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爱情不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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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爱情不上锁-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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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惠娟是徐老太太的第38个保姆。     
    也是缘份,一进门,老太太就大叫了一声:“杏花,你可来了!”等到刘惠娟一开口露出浓重的莱西口音,把菜说成“柴”,把赛说成“晒”,老太太就垂下泪来:     
    “杏花呀,你还活着吗?这么多年了你去了哪里?可想死我了。”     
    刘惠娟马上变成了杏花,她听张桂云说,老太太也许是老糊涂了,把她当成当年使唤的丫头杏花了。杏花在1949年解放那天和她母子共患难,1953年打老虎运动后她就回乡了,再没音信,算起来真正的杏花应该有70多岁了。     
    聪明的刘惠娟马上就迎上去和老太太抱头痛哭,赶紧答应道:“大娘,是我,杏花回来了。”     
    就这样,杏花留下来了,成为老太太的第38个保姆,这全得益于她的乖巧,因为杏花不是一个一般的农村妇女。     
    她爷爷曾是高密开“烧锅”的,她家酿的黄酒,喝了不上头,牙不黑,吃海鲜口不腥,是闻名百里的“烧锅刘”。打日本鬼子时全家迁到莱西县,因为家境富裕,杏花的5个兄弟个个读书识礼文质彬彬。杏花沾了兄弟的光,念完了初中,比张桂云还多读了两年书。这在乡里曾经轰动一时,顶现在的女研究生。再加杏花面目清秀,细皮白肉,身材高挑,是乡里的一枝花。     
    如果不是刘家被划成了地主,如果不是文革,她坚决不可能嫁给她的丈夫李栓柱。     
    李栓柱世代贫农,五代讨饭,傻大黑粗,一身狐臭。杏花18岁那年嫁给了李栓柱,鲜花插牛粪,这是那个年代造出来的文革版童话,与徐治国与张桂云的婚姻如出一辙,无法解释因为所以。     
    李栓柱身上流着劳动人民的血液,活力旺盛,婚后3年就让杏花连养了3个儿子,吃地瓜吃玉米饼子,却个个黑里透红,壮得像小牛。李栓柱深刻体会了“贫下中农当家作主”的好处,意气风发,喝上点小酒就将杏花摁在炕上,一直干到炕席上滴血,然后再把杏花打得鼻青脸肿。     
    杏花在无法诉说的屈辱中,终于在结婚第15个年头盼死了丈夫。那是一次车祸,她一滴眼泪没掉,埋了尸体就重打锣鼓再开张,她出头的日子到了。     
    牛西埠的“乡花”再度出山,男人们开始有私和无私的奉献,杏花虽一万个看不上眼,没从中挑出一个有她兄弟们风采的儒雅书生,但她也坚决不吃亏,利用他们拉扯大了儿子,盖了房子,娶了儿媳妇。     
    她是个要强的风流寡妇,远近闻名。儿子不说,3个媳妇却不让了,嫌弃她婆婆有前科,在村里抬不起头,3个儿媳妇一致表态:“不能养这个老×的老,叫她丢人也丢死了。”     
    杏花一气之下卷起铺盖卷,来到青岛长途汽车站,走出莱西第一步就来到了徐老太太的床前。更让她心慌意乱的是,徐治国活脱一个她三哥的影子,高大魁梧,满身书香。于是,她当定了杏花,这是她第一眼看到徐治国时就萌生的想法。     
    因为对徐治国的好感,使她更加殷勤地伺候老太太,老太太以前可以自己吃饭,从她来了之后就改为一口一口地喂,以前可以勉强到卫生间大小便,现在则由杏花自己发明的罐头筒来接尿。因为有爱的成分在里面,她已经将老太太当成自己的婆婆来伺候,毫无怨言。     
    特别是徐治国下班回来,一听到那熟悉的上楼脚步声,她就浑身一振,不等门铃响就开了门,迎上笑脸,叫声“大哥”;让徐治国心里热乎乎的。看惯了张桂云的冷脸子,听够了老太太的抱怨,徐治国也从内心里感到,除了她那一口高密大黄牙他不喜欢外,杏花是个很有女人味的女人。     
    “大哥,你换鞋。”     
    “大哥,你喝水。”     
    “大哥我给你挂衣服。”


第三部分心事(2)

    徐治国一回来,杏花就像过年。张桂云对她的喋屑(青岛方言:献殷勤)嗤之以鼻,认定她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天生伺候人的料。老太太却一万个高兴,有人这样巴结她儿子,她哪能不打心眼里舒坦。如此,就更有了斥责张桂云的理由,口气也硬朗了不少。特别是张桂云听了“铁姑娘班”的话,不再给徐治国洗衣服,想让他又臭又脏,没有哪个女人再靠他。杏花却斜着眼偷瞟着,一旦徐治国换下了衣服,她就抢过来。张桂云禁止她用洗衣机,她就用手搓,越搓越有劲。当然,她马上就可以听见老太太和张桂云为此事你一句我一句吵翻了天,这种时刻是杏花最开心的时候。     
    还有一件令她心旌摇动的事是,穿张桂云给她的旧衣服。那些衣服虽然套在身上过于肥大,还散发着衣服放久了发出的气味,但她就爱嗅那个味,她觉得张桂云与徐治国肌肤相亲,衣服上带着徐治国身上的男人味。杏花在老太太睡着时,最爱干的就是闭着眼体会自己还不算太老的身体,套在这些衣服里的感觉,脸一阵阵发热,虽然常被张桂云大喝一声“杏花帮我择菜”打断,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在衣服里,她已和徐治国融为一体。     
    现在她身上穿着张桂云的衣服,散发着徐治国的气味,提着馒头,抹干眼泪,慢吞吞进了病房。张桂云等急了,气不打一处来,又嫌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丢下一小袋萝卜条就走了。张桂云认为自己给保姆送饭比窦娥都冤。     
    杏花根本吃不下去。她仔细检查了一遍老太太身上插着的呼吸机、导尿管、监控仪和吊瓶,叹了口气,关上门,就对躺在床上的老太太说:     
    “大娘,杏花和你说句心里话,你千万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只当可怜我这个老寡妇,你也得活着啊!”     
    老太太在床上一动不动,两眼圆睁,直盯着天花板。杏花叹了口气,又在自言自语:     
    大娘,你快好了吧,咱回去看刘罗锅。你不是最爱看这个电视了吗?我也爱看。     
    当时你笑话我说,你看好他了,你快嫁他吧,罗锅子你也不嫌弃,想男人想的吧?     
    只有这时,我才敢跟你说笑话,我问你,大娘,你就不想男人?     
    你“嘿嘿”笑得前仰后合地说,你看你老了还浪成这个样。真把个刘罗锅给你,在坑上你还不跟烙饼似的,几下就把他颠出去了?     
    你把我都说得脸都红了,这话要叫你儿媳妇听见,她得骂你三天“老不带彩”。     
    可你一点也不脸红,还要逗我说,嘿嘿!10年前大国就说得给我介绍个对象……你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问,那你怎么不嫁?     
    你说,怕人笑话哩!再说俺那个对象,谁能比上……你寻思什么人俺就看上了?     
    就是,你有个好男人,才养了这么个好儿子。     
    唉!什么样的男人也比不上大国啊。大娘,你可真养了个好儿子,当那么大的官,对女人还那么细心,我来身上来的流那么多血,他就不让我多动凉水,还说这是更年期,过了就好了。唉,这么好的男人,你说张桂云她怎么就整天使脸子出模样呢?我要有这样的男人,伺候奉承还来不及呢,我就爱这样有文化的男人,我想了一辈子这样的男人,可是我的命不好啊。大娘,咱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守了一辈子寡,我现在是捧着热饽饽没法下口,比守寡还难受啊!……     
    杏花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趴到老太太身上,抓着她没有知觉的手哭出声来。     
    她何尝不明白,老太太一走,她就再没有在徐家呆下去的理由,当然就再见不着徐治国。最主要的是,她这么多年察颜观色,徐治国马上就要和那个母夜叉离婚了。她的美好愿望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让她如何舍弃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她就要变成张桂云了,老太太喜欢她,徐治国关心她,再低头看看身上的韩国花衫,她觉得她就是张桂云了。     
    她把头埋到袖子上,仔细寻找着徐治国的气味,闻到的却是一股屎臭味,老太太又拉了,肯定是。     
    杏花先从暖瓶里倒了开水兑进脸盆里,然后拧了热手巾晾着,掀开被单,将老太太身下的尿布收拾了,用热毛巾给她擦屁股。小护士进来量体温,一见就啧啧称奇:     
    “老太太真有福,儿女这么孝顺,你看看,擦屁股都用热毛巾,老太太有你这样的媳妇,闭上眼都是笑的。”     
    杏花心花怒放,心里像灌了蜜,她仔细收拾完秽物,又手脚麻利地去打了壶开水,关上门,她要给老太太把身子擦擦,住院这么多天,老太太也该洗洗了。


第三部分心事(3)

    2     
    老太太衰老但不失白皙的躯体一览无余地展现她眼前,杏花当了这么多年保姆还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观察她。她像个园丁,一点一点修剪手里的花枝,她知道花枝已枯,干枯了60年,再浸进水里也鲜活不起来了。但老太太干瘪的胸膛却在那儿有力地跳着,她提醒杏花记起了最让她难以理解的事。     
    老太太一辈子爱干净,手脚不灵便也无法阻止她十天半月必须洗澡的愿望。洗澡周期必须经过缜密计算,因为徐治国必须在家里。老太太隔着屋子叫她儿子:     
    “大国,扶我洗澡。”     
    “杏花,你干什么去了!”张桂云在厨房里没好气地叫。     
    “大国,大国!”老太太急了。     
    张桂云和徐治国同时跑过去,老太太一把推开张桂云,说:“你忙你的,叫大国来就行了。”     
    徐治国为难,直冲张桂云眨眼,张桂云就问老太太:“妈,你这是干什么?家里保姆、孙女一堆,怎么偏叫儿子来帮你洗澡。”     
    “我养的儿我不能支使?”老太太口气强硬。     
    “他好不容易在家歇一天,你不能让他歇歇?杏花,别站着,来。”张桂云白了杏花一眼,杏花赶快过去扶老太太,被老太太一推几乎倒退到墙上。老太太发了狠:     
    “大国,就叫你,你也该伺候伺候你老娘了,我自己拉扯大了你不容易,现在叫你出这么点力就不行了。”     
    徐治国面有难色,扶着颤微微的老太太来到卫生间,杏花早在里面浴盆里放好了水,徐治国尴尬地站着,机械地帮老太太把一件件衣服脱下来,再把老太太抱进浴盆里。     
    老太太躺在热水里,满足地闭着眼,只要有她儿子大国在眼前,她也不再赶杏花。徐治国手忙脚乱地和杏花给老太太搓澡。杏花羞得满脸通红,她觉得露在徐治国眼前的身体不是老太太的,而是她自己的。她偷眼看看徐治国,他也是满脸不自在。     
    卫生间外,张桂云一边剁土豆丝一边随着剁菜的节奏骂:     
    “老不要脸,娘不像娘,儿不像儿,家里净是女人,偏要儿子给她洗澡,传出去叫人笑话。”     
    老太太沉在热水里,浸在水气里或者浸在60年前的回忆里,她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对迎面走来的熟人视而不见。当然对她儿媳妇的骂声置之不理。     
    她看见了什么?她看见了和她的婚姻和爱情有关的宝石金锁,还是看见了在她等待中依然活着的男人?     
    杏花想起来就脸热心跳,因为一看见老太太的身体,就好像她的身体被徐治国偷看了一样,使他们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她胸口又捧了热饽饽,身上燥热难耐。    
    


第三部分《大话西游》结束了(1)

    她现在感到痛心的是,在夜里,王淼对她的爱其实丝毫不代表什么,他要的是这个像水一样透明的女子。徐海燕时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她已经不可能再冒充紫霞仙子,请至尊宝让时光倒流了,她的《大话西游》结束了。     
    1     
    王淼一大早就把徐海燕吵醒了,赤身裸体爬起来去卫生间冲了淋浴,又回到床边,在海燕额头上亲了一下,海燕朦胧中问:“你去哪里?”     
    “回宁波上班呀。”王淼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额头。     
    那只飞倦了的海燕蜷在被窝里,伸出一只胳膊又抓住了王淼的手,欲言又止。其实徐海燕是想问金锁的事,她的夙愿已经实现了,她要办正事了。但脱口而出的竟是:     
    “什么时候回来?”     
    海燕站在快乐的浪尖上,她现在余音绕梁、余震未散,怎么忍心打破这种局面。     
    王淼没有回答,在镜子前仔细地扣好衬衣扎好领带,又把腰带紧了紧,擦干净皮鞋,穿戴齐整地走了。     
    走之前,王淼跟她说,男人应以事业为重,他现在是业务部负责人了,今天去杭州出差,两天后再来余姚看她。     
    门关上了,徐海燕的心房却打开了:多么好的男人,把自己的事业看得这么重要。这时,她想起了她的丈夫丁文革,在厂里干了快20年了吧,怎么还是个科员。凭徐治国的关系,丁文革现在恐怕连厂办主任也当上了,但丁文革就是不上进,连提拔他两次都不行,他的经典笑话至今让销售处当作培训新员工的活教材。     
    那年靠徐治国和他厂长的交情,丁文革被安排到销售处干销售。江处长对徐局长的女婿不敢怠慢,将手上一个现成的客户交给他去做。在酒席上,江处长在卑躬屈膝,殷勤地为客户斟酒,好话说得满嘴流油。丁文革也异常兴奋,他一见客户,马上热情无比,先说了句:“哎!马科长,我认识你。”江处长大喜,连说:“好,好,好,熟人好办事,来,和马科长干一杯?”马科长也举起了杯,等待丁文革的恭维。丁文革开口了:“我想起来了,你忘了,上个星期,你在南山买蛤蜊,没给钱就拿着走了,打起来了……”马科长的脸“呱嗒”拉下来,把酒杯“咚”地往桌子上一墩,头也不回,拂袖而去。江处长一杯啤酒“哗”地泼过来:“丁文革,你他娘的会说话,这个客户我盯了3个月,眼看就签合同了,60万啊!”     
    丁文革灰溜溜回了质检科,从此再不敢闯荡江湖。近10年间,丁文革除了随厂里去邯郸钢铁厂取经出过一次差,再没离开过青岛一步。     
    而一下了班,他钻进市场却八面玲珑,跟小贩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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