。此前,人们已认识到土与水混合,干了之后可形成土块。发现黏土后,可用黏土塑成各种形状,塑成他们崇拜的一切动物。但人类怎么想到用火去烧那些用黏土做成的土坯呢?也许他们发现火与阳光相似,用火烤可以使黏土干得快,出乎意料地发现了制陶器的方法。也许是由于人类的图腾崇拜。人类认识到火的重要性,可能对火产生崇拜。人类又会崇拜其他动物。人类为了表达他们的崇拜,可能就会用黏土塑出崇拜物的形象。为了进一步表达他们的崇拜,他们也许会用火来烧黏土做成的崇拜物。借他们对火的崇拜来深化他们对其他东西的崇拜,陶器便在这种崇拜的移植中诞生。”玉韵说完,微笑着看着小古音。小古音听得如了神,眼里满是奇异的光彩。玉韵又对他说:“这只是妈妈的理解。你长大后要自己去找正确的答案,不要全部相信妈妈说的话。”小古音心里所受的震动不小。这简简单单的泥沙碗,竟有这么深厚的底蕴。水是那么深远,那么神奇,在身体里流动着呢。竹林外的孩子不知会不会玩泥沙碗,怕是不会吧。城里的孩子就更不会了,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玩具呢。儿童学家天天都在冥思苦想为他们设计新的玩具,新的游戏。不管怎么说,全世界的儿童学家,肯定不会个个都是蠢材,定然有天才者。他们都没想到让孩子玩泥沙碗,那这种玩法肯定不会是高级的玩法。
  竹林东北有棵老树,没人能叫出它的名字,连玉韵也说不出。方圆十里,再无其它同类的树。它生于竹林,也许是因为它爱这一竹林。它躯干虬曲,老态龙钟而又悠闲自得。顶部有断口,年轻时候曾折过。小古音常来这里玩,在树上爬上爬下的,像小猴子。有一天,他划开一小块树皮,发现是紫红色的,深感惊奇。不知道何来的想法,小古音剥下一块树皮,用大竹筒装满水泡着。玉韵都不知道他这一古怪的举动。第二天,小古音打开竹筒看看有什么变化。一打开便闻到一股奇异的芳香。再倒出一点水,紫红色的,那大概就是老树的血吧。泡了几天之后,小古音便把它拿到那棵老树下倒了。不知为何而泡,又不知为何而倒,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小古音是怎么想的。
  小古音还会到田野边的小溪里捕鱼。妈妈不吃荤腥,他也不敢杀生。他捉了鱼,玩一会,又把它放了,再捉别的。如此反复,那小溪里的鱼差不多都认识他了。见他来捉都懒得跑了,皱皱眉头,做出个无奈的表情:真是个傻里傻气的孩子。村民们三头两日地也会看见小古音在田野里玩耍,渐渐地也认同了这个孩子,还说他可怜。可小古音对村民们都怀有防备之心,总远远地离开他们。这大概是他被村子里的其他孩子嘲笑而留下的阴影吧。
  小古音还有个特别的喜好,那就是喜欢淋雨。每当电闪雷鸣时,他都特别的兴奋,跑出去看闪电。不管多大的风雨,他都不怕。风雨越大,他就越兴奋,在风雨中手舞足蹈的,还尽情地呼喊,仿佛在与风雨雷神对话。玉韵则是微笑地看着,从不阻止他。这没什么不好。他就是在风雨中降生的,一出生便感知了风雨之事。不担心孩子淋雨淋出病来吗?竹林里从来没有病的概念,连想都没想过,又何从担心呢?玉韵相信孩子和自然是和谐的,他是大自然之子。雨亦是水之态,让他去感受吧。一点一滴的,沙沙的声音,水的声音……
  每天清晨村民们大多还在梦中,玉韵和小古音已在野外采野菜了。其中情景有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味道。然而,荒地被一片片的开垦,如今野菜也越来越少。他们不得不到更远的地方去找。他们还每十天半月地到十里之外的山里去找野果。
  古琴被调到销售部,工资翻了一番。这未必是好的。钱会令人心膨胀,但他却没察觉到。之所以说是膨胀,也许因为之前长期压抑的缘故。钱的魔力,在人不知不觉中积聚于心底。为了维持学习和生活,古琴曾不顾颜面给同学洗衣服,每天数百件,一洗就是两三年。而今钱来的似乎更容易,只是人际关系费人精神,身体倒不用劳累。当看到钱,或者说当接到第一份丰厚的工资时,心里高兴不已,人已着了钱的魔。这魔就是他事前埋好了的。这不是说钱的不是,只是说古琴心里起了变化。他想买电脑、新潮的电视机、各种高品位的随身听,甚至房子、轿车。工资是比原来高多了,然而却是越来越不够。工资700的时候,想一台电脑,似乎并不远;工资1400时,想一台电脑加一栋房子,居然不可及。古琴专注工作,热情万丈,竟没发觉这点心理上的效应。本来一切无对错,自己觉得真就好。而古琴这么投入地工作,是否有时间去感受其中之真?谁也不知道,包括他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每个人接近自己灵魂的好时机。此时古琴虽然大多是想工作的事,但还是会想起玉韵,想起孩子,也会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数个夜晚,他莫名地惊醒。而有一刻,他猛然发觉自己变了,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多不切实际的需求?于是他极力地抹杀这些需求。然而,越是压抑,越是强烈,竟至于令他难以平静而终于无法从压抑与反压抑的矛盾心理中解放出来。也许不能强行压抑自己,而应该适当地满足,寻找适当的环境进行调节,他想。
  又是提升的机会,古琴竟成了总经理的秘书,而这总经理竟是位有姿色的年轻妇女。这女人的名字叫刘溪梅。有意思的名字。古琴有点受宠若惊了,他反复默念着这名字,心里努力搜索着这名字给人的感觉……想了许久,还是摸不透。
  从此,古琴和刘溪梅几乎是形影不离。这要是在工作时间,那也就罢了,然而连吃饭都在一起,同事们难免会猜疑。而小筠,想接近古琴就不容易了。古琴人生经验也许不足,但看过的书不少,流行的当代小说中常有类似的情景。他敏感到刘溪梅对他的态度超乎寻常,而他对这女人也有点好感。既是两个人都在一起,那就自然而然了。动了这样的心,古琴觉得对不起玉韵。而他又想,这只不过是朋友之间的友好关系,不是爱,玉韵会明白的。这也许是借口。
  有一天,古琴受到一位“部长级”人物的恐吓:“你最好跟总经理保持好距离,否则有你好看!”古琴听出了其中味,不跟小人一般计较,“哦”的一声表示明白。这女人光芒四射,能接近她是件了不起的事,难免会招人嫉妒的。那就不要做别人的眼中钉吧。于是,无论走路还是办公,他都尽可能地离刘溪梅远一点。
  还有一个人不想他们在一起,那就是小筠。她还是不断找机会出现在古琴身边,但古琴并不把她当特别一点的人看待。于是她不知几次暗暗伤感了。
  而刘溪梅,本来就希望古琴离她近一些,再近些。古琴的这一举动,在她看来,像是心里讨厌她了。她觉得这是贬低了她的魅力,以前的那些男人,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把他们引到床上,而这古琴怎么倒要远远地避开她,她心里不是滋味。
  法拉力跑车里,古琴不再坐前面,刘溪梅的旁边,而是坐到车的后面去。
  “你怎么坐到后面去了,我身上有臭味吗?”刘溪梅笑问。
  “哦,不是。”古琴的脸微红,连忙坐到前面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前部分问话呢,你‘怎么’坐到后面去啦?”
  “哦,有人叫我跟你保持好距离,我便照做了。”
  “哦,我知道是谁了。但你真的不想接近我吗?”
  “嗯……”古琴无话。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
  “你那么听话,那我叫你跟我不要保持距离,你听不听?”刘溪梅说这话时脸也有点红了,一踩油门,车子向前冲了出去。也许是因为朋友关系,刘溪梅请古琴到家中做客。古琴这才发现那位“部长级”人物原来就是刘溪梅的亲戚。当了总经理的秘书,对公司里的人际关系竟是如此不懂,可笑可笑。这两个男人见面,他们的心里活动可想而知。刘溪梅怎么会让他们两个这样会面,也真是奇怪。古琴还是很稳重,脸色从容。那位部长脸色却有点不好看,因为有一层下属和上司的关系,虽是负责不同的工作,但“部长”应比秘书高一级,而古琴却不说一句做下属应该说的三字经。古琴看不起他,看不惯他那副仗势欺人的神态。靠亲戚关系谋个职位,还一脸轻浮象,真是不好看。之前曾认为每个人都可抵达心灵空间绝对的一致的高度,但见到这位“部长”人物,心里实在压抑不住反感,不想肯定他有那个高度。刘溪梅的丈夫在另一家公司工作,也是经理。这位丈夫长的不怎么张扬,性情温和,偏于老实,然而轿车里也常坐着别的打扮好的女人。见妻子带这么个健壮俊美的秘书来家做客,这位丈夫也不见什么不好看的脸色,显得很平常。他问古琴是哪里人,古琴说了,在一个偏远的村落。
  “听说你的英语非常好,是吗?”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好,我本来也没有刻意要学好它,但学过的竟却记住了,到了说的时候就顺口说了出来。”
  “哦。你原来是读医科的吗?”
  “不是的,学历史。”
  “那你爸爸是医生,妈妈是艺术家,对吗?”
  “偏远的村落怎么会有这么出色的父母?我父母什么时候去世的,我都记不清了。我记事的时候,父母已经不在了。”
  “哦,对不住,问及你不愉快的事了。”
  “没关系。”
  短短的一段对话,古琴感到这位外表不张扬的丈夫的可怕之处。那也没什么,有钱人大概就这样。刘溪梅在旁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但并不怎么在意。看来这女人的地位不比丈夫的低下。从此,刘溪梅常带古琴到歌舞厅,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去玩,有时候彻夜不归。开始的时候,古琴觉得有极大的心理压力。夜总会的音响太强烈了,他的身体不由地暗暗抵抗,心理总有一股力量在激荡,想放松而不能。既不能放松,也就显得很拘谨。在场的男子,没人比他英俊,他大可以潇洒一点,即使是一个微笑,也足以倾倒全场女性。然而,他这样也许更讨人喜爱。沉稳的男人会令女人觉得可靠。刘溪梅带着这样的男人入场,无疑最引人注目。刘溪梅甚是得意,问古琴喜不喜欢这种地方。古琴笑了一下,说有点吵。刘溪梅呵呵笑了一下:“你会习惯的。我第一回来的时候也觉得太吵了,后来就习惯了。反而觉得放松。”这里双双对对,打情骂俏的,古琴总觉得心中有块铁。眩目的霓虹灯仿佛女人的屁股,一个劲地转。
  “你平常喜欢干什么呢?”刘溪梅问。
  “看看书之类的,在学校喜欢打篮球。”古琴不说喜欢陪玉韵一起散步吹箫。
  “原来是书呆子呀。那喜欢什么书呢?我喜欢杂志、故事会。”
  “哲学、文学、历史之类的。”
  “文学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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