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红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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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红袍传-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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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颇为不解,道:“这样做会对你有什么好处?”叶不落沉默片刻,道:“柳诚志日常练功勤奋,对本门素有功绩。此次他独力剿灭吴大疤这伙儿悍匪,更是轰动四里八乡,令人刮目相看。陈不染不加封赏,已经有失公平。如果再亲手杀死他,众人会怎么看?”微微冷笑,道:“柳诚志功劳如此之大,都难逃一死,众人难免会生出兔死狐悲之心!陈不染无情无义,跟他做事岂不令人胆战心惊?他收受褚诚臣的十万两白银,众人更是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只要柳诚志一死,我再略加挑拨,陈不染很快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此时他众叛亲离,我只要找个机会将他宰掉,就可顺理成章的接掌‘行义堂’!再也不会有人反对!只有如此,我才能无可争议的拥有他的产业、财富以及他的女人。如果不是担心众人反对,以我叶不落的本事,要杀陈不染不过举手之劳,哪还用等到现在?”说完,死死盯着小云。假如目光可以杀人,此时小云已经不知死了多少回。

小云听罢不禁毛骨悚然,叶不落为人阴忍毒辣,心思缜密,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他的才能没有用在正经的地方!

叶不落对自己的师父把“行义堂”堂主的位置传给了师兄陈不染,感到极为不满。起初,他和陈不染尚能相安无事,但随着二人之间贫富差距加大,他终于忍耐不住,生出了取而代之之心。但是如果无缘无故杀死陈不染,“行义堂”中的其他人决不会放过他,更不会让他担任堂主一职,所以他一直隐忍不发。等到他得知陈不染在收受了十万两白银的贿赂后,将原本许诺给柳诚志的“都尉”名额,转手给了褚诚臣,就认为机会来了。在此之前的几天中,他不止一次挑唆柳诚志。柳诚志半信半疑,一直等到寿宴正式开始,听陈不染亲口证实,他终于按耐不住,师徒二人由此反目。如果不是小云出面干涉,叶不落的诡计此时就已成功。

至此,小云已无任何疑问,正准备转身离去,心里一动,道:“陈不染担任堂主有多久了?”叶不落没有多做考虑,当即回答道:“十八年零三个月!”小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缓缓的道:“十八年来,类似的机会应该有很多,但你为何直到今天才想起设局除掉陈不染?”叶不落为之语塞,脸色雪白,将头扭到一旁,看样子是不想作出回答了。

就在此时,小云身后传来一阵清亮高亢的长笑,有人道:“这不难理解!叶不落以前没有我老人家给他撑腰,岂敢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说完再次放声大笑,声音如戛玉敲冰,极富韵律之美。

小云稍感吃惊,此人可以无声无息潜至自己身后,一身功力已经十分可观!暗自戒备,缓缓转过身来。朦胧的月色下,一男一女站在数尺开外。二人年龄相仿,大约二十三、四岁。那女子长相极为奇异,身材消瘦,浑身上下加起来,估计也没有几斤肉,看上去就似一副骨架。常言道“黑瘦、黑瘦”,身材消瘦的人一般肤色较深。但她恰恰相反,肌肤胜雪,赛过凝脂,十分光滑紧密。双目极大,异常灵动,深陷于眼窝之中。鼻梁挺直,颇有骨感,颧骨外突,因为太瘦,她的脸部棱角分明,不如普通女子柔和。她的一张嘴出奇的大,给人的感觉,仿佛只要一张嘴就可以咧到耳根。但双唇极薄,色泽红润,轮廓清晰,虽非樱桃小口,却也并不难看,反而具有独特的诱惑力。

小云看了半晌儿,竟然无法分辨她长得究竟是美是丑。她不但长相奇异,一身装束更是前所未见。头戴一顶束发金冠,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有一小部分绾在冠内,其余部分如瀑布倾泻而下,披垂在双肩上。固定金冠的碧绿色玉质发簪,足有一尺多长,比普通发簪至少要长出三至五倍。金冠中央镶有一块白色宝石,上面雕有一只掌捧蟠桃的弥猴。小云心里一动,此女和想抢夺火浣鼠皮的中年男子,二人所戴的金冠,外形基本一致,唯一的区别,只是金冠宝石上雕刻的花纹有所不同。估计二人之间必然有极为特殊的关系。

此女身穿一袭白色长袍,款式奇古,宽领大袖,决非时人装扮。衣服表面用白色丝线采用立体绣法,绣有十分繁复的纹饰。衣服色泽淡雅,看似简约朴素,实则极尽奢华。小云暗暗咋舌,此人的一身穿戴,造价至少也要数万两白银!她究竟是何身份?她装扮奇异,看上去有点不男不女,相貌身材更是迥异于寻常女子。但气质典雅华贵,自有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独特风韵。反观站在她身旁的青年男子,虽是面目俊美,衣衫华丽,但神情唯唯诺诺,估计不是她的晚辈,就是她的随从。

白衣女子因长相奇特,平生已不知招致了多少注视的目光,尽管小云已看了她很久,她也并不生气,嘴角微微上翘,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在她现身之后,叶不落浑身抖个不停,牙齿相碰,“嗒嗒”作响,似是极为恐惧。白衣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对小云冷冷的道:“阁下看够了吗?”她的声音比男子稍高,又不同于女子的尖锐柔和,高亢清亮,如敲金玉,竟是不男不女,介于二者之间。

小云吓了一跳,从声音判断,先前的一番话正是出自此女之口。暗暗摇了摇头,心里哭笑不得,一个年纪轻轻的妙龄女子,方才竟然自称“我老人家”,当真是岂有此理!白衣女子不等小云回答,对叶不落道:“你过来!”声调平淡如水,听不出喜怒。叶不落惊恐已极,浑身颤栗,眼中露出绝望之色。不敢违逆,拖着断折的右腿,爬到她身前。以头抢地,叩个不停,待抬起头来,额头已是一片乌青,颤声道:“五七太爷,这不关奴才的事!这件事原本可以成功,全是因此人横加干涉,方才功亏一篑!”说到这里,反手一指小云。

一个年轻女子竟被人称为“太爷”,并且前面还加有“五七”两字,不知代表何意。小云暗暗称奇,心想“这称谓之怪,当真令人匪夷所思!”白衣女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目上翻,缓缓的道:“我们花费偌大心力,并不是单单为了除掉陈不染,而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接手‘行义堂’经营的所有产业!因你办事不力,此事已经化为泡影。”低头望向叶不落,眼中尽是嘲弄之色,道:“你说,你该当何罪?”

叶不落脸色惨白,磕头如捣蒜,颤声道:“您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这就返回‘行义堂’,另找机会除掉陈不染,算是将功补过,您看这样行吗?”白衣女子微微冷笑,缓缓摇头,道:“已经太迟了!此时陈不染已经对你产生怀疑,加上你右腿已折,就算回去,他也不会再相信你了!”小云微微冷笑,心里十分清楚,白衣女子此时已经存了杀人灭口之心,否则,她不会在自己面前谈论机密之事。她自认为可以杀死自己,不免过于自信。

白衣女子道:“计划失败,为了不致泄露秘密,我三哥已经先行一步赶往‘行义堂’。估计此时除了你一人活着,‘行义堂’的其他人早已是死人了!”小云吃了一惊,不知她此言是为了扰乱自己的心神,还是真有此事,一时心里惊疑不定。

白衣女子叹息一声,低声道:“你有什么末了的心愿,不妨说给我听听,我尽量替你完成!”叶不落面如死灰,大小便一齐失禁,身体犹如一堆烂泥,蜷缩成一团,已经说不出话来。白衣女子脸上尽是轻蔑之色,陡然间,长袍下摆无风自动,一条雪白修长的右腿从中飞出,径直踢中了叶不落的前胸。这一腿来得毫无征兆,且速度极快,小云竟来不及出手抢救。伴随骨骼碎裂之声,叶不落直飞了出去。“啪”地一声,摔在数丈开外。手足略一抽搐,便寂然不动了,从头至尾他连一声惨叫也未来得及发出,便就此死去。

见她出手狠毒,小云稍感恼怒,将手一拱,道:“请教姑娘芳名?”他面目俊秀,温文尔雅,白衣女子对他有几分好感,微微一笑,道:“本人彭秀婕,不知道长怎么称呼?”小云道:“贫道云归鹤,是太和山中修德养气之人!”听他语含讥刺,彭秀婕哈哈一笑,道:“你是在指责本人没有道德吗?”小云道:“彭姑娘出手就取人性命,不嫌太过狠辣吗?如此,岂不有伤仁德?”彭秀婕面露不屑,冷冷的道:“不愧是‘玉虚宫’门下,果然迂腐的很!像叶不落这等小人,就如猪狗一般,既然失去了价值,就只能将他宰掉!这就好比本人养了一条狗,眼下它已经没有能力再去看门护院,不将它宰掉,难道还任它活着,白白浪费我的粮食吗?”

小云缓缓摇头,彭秀婕的一番话,大有视人命如草芥之意,可见她天性凉薄,心肠狠毒,已经不可理喻。这句话就如一道闸门,使二人再也无法继续交流,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多少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儿,彭秀婕见小云始终不语,道:“你已经知道我们太多秘密,本人不可能再放你离去!眼下只有两条路可供你选择!”小云微微一笑,道:“愿闻其详!”

彭秀婕道:“其一,你必须马上脱离道门,加入我们的行列!本人郑重承诺,给你的待遇将十分优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等待小云做出答复。小云微笑道:“如此,多谢了!请问第二条路是什么?”彭秀婕的一对瞳孔瞬间收缩,眼中迸射出如金属一般的光芒,冷冷的道:“第二条路,自然就是死路!怜你年龄尚幼,本人不想亲手取你的性命。如果你选第二条路,那你就自裁吧!”

小云心中涌起一股亲切之感,已知彭秀婕和自己一样,都是生于庚金之日,她所能修练的神功,非金即水。当下哈哈一笑,道:“彭姑娘既然只给了两条路,我只能任选其一了!太和山的诸位师长,待我恩深义重,终我一生,也决不可能背叛师门。第一条路,自然行不通。看来我只能选第二条路了!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本人是决不会动手自杀的!如果想取我的性命,只好请彭姑娘代劳了!”

彭秀婕眼中金光大盛,道:“这是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本人心狠手辣!”转头对一直恭立在身旁的青年男子,道:“阿蕾,你去和这位道长过两招!我倒要看一看‘玉虚宫’门下,究竟有何惊人的艺业,竟敢将本人的一番好意当做耳旁风!”被唤作“阿蕾”的青年男子,躬身施礼,道:“姑姑,您就瞧好吧!”从袖中摸出一柄描金折扇,迈开方步向小云走来,眼见一场战斗已是不可避免。

第二十五回 睚眦血印 (修改)

 不等阿蕾走到近前,小云摆手将他止住,高声道:“彭姑娘,此人不是我的对手。想取我的性命,还是你亲自出手指教几招吧!”彭秀婕冷哼一声,道:“大言不惭!”对阿蕾道:“你尽管出手,不用理他!”阿蕾点头称是,足尖一点,飞身上前。抖手甩开折扇,右臂疾挥,扇面弧形的外缘犹如利刃,向小云咽喉划去。招式婉转流畅,颇有行云流水之妙。

小云不想在这等小喽罗身上浪费精力,飞身后跃,从领后掣出“裁云帚”,不等双足落地,拂尘向身后扫去。凭借微风,瞬间返回原处。一去一回,速度极快,身法迅捷,犹如鬼魅。此时阿蕾招式使老,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小云手腕反转,抡起“裁云帚”击向他面门。金光暴涨,尘尾炸开,万千金丝犹如倾盆大雨,兜头而至。

阿蕾暗吃一惊,来不及闪避,一展扇面,硬接一击。一声闷响,如同裂帛,乌金织就的扇面竟被击成了粉碎。他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小云五指微松,右手沿尘柄迅速后移,抓住尘尾,力贯右臂,尘柄如同长剑,刺中他右胸。阿蕾惨叫一声,翻身跌倒,口鼻间气息微弱,双目一翻,昏死过去。小云反手将“裁云帚”插回领后,嘴角浮起一抹动人的微笑。一招使来,如春风拂柳,曼妙轻扬。身法灵动,更是潇洒至极。

阿蕾功力虽然不是太高,放之江湖,勉强也能算是个二流人物,此时竟是一招败北,使彭秀婕颇感震惊。她缓步向前,道:“玉虚宫门下果真不凡,怪不得胆敢如此猖狂!”走到阿蕾身旁,并不低头观看,从长袍下飞起雪白的右腿,将他踢出了数丈。小云起初不知她此举何意,待听见阿蕾刚一落地已能发出微弱的呻吟,不由得心里大感佩服。彭秀婕竟是利用这种方式,替阿蕾理顺闭塞的气息。她飞腿踢人,看似毫不经意,实则经过仔细的测算,分寸拿捏的毫厘不差,这从阿蕾跌落在一丛厚厚的枯草上,就可得知。心里对彭秀婕的实力,已是刮目相看。

彭秀婕在八九尺开外停下脚步,从袖中摸出一根黄金短棒。挽了个棍花,横托在右掌中,道:“你一身修为得来不易,如果毁于我手,不免可惜!本人先前的一番承诺仍然有效,只要你脱离道门,你我二人便是友非敌。我们财力雄厚,绫罗绸缎,可以任你穿用;珍馐美味,任你品尝;高堂华屋,任你嬉戏游玩!乃至北国胭脂、南方佳丽,自然也可以供你肆意赏玩!此等生活,比起枯寂清苦的修道岁月,岂不要强上百倍?”她自现身之后,一直在以居高临下的口气和小云说话,稍显盛气凌人。但此番言语,却颇有怜才之意,说得异常真诚。

小云略一躬身,道:“彭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道门一向提倡绝名弃欲,姑娘所说的这些东西虽好,对云某却属无用之物!”目视远山,以一种悠远空旷的语调,继续道:“五音令人耳聋;五色令人目盲;醇酒美人,令人意乱神迷;功名利禄,更是令人妄起争竟之心!追求这些东西,只会使人迷失自我,失去自然本性。既然名利酒色之属,无一不是害身夺命之物,那么要来又有何用?”

彭秀婕秀眉微皱,心想“此人名不见经传,加之言语平和,难免会使人生出轻视之心。但他说话的口气奇大,追求高远,不为外物所拘,决非寻常人可比!此人在道教的地位不会太低,只是不为外界所知!”心念及此,她已彻底放弃说服小云叛教,暗自提聚功力,准备放手一搏,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你就接招吧!”叱咤一声,抡起黄金短棒,飞速下击。

二人相距大约八九尺,黄金短棒的长度只有一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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