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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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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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大有所见,不知其言话容止,规模气象如何?若果言动有礼,威仪可则,则直以为师可也,岂特友之哉?然与之同居,亦须真能取益乃佳,无徒浮慕虚名;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毫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为孔孟,则日夜孜孜,惟孔孟之是学,人谁得而御我哉?若自己不立志,则虽日与尧舜禹汤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与于我哉?

  去年温甫欲读书省城,我以为离却家门局促之地,而与省城诸胜己者处,其长进当不可限量,乃两年以来,看书亦不甚多,至于诗文,则绝无长进,是不得归咎于地方之促也。

  去年余为择师丁君叙忠,看以丁君处太远,不能从,余意中遂无他师可从。今年弟自择罗罗山改文,而嗣后沓无消息,是又不得归咎于无良友也。日月逝矣,再过数年,则满三十,不能不趁三十以前,立志猛进也。

  余受父教而余不能教弟成名,此余所深愧者;他人与余交,多有受余益者,而独诸弟不能受受之益,此又余所深恨者也!今寄霞仙信一封,诸弟可抄存信稿而细玩之,此余数年来学思之力,略具大端。六弟前嘱余将所作诗抄录寄回,余往年皆未存稿,近近存稿者,不过百余首耳,实无暇抄写,待明年将全本付回可也。国藩草。(道光二十四年九月十九日)
  四位老弟足下:前月寄信,想已接到。余蒙祖宗遗泽,祖父教训,幸得科名,内顾无所忧,外遇无不如意,一无所缺矣。所望者,再得诸弟强立,同心一力,何患令名不显,何愁家运这不兴。欲别立课程,多讲规条,使诸弟遵而行之,又恐诸弟习见而生厌心;欲默默而不言,又非长兄督责之道。是以往年常示诸弟以课程,近来则只教以有恒二字。所望于诸弟者,但将诸弟每月功课,写明告我,则我心大慰矣!

  乃诸弟每次写信,从不将自己之业写明,乃好言家事及京中诸事;此时家中重庆,外事又有我照料,诸弟一概不管可也。以后写信,但将每月作诗几首,作文几首,看书几卷,详细告我,则后写信,但将每月作诗几首,作文几首,看书几卷,详细告我,则我欢喜无量!诸弟或能为科名中人,或能为学问中人,其父母之令子一也,我之允喜一也。慎弗以科名稍迟,而遂谓无可自力也。如霞仙今日之身分,则比等闲之秀才高矣。若学问愈进,身分愈高,则等闲之举人进士,又不足论矣。

  学问之道无穷,而总以有恒为主,兄往年极无恒,近年略好,而犹未纯熟。自七月初一起,至今则无一日间断,每日临帖百字,抄书百字,看书少须满二十页,多则不论。自七月起,至今已看过《王荆公全集》百卷,《归震川文集》四十卷,《诗经大全》二十卷,《后汉书》百卷,皆朱笔加圈批。虽极忙,亦须了本日功课,不以昨日耽搁,而今日补做,不以明日有事,而今日预做。诸弟若能有恒如此,则虽四弟中等之资,亦当有所成就,况六弟九弟上等之资乎?

  明年肄业之所,不知已有定否?或在家,或在外,无不可者,谓在家不好用功,此巧于卸责者也。吾争在京,日日事务纷冗,而犹可以不间断,况家中万万不可及此间之纷冗乎?

  树堂均仙自十月起,每十日作文一首,每日看书十五页,亦极有恒。诸弟试将《朱子纲目》过笔圈点,定以有恒,不过数月,即圈完矣。若看注疏,每经不过数月即完,切勿以家中有事,而间断看书之事,又勿以考试将近,而间断看书之课。虽走路之日,到店亦可看,考试之日,出场亦可看也。兄日夜悬望,独此有恒二字告诸弟,伏愿诸弟刻刻留心。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十一月廿一日)
  四位老弟足下:去年十二月廿二日,寄去书函,谅已收到。项接四弟信,谓前信小注中,误写二字,其诗此即付还,今亦忘其所吴语何矣。诸弟写信,总云仓忙,六弟去年曾言南城寄信之难,每次至抚院斋奏厅打听云云,是何其蠢也?静坐书院三百六十日,日日皆可信,何必打听听差行期而后动笔哉?或送至提塘,或送至岱云家,皆万无一失。何必问了无涉之斋奏厅哉?若弟等仓忙,则兄之仓忙,殆过十倍,将终岁无一字寄家矣。

  送王五诗第二首,弟不能解,数千里致书来问,此极虚心,余得信甚喜;若事事勤思善问,何患不一日千里,兹另纸写明寄口。家塾读书,余明知非诸弟所甚愿,然近处实无名师可从。省城如陈尧农、罗罗山,皆可谓名师,而六弟、九弟,又不善求益;且住省二年,诗文与字,皆无大长进。如今我虽欲再言,堂上大人亦必不肯听。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斗,无师无友,挺然特立,作第一等人物,此则我之所期于诸弟者也。

  昔婺源汪双池先生,一贫如洗,三十以前,以窑上为人佣工画碗。三十以后,读书训蒙,到老终身不应科举,卒著收百余卷,为本朝有数名儒,彼何尝有师友哉?又何尝出里闾?余所望于诸弟者,如是而已,然总不出乎“立志”“有恒”四字之外也。

  买笔付回,须待公车归,乃可带回,大约府试、院试可待用,悬试则赶不到也。诸弟在家作若能按月付至京,则余请树堂随到随改,不过两月,家中又可收到。书不详尽,余俟续县。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五年二月初一日)
  子植季洪两弟左右:

  四月十四日接子植二月三月两次手书;又接季洪信一函,子植何其详,季洪何其略也?今年以来,京中己发信七号,不审俱收到否?第六号第七号;余皆有禀堂上,言今年恐不考差,彼时身体虽平安,而癣疥之疾未愈,头上面上颈上,并斑驳陆离,恐不便于陛见,故情愿不考差。恐堂上诸大人不放心,故特作白折楷信,以安慰老亲之念。

  三月初有直隶张姓医生,言最善治癣,贴膏药于癣上,三日一换,贴三次即可拔出脓水,贴七次即痊愈矣。初十日,令于左胁试贴一处,果有效验。廿日即令贴头面颈上,至四月八日,而七次皆已贴毕,将膏药揭去,仅余红晕,向之厚皮顽癣,今已荡然平矣,十五六日即贴遍身,计不过半月,即可毕事,至五月初旬考差,而通身已全好矣。现在仍写白析,一定赴试,虽得不得自有一定,不敢妄想,而苟能赴考,亦可上慰高堂诸大人期望之心。寓中大小关吉,惟温甫前月底偶感冒风寒,遂痛左膝,服药二三帖不效,请外科开一针而愈。

  澄弟去年习柳字,殊不足观,今年改习赵字,而参以李北海云麾碑之笔意,大为长进,温弟时文已才华横溢,长安诸友多称赏之!书法以命意大高,笔不足以赴其所见,故在温弟自不称意,而入亦无由称之。故论文则温高于澄,澄难于兄,论书则澄高于温,温难为弟。子植书法,驾涤澄温而上之,可爱之至!可爱之至!但不知家中旧有徐浩书和尚碑,及颜真卿书敦家庙否?若能参以二帖之沉著,直追古人不难矣。狼兼毫四枝,既不合用,可以二枝送莘田叔,以二枝送庵表叔。正月问,曾在岱云处寄羊毫二枝,不知已收到否?五月,钟子宾太守往湖南,可再寄二枝,以后两弟需用之物,随时写信至京可也。

  祖父大人嘱买四川漆,现在四川门生留京者仅二人,皆极寒之士,由京至渠家,有五千余里,由四川至湖南,有四千余里,彼此路皆太远。此二人在京,常半年不能得家信,即令彼寄信至渠家,渠家亦万无便可附湖南。九弟须详禀祖父大人,不如在省以重价购顶上川漆为便。

  做直牌匾,祖父大人系驰封吵宪大夫,父亲系诰封中宪大夫,祖母驰封恭人,母亲诰封恭人,京官加一级请封,侍读学士是从四品,故堂上皆正四品也。蓝顶是暗蓝,余正月已寄回二顶矣。书不宣尽,诸详澄温书中,今日身上敷药,不及为楷,堂上诸大人,两弟代为禀告可也。(道光。二十六年四月十六日)
  澄侯四弟左右:贺常四到营,接弟信,言早起太晏;诚所有免。去年住营盘,各营皆畏慎早起,自腊月廿六移寓公馆,早间稍晏,各营皆随而渐晏,未有主帅晏而将弁能早者也。犹之一家之中,未能家长晏而子弟能早者也。

  沅弟在景德镇,办事甚为称靠,可爱之至!惟据称悍贼甚多,一时恐难克复,官兵有劲旅万余,决可无疑。季弟湖北,己来一信,胡咏帅待之甚厚,家中尽放心。家中读书事,弟宜常常留心,如甲五科三等,皆须读书,不失在家子弟风范,不可太疏忽也,(咸丰九年六月初四日)
  澄弟左右:沅弟营中久无战事,金陵之贼,亦无粮尽确耗。杭州之贼目陈炳文,闻有投诚之信,克复当在目前。天气阴雨作寒,景象亦不甚匪。吾在兵间日久,实愿早灭此寇,仰斯民稍留孓遗而睹此消息,竟未知何日息兵也?

  纪泽兄弟及王甥罗婿读书,均属有恒。家中诸侄,近日勤奋否?弟之勤,为诸兄弟之最,俭字工夫。日来稍有长进否?诸侄不知俭约者,常常训责之否(同治三年三月初四日)
  沅弟左右,弟信言寄文每月以六篇为率,余意每月三次,每次未满千字者则二篇,千字以上者则止一篇。选文之法,古人选三之二;本朝入选三之一,不知果当弟意否?

  弟此时讲求奏议,尚不为迟,不必过懊恼。天下督抚二十余人,其奏疏有过弟者,有鲁卫者,不有及者,弟此时用功,不求太猛,但求有恒,以吾弟攻金陵之苦力,用之他事,又何事不可为乎?(同治四年正月廿四日)
  澄沅弟左右:

  纪瑞侄得取县案首,喜慰无已!吾不望代代得富贵,但愿代代有秀才。秀才者,读书之种子也。世家之招牌也,礼义之旗帜也。谆嘱瑞侄从此奋勉加功,为人与为学并进,切戒骄奢二字,则家中风气日厚。而诸子侄争相濯磨矣。

  吾自受督办山东军务之命,初九十三日两折,皆己寄弟阅看,兹将两次批谕抄阅。吾于廿五日起行登舟,在河下停泊三日,待遣回之十五营,一概开行,带去之六营,一概拔队,然后解维长行,茂堂不愿久在北路,拟至徐州度署。九月问准茂堂还湘,勇丁有不愿留徐者,亦听随茂堂归。总使吉中全军,人人荣归,可去可来,无半句闲话,惹人谈论,沅弟千万放心。

  余舌尖蹇涩。不能多说话,诸事不甚耐烦,幸饮食如常耳。沅弟湿毒未减,悬之至!药物断难收效,总以能养能睡为妙!(同治四年五月廿五日)
  澄沅两弟左右:屡接弟信,并阅弟给纪泽等谕帖,具悉一切。兄以八月十三出省,十月十五日归署,在外匆匆,未得常寄函与弟,深以为歉小澄生子,岳松入学,是家中近日可庆之事,沅弟夫妇病而速痊,亦属可慰。

  吾见家中后辈,体皆虚弱,读书不甚长进,曾以为学四事勉儿辈:一曰看生书宜求速,不多读则太陋。一曰温旧书宜求熟,不背诵则易忘。一曰习字宜有恒,不善写则如身之无衣,山之无木。一曰作文宜苦思,不善作则如人之哑不能言,马之肢不能行。四者缺一不可,盖阅历一生深知之,深悔之者,今亦望家中诸侄力行之。两弟如以为然,望常以此教诫子侄为要。

  兄在外俩月有余,应酬极繁,眩晕脑气等症,幸示复发,脚中亦愈。惟目蒙日甚小便太多,衰老相逼,时势当然,无足怪也。(同治六年十月廿三月)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正月八日,恭庆祖父母双寿,男去腊作寿屏二架,今年同乡送寿对者五人,拜寿来客四十人,早面四席,晚酒三席。未吃晚酒者,于十六日廿日补请二席。又请人画椿重荫,观者无不叹羡!

  男身体如常,新年应酬太繁,几至日不暇给,媳妇及孙儿女俱平安。正月十五,接到四弟六弟信,四弟欲偕季弟从汪觉庵师游,六弟欲借九弟至省城诚书。男思大人家事日烦,必不能常在家熟照管诸弟,且四弟天分平常,断不可一日无师,读书改诗文,断不可一课耽搁。伏望堂上大人俯从男等之请,即命四弟季弟从觉庵师,其柬修银,男于八月付回,两弟自必加倍发奋矣!

  六弟实不羁之才,乡间孤陋寡闻,断不足以启其见识而坚其心志。且少年英锐之气,不可久挫,六弟不得入学,即挫之矣,欲进京而男阻之,再挫之矣。若又不许肆业省城,则毋乃太挫其锐气乎?伏望上大人俯从男等之请,即命六弟九弟下省读书,其费用,男于二月间付银什两,至金竺虔家。

  夫家和则福自生,若一家之中兄有言,弟无不从,弟有请,兄无不应,和气蒸帮而家不兴者,未之有也。反是而不败者,亦未之有也。伏望大人察男之志!即此敬禀叔父之人,恕不另具。六弟将来必为叔父克家之子,即为吾族光大门弟,可喜也!谨述一二,余续禀。(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十六日)
  男国藩跪禀

  父母大人万福金安。二月十六日,接到家信第一号,系新正初三交彭山屺者,敬悉一切。去年十二月十一,祖父大人忽患肠风,赖神戳佑,得以速痊,烈游子闻之,尚转心悸!六弟生女,自是大喜。初八日恭逢寿诞,男不克在家庆祝,心犹依依。

  诸弟在家不听教训,不甚发奋,男观诸来信即已知之。盖诸弟之弟,总不愿在刺的书,自己亥年男在家里,即有此意,牢不可破。六弟欲从男进京,男因散馆去留未定,故此时未许。庚子年接家眷,即请弟等送,意欲弟等京读书也。特以祖父母父母在上,男不敢许,以故但写诸弟而不指定何人。迫九弟来京,其意颇遂,而四弟六弟之惫,尚未遂也。年年株守家园,时有耽搁,大人又不能常在家教之;近地又无良友,考试又不利。兼此数者,怫郁难伸,故四弟六粟不免怨男,其所以怨男者有故。丁酉在家教弟,威克厥爱,甲可怨一矣。云亥在家,未尝教弟一字,可怨二教矣。临进京不肯带六弟,可怨三矣。不为弟择外专,仅延丹阁叔教之,拂厥本意,可怨四矣。明知两弟不厄家居,而屡次信回,劝弟寂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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