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从心开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一切从心开始-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在这里说吧。" 

表现出来肯听他说话的态度后,阿岸笑了一下。这一来他嘴角的皱纹显得格外的深刻。 

"我想找个能坐着说话的地方,比如说咖啡店……" 

初芝根本不打算和他长谈,忍不住粗声说到"不是叫你在这里谈吗?"。他刚一说,阿岸又咳嗽了起来。 

"对不起,光是站着就已经很痛苦了。" 

惨白的脸色,细瘦的身体,初芝立刻对自己的粗心感到了后悔。 

"那里就好。" 

阿岸摇摇晃晃走到学校车站前的长凳上,然后就崩溃了一样坐了下去。尽管只是几步的距离,他已经气喘如牛。初芝不禁觉得这小子真的没有事吗?有点后悔没有带他去咖啡馆。可是阿岸似乎已经不打算再站起来了。 

呼吸平息了一些之后,阿岸看着站在那里的初芝。转眼之间眼眶中就充满了泪水,一粒粒滑下了脸庞。 

"奇怪?初芝。" 

回过头来后,原来是初芝教授的二年级的女学生们。阿岸低下头将身体缩成了一团,也因为这样,没有人发现他是初芝的同伴。 

"你要去哪里?" 

"有点事情。" 

"好可疑,和女朋友约会吧?" 

"这种事情不用你们管啦。"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公车进站了,学生们轻快的跳上了车子。 

"再见!初芝!" 

"叫我老师!" 

学生们转眼之间就不见了,阿岸缓缓得抬起头来,"你真的成为了老师啊。" 

"你有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阿岸再次流下了泪水,面对这个异常感伤的男人,初芝产生了强烈的不协调感。阿岸原本不是这种人的。他从来没有见过阿岸在人前哭泣。 

"你生病了吗?" 

阿岸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他那种异常的瘦法,让初芝脑海里闪过了"癌"这个字。可要是这样的话,阿岸的年纪似乎又太轻了一些。 

"幸好我没有死于事故。" 

他没有回答初芝的问题,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你有恋人吗?" 

然后只问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初芝尖刻的声音让阿岸垂下了脑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嘀咕道"这样啊"。被罪恶感刺激到的初芝只好又回答了一句"没有!"阿岸听到后没有再说什么。 

"我有个一生的请求!" 

阿岸好像发疟疾一样的颤抖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已经握得变了颜色。他的嘴动了几次,但是就是不见发出声音,最后他好像呻吟一样的挤出了声音。 

"请你接受检查!!" 

初芝的胸口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我要接受检查?" 

拜托了,阿岸深深的低下头。 

"两个月前我因为感冒去医院,检查结果是肺炎,但医生同时告诉我,我感染了HIV。" 

最初初芝完全不明白阿岸在说什么,虽然听说过,但是那些词并不是日常生活中常用的语言。 

"后天性免疫不全症候群,如果我说艾滋病的话你比较容易理解吧?" 

在听到艾滋病的瞬间,初芝就陷入了恐慌。因为艾滋病在初芝脑海中就等于死亡。会死的病,可怕的病。而且没有治疗方法。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感染上的。我从高中时代就有过性经验,从潜伏期考虑的话那时的可能性最高。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接受检查。即使只有一次,即使概率很低,但也有感染的可能性。而且和你的做法又格外……" 

初芝从头冷到了脚。他怒视着眼前告白的男人。不但被逼发生了近乎暴力的性经验,还因为传染了疾病而要去接受检查,最后还有可能让自己感染上致命的疾病。这个男人就是这么说的。如果被传染上了话自己也会死吧?布满奇怪的斑点,骨瘦如柴得死去吧? 

包围着全身的莫名其妙的恐惧让初芝几乎大叫了出来。他缓缓得离开了阿岸的身边,走向了自己常用的地铁口,无视于背后"等等!等等!"的声音。 

"请你听我说!" 

他挥开了从背后想要抓住他的男人。暂时无法动弹的身体最后跪到了初芝的面前。 

"求求你去接受检查吧!求求你!求求你了!如果没有感染当然好,感染了的话就需要尽早的治疗。我已经发病了。因为发现得太迟,所以药物已经完全没有用处了。免疫力全面下降,完全不行了。万一你……感染了的话,只要尽早治疗吃药的话,就不会像我这样……所以……" 

用青白色的额头碰撞着柏油路面,阿岸一再恳求着。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你也许会觉得事到如今我还装什么好心,可是……" 

阿岸祈祷一样不断用头碰着地面。 

"我真的爱你。" 

从某种意义上,这也许是最糟糕的爱的形式吧。 

那天和阿岸分开后初芝立刻去了书店,买了几本关于艾滋病的书籍,回到家里就看个不停。 

从感染途径到发病的经过,到发病为止的平均年数。还有生存机率……,通常在发病前会有五到十年的潜伏期,这比初芝想象中要长得多。 

可是也有感染后五年就死去的病例,初芝的身体颤抖了起来。万一自己四年前感染了的话,按照这例子的话自己就只有一年可以活了。一年……只有一年的时间够做些什么呢? 

可是现在是否感染了还并不能确定。书中写着因为一次的性经验而感染的可能性是0。1~1%。这个数字让他松了口气。一百个人中才会有一个,绝对算不上多。可是受伤的话就会提高感染的可能性,想到和阿岸的行为时的伤口,他又无法相信这个低概率了。 

他害怕接受检查,因为接受后也许就要面对地狱。不过反过来说的话也有可能发现现在的担心全都是多余的。可是与其面对地狱的话,初芝宁愿自己并不知情,在烦恼了许久之后,初芝终于决定接受检查。因为自己心中的天平在"感染"还是"不感染"上倾向了后者。 

在接受了检查,等待着结果的那几天时间内,初芝什么都干不下去。不知不觉中就在思索着有可能侵蚀了自己身体的细菌,以及自己还能活多久的问题。在利用课余的时间去拿检查结果的时候,他多少松了口气,至少这样就可以分出个确切的结果,不用再如此的烦恼了。可是在那之后,他马上就发现以前为结果所作的那些烦恼,和后来的地狱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在保健所的狭窄的房间里,初芝拿到了自己的检查报告。他战战兢兢地用颤抖的手指打开了那张纸。那里并没有书写过于具体的内容。只写着在保健所的检查号码以及结果。而初芝的HIV抗体检查的结果是"阳性"。 

就在那一瞬间,初芝的脑海一片空白。好像全身的血液都降到了脚底,全身一片冰冷。保险医生对他说"可以和你谈一下吗?"的时候,他也只是啊了一声,但是脑子对于这些并没有得出结论。留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了他和检查结果。在几乎让他失魂落魄的冲击之后,他最初意识到的是"自己要死了"这个事实。自己要死了,死定了,这个身体将会被细菌所充斥而死。 

在他几乎听不见什么的耳朵旁边,保险医生拼命地进行着解说。就算HIV的抗体是阳性,也并不一定就意味着死亡。感染和发病并不一样,如今的医学已经有了划时代的进步。艾滋病得到克服也并不是梦想了。可是这完全无法震动初芝的心灵,也起不到任何安慰的作用。 
离开保健所后,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返回学校的。他只记得自己尽量避开别人,把自己关进了职员专用的厕所里,然后再次打开了检查结果。阳性的那两个字即使经过了时间的流逝也不会有所改变。他茫然的注视着厕所的天花板。泪水夺眶而出。初芝趴在厕所里大哭了起来,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呜咽。 

即使想过自己有可能被感染,但不知出自哪里的自信总让他觉得自己一定没有事情。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可是这个事实让他格外的无法接受。 

自己没有任何错!没有任何错!没有任何错!不对的都是阿岸!是他乱来才会染上疾病,然后又传染给了自己。那次的性经验根本就不是出于自愿。而是暴力!自己不但单反面接受了阿岸的暴力,还被在身体内留下了有期间限定的恶魔。 

初芝从心底诅咒着阿岸。因为那种混蛋,自己不但失去了友情和自尊,现在连未来都要被夺走!如果没有遇见他就好了,如果没有和他成为朋友就好了。早知道要面对这样的未来的话,他宁愿抹煞和阿岸的过去。 

他直接从厕所回了家,丢下了要上的课程不管,也没有联络任何人。他只是不断在家灌着酒,但是却老是没有醉意。好不容易被酩酊的感觉包围后,他忍不住想到干脆就这样死了好了。如果被父母兄弟知道自己患上艾滋病的话,他宁愿就这么死掉。这样的话就不用留下那么悲惨的回忆,不用被其他人知道,可以更加轻松的结束人生。自己对于死亡所拥有的选择权让初芝产生了陶醉感。在这种冲动的驱使下,初芝跑了出来。摇摇晃晃的跑到电车站,打算就这样跳到电车的前面被压死好了。但是最初的电车他错过了时机,第二辆,第三辆也一样,在目送了若干辆车子后,初芝突然大叫着跪了下来。 

他害怕死亡。 

哭泣着回到家里的初芝无计可施,所有的愤怒只能都聚集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去死太不公平了。那个把自己拖向地狱的阿岸,那个让细菌在自己身体里蔓延起来的男人,才应该负起责任来去死! 

在盛夏的中午,初芝在口袋里揣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后,不顾烈日当头走出了家门。匕首就是初芝的憎恨的最具体的实物表现。 

阿岸的家人在初芝打来电话时很简单就告诉了他医院的名字。阿岸的母亲还哽咽着表示"请你多安慰安慰他。",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电话另一端的对象是打算去杀掉他们的儿子吧? 

乘坐上医院的电梯,在上升的指示灯转变为5之前,初芝一直摸索着口袋内的匕首。 

他在护士站确认过了名牌,阿岸住的是单人房间。门上挂着"谢绝探病"的牌子。初芝看了看四下无人,就门也不敲的闯了进去。 

里面是个温暖的场所,窗户全开着,远方白色的海洋正在熠熠发光。仿佛吹风机一样的热风不断吹拂进来,让淡水色的窗帘也随之摇摆不已。 

开门关门的时候都没有反应,初芝蹑手蹑脚的环顾了四周。好像没有探病的人和护士。 

初芝大力掀开了被单,出现在床上的人影让他目瞪口呆。最初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这真的是阿岸吗?完全就象是另一个人了。比起上次见面时他更加的削瘦,可以说只剩下了皮和骨头。从被子里伸出来的好像枯木一样的手臂上插着点滴,那周围的皮肤已经是青紫色。闭着的,深陷的眼窝直接表示出了他骸骨的形状。 

从敞开的衣襟部分可以看见他几乎要刺穿皮肤的尖锐的锁骨。薄薄的胸板一起一伏的表示着身体的主人还没有断气。但除此以外就和尸体没有什么两样了。突然,他大大喘了口气,缓慢的睁开了深陷的眼睛。好像死鱼一样失去了光泽的黑眼珠茫然注视着初芝,他用手掌擦了擦眼睛后,发出了短暂的悲鸣,潜进了床单里面。 

"我不知道你住院了。" 

初芝温柔的说道。演技的话谁都作得到。关键是不能让他产生怀疑。初芝希望直到阿岸死亡的瞬间,对方都不会察觉。这样才不会引发乱子。 

"你的情况怎么样?" 

被单下的身体不断颤抖。 

"不要隐藏了,让我看看你的脸。" 

在呜咽之后,阿岸用颤抖的声音说到"请你背过脸去。" 

他按照阿岸的话转过身去后,传来了一阵床单的摩擦声,大概是皮包骨头的男人探出了脑袋吧。 

"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阿岸用干涩的声音低语着,咳嗽了几下。 

"为什么?" 

阿岸没有回答,初芝的背后传来了暖风。 

"虽然是夏天,可是手脚还是好冰凉啊。" 

初芝产生了正在和祖母谈话的错觉。但是阿岸应该和他一样是二十六岁。 

"我喜欢打开窗子。你还记得高中时代的事情吗?教室里没有空调,闷热的要死,可是很不可思议的是又让人非常地想睡觉。我现在不时会梦见高中时代。" 

看着沉浸在感伤中的男人的脊背,初芝思索着应该在什么时候,怎样去杀死他。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应该是绝好的机会。他偷偷把手伸向了牛仔裤的口袋。 

"那里的窗子可以远远看见海洋。" 

阿岸一个人喃喃自语。 

"最初看到的时候,我想起了排球部搭乘电车去外宿的事情。从电车的窗口可以看见远方的海洋,明明不是小学生了,大家还是又笑又闹得吵个不停。" 

记忆的共有,在初芝的脑海中也出现了同样的海洋。 

"那个时候真的很快乐啊。" 

阿岸嘀咕了一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这也是初芝想要问阿岸的。 

"啊,公平,杀了我吧。" 

握着匕首的右手颤抖了一下。 

"请你杀掉我吧,我怕死!可是我也没有自杀的勇气。我已经不行了。我马上就要死了,没有救了。我讨厌疼痛,讨厌痛苦,所以杀了我吧!" 

要杀掉他很简单,可那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这是复仇,而不是为了让阿岸获得解脱。沉默之后,可以听见阿岸吸鼻子的声音。 

"你接受检查了吗?" 

初芝笑了。 

"啊。" 

"结果呢?" 

我要和你去同样的地狱了。躺在病床上,回忆着过去而流泪,哭着乞求别人杀死自己。谁想象过这样的未来!?谁追求过这样的未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这痛苦,这命运,全都是你的措!无法成声的语言激荡着他的全身!你这种家伙去死吧!快死吧!死在我眼前才好! 

在轻轻的敲门声后,门打开了。进来的护士注意到初芝的存在后,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 

"您是来探望他的吧。" 

护士对初芝打了个招呼后,就*近了病床。 

"今天你气色不错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