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看着工藤优作淡定而严肃的侧脸，知道对方并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不由愕然。工藤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转身向着候机大厅正门方向走去。毛利也赶紧快步跟上他的脚步，两人并肩而行却谁也没说话，短短的几十米显得格外漫长，当两人走到候机大厅门口时，毛利小五郎终于忍不住一个箭步冲到工藤前方，拦住了工藤继续前进的脚步
“工藤，当年我们曾拼尽全力与之对抗，却根本无法撼动组织的势力，不仅如此，凡是敢于对抗组织的人几乎都牺牲了……而那些知道组织内情的却能活下来的，只有两种，要么选择叛变与组织合作，要么是没有暴露身份随后又装聋作哑。极少数始终未曾放弃希望的，也是选择了暗中蛰伏，等待时机。这么多年来再没人敢和组织正面对抗，他们的力量理应更加强大。”毛利小五郎有些激动，却依然不忘压低着声音“工藤，我不懂，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有这样的自信，能有四成胜算？”
工藤微微抬起头抬起头，黑夜中即使是乌云也遮挡不住的乳白色月光，轻轻地勾勒出他的侧脸，让他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朦胧“毛利老弟，当年你既然选择了退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毛利小五郎瞬间涨红了脸，神色激动“可是，我！”
“sorry，我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为你安全考虑，组织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自己无意间刺痛了小五郎敏感的神经，工藤瞬间缓和了语气，安抚般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解释道“该怎么说呢，当年我们确实输了，输的很惨，但却并不是因为对组织实力估计不足，而是因为中间出了些……意料外的情况，或者失误。才会造成了最终无可挽回的损失……”
毛利小五郎脸色瞬间惨白，身体微微颤抖“你说的我懂，当年如果不是我……”
“不，你不明白，毛利……”工藤深深的叹了口气，透过黑色的墨镜直视着毛利小五郎的眼睛“当年你是有些判断失误，但最致命的那个失误却并不是你犯下的……更重要的是，我们也并非一败涂地，事实上组织的实力在那时就已被削弱了……”
毛利有些愣住了，他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工藤，你不用安慰我……”
工藤优作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在安慰你，其实当年发生的事情……其实是一个局，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在不知不觉中都成了局中的棋子”
毛利小五郎感脑中一片空白，一股凉气顺着脊髓逆行而上“局？棋子？工藤，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中间的很多事实我也是最近……从一个同伴那里知道的，为了你的安全，我不能告诉你事件的真相。”工藤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到“但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毛利，当年的事，真的不是你的错。”
毛利小五郎彻底愣住了，他死死地盯着工藤优作的面孔，希望从中找出任何说谎的迹象，却最终一无所获。多少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当年的一幕幕，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般缠绕着自己的灵魂，肆虐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午夜。他总是一遍遍问着自己，如果当初没有对组织的强大有正确的判断，如果自己没有急于求成，如果选择采取别的方式……那么，那些同伴会不会还活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愧疚，如影随形，几乎击垮了这个原本坚强的男人，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他知道自己早已走上绝路……这些年来，他逃避着过去的一切，远离过去的朋友，甚至心甘情愿的做着一个好色糊涂的中年人，一个三流的侦探，把这些当做命运对自己理所应当的惩罚……他真的没有想到，时隔八年，会有人对自己说，当年的事，真的不是你的错……
“组织的实力确实强大，这是毋庸置疑的。说实话当年我也曾认为，能够消灭组织的银色子弹不可能存在。但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组织也不能例外。”工藤优作挺直的身子站在原地，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几分坚毅，深邃的目光望远处，在他黑白分明的瞳孔里，一架刚刚起飞的客机如同一把白色利剑正划破黑色的夜空“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我的同伴们也一直暗中运作，不曾有丝毫懈怠。”
虽然比起室内外面的温度明显更加寒冷，毛利小五郎的额头却渗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工藤，你准备动手了？”
工藤优作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丝微笑“那可不行，四成胜算还是太少了，事到如今，若是没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我是不会出手的。”
毛利皱起眉头； “六成的胜算，有这种可能性吗？”
“老实说，以目前的情况判断，希望不大，但今后会如何发展就难说了”工藤严肃的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挪揄“这种事情不好说，我也不是神，不可能什么都预料得到。”
毛利不依不饶地追问 “那如果，永远达不到六成胜算，怎么办？”
“那就继续蛰伏。”工藤优作语气平淡，却似乎带着几分饱经沧桑后的睿智和练达“毕竟，我们和那些疯子不同，我们的身边有太多需要保护、值得珍惜的人……除非时机来临，否则我不会轻举妄动。宁可选择保存实力，把希望留给我们的下一代。”
毛利长长地出了口气“时机啊……”
“没错，等待时机”冷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在工藤优作黑色的头发上留下点点星霜“中国的古人有句话说的好，尽人事，听天命”
“虽然不明白你的计划，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毛利小五郎的眼中闪过一丝钦佩，由衷地感慨道“今天看到这样的你我才明白，也许银色的子弹真的存在！”
“没错！”工藤优作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回应着，声音不大却格外的清晰而有利，就连周围嘈杂纷乱都无法将其掩盖，就如同天边正高悬的明月虽有被乌云遮蔽的瞬间，却终究不能掩其光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第 92 章 最终的离别
今夜对于许多人而言，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在新月好奇的窥视和漫天雪花安静地聆听下，在城市的另一头，另一场有关离别的剧本也悄然拉开了帷幕。
一个拿着滑板小孩的身影在医院中飞快地奔跑着，绕过了排队等电梯的人群，沿着楼梯飞快的奔跑。很快他到达了四楼，略微张望之后，他很快发现了走廊的长椅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柯南也顾不得医院中保持安静的惯例，大声喊道“服部！”
服部平次站起身，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你小子终于来了啊！”
“怎么样？”柯南站定，虽是冬季额上却满是汗水，说起话来也有些气喘吁吁“黑羽真的回医院了？”
“回来了。”
“那你问他这几天发生什么了吗？还有那个时候他是怎么离开医院的？”柯南连珠炮般地问道。
服部回答的平静“还没问”
这个回答明显让柯南有些意外“为什么，你不是早到吗？”
“那家伙看起来怪怪的。”服部轻轻地叹了口气，仔细琢磨着措辞“怎么说呢，感觉有些奇怪，我想让他休息一下再说。既然你来了，那我们一起去找他聊聊吧。”
柯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想要再问却终究忍住了。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走廊的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口。这里正是黑羽快斗休息的地方。
门虚掩着，柯南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轻轻将门推开了一个缝隙，一丝冷风随即顺着门缝钻出，让柯南意识到这个屋子里显然没有开暖气，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窗帘并没有拉上，光线并不暗，足以让两人看清了屋内的景象。黑羽快斗侧躺在床上，整个身子包括脑袋都裹挟在薄被里，而被下那蜷缩着的身体此时正微微颤抖着，无助的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空气中隐隐传来抽泣的声音，让柯南和服部知道，那颤抖并不是因为寒冷。
柯南呆呆地站在原地，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未经允许闯入了他人领地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柯南做梦也不会想到会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印象中的这个人，总是那样的自信和从容，他甚至一度觉得黑羽快斗，不、应该说是怪盗基德就如同天边的月亮一样，高高在上，神秘而不可捉摸。惊讶、痛惜、疑惑等等的情绪一时间涌上心头，让柯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服部先反应过来，他轻轻地拍了拍柯南的肩膀。柯南一抬头，刚要出声询问，却看见服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微微地摇了摇头。
柯南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这个聪明的男孩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后退了半步，再度将房门轻轻地掩上。过了几秒之后，柯南用手敲了敲房门，用一种假装出来的若无其事的声音问道：“黑羽，睡了吗？”
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很久，屋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闷闷的，吐字却还算清晰 “还没呢，进来吧。”
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打开了房门。
黑羽快斗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腰部以下盖着棉被，上身披着一件松垮垮的外套。他的神色看起来还算平静，只是看起来有些倦怠。服部和柯南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时间屋里的三个人谁都没有出声，除了隐隐传来的远处街道的喧闹声外，气氛沉默的有几分诡异。
打破这份安静的是黑羽快斗，只见他露出浅浅的笑容，用一种聊家常般的口吻说到“这么晚了，两位大侦探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服部眼睛看着天花板，有些不好意思般地挠了挠头， “也没什么事啦，就是……那个，这个……想问问你”
柯南打断了同伴的话，接口道“我们过来看看你，怎么样，感觉还行吗？有么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黑羽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浅浅地笑容“我还好，让你们担心了”
一个简单的微笑让柯南和服部心中一沉，不由得皱起眉头。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默契般同时低下头，踌躇着着提问的方式和措辞，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两位聪明绝顶的高中生名侦探难得地陷入了思维的困境。
“对不起，服部，柯南”打破沉默的还是黑羽，他用一种坦然却又带着几分歉意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对手和朋友，有一种呢喃般的语调说到“我想，我该离开了。”
两人同时喊道“离开？去哪？”
黑羽悠悠地叹了口气，微微抬头，有些飘忽的眼神望向屋外深沉夜色，“任何地方，除了……日本……”
“你要离开日本？为什么！”服部的声音激动起来“黑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究竟……”
柯南用手势打断了服部的问话“理由和你的父亲有关，对吗？”
黑羽的眼中闪过一丝波澜，身体不由自主的有了一丝颤抖，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一种猜测吧”黑羽的变化没有逃过柯南的探究的目光，心中不由一紧，却还是继续解释道“我们隐约觉得你父亲和组织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黑羽的嘴角扯出了一丝苦笑“原来是当局者迷啊”
“你的意思是？”柯南下意识的问道
黑羽闭上了眼睛，强忍住眼中的酸楚，手指无意识的攥紧被单，身体也随之微微发颤。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一场将所有美好都吞噬让他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噩梦，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永远不会说出这些话，但他还是听到自己的声音，所以他知道这个可怕的梦也许永远不会醒
“他没有死，而且……很有可能是组织的成员”
“什么！？”柯南和服部同时惊呼道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黑羽平静地说到“他骗了我，从八年前开始就精心策划了这一切。先是假死，然后隐藏起来，再后来等着我知道所谓的真相，替他复仇。而他一直在背后看着所有的一切，而一切都如他所愿。”
服部有些急切地问道，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自然有他这么做的理由，可这已经不重要了。” 黑羽垂下眼帘，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倦意“我只知道，我虽然是他的儿子，但不是他可以随意搬弄的工具。所以，我累了，想要离开这里，或者说……逃避……”
北风透过玻璃窗的缝隙，将窗帘翻卷的如同海浪一般。远处闪烁的霓虹、与医院一墙之隔的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灯忽明忽暗，勾勒着黑羽单薄的侧影，带上了几分不属于同龄人的萧索落寞。不知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每个人的心灵就像一个只能装载有限容量的玻璃杯，当所承载的情绪超出原本设定了范围后，人的情绪就再也无法被外界牵绊。所以，当震惊和伤痛击穿了心灵最后的堡垒后，黑羽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而在这平静背后的，一种深刻的倦怠融入了他原本鲜活的灵魂，成了其生命的另一种底色。
“黑羽，我明白你此时的心情”柯南上前一步侧坐在病床上 “但是，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快放弃，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又或者事情在未来会有某种转机呢？”
“就是，就是”服部热切的回应道“也许是你误解了你父亲的意思，又或者也许他有别的计划呢？或许会有别的真相也说不定啊？”
“也许吧……这些我都想过，也许父亲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事情真相没有我想的那么残酷，但就算是真的，我也已经不在乎了”黑羽语气平淡中带着些许落寞的自嘲“其实这些天我仔细的想过了，也许我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错误。我和你们其实在本质上是不一样的人。你们是侦探，保持着好奇心，追求真相应该是你们的人生理想。而我呢？却是一个魔术师，一个本应该隐藏真相、制造谜题的人。可我却因为好奇，因为冲动，无理地试图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下场呢，你们也看到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柯南不自觉地握住黑羽的手，掌心传来一阵冰冷“黑羽……你……”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对我说过，身为一个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