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煅赭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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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煅赭石-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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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表情让马隆不禁叫绝:  “好极了。”
        7

    “夫人,现在吃午饭吗? ”

    马隆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回过身对站在门口扎着围裙的下人说:  “这么早就
吃午饭? ”

    “先生,都快两点了。”

    马隆回头看了一眼桌子,大吃一惊,桌上已堆满了他试画的草图。这时他才意
识到他们已连续工作很久了,于是便对西恩纳说:  “天哪,你一定累坏了吧。”

    西恩纳此时已坐下了:  “是有点累,可见你那么投入,我不忍心打断你,另
外我也很感兴趣。”说罢她对那个下人道了声谢。

    “感到有趣吗? ”马隆跟随西思纳走出日光浴室来到平台上。他眯着眼睛慢慢
适应着外面强烈的光线,  “看我画画有趣吗? ”

    “不,和你谈话有趣。”

    马隆极力回忆他们的谈话内容,当时他一边投入地画画儿一边还留心着屋外停
机坪和修道院那边的动静,所以心根本没放在谈话上,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他们都谈
了些什么。

    “我已好久都没和别人这么聊天了。”西恩纳在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对下人
说,  “来一份沙拉和一杯冰茶吧。”

    马隆也要了相同的一份,然后接着西恩纳刚才的话说:  “你丈夫太忙了,你
一定觉得受冷落了吧。”

    西恩纳没有做声,但是从她眼里流露出的表情马隆可以看出,即使西恩纳和贝
拉萨尔呆在一起时,他们也无话可谈。

    “你那时说你从来都没见过你父亲,是真的吗? ”

    马隆被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们走进日光浴室时这个话
题没谈完。

    见马隆这种神情,西恩纳以为这个问题问得不合适呢,所以歉意地说:  “如
果你觉得这属于个人隐私那么就不要回答了。”

    “不,我并不在意。我妈是个酒鬼。”马隆试图对西思纳讲出真相,但声音里
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痛楚。“她有许多男朋友,我也不知道该管他们中哪个叫爹,
我从来没叫过‘爸’这个字。”

    “可是在马厩时你不是提到过你的祖父吗? ”

    “噢,那是我妈妈的父亲,我的外祖父。我妈妈跟着那些男人一个卅一个州地
乱窜,扔下我没人管,是我外祖父把我接到他的农场。我在那里感到很孤独,所以
就画画打发寂寞,那就是我艺术生涯的起点。”

    “这么说有时坏事还真能变成好事。”西恩纳认真地说。

    贝拉萨尔这时突然出现了,他从日光浴室走出来:  “好极了,你们已经开始
了。”

    西恩纳登时呆住了。

    马隆问道:  “你看到我画的草图了? ”

    贝拉萨尔说:  “你画得好极了,每张草图经过加工都会是一幅绝妙的肖像画。”

    “还差得远呢,这才是开始试画。”

    “但是第一灵感总是最正确的。”

    “说得没错。”

    “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也不要太谨慎了,我的妻子是个超群的美人,你要
做的只是把她的美貌真实地表现在画儿上就行了。”

    “但是她的美表现多样,我不能画上百幅画一一画下她的各种美态,所以需要
琢磨出一种最能表现她美貌的画法。”

    西恩纳垂下眼帘看了看手。

    贝拉萨尔对她说:  “请原谅,亲爱的。”

    “为什么? ”

    “我只顾谈论如何为你画画儿而没顾得上和你打招呼。如果你不感到疲劳,就
让马隆接着为你画下去,好吗? ”

    “我不觉得累,反而还觉得很有意思哪。”

    贝拉萨尔说:  “既然这样,那么就回到日光浴室开始吧。”

 
     8

    回到日光浴室,马隆又开始继续为西恩纳作画。他不禁想起一句谚语:地狱里
也有欢乐。这些日子他的感受就是这样的。每天早晨开始工作之前他都要到池塘边
做健身操。本来他应该跑步的,但是为了在一个有利的位置观察停机坪和修道院的
情况,他改成了做健身操。西恩纳骑完马,他们一块儿吃了早餐,然后便开始作画
了。马隆极力装做很投入的样子,心却在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下午早早地他就以害
怕西恩纳累着为由而收工,但西恩纳和以往一样坚持继续画下去。五点钟他们分手
了,马隆知道晚上七点钟的鸡尾酒会上还会见到她。

    每天晚上的鸡尾酒会是贝拉萨尔的惯例,尽管他不喝酒,只喝蔬菜汁。除了所
谓的鸡尾酒以外还备有正餐( 正餐上的甜点心总是非常正式。) 马隆希望今晚的鸡
尾酒会上有个人也被邀请到席,这个人就是那天上午乘直升飞机来这儿,后来又神
经兮兮地指挥那些人从直升机上往下卸大木箱子的家伙。马隆很想看看他是谁,那
天离得太远没看清,也许从他和贝拉萨尔的谈吐中会发现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马
隆现在对他所了解的只是他从来这儿后就一直呆在修道院里。

    马隆的床头上不时会被人放一本书,对每一本放到那儿的书,贝拉萨尔在鸡尾
酒会上都要做一番评析。其中有一本霍布斯专论《利维坦》,它的观点是战争是人
类社会的一个自然形态,而独裁者专政是唯一能取得和平的方式。贝拉萨尔认为他
卖武器给专制政府并不是人们所说的邪恶。专制政府使用从军火商那儿买来的武器
制止那些天生野蛮的人民相互残杀,从而拯救了生命,从这层意义上讲军火商也一
样是救星。

    贝拉萨尔和马隆谈话时,西恩纳在一旁一直一声不响。鸡尾酒会结束后马隆顺
着曲形楼梯回二楼他的卧室,他此时的警惕性比在军队时还高。

    夜里无论紧张感使他睡眠效果多差,第二天一早醒来他都得保持头脑高度清醒
以应对所处的危险处境。如果他把心思全放在西恩纳身上就会耽误观察修道院那儿
的动静;如果只注意观察那儿的动静,恐怕又难以保证画儿的质量,这也同样危险,
因为会引起贝拉萨尔的怀疑。
    9

    “今天你不用工作了。”

    西恩纳听马隆这么说,显得有点失望:  “为什么? ”

    “我得为下一个步骤作准备。”马隆指着桌上的一块胶合板让西恩纳看,  
“这块板子的面需要处理一下。”

    “据我所知画家一般都是用画布的。”

    “我要采用的是蛋彩画法,这种画法需要比画布硬的材料。这块胶合板已经风
干很久了,以后不会再变形,而且里面的化学物质已经挥发,不会和对颜料产生反
应,但是为防万一我还是要在板面上涂一层胶。”马隆用手指了指正在加热的一缸
黏黏的液体说。

    “它闻起来有股白垩的味道。”

    “里面确实有这种物质。”马隆用小刷子沾了沾缸里的液体在板子上刷了起来。

    把整个板面刷完后,马隆把刷子放到一旁,然后用手指抹着涂好胶的板面。

    “那是干什么? ”

    “除去气泡。”

    西恩纳感到很好奇。

    马隆问:“想试试吗? ”

    “你是认真的吗? ”

    “当然,如果你不怕沾一手胶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抹了一下板面,褐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神情:  
“这让我想起了在幼儿园时做指画儿的情形。”

    马隆一边平整着板面一边说:  “与之不同的是这个板面一定要抹平,不能留
下任何痕迹。”

    “我以前一直认为画画无非就是画形状与涂色彩,没想到还这么复杂。”

    “要想延长画儿的寿命,得对画板进行多次处理。”马隆把刷子递给西恩纳, 
“还得再刷一层胶,你不想试试吗? ”

    “可是我怕搞坏了。”

    “没关系,我会修补的。”

    她用刷子沾了一点胶说:  “一次不能沾太多胶,对吗? ”

    “说得对。”

    “刷胶有什么讲究吗? ”

    “先从角上开始往右刷,然后再把刷子拉回来,每一下不要拉得太长,刷到头
后接着再按次序向左刷。对,就是这样。记着,用力一定要均匀。你感到拉刷子时
很沾吗? ”

    “是有点沾。”

    “好了,晾一分钟,让它干一干,但不能等它完全硬化。”

    “既然你准备画下一步,那么想让我摆什么姿势呢? ”

    “你自己看吧。”马隆指了指桌上的草图。

    她走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是微笑着的,但笑容中夹杂着忧郁。”

    “还有柔弱,仿佛害怕再受到伤害。”

    西恩纳说: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吗? ”

    “这是你的一个侧面,我的感觉不对吗? ”

    她继续端详着那张草图说:  “我不反对。”

    “你的表情很丰富,但大多都不是你内心真实的流露,只是掩饰罢了。起初我
猜想这可能是你当模特时养成的习惯,毕竟雇你当模特的公司是为了让你展示他们
的时装,他们是不愿意见到你眼里流露出忧郁的神情的,所以我猜想出于工作,你
故意脸上堆出微笑,装做很开心的样子。”

    “我是真的很开心的。”

    “但是每当我注视你时——”

    “好吧,不和你抬杠了。也许是职业习惯吧,做模特时不管心情如何,一面对
镜头,哪怕是装我也能自然地笑起来。所以我对你的感觉并不感到奇怪,反而觉得
你这样看我我很开心。”

    “你平时心情不好吗? ”

    “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

    “每次我注视你时,你的心理防线就撤除了,内心的真实情绪就自然地从眼里
流露出来,于是呈现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漂亮但忧郁柔弱的女人。也许正是忧郁柔
弱才使你看起来更漂亮,也许正因为你漂亮才让人觉得你忧郁柔弱。”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说也许美丽让你显得忧郁柔弱。”

    西恩纳觉得嗓子发干:  “在你画的那张草图里我的视线是向右的,当时我在
看什么呢? ”

    “在看你所关注的东西吧。”

    “噢,想起来了。当时从右边来了一股风吹动了我的头发,所以我向右边瞥了
一眼。你却能在这一瞬间如此准确地画下了这个场景,让人看起来以为我在看一个
从我身边走过的什么东西。”

    “不,是从我们身边走过。”
  10

    西恩纳匆匆沿着台阶跑上洒满阳光的平台,没有见到铁桌旁蔡斯的身影。每天
开始作画之前他都在那儿等她,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到这时他还没来,她正要坐下来
等他,突然看到一个下人揣着一大碗什么东西进了日光浴室。

    她好奇地跟着那个下人,刚要进门时那个下人走了出来。她看见马隆站在屋里
正看着碗里的什么东西,西恩纳定睛一看原来是鸡蛋。

    马隆见西思纳走进来,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

    “早上好! 你今天要在这儿吃早饭吗? ”

    “我想马上开始画画儿,不想吃早饭了。”马隆边说边拿起一个鸡蛋并将它磕
碎,慢慢地把蛋清倒进碗里,留下蛋黄盛在半个鸡蛋壳里。

    西恩纳还以为他要弄早餐呢,于是便问:  “你要做早餐吗? ”

    “不,我要用它来画画儿。”

    “什么? ”

    弄完鸡蛋清后,蔡斯把那半个蛋壳里的鸡蛋黄倒在一张纸巾上,让纸巾吸干附
在上面的蛋清。

    西恩纳见状说:  “你做事儿真是有条不紊,让我来给你剥蛋黄吧。”

    “不用,放心吧,干这活儿我最拿手。”马隆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蛋黄衣,放到
粗口玻璃瓶上说,  “愿意帮帮忙吗? ”

    “没问题,让我来吧。”

    “嗯,我还真需要个帮手。拿这把小刀戳破蛋黄衣,一定要轻轻地,瞧,就这
样。”蔡斯把蛋黄衣的开口处对准瓶口,让蛋黄慢慢滴到瓶里,最后又小心翼翼地
把剩在蛋黄衣里的蛋黄慢慢挤到瓶子里。

    “接着。”他递给西恩纳一个鸡蛋。

    “干吗? ”

    “帮我把蛋黄弄出来。”

    “可是……”

    “就照我刚才的样子做,要小心,不然就会浪费了。”

    她格格笑了:  “昨天你让我用手指帮你抹胶,今天你又让我当厨师。”

    西恩纳磕开鸡蛋,把蛋清与蛋黄分离开,然后把蛋黄倒在纸巾上让纸巾把附在
上面的蛋清吸干,托着纸巾的手掌明显地感觉到上面的蛋黄柔软滑嫩,使人不由得
加倍小心不把它碰碎。她换了一下手,这时,由于纸巾已差不多完全吸干了附在蛋
黄上的蛋清,蛋黄形态更清晰。手稍微一动,它就颤巍巍的,那种柔嫩的感觉让人
心怜。

    “谢谢。”她对马隆说。

    “为什么谢我? ”

    “这种感觉真好,我以前从未有过。”

    这回轮到马隆笑了:  “原来是为这个谢我啊! ”

    她喜欢马隆的笑声:  “你需要多少蛋黄? ”

    马隆看着手里的蛋黄说:  “八个。”

    “你用它来干什么? ”

    “看到瓶子里的那些颜料了吗? 都是我昨天晚饭后调制的。”

    西恩纳仔细地观察了那些颜料,黑、白、红、蓝、绿、黄、紫,还有棕色。其
他的颜色都很普通,只有那个棕色是那么鲜亮夺目。西恩纳以前从未看到过如此完
美的色彩。马隆调出的棕色与普通的棕色完全不同。

    她看着看着突然失口叫道:  “燃烧的煅赭石! ”

    马隆说:  “对,就和你的肤色一样,你父母给你起的名字太贴切了。

    它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她把目光从那瓶棕色的颜料上收回,吃惊地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这是一种既明亮又柔和的色彩,最适合用于蛋彩画法  “蔡斯.马隆说。他
给每个鸡蛋黄都加上一种颜料,然后用蒸馏水加以搅拌,最后变成适度的油彩。  
“现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11

    马隆把处理好的胶合板放到画架上,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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