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惶惶地惶惶 作者: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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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惶惶地惶惶 作者:周德东-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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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站长为李灯拉开车门,让他钻进去。然后,他到前面跟那个司机打了声招呼,车就开动了。 

  李灯隔着车窗跟好心的彭站长挥了挥手,车就开过去了。 

  前面的路面被车灯照得一片惨白,四周是无边的黑暗。李灯看到的一直是那个司机的背影。 

  一路上,那个司机没说一句话。车很颠簸,很快就把李灯摇困了,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灯被一阵铁器的敲击声惊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车停了,那个司机正在发动机上捣鼓着什么。 

  '怎么了?' 

  '车坏了。' 

  j市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了。李灯一下沮丧到了极点。 

  '走出多远了?' 

  '40公里吧。' 

  '能修好吗?' 

  '不知道。' 

  外面的风大了起来。 

  那司机似乎修不好了,他把手里的工具往旁边一摔,朝椅子上一仰,不动了。 

  漆黑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过往的车。 

  李灯探身看了看,发动机的螺丝断了,已经歪向一边,肯定是走不了了。 

  '打电话请求救援吧。'他小声说。 

  '这鬼地方,谁救你?'那司机有点不耐烦了。 

  李灯的心里又感到了恐惧——怎么这么倒霉,又跟一个陌生的司机抛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了…… 

  这时候,他注意到这个司机的头发很长。他突然想,这个司机是谁?他今天夜里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彭站长认识他吗? 

  这司机一直不回头让李灯很害怕,可是,他也同样害怕他突然转过头来,他担心他脑袋的前半部没有脸。 

  那司机终于说话了:'你走吧。' 

  李灯愣了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前面不远有一个镇子,你到那里去住店吧,明天坐长途汽车回j市。你总不能在这里坐一宿。' 

  '那镇子有多远?' 

  '不到两公里。' 

  '好,谢谢。我走了。' 

  李灯巴不得立即离开他。 

  这一夜特别黑,很罕见。 

  李灯下了车,磕磕绊绊朝前走,好像走在一个巨大的黑洞中,眼睛睁开和闭上没什么两样。 

  回头看,那台车被吞没在黑暗中,连一点轮廓都看不见。但是,他能感到那司机在车窗里一直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睛像猫头鹰一样,他甚至能看清李灯的毫发。 

  李灯走着走着,根本没看见什么镇子,前面也没有一丝灯光。 

  他犹豫了。 

  他停下来,四下张望,终于看见远离公路的地方有一点光,好像是有房子。他立即顺一条小道走过去。 

  那光很远,李灯走着走着,竟然看不见那灯光了。 

  他感到很奇怪,但是,已经走到了这里,他只有继续走。 

  又走了好长时间,那光又出现了。 

  李灯终于接近了它。 

  那果然是一个房子,它孤零零地立在这一片荒野里。 

  它有很高的青砖院墙。公路在高处,可以看见窗子里的光,走下公路,那光就被院墙挡住了。 

  他壮着胆上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 

  他感到那院墙的木门没有闩,冒昧地一推,那门发出鬼故事里的声音:'吱——呀——' 

  他走进去,趴在窗子上朝里看,屋里点着蜡烛,却没有人。 

  他在院子里喊了几声:'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院子里有草,草里有蚊子,它们朝李灯围剿过来。 

  他感到这房子很像是一个圈套,想退出去,却没有勇气。他预感到在暗处布置这个圈套的神秘之物决不会这样轻易让他离开。 

  他索性走进了那间房子。 

  这里好像是一个羊倌住的地方,气味难闻。 

  屋里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有一只裂缝的柜子,还有一个砖垒的锅灶,一堆干草。 

  那柜子上有吃剩的馒头和榨菜,都风干了。 

  地上有一本小人书,残缺不全,是《西游记》。 

  朝上看,屋顶没有吊棚,露出房椽和房檩。有很多蜘蛛网。 

  '扑棱'一声,一只老鼠飞快地踏着那本小人书跑过,钻到一个黑黑的洞里去。 

  李灯想,这房子的主人是不是去院子外解手了呢?他决定坐下来等。 

  很长时间过去了,不见有人出现。 

  李灯越来越感到怪异——假如,这房子没有点蜡烛,那么就说明这是一个没有人住的废弃的房子。可是,蜡烛点着,怎么会没有人呢? 

  那是一支白色的蜡烛,它闪闪跳跳,一点点减损着寿命。 

  李灯想:这蜡烛终于会熄灭,我不信主人一直不出现。 

  一阵风吹过,蜡烛闪了一下,被吹灭了。就在这时,门'哐当'一声,有人走进来。 

  此时房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和李灯互相都看不见。 

  咋这么巧?蜡烛一灭,这个人就进来了! 

  李灯害怕起来,站起来,说:'师傅……' 

  对方好像一下就停住了脚步,在黑暗中朝李灯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低低地问:'你是谁?' 

  李灯听得出,他是一个不年轻的男人:'我是一个过路的,车坏了,想借一宿。刚才我喊了半天,没有人,就进来了……对不起。' 

  那个人想了想说:'我也是过路的。' 

  '你知不知道这房子的主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 

  李灯越来越觉得可疑。他想了想,试探着说:'那你能把蜡烛点上吗?我没有火柴。' 

  他想看看这个人的脸。 

  '我也没有火柴。'那个人冷冷地说。 

  完了,李灯的心抖了一下,他不可能看清这个人的长相了,尽管他跟他就近在咫尺。 

  李灯摸黑躺在了床上。接着,他听见那个人躺在那堆干草上的声音。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风停了,这荒郊一片阒寂。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李灯什么都不敢想,他全神贯注地聆听这个一直没看到面孔的人。 

  那个人像死了一样,一点声息都没有。他不翻身,不挠脑袋,不打哈欠,不咳嗽,甚至李灯都听不见他的喘气声。 

  '你一个人赶夜路去哪里?'李灯想和他搭话。 

  他竟没有回答。 

  停了停,李灯又问:'你怎么发现这个房子的?' 

  他还是无声无息。 

  李灯在黑暗中很尴尬,硬着头皮又问:'你是种地的?还是做生意的?' 

  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李灯想,难道他这么快就睡着了?不可能吧?即使睡着了,自己的声音这么大,他也会醒过来。 

  李灯只好住口了。他摸摸口袋,里面装的是钱。 

  他此时想起,每次到饭店吃饭,饭店都会送打火机之类,他攒的打火机有一箩筐,而此时,哪怕有一个打火机就解决问题了。可是,他没有带。 

  这时候,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闪电! 

  借着那雪白的电光,李灯看见那个人毛烘烘的,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堆干草上,正朝着自己看!他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那一刻,李灯的魂都吓飞了—— 

  他看见对面这个人就是他记忆中的关廉的爸爸!他的头发更长了,脸很白很白,好像失血过多…… 

  电光一闪即逝。 

  李灯立即感到,自己的末日到了,这个人就是来索自己命的人,而幕后是那个司机;那司机的幕后还有人,是那个打电话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那女人的幕后还有一个人,李灯不知道那人是谁了。 

  那个人是真正想要他命的人。 

  '你找我,是吗?'那个人在黑暗中突然问。 

  '没,没有,我不认识你……'李灯一边说一边朝门口靠近。 

  '你不可能不认识我。'他慢吞吞的语调毫不信任。 

  '真的。我只是一个过路的。' 

  李灯继续朝门口移动。 

  '我可认识你。'那个人坚定地说。 

  李灯已经走到门口了,他猛地撞开门,撒腿就跑。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逃出这个院子! 

  那个人似乎没有追上来,李灯好像听见他怪笑起来。 

  他慌不择路,摔倒好几次。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公路上,又一道闪电,他发现公路上根本不见那台面包车了! 

  发动机都移位了,还能开走吗?就像人的心脏都掉了,还能跑吗? 

  可是,那车真的不见了。 

  雨下来了,李灯不敢停,他失魂落魄地朝着j市的方向跋涉…… 

  李灯回到j市就发高烧,住进了医院里。 

  他觉得,恐怖刚刚开始。他永远都弄不清躲在幕后的幕后的幕后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死死纠缠住他。 


7、人头 

  猩猩平时吃水果、野菜之类,但是它们不是绝对的素食主义者,有时候,它们也会开开洋荤,逮个长臂猴之类的吃。 

  一般说,它们捕捉小动物不太容易,因此,它们基本上是以素食为主。 

  可是,藩奇一点肉都不吃,柬耗曾经给它猪肉、鸡肉、兔子肉,它抓过来嗅嗅,立即扔开,只吃香蕉、桃子之类的食物。 

  它也好像并不向往野外那个世界,也许是柬耗对它太好了的缘故。它乐不思蜀。 

  这天,孟长次给柬耗打了一个电话,说:'我这些天太专注猩猩了,经常做梦。' 

  '什么梦?'柬耗很感兴趣。 

  '我梦见一群猩猩在森林边上哭。' 

  '有意思。' 

  '挺吓人的,因为每次梦见的都一模一样,包括那些猩猩的数量,周围树木特征,还有它们哭的表情……' 

  这个心理学者为自己的恐惧找不到解释了。 

  这天晚上12点,柬耗的电话又响了,还是孟长次,他在电话里大声说:'柬耗,我的窗子上也出现了剪纸!' 

  '什么剪纸?' 

  '是猩猩……' 

  柬耗一下想起了那个叫小错的女孩遭遇的经历。他说:'是谁逗你玩吧?' 

  '不像。我今天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别胡思乱想了。' 

  放下电话后,柬耗不放心,他开车去了孟长次的住处。 

  他敲了敲门,却发现门开着,就直接走进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有血腥气息。 

  他摸索着打开灯,果然看见窗子上贴着很多剪纸,剪得很粗糙,周边像锯齿一样,那是猩猩的毛。嘴很大。眼睛是两个洞洞,死死盯着人。 

  他朝孟长次的床上看去,目瞪口呆:他看见了孟长次的尸体! 

  那尸首真是惨不忍睹。 

  一般的凶杀案总是无头案多,因为凶手怕被查到。 

  但是,这个凶杀案不同,孟长次的身子不见了,或者说身上的肉都不见了,只剩下白惨惨的骨架,被啃得很干净,连个血丝都没留下。 

  之所以说是'啃',因为柬耗看见那骨头上还有牙印。 

  但是,孟长次的脑袋却完好无损,那神态还有点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柬耗想跑出去,却发现门反锁了! 

  他的腿却抖得厉害,急忙摸起电话,里面却无声。 

  他又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竟然显示没信号! 

  这里竟然没信号! 

  这时候,灯一下就灭了,柬耗一下就跌坐在屋角,死死盯着孟长次的床,眼珠一动不动。 

  这一天是8月8号,这个日子将成为他的忌日?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很清脆。 

  '谁?'他颤颤地问。 

  没人说话。 

  '谁!' 

  他又问。 

  那门轻轻地开了,门外更黑暗。 

  柬耗简直傻了,他静静等待着,过了很久,竟然没有人。 

  他哆嗦着走过去,迈出那个门,试探着朝前走,好像走在地雷阵中。 

  他一步步走下了楼,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他跌跌撞撞地出了楼门,跑到附近一个公共电话亭,立即报了警:'四道口街安居楼,8月8号,不对,是4门8号,有人被杀……' 

  警察很利落,只说了一句:'明白,马上到。' 

  ……警察风忙火急地赶到,勘察现场,拍照,向他询问情况…… 

  柬耗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进了家门,看见藩奇在酣睡。 

  他没有弄出一点声响,观察它好半天,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受到了巨大刺激,当然睡不着,一直在苦思冥想…… 

  是谁害了孟长次? 

  那些剪纸是谁贴的? 

  是谁在四处散布这种不祥之物? 

  孟长次为什么在死前最后一个电话里说他梦见了一群猩猩在哭? 

  为什么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恐怖事件总跟猩猩有关联? 

  猩猩是元凶,还是通风报信者? 

  突然,寂静的黑夜里他的录音机响起了歌声:'……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他一下抓紧被子。这房子里只住着他一个人,客厅里的录音机自己怎么就响了呢?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如此熟悉……' 

  他的神经紧张得快断裂了,慢慢慢慢爬起来,打开暗暗的地灯,向客厅走过去。 

  突然,背后有一只手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他猛一回头,看见一只长满黑毛的手! 

  是藩奇,它冷冷地看着他。 

  他忽然觉得这个猩猩是一种恐怖的意象。 

  它左歪一下右歪一下,走到录音机前,伸出爪子乱按,竟然把录音机关上了。然后,摆弄那些磁带,似乎在挑选喜欢听的。 

  一定是它把录音机按响的。 

  柬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走过去,把电源线拔掉,拍拍藩奇的脑袋,说:'睡觉。睡觉。' 

  它放下磁带,四肢着地走回了它的卧室…… 


8、预言家 

  李灯突然坚强起来。 

  他起早贪黑,努力工作——什么可怕的事都不给解释,但是假如你迟到了,必须给领导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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