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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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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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日申刻,母亲大人发引,戌刻下窆十九日筑坟可毕,现在地方安静,闻长沙巡获胜仗,想近日即可解围,尔等回家,为期亦近。

  罗邵农至我家,求我家中略为分润渠兄,我家若有钱,或十两,或八两,可略分与丢皋用,不然,恐同县留京诸人,确断炊之患也,书不能尽,余俟续示。(咸丰二年九月十八日)
  澄候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久未遣人回家,家中自唐二维五等到后,亦无信来,想平安也,余于念九日自新提移营,八月初一至嘉鱼县,初五日自坐小舟,至牌洲看阅地势,初七日即将大营移驻牌洲,水师前营左营中营,自闰七月念三日驻扎金口,念七日贼匪水陆上犯,我陆军未以,水军两路堵之,抢贼船二只,杀贼数十人,得一胜仗,罗山于十八念四念六日等日得四胜仗,初四发折,俱详叙之,兹付回。

  初三日接上谕廷寄,余得赏三品顶戴,现具折谢恩,寄谕并折寄口,余居母丧,并未在家守制,清夜自思,局促不安,若仗皇上天威,江面渐次肃清,即当奏明回籍,事父祭母,稍尽人子之心,诸弟及儿侄辈,务宜体我寸心,于父亲饮食起居,十分检点,无稍疏忽,于母亲祭品礼仪,必洁必诚,于叔父处敬爱兼至,无稍隔阂,兄弟姒娣,总不可有半点不和之气;凡一家之中,勤敬二字,能守得几分,未有不兴,若全无一分,无有不败,和字能守得几分,未有不兴。不和未有不败者,诸弟试在乡间,将此三字于族候戚人家,历历险之,必以吾言为不谬也。

  诸弟不好收拾洁净,比我尤甚,此是败家气明,嗣后务宜细心收拾,即一纸一缕,竹头木屑,皆宜检拾,以为儿侄之榜样,一代疏懒,二代淫佚,则必有昼睡夜坐,吸食鸦片之渐矣,四弟九弟较勤,六弟季弟较懒;以后勤者愈勤,懒者痛改,莫使子侄学得怠情样子,至要至要!子侄除读书外,教之扫屋抹桌凳,收粪锄草,是极好之事,切不可以为有损架子而不为也。(咸丰四年八月十一日)
  澄温沅季四位老弟左右;念五日著胡二等送家信,报收复武汉之喜,念七日具折奏捷,初一日制台杨慰农需到鄂相会,是日又奏念四夜焚襄河贼舟之捷,初七日奏三路进兵之折,其日西刻,杨载福彭玉麟等,率水师六十余船,前往下游剿贼,初九日前次谢恩折,奉朱批到鄂,初十日喜四刘四等来营,进攻武汉三路进剿之折,奉失批到鄂。

  十一日武汉克复之折,奉朱批廷寄谕旨等件,兄署湖北巡抚,并赏戴花翎。兄意母丧未除,断不敢受官职,则二年来之苦心孤诣,似全为博取高官美职,何以地吾母于沧下?何以对宗族乡党?方寸之地,何以自安?是以决地具折辞射,想诸弟亦必以为然也。

  功名之地,自古难居,兄以在籍之官,募勇造船,成此一番事业,名震一时,人之好名,谁不如我?我有美名,则人必有受不美之名者,相形之际,盖难为情;兄惟谨慎谦虚,时时省惕而已,若仗圣主之威福,能速将江西肃清,荡平此贼;兄决意奏请回籍,事奉吾父,改葬吾母,久或三年,暂或一年,亦足稍慰区区之心,但未知圣意果能俯从否?

  诸弟在家,总宜教子侄守勤敬,吾在外,既有权势,则家中子侄,最易流于骄,流于佚,二字者,败家之道也,万望诸弟刻刻留心,勿使后辈近于此二字,至要至要。

  罗罗山于十日拔营,智亭于十三日拔营,余十五六亦拔营东下也,余不一一,乞禀告父亲大人叔父大人万福金安。(咸丰四年九月十三日)
  字谕纪泽儿,胡二等来,接尔安禀;字画尚未长进,尔今年十八岁,齿已渐长,而学业未其益,陈岱云姻伯之子,号吉生者,今年入学,学院批其诗冠通场,渠系戊戌二月所生,比尔仅长一岁,以其无父无母,家渐清贫,遂尔勤苦好学,少年成名,尔幸托祖父余荫,衣食丰适,宽然无虑,遂尔酣豢佚乐,不复以读书立身为事。古人云:“劳则善心生,佚则淫心生。”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吾忧尔之过于佚也。

  新妇初来,宜教之入厨作羹,勤于纺织,不因其为富贵子女,不事操作,大二三诸女已能做大鞋否?三姑一嫂,每年做鞋一双寄余,各表孝敬之忧,各争针业之工,所织之布,做成衣袜寄来,余亦得察闺门以内之勤惰也。

  余在军中,不废学问,读书写字,未甚间断,惜年老眼蒙无甚长进,尔今未弱冠,一刻千金,切不可浪掷光阴,四年所买衡阳之田,可觅人售出,以银寄营,为归还李家款。父母存,不有私财,士庶人且然,况余身为卿大夫乎?

  余癣疾复发,不似去秋之甚,李次青十六日在抚州败挫,已详寄沅甫函中,现在崇仁,加意整顿,三十日获一胜仗;口粮缺乏,时有决裂之虞,深为焦灼,尔每次安禀,详陈一切,不可草率;祖父大人起居,阖家之琐事,学堂之功课,均须详载,切切此谕!(咸丰六年十月初二日)
  澄侯四弟左右:胡二等来,知弟不在家,出看本县团练。吾兄弟五人,皆出外带勇,季居三十里外,弟又常常他出,遂无一人侍奉父亲膝下。温亦不克遄归侍奉叔父,实于《论语》远游吉惧二章之训相违。观余令九弟速来瑞州,与温并军,庶二人可以更番归省。澄弟宜时常在家,以尽温清之职,不宜干预外事,至嘱至嘱。

  李次青自抚州退保崇仁,尚属安静。谁败勇之自抚回省者,日内在中丞署中,闹请口粮,与三年艾一村之局相似,实为可虑。

  明年延师,父大人意欲请曾香海,甚好甚好!此君品学兼优,吾所素佩;弟可专人作书往聘,稍迟旬日,吾牙哟请之。其馆金丰俭,则父大人酌定,吾自营寄归可也。(咸丰六年十月初三日)
  澄侯四弟左右:

  初六俊四等来营,奉到父大人谕帖,并各信件,得悉一切。弟在各乡看闭阅操,日内汁已归家。家中无人,田园荒芜,堂上定省多阙,弟以后总不宜常常出门,至嘱至嘱!

  罗家姻事,暂可缓议,近日人家一人宦途,即习于骄奢,吾深以以为戒。三女许字,意欲择一俭朴讲读之家,不必定富室名门也。

  杨子春之弟,四人捐官者。吾于二月念一日具奏,闻部中已议谁,部照概交南抚。子春曾有函寄雪琴,似已领到执照者,请查明再行布闻。

  长夫在大营,不善抬轿,余每月出门,不过在五六次,每出则摇摆战栗,不合脚步。兹仅留刘一胡二盛四及新到之俊四声六在此,余俱遣之归籍;以后即雇江西本地轿夫,家中不必添派也。

  此问军务,建昌府之闽兵,昨又败挫,而袁州克复,大局已转,尽可放心,十月内饷项亦略宽裕矣。(咸丰六年十一月初七日)
  澄侯四弟左右:二十八日由瑞州营递到父大人手谕,并弟与泽儿等信,具悉一切。六弟在瑞州输一应事宜,尚属妥善,识见本好,气质近亦和平。九弟治军严明,名望极振。吾得两弟为帮手,大局或有转机。

  次青在贵溪尚平安,惟久缺口粮,又败挫之后,至今尚未克整顿完好。雪琴在吴城,名声尚好,惟水浅不宜舟战,时时可虑。

  余身体平安,癣疾虽发,较之住在京师,则已大减,幕府乏好帮手,凡奏折书信批禀,均须亲手为之,以是不免有廷阁耳。余性喜读书,每日仍看数十页,亦不免抛荒军务,然非此则更无以自怡也。

  纪泽看汉书,须以勤敏行之,每日至少亦须看二十页*。不必惑于在精不在多之说。今日半页,明日数页,又明日耽搁间断,或数年而不能毕一部。如煮饭然,歇火则冷,小火则不热,须用大柴大火,乃易成也。甲五经书已读毕否?须速点速读,不必一一求熟,恐因求熟之一字,而终身未能读完经书。吾乡子弟,未读完经书者甚多,此后当力戒之。馅汐阴如未读完经书,当速补之,至嘱至嘱!(咸丰六年十一月廿九日)
  沅甫九弟左右:正七归,接一信,启五等归,又接一情。正七以虚故,不能这回营,启五求于尝新后始去。兹另遣人送信至营,以慰远虞。

  三代祠堂,或分或合,或在新宅,或另立规模,俟沅弟复吉后归家料理。造祠之法,亦听弟与诸弟为之,落成后,我作一碑而已。

  余意欲王父母父母改葬后,将神道碑立毕,然后或出或处,乃可惟余所欲。目下在家,意绪极不佳,回思往事,无一不懈惭,无一不褊浅。幸弟去秋一出,而江西湖南,物望颇隆,家声将自弟振之,兹可欣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望弟慎之又慎,总以克终为贵。家中四宅,大小平安。念三四大水,县诚永丰,受害颇甚,我境幸平安无恙;

  弟寄归之书,皆善体,林氏续选《古文雅正》,虽向不知名,亦通才也。如有《大学衍义》《衍义补》二书,可买者买之。学问之道,能读经史进为根抵,如两通两衍义及本朝两通,荤六经诸史之精,诸内圣外王之要。若能熟此六书,或熟其一二,即为有本有未之学。家中现有四通,而无两衍义,祈弟留心。

  弟目下在营,不可看书,致荒废正务,天气炎热,精神有限,宜全用于营事也。余近作宾与堂记,沪稿寄阅,久荒笔墨,但有问架,全无精意,愧甚愧甚!(咸丰八年五月三十日)
  澄季两弟左右:兄于十二日到湖口,曾发一信,不知何时可到?胡蔚之奉江西耆中丞之命,接我晋省。余因于二十日,自湖口开船入省,杨厚奄送至南康,彭雪琴径送至省,诸君子用情之厚,罕有伦比,浙中之贼,闻已全省肃清,余到江,与眷中丞商定,大约由湖口入闽。

  家中种蔬一事,千万不可怠忽。屋门首塘中养鱼,亦有一种生机,养猪亦内政之要者。下首台上新竹,过伏天后有枯者否?此四者可以觇人家兴衰气象,望时时与朱见四兄熟商。见四在我家,每年可送束修钱十六千;余在家时,曾面许以如延师课读之例,但未言明数目耳。季弟生意颇好,然此后不宜再做,不宜多做,仍以看书为上。

  余在湖口。卧病三日,近已痊愈,但微咳嗽;癣疾久未愈,心血亦亏甚,颇焦急也。久不接九弟之信,极为悬系,见其初九日与雪琴一信,言病后元气未复,想比已痊愈矣。(咸丰八年七月廿一日自江西省河下发)
  澄侯季洪沅甫老弟左右:

  十六日接澄弟初二日信,十八日接澄弟初五日信,敬悉一切。三河败挫之信,初五日固家中尚无确耗,且县城之内,毫无所闻,亦极奇矣。九弟于念二日在湖口发信,至今未再接信,实深悬系,幸接希庵信,言九弟至汉口后有书与渠,且专人至桐城三河访寻下落。余始知沅甫弟安抵汉口,而久无来信,则不解何故?岂余日别有过失,沅弟心不以为然那?当初闻三河凶报,手足急难之际,即有微失,亦当将皖中各事,详细示我。

  今年四月,刘昌储在我家请乩。乩初到,即判曰:“赋得但武修文,得闲字。”字谜败字,余方讶败字不知何指?乩判曰:“为九江言之也,不可喜也。余又讶九江初克,气机正盛,不知何所为而云然?乩又判曰:“为天下,即为曾宅言之。”由今观之,三河之挫,六弟之变,正与不可喜也四字相,岂非数皆前定那?然祸福由天主之,善恶由人主之,由天主者,无可如何,只得听之。由人主者,尽得一分算一分,沙得一日算一日。吾兄弟断不可不洗心涤虑,以求力挽家运。

  第一贵兄弟和睦。去年兄弟不知,以至今冬三河之变,嗣后兄弟当以去年为戒,凡吾有过失,澄沅洪三弟各进箴规之言,余必力为惩改。三弟有过,亦当互相箴规而惩改之。

  第二贵体孝道。推祖父母之爱,以爱叔父,推父母之爱。以爱温弟之妻妾儿女,及兰惠二家。又父母坟域,必须改葬,请沅弟作主,澄弟不必过执。

  第三要实行勤俭二字。内间妯娌,不可多讲铺张。后辈诸儿,须走路,不可坐轿骑马。诸女莫太懒,宜学烧茶煮饭;书蔬鱼猪,一家之生气,少睡多做,一人之生气。勤者,生动之气,俭者,收敛之气,有此二字,家运断无不兴之理。余去年在家,未将此二字切实做工夫,至今愧憾,是以谆谆言之。(咸丰八年十一月廿三日)
  澄侯沅甫季洪老弟左右:

  十五日接澄沅冬月念九三十两函。得悉叔父、人于二十六日患病,有似中风之象,吾家自道光元年,即处顺境,历三十余年均极平安。自咸丰年来,每遇得意之时,即有失意之事,相随而至。壬子科,余典试江西,请假归省,即闻先大夫人之讣。甲寅冬,余克武汉田家镇;声名多盛。腊月念五甫奉黄马褂之赐,是夜即大败,衣服文卷,荡然无存。六年之冬七年之春,兄弟三人,督师于外,瑞州合围之时,气象甚好,旋即遭先大夫二丧。今年九弟克复吉安,誉望极隆,十月初七,接到知府道衔谕旨,初十即有温弟三可之变。此四事,皆吉凶同域,忧喜并时、殊不可解。 

  现在家中尚未妄动,妥慎之至。余之意,则不免皇皇,所寄各处之信,皆言温弟业经殉节矣。究欠妥慎,幸尚未入奏,将来拟俟湖北奏报后,再行具疏也。家中亦俟报到日,乃有举动,诸弟老成之见,贤于我矣。

  叔父大人之病,不知近状如何?兹专法六归送鹿茸一架,即沅弟前次送我者,此物补精血,远胜他药,或者有济。

  迪公筱石之尸,业经收觅,而六弟无之,尚有一线生理,若其同尽,则六弟遗骸,必去迪不远也。

  沅弟信言:“家庭不可说利害话,”此言精当之至,足抵万金。余生平在家在外行事,尚不十分悻谬惟说些利害话,至今愧悔无极!(咸丰八年十二月六日)
  澄侯沅甫季洪老弟阁下:十五日接叔父患病之信,十六日专王法六送鹿茸回家限年内赶到。十七早接澄弟两信,沅弟一信,叔父病势已愈,大幸大幸!

  温弟之事,日内计已说破,不知叔父与温弟妇能少节哀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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