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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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怪-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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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许墨佣署长忽气喘流汗地赶进来。他一见我们,略略招呼了几句,便旋转身去,怒睁着双目,向架寿康哈喝:“好家伙,你干的好事!我险些儿上你的当!”接着他一边抹着额汗,一边向霍桑点头。“霍先生,你的眼光果真厉害。他真是凶手,动机就在谋财!这案子已完全没有疑惑了!
  霍桑立起身来,先静静地向许墨佣瞧了一会,又回头向梁寿康瞟了一眼。接着,他忽又鞠躬似地弯了弯腰。
  “署长,我很抱歉。你说这案子已没有疑惑,我却愚蠢得很,此刻反而有些疑惑起来了。
  许墨佣呆了一呆,反问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霍桑道:“刚才我请你拘捕他时,确曾说过,他有行凶的嫌疑。现在我对干这句话,却自己怀疑起来了。
  “你怀疑什么?”
  “我观察这位梁先生的神色态度,觉得我先前的见解,也许错误。他不像是案中的真凶。
  许墨佣作诧异声道:“奇怪!你莫非故意和我开玩笑?我起先不曾疑他,你却说他行凶;现在我已侦查明白,给你证实了你的理解,你偏偏又给他翻供。不过我已得到了确切的证人,此刻已拘在外面。那证人已完全供明,恕我不能和你表同情了。
  我也暗暗诧异。霍桑又怎么故持异议?我瞧瞧寿康,脸上的血色退尽,一双圆睁的眼睛,也换上了另一套光彩。他瞧瞧霍桑,又瞧瞧署长,似想分辩,一时又不知怎样开口。
  霍桑向许墨佣道:“你说那拘到的证人,不是那个到银行里去提款子的人吗?”
  许墨佣道:“正是。这人D啊L联奎,就是福华纱厂里的推销员。
  梁寿康忽而立起来,两肩一耸,脸上顿时罩了一层灰色,仿佛他在盛热之际,给人没头地浇了一身冷水。他的嘴张了一张,像要呼叫,却没有声音叫出来。
  霍桑反似没有瞧见他这变异的状态,仍自顾自地向许墨佣问话。
  他道:“那孔联奎怎样说呢?”
  许墨佣道:“他已完全供认,提款的事是他干的,但完全是出于这寿康的指使,他只处于被动地位。
  霍桑点了点头,似正要找别的问句,汪银林忽禁不住地插嘴。
  “我还有些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许墨佣道:“今天清早,那孔联奎还没有起床,寿康忽赶到他家里去,拿着那张一万五千元的支票,叫他到信丰银行里去提取现款。那时还只五点三刻光景,距离银行的办公时间还早。但寿康连续地催迫,好像急不待缓的样子。孔联奎当时觉得寿康既然代替他舅舅提取款子,为什么再转叫别人去提?并月.他急迫的状态,也不能不使人怀疑。不过孔联奎和他同事,情不可却,他又一再央求,情势上不容不允。他到银行里的时候,还只八点三刻。等了一会,银行的职员到了,他就第一个进去兑现。那支票的兑取,并无留难。孔联奎取了钞票出来,走到银行门外,这梁寿康已在门外守候。于是联奎就立即将钞票移交,寿康还给他一张十元的钞票,当做酬报。以后他们就彼此分手了。
  汪银林连连点头,表示出充分领悟的样子。接着他回过他的肥胖的脸儿,瞧瞧寿康。寿康却垂头丧气地站着,仿佛一个死囚已到了刑场,准备一死,完全放弃了求生逃罪的希望。
  汪银林道:“如此看来,这少年的犯罪行为,已丝毫没有疑惑,我们侦查工作,也可以告一个段落了。
  许墨佣附和道:“原是啊,霍先生,你的意思怎样?你如果再有什么怀疑,我不妨把那孔联奎传呼进来,叫他当面对质一下。
  霍桑缓缓答道:“你如果说他冒领款子的处分已经成立,我完全赞同。不过你若说造成这凶案的,也就是他,那我仍不能放弃我的怀疑。
  许墨佣作不耐声道:“你说行凶的不是他吗?难道这一万五千元的巨款,你以为还不能做他行凶的动机吗?”
  霍桑道:“你说的动机太显明了。这案子的动机,一定比这个还深秘得多。并且从事实方面着想,他也不像是行凶的真凶。
  许墨佣似因看霍桑的辩护,处处反对他的见解,又不禁动了肝火。我见他额角上的青筋又暴露了,须角也翘了起来,分明又待发作。这时出我意外的,我看见梁寿康的胸膛一挺,忽而抢声高呼。
  “霍先生,你的话真对!我实在不曾行凶。那个谋杀我舅舅的,就是那个白衣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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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这怪物是谁
  梁寿康的突如其来的供认,在当时果然使大家吃了一惊,但经过了一度的思索,便觉得这句话只能供一时的惊异罢了,一经细嚼,又觉得真实的可能性很少。就我的主观而论,他的话明明像托词卸罪,又像是因着霍桑的暗示引出来的。霍桑既自动地给他辩护,他也自然乐得趁顺水船了。这怀疑的态度,许墨佣似比还银林更明显。他旋转去向梁寿康细细一瞧,发出一阵冷笑。
  他道:“你真聪敏!你说那凶手是一个白衣怪物?哈哈,既然是怪物,当然是无影无踪。不可捉摸的。对不对?”他说完了话,又跟着一阵冷笑。
  梁寿康忽声色俱厉地答道:“真的。我知道因着我先前的说谎,此刻你们不会得信我、不过我可以宣誓,我的确瞧见那个怪物。我舅舅一定是被那怪物谋死的;
  霞染不等许墨拥再说,便抢着接嘴。他向梁寿康道:“你不必过虑。只要你说实话,不必怕人不会相信,更不必怕不能减轻你的处分。”他又瞧着许墨佣和汪银林二人说,“我们大家坐下来。署长,你再耐一下子。无论你的见解怎样,姑且听听他的故事再说。”
  于是一分钟后,我们四个人都勉强坐下来,只有梁寿康依旧站着。再过一会,他的离奇的故事便开场了。
  他道:“我错误了,现在已后悔莫及。不过我的错误,并没有犯罪意味,动机完全出子怕牵连的缘故。我对于我舅舅的凶案,实在丝毫没有关系。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依旧是理直气壮的。”
  许墨拥把左手挥了一样:“天气这么热,谁耐听你的这些鬼话!
  霍桑又说道:“你但把经过的事实说明好啦。”
  梁寿康点点头,说道:“昨夜十点钟后,我从光启路钱家饮了汤饼酒回厂。我舅父忽打电话来,叫我当夜到他家去商量一件要事。他还叫我行动上秘密些儿。因此,我换了一件深色的纺绸长衫,重新从厂中出来,赶到乔家栅勇父家去。那时已十一点钟。我按了按门铃,果真是舅舅亲自下来开门的。到了楼上,他和我细细谈话——现在我也顾不得别的,不妨老实说吧。他告诉我,我的表兄海峰已从北平回来,曾和舅舅商量,要到法国去研究美术。这一笔留学的费用很大,我舅父不肯担任,但他又不便向表兄说明。他的银行的存款,还有一万六千多元,深恐被表兄知道了不能推辞,所以叫去代他把款子提出。如果表兄知道了,他可以推托在公债主蚀去的。我对他这个请求,自然义不容辞。当下他签好了支票交给我,我们又谈了几句,我照样悄悄地出来。不料那怪事就在这时发生了!”
  梁寿康顿住了不说。他的目光凝定着,面颊上的血色也顿时退尽,仿佛他的脑海中已幻出一种恐怖。汪银林似一心一意地倾听着。许墨佣却皱着双眉,显得他懊恼不耐。霍桑瞧着那少年的脸儿,也似全神贯注的样子。
  他问道:“怎样的怪事?快说下去。
  梁寿康道:“我下楼时,我舅父本来陪我下去关门的。我走在前面,舅父踉在后面。我们刚才走出他的房门,踏进客堂楼的中间,忽觉一阵午夜的凉风,从南窗里进来。我见舅父的身子一缩,身上似乎着了冷。他的身子本来很保重的,那时他身上穿的一身云纱衫挎,确很单薄。他站住了,附着我耳朵说了一句:‘你先走,我去披一件衣裳。’他回进房去,我依旧前进。我穿过了中间,在楼梯头上略站一站,还不见我舅父出房。这时我心中忽然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我虽然并无所见,不过当我一步步走下楼梯的时候,身体上忽感受一种阴森森的寒气。中间里电灯本来亮着,上半部的楼梯照得很亮。因此,我走到楼梯的转折所在,便站住了,打算等舅舅一块儿走。那时我回头一瞧,还不见舅父下楼。正在这时,我旋转了身子向楼梯上一望——哎哟!我——一我瞧见了那可怕的怪物!
  他的话又顿住了。他的面部白得可怕,他的股部抵住在书桌的边,他的失血的嘴唇也微微颤着。
  室中完全静寂。大家都敛神倾听,没有一个人发话。沉寂中我但听得窗外群蝇,在闷热的空气中嗡嗡歌唱。
  一会儿,梁寿康颤声继续:“这景象真可怕极了!不论那怪物是人是鬼,在那个当地,有那种景状突然接触我的眼睛,我实在再忍受不住。我当时不曾发声骇呼,不能不算我还有定力。我不再犹豫,立刻奔下了那下半部楼梯,急忙忙从后门逃出。我走到凝和路口,立即雇了车子回厂。以后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了。
  大家又静了一会。我们四个人似乎都抱着礼让态度,不愿抢先开口。过了一会,这静默终被霍桑打破。
  他问梁寿康道:“你瞧见的那个怪物,究觉是什么形状?”
  梁寿康道:“一个浑身白色的人形,瞧去似乎很高大!”
  “这人形是男是女?穿什么衣服?”
  “这个难说。我但觉那怪物仿佛穿一件长袍,自肩部到脚踏,完全白色。
  “你曾否瞧见这怪物的面部?”
  “这也没有清楚。我但觉他的面部也完全雪白,只有两个黑色的眼洞。但我那时实在不敢细瞧。”
  霍桑低头沉吟了一下,又道:“那怪物在什么地点?”
  寿康道:“在楼梯头上的那扇小门口里。
  这一句话一进我的耳朵,忽似有一种什么东西触动了我一下,但我来不及发话,霍染已继续发问。
  “可是那扇通紧珊卧室的小门吗?”
  “正是。
  “在门口的外面,或是里面?”
  “在里面。
  “那怪物有没有动作?譬如走进门里去呢?还是从门“里出来?”
  梁寿康又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摸,答道:“这个我也不能说。但那怪物既然面向着楼梯,似乎从里面出来。
  “你不曾见那怪物有什么动作吗?”
  “我没有瞧清楚。因为我一瞥之间,大吃一惊,便不敢再瞧。接着,我就下了楼梯,从后门里逃出来了。
  这时梁寿康又顿住了。我觉得他这一番话,从他的声音和状态上推测,可以保证不再是虚伪。因此,我的意识中立刻成立了一种推理。我又瞧霍桑和汪银林的神情,分明也都已接受了这少年的故事。只有那许墨佣一人,仍抱着冷淡和怀疑的态度。
  他冷冷地瞧着寿康道:“你的故事怪动人。不过你要人家完全相信,还须精细地补充一下。你既然瞧见了那怪物,怎么不立刻报告警署?并且案发后的早晨,海峰曾打电话给你,你依旧守着秘密,却反悄悄地叫人去提款。直到汪先生到厂中来见你,你还是假作痴呆。这种矛盾的事实,你难道想骗得过我吗?”
  梁寿康连连点头道:“我承认的。这实在是我的错误。一则,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常诡秘可怕,我既怕牵连,自然不敢自动声张。二则,我自己一时糊涂,打算把舅舅交托我的款子暂时保管,然后再见机行事。所以我更不便把这事情宣露出来。不过我对于这笔款子,也不是存心吞没。我已把这款子改存了东华银行,仍旧用着升记的名义,便可表明我的心迹。至于这件凶案,我委实丝毫没有关系。请你不要误会才好。
  许墨佣仍冷笑道:“你说得好冠冕啊。我不能不佩服你的口才。”他又旋转头来,瞧着霍桑,“霍先生,你的意思怎样?”
  霍桑在手表上瞧了一瞧,又把腰肢挺了一挺。
  他答道:“我觉得他的故事确有考虑的价值。
  许墨佣道:“你莫非以为他的话果真实在?行凶的真是什么白色怪物?”
  霍桑皱着眉头,淡淡地答了一句:“也许如此。
  许墨佣催促着道:“那末,你能否更说得切实些?那白色怪物是谁?”
  霍桑缓缓摇头道:“抱歉得很。这问题我此刻还不能回答。”他说完了便立起身来,准备动身的样子。
  许墨佣也跟着站起来,一边答道:“好,我现在把这少年移送法院里去。不过你在答复我的问句以前,仍不能不承认他是这案中的凶手。
  霍桑不再答话,拿了草帽,便招呼汪银林和我二人,一同从警署里出来。
  我们出了警署,走到街角上的一棵树荫底下。霍桑忽站住了和汪银林说话。
  “银林兄,我觉得这案子此刻已归结到一个单纯的方向。我们但须循着这个方向进行,就可揭破这疑案的秘幕了。
  汪银林道:“你说的方向指哪一点?
  “自然是那白色怪物了。
  “那末,你可已知道这怪物是谁?
  “我现在还不能说。不过我们的目标既从复杂而化为单纯,只须加以证实,便不难水落石出。你现在且耐一耐,我一有端倪,立刻会通知你的。
  五分钟以后,我们已和汪银林分别。霍桑声言忙了半天,有些疲劳,下午的气候热度又高,打算回寓去休息一会。我自然也跟了同去。
  我自从一清早接了他的电话,赶到裘家,我的精神便被这件案子吸住。我找不到单独和霍桑在一块的机会,所以虽有许多疑问和见解,都没法和他商量。现在我跟他回去,自然可以满足我的希望。不但如此,我因着梁寿康最后的供述,又引起了我一种理解,更觉有向霍桑质疑的必要。当我们俩的黄包车一前一后向爱文路行进时,我的脑思也活动得像车轮一般地厉害。霍桑既然说过,我们的目标此刻已集中在白衣怪物身上,只须搞破了这怪物的真相,全案的症结便可立刻解决。那么,这怪物是谁?因着裘日升未死前的报告,这怪物已发现过两次,霍桑早假定是屋中的人。这屋中除了死者以外,共有六个人。照眼前的情形论,那裘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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