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成名君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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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成名君未嫁-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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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奖时我双手高举获奖证书,让摄影师拍照。“布——”的一声,西装腋部就撕裂了。    
    从颁奖晚会上出来,我忍不住打四妹宿舍的电话,我要告诉四妹我已迈出万里长征第一步,现在的我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校园作家了,不久以后我会名扬天下的。    
    可是四妹已经换了寝室,不知道搬到哪去住了。    
    哼,换了寝室都不告诉我!你不理我,理我的大有人在——这时,我再一次意识到虫虫的重要性。    
    邀了虫虫出来,买了一大袋果品,两人沿着校外湘川公路边走边聊。    
    跟虫虫相识这么长时间了,这一次我们聊得最带劲,路也走得特别远,什么时候回头一望,灯火辉煌的城区已经被巍峨的群山隔断。公路依在山脚,山浮在冥冥夜色中,恍若失忆。大河与公路相伴而行,水面上星光迷乱。一抬头,繁星闪烁,仿佛以某种秩序连缀起来,便是我苦苦寻觅的谜底——可那谜面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怀疑今夜的星星有些特别,它们闪烁的频率似乎高于往常,它们急于告诉我什么却无法表达。这种怀疑如同互联网上弹出的交友广告,让人厌烦,又勾引你去冒险。    
    “要不要回去?十点了……”虫虫看了腕表,“女生宿舍十点半关大门的。”    
    “走这么远了……回去……已经迟了……”心底那个怀疑的念头浮子一样一动一动的,充满诱惑力。    
    “怎么办?”    
    “就这样走一夜吧,走到天明我们就回头。”    
    “嗯,走一夜,看能不能走到四川去!”    
    我们继续丈量湘川公路的里程,以唐·吉诃德的方式。后来果品吃完了,人也倦了,脚步沉重起来。    
    “好想找个地方歇歇。”虫虫把手搭在我肩上,让它分担一条胳膊的重量。    
    “看,那个山头上有个亭子!打瞌睡了吧,我们到那里去。”山顶上一个小小的亭子,它孤伶伶地,充满期待地注视着我们,让人怦然心动。    
    我们加快脚步向小亭子走去,像还家一样迫切。来到亭子里,才发现这是守林人搭建的简陋哨所,四根木柱支着一个树枝搭成的简易顶棚。它那么小,人躺在地上,两脚一伸,头和脚都会露在外面。    
    这里地势较高,四下眺望,山脚灯火阑珊。    
    “每一盏灯火都照着一对恩爱夫妻啊。”我说。    
    “打死你,不说正经话。”虫虫转身要打我,但是她的拳头在空中停住了,她指着我身边的木柱说,“柱子上好像有字。”    
    我扭头一看,柱子上隐约有字迹,只是星光太微弱,看不清楚。我拿出火机,就着那一小团摇晃的火光去辨识柱子上用炭黑写的字迹。字是竖着往下写的,下面是“……烂永不变心”,明知上面应该是“海枯石”,我还是忍不住举起火机往上去照。    
    啊呀,不好!火机点燃上面的树枝了。那是枯枞枝,充满油脂,一着火就毕毕剥剥暴燃起来,山风一吹,火星飞窜,有的飞到亭外草丛中去。秋末百草枯燥,火苗迅速蔓延,触目惊心。我和虫虫拼命去打火,但是无济于事。正所谓星火燎原,几分钟功夫,山头上就浓烟滚滚,火光熊熊。    
    “救火呀——救火呀——”我们对着山下大声喊,耳边火焰呵呵呼啸,喊声似乎都被火焰吞噬了。    
    还好,山脚下有一个个亮光游动着上山来,那是打着手电的人们。    
    这时整个山头被火焰包围起来了。火舌桀桀怪笑着,热力如千万只红热的针往皮肤里扎。烟雾熏得我们涮涮掉泪。喉咙火辣辣地痛。    
    我第一次发现火原来如此狰狞可怖。庆幸的是,山头西面灌木稀少,成片的是野草和矮棘,给我们留下一条生路。    
    “冲出去!”    
    我拉着虫虫往下冲。野草没膝,火焰及腰,哪里有赴汤蹈火的勇气!可是山势陡峭,惯性大,一跑起来收脚不住,两人便尖叫着穿越火圈。眼看就要冲出火的包围,我脚下一绊,扑倒在火堆里,头撞在炽热的石头上……


第四章懒得自杀(2)

    火,火,火!地缝喷着火焰把地皮烧得通红;树林在燃烧,每一株树都是一个巨大的火把;天空中浓烟滚滚,火鸟拍着火焰的翅膀飞来飞去;妖艳的火苗在“荷荷”地吞吸氧气;胸腔热辣辣地痛,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火焰……我和虫虫在火海里奔跑,鞋底燃起来了,裤子燃起来了,衣服燃起来了,我闻到自己皮肉烧焦的气味……    
    “虫虫虫虫!”我拼命嚷嚷着。    
    “我在这里。”虫虫在我身边,她握住我的手,在火焰里露着微笑,“我陪你一块死好不好?”    
    “四妹四妹!”我又拼命嚷嚷,四妹沉默不答,她一转身,消失在火焰中。    
    “你总算醒了——”这是虫虫的声音。    
    这句话如同菩提灌顶。    
    我睁开眼睛,周围一片耀眼的白,仿佛来到雪的世界:雪白的墙,雪白的被子,还有我手上雪白的纱布,纱布下牵出一根透明的塑料管,上头插入一个玻璃瓶,瓶里是亮晃晃的液体。虫虫坐在床边注视着我,眼眸如同两汪清泉。这时我感觉到左脸上粘乎乎地涂着什么东西,额头紧紧地缠着绷带。整个左脸都痛,额角处尤其痛得厉害。    
    我明白自己是在医院里。    
    感谢上帝,我没有死。一个人从鬼门关走一圈回来,会加倍地珍惜生命。这个我曾经无比厌恶的俗世是如此值得留恋啊。我贪婪地吸一口人间的空气,空气里却满是消毒剂的味道,十分刺鼻。我不由皱皱眉,一皱眉左脸就牵扯着痛。又皱,更痛,只好强行把眉头展开。    
    “菜菜,你醒了?”    
    “嗯。”    
    “幸亏我力量大,把你小鸡一样拉出来,村民又来得及时。”    
    虫虫的声音里充满喜悦。她头发剃得短短的,像个假小子。    
    “你头发烧掉了?”    
    “这样也好,节省洗发水。”    
    “哦,为节省洗发水起见,我娶个尼姑做老婆。”我尽量控制自己说话的口型,减轻左脸的疼痛,“尼姑好,不吃肉荤节省伙食钱,不化妆节省化妆品钱,不穿时装节省衣服钱,还有啊,她每天唱《心经》给我听……”    
    虫虫脸上一阵怪怪的表情,她插嘴道:“四妹是不是尼姑?”    
    我无言以对。    
    早晨的阳光明晃晃地从东边的窗子照进病房,射在我身上。我把被子拉拉,好让自己的脸躲在被子影子里。    
    “你昏迷的时候,老念四妹四妹。”    
    虫虫的眼睛如同黑宝石一样,充满幽怨地望着我,仿佛洞悉我浅薄丑陋的内心世界。我不敢与这样一双明澈大胆的眼睛对视,闭上眼睛说:“那是过去的事,与你无关……其实,也没有什么事……”    
    “可是你梦里都念着她……”    
    “梦里的事,我也控制不了。”眼前人爱我,我有恃无恐,“你是不是很吃醋?”    
    “我吃什么醋,你梦里也念我的名字的,不枉我对你这么好,哼!”虫虫那一轻哼真的好听之极。尽管闭着眼睛,我仍能感觉到虫虫目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她又说:“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嗯……啦……”    
    我正拿腔拿调地时候,一个年轻的护士小姐进来了。    
    “测体温?”虫虫从护士手里接给温度计,伸进被窝来,手指在我肋部向前爬行着去寻找腋窝。她指甲抓得我痒痒的,我忍不住笑,在被窝里捉住她泥鳅一样滑腻的手指。被子在小幅度的起伏,我想护士小姐一定看到了。她业务素质很好,面无表情地换输液瓶,只是稍稍催促我们:“量好没有?我要记录的。”    
    我与虫虫对望一眼,两人眼里笑意闪闪的。    
    等到护士离去,我刮着虫虫鼻子说:“人家在这里,你也不害羞。”    
    虫虫得意地说:“你不知道,我们越是恩爱,人家越是羡慕我们呢。我们的事迹是登了报的!我跟你说,你以后如果辜负我,我就去死,全天下都知道我跟你好了。”    
    虫虫打开一张《湘西日报》给我看,一行黑体字赫然入目——《昨夜市郊起山火,露水鸳鸯惹的祸》。    
    “同学们说市电视台也播了这个新闻……”虫虫转身给我削梨,她削得很仔细,垂下的梨皮堆成一个螺旋形。    
    “那我算是成名了?没想到以这样荒唐的方式成名啊。”    
    浏览一下,报道里并没有出现我和虫虫的大名,我感到很失望。    
    虫虫把削好的梨喂给我咬一口,柔柔地说:“我们的爱情经过血与火的考验,就算……”    
    虫虫说了一句半,把另半句话硬生生掐断了。


第四章懒得自杀(3)

    “就算什么来着?”    
    “就算……我现在不能说,说了你会急的。”虫虫的目光落在我左脸上。    
    “是不是我破相了?你拿镜子我照一照。”我心里格登一下,想起琼瑶小说中的铁面人。    
    “男人谁在乎相貌……你那个四妹,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做梦都念着她。”    
    “我不是也念着你?你自己说不吃醋的。”我拿虫虫的话将她一军,又说,“这里怎么没有镜子,你拿镜子我照一照。”    
    “病房又不是发廊,哪来的镜子。时间到了,我买早饭去。”虫虫拿起饭盒离去,跨出门槛又回头叮咛,“好好躺着,别乱动。乖,啊?”    
    我心里一阵甜蜜,冲她挤挤眼睛,左脸又痛起来。    
    虫虫走后,我想方设法要照自己的脸。环顾四周,床头柜上有个水杯和瓷碗,我欠身去拿杯子,对着水杯照照,水里人影晃荡不停看不清楚。我又用碗壁做镜子,效果稍微好些,还是看不清脸。“洗手间一定有大镜子的。”我掀开被子起来,用没扎针的左手取下药水瓶,高高举着去卫生间,那姿势极像红卫兵举“红宝书”。    
    路上人们都惊奇地看着我,眼神怪异。    
    一个中年妇女指着我左脸:“怎么弄的?”    
    我答道:“火烧的。”    
    “啧啧啧,好俊一个年轻人,偏偏烧伤脸……”    
    我心里紧张起来,加快脚步来到洗手间。洗手间墙上一溜的大镜子。天啦,镜中那个人左额角缠着渗有血迹的纱布,左脸上涂满比蚯蚓屎还难看的烧伤膏,凸凹不平,狰狞可怖。    
    这就是我吗?    
    镜中人张着嘴,目光里充满怀疑和恐怖。他手一松,输液瓶掉了,玻璃碰击地面时发出短暂而刺耳的响声。我低头看看地上,鲜红的血水迅速从我右手腕部的塑料管向下奔流,地面上很快形成一个不规则的血泊,面积慢慢扩大。是该把管子掐住,还是任由我的生命向外流逝?    
    “有人在流血!”    
    “医生!医生!”    
    “菜菜菜菜!菜菜?”虫虫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她出现在洗手间门口,“啊”一声尖叫,呆若木鸡。    
    “掐住管子!”有人说。    
    虫虫哆嗦着去掐塑料管:“你不要自杀,你要想开些。”    
    洗手间门口挤满围观的人,归笼鸭子一样探头探脑的。    
    我感到好没面子,气忿忿地嚷道:“谁自杀?大惊小怪干什么?我才懒得自杀呢,我是失手打了药水瓶,药水瓶子很滑……”    
    “让一让,让一让!”值班医生分开人群进来了,她一边取我手腕上的针头,一边责备虫虫,“怎么回事?上洗手间亲属要陪着的!”    
    这天晚上,室友们结伴来看我,唯独没有袜子。室友们说袜子出事了,拘留在派出所,这小子财迷心窍,竟然到湘西财会学校去推销《金瓶梅》。原来兜售禁书就是袜子的商业机密啊。有好书不给哥们先睹为快,只顾自己卖钱,这种见利忘义的人,蹲笼子是活该。    
    “我们寝室真是不吉利,这头还没出院,那头又蹲笼子。”老唐摸出一支烟叨在嘴上,刚要点火又想起这是病房,于是把那支烟小心地插进烟盒,“20块钱一包的,一根要老子一块钱。”    
    我指着自己左脸说:“袜子总会出来的,大不了多住几天免费宾馆。我这张脸算是废了,以后怎么为人还不知道呢?”    
    我颓废颓废不打紧,哥们马上送我一箩筐安慰。阿颜还引经据典呢:“屈原放逐之后著《离骚》,左丘失明之后著《国语》,司马迁腐刑之后著《史记》。你小子破相,说不定是发迹的前兆。”    
    虫虫连连点头:“阿颜说得很有道理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我们家菜菜真写出个成名作来!”    
    我苦笑着说:“我现在是不敢出名了。名气越大,认识这张丑脸的人越多。将来谁嫁给我,半夜里醒来,不吓她个半死才怪……”    
    虫虫轻轻按住我嘴唇,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后来几日,本系同学或老乡络绎不绝地来看望“X大第一丑男”,没叫虫虫卖门票,真是错失发财良机了。    
    懒得自杀——我对自己这句话挺欣赏的。既然如此轻视这条性命,让它在世上沉沦又何妨?    
    再说,火烧脸有什么要紧,不就一块大红疤么?看球还往脸上画国旗呢,我画国旗只需添几个五角星就可以了。


第四章否极泰来(1)

    出院后上的第一堂课是《微机原理》,一门较为艰深的课程。    
    授课老师绰号肥哥,三十多岁,一米八几的个头,腰围粗得系不上皮带,只好穿吊带裤,肥嘟嘟的像商场门口的充气人,或者像刘欢患了水肿病,相扑选手进学园。身材不同一般倒还没啥,事业不同一般就令人肃然起敬了。肥哥在外面经营着一个广告公司和一个舞厅,教书倒成了副业,常常是迟到5分钟,早退5分钟,中间还要摆摆龙门阵,有效教学时间很少。    
    我们之所以对肥哥又敬又爱,有两个原因,一则是肥哥会挣钱,这年头会挣钱的人都值得尊重,领袖还说了,不管白猫黑猫,逮着老鼠就是好猫;二则是肥哥好说话,差不多只要你参加期末考试,总会给你个及格,免得他出补考试卷。    
    课间十分钟,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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