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岭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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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岭荒城-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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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蕲……是叫…蕲麟魄吧?”
  他不确定地念出这个名字。“是你把我的魂魄找回来的?”
  蕲麟魄点了点头,将如何寻找他魂魄的事交待了一遍,而凌厉与他所共同经历的部分却只字未提。
  陶如旧恍恍惚惚地听了,只当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聊斋故事。过了好久才想到道谢。他慢慢地从床上下来,像是要走到蕲麟魄身边,然而双脚乏力,眼看就要跌倒的时候,却被身後的凌厉猛地扶住了。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青年吓了一跳,站稳了身子下意识地将手一甩就要逃开,冷不防地恰好甩到了凌厉的脸上。
  男人似乎是被这一记“耳光”打得怔住了,半天只是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陶如旧心中悚了悚,急忙想解释,而这时一身狼狈的凌厉却主动放开了揽著他的手,闷声不吭地站起身走向门外。
  听著一连串沈闷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陶如旧又慢慢坐回到床沿上,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是要做些什麽。
  “陶陶,凌厉已经知道了你是被冤枉的。”蕲麟魄这才说道,“他从医院里跑回来阻止别人将你的身体抬走,又帮恢复到现在的模样。公平地说,他知道自己错了。”
  陶如旧坐回床上,蕲麟魄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慢慢说给他听,末了又指著他的胸口补充道:“我已经将你的魂魄用鬼蛛丝与肉体缝住,日後除非阳寿已尽,魂魄主动离体,否则一般的冤魂野鬼,无法强行进入你身体,更无法将你的魂魄勾出。”
  陶如旧听了,只明白这是对自己有利的好事。於是点头道了谢。而後依旧怔怔地坐著出神。蕲麟魄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最近发生的一连串故事,也就不再打扰他。离开翠莺阁,东篱不破的事情还需要找凌厉一起解决。凌厉一身狼狈地离开了翠莺阁,回到别墅之後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肩上的伤口虽然包扎过,但是沾满了血迹与尘土的绷带已经起不到任何医疗的作用。
  他沈著脸将衣裤剥掉站进水中,感受著温热湍急的水流击打在身上,有一种酥麻致密的感觉。伤口的痛慢慢被热气蒸去,整个人的心情也舒畅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他关掉水流,穿上浴袍。
  别墅里很安静,或者说一直这样死气沈沈。凌厉离开卧室来到客厅,拿出药箱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泡了一杯咖啡,桌上的报纸是两天之前的,打开电视机,也已经只剩下八点档的苦情戏可看。他百无聊赖地换著台,边上的电话响了。
  凌厉这才记起来自己把手机落在了医院里,走过去接起电话,是韩斐的报告。总部反应平常,陶如旧亲戚那边也暂时稳住了。凌厉点了点头,放下电话,突然觉得无事可做。
  没有矛盾,没有问题,也没有了冒险与刺激,一切好像已经画了个句号;而整件事的经过也如句号的圆圆,从原点又回到了原点。
  好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过两天主动给陶如旧一个访谈的机会──其实如果一开始就满足了青年的愿望,而没有将他带到海岭城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完全不同吧。
  手中的咖啡早已经变冷,凌厉起身将它倒进下水道。这时候门铃响了。
  开了门,是秦华开站在廊下。单薄的少年穿著简朴的衬衫长裤,但是明亮的眼睛里却暗藏著机锋。
  “东篱不破。”凌厉看著那双眼睛缓缓说道,“你现在为什麽又来找我?”
  “呵…”哑巴少年唇角一弯,一种有别於他本人的低沈声音不知从什麽地方响了起来,“事情已经了解了,我来看看你现在怎麽样了。”
  说著,便旁若无人地登堂入室。从前凌厉不在海岭城的时候,他与花开就经常会在这里幽会。也可以算是它在阳世的一个“家”了。
  东篱不破走到客厅里,在沙发上落了座。凌厉同样冷著一张脸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等待著鬼魂说出他来访的目的。
  “你与陶如旧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东篱不破开门见山地说,“虽然这事是我挑起来的,但是这点儿无辜,并不足以弥补你的所作所为──这个我想你自己最明白。”
  凌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冷淡地回答道:“这事是我和陶如旧之间的问题,原不原谅和你都没关系。”
  “怎麽会没有关系?”东篱不破反问道,“你是我的後辈,我自然应该指点你的作为。你难道看不出那蕲麟魄对陶如旧也有几分属意?有他在一边撺掇,你还以为陶如旧会原谅你的过失?”
  凌厉冷笑道:“原谅如何,不原谅又如何?听起来你是一定要我死了对陶如旧的那条心。这对你又有什麽好处?”
  东篱不破沈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正在考虑该如何开口,但是最後却只说了一句:“你应该明白。”
  凌厉哑然失笑:“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要将你的秦华开往别人怀里推?”
  “我不会再离开他。”东篱不破辩驳道,“然而阳世里的生活,我毕竟难以照顾。如果你真的只能接受同性伴侣,为何不考虑……”
  “考虑一个和我母亲一样是哑巴的孩子?”
  凌厉打断了他的话,“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祖先,那你知不知道我母亲是什麽模样?白子──先天白化、蓝眼又聋哑。被家人与帮佣们在背地里嘲笑。”
  这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对别人提起过去的事。
   “你也是东篱家的成员,也该知道那是什麽模样吧?她被当作传说里的白子圣女娶进门,洞房後就再没见过我父亲──直到死去。说实话,我父亲後来飞机失事,我一点都不觉得悲伤。”
  “所以你看到花开,看到他是哑巴,就想著要帮助他?”东篱不破问道,“所以你才会使用哑语?”
  凌厉点头。
  “花开搬进海岭城的时候,正好是我母亲去世周年,因为语言不通,年纪又小,经常受人欺负;而那时候你又在哪里?”
  “所以你才会对他格外关照,处处维护他?”东篱不破哑然失笑。
  凌厉又冷笑道:“怎麽样?不要以为每个人都觊觎你的宝贝。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著花开──你更喜欢插手别人的命运,自以为是,这就是你以为的爱情?”
  东篱不破反驳道:“这是我们家族的遗传病。”
  凌厉道:“起码我现在认识到这个错误,而你,却还妄图继续错误下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紧张,东篱不破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凌厉又习惯性地找起烟来。他面色阴沈地踱进卧室,想去找那件肮脏的外套,然而刚推门就看见落地窗外站著个人。
  “嘘……”
  蕲麟魄隔著玻璃与他做了个手势,又指了指自己手上拿著的黄色符纸。凌厉突然想起下午蕲麟魄对他说的话。
  要想保证海岭城永无後患,必须将东篱不破超度转生。
  然而东篱不破是绝不会允许别人去掘他的坟墓的。所以在凌厉与麟魄决定行动之前,必须找个地方将东篱不破软禁起来──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凌厉明白了蕲麟魄的想法,他不动声色地回到客厅里。暗中将食指咬破,将血涂在掌心,再把烟点燃了拿在手中。
  他要先把东篱不破的鬼魂,从秦华开身体里驱逐出去。
  客厅里的时锺已经指向九点,东篱不破似乎也有了去意,凌厉故意立在出门必经的过道上,吸了口烟,慢慢地说道:“其实你要我照顾花开,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这话说得实在反常,东篱不破忍不住停了脚步,看凌厉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
  “说实话……”
  男人冷冷的笑道,“花开长得的确可爱,我也想过要尝尝味道。只可惜他是个哑巴,每次看见他我总是会先觉得可怜。不过现在既然是你在他身体里,就不算是个哑巴,而且祖先的味道倒是很像要尝一尝。”
  说著,就攥了沾了血的那只手,装作要去抬起花开的下颌,却哪料到东篱不破早见了他指尖上的血迹,一闪便躲了开去。
  “原来你还有乱伦的嗜好?”鬼魂嘲笑道,“而且不见血还不尽兴?”
  凌厉二话不说,扔掉香烟直接将手朝东篱头顶拍去。秦华开的身形较矮,两三下就架不住凌厉的攻势。东篱不破顺手拿起一个花瓶就要往凌厉头上砸,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花开慌忙央求的声音。
  “不要这样做!”
  东篱不破因为这声央求而迟疑了片刻,凌厉画了结印的手掌立即拍到了他的胸膛上。东篱不破闷哼一声,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了出去。而在凌厉看来,则是一股青灰色的烟雾,从秦华开的体内抽离。
  他急忙上前抱住少年失去知觉後瘫软的手脚,同时看见那一团烟雾迅速形成人类的形状──东篱不破,鬼魂带著他的银色面具,再一次朝凌厉扑了过来。
  “凌厉!快出来!”
  玄关外蕲麟魄大声喊道,凌厉立刻抱紧了花开跑向玄关。身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阴寒刺骨。仿佛那地宫里面的水流再一次爬到了地面上。
  凌厉再没有回头看,他迅速地打开大门冲了出去。早就在门外等候的蕲麟魄立刻将门推上,贴了最後一道黄色纸符。
  门後面立刻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撞击声,甚至飞出来的木屑还将门上的玻璃砸碎了。但是因为符咒的作用,东篱不破的鬼魂始终不能离开别墅半步。凌厉抱著花开慢慢走回蕲麟魄身边,看见东篱不破那闪著银光的面具从破碎的玻璃窗间露了出来。
  鬼魂狠狠地叫著:“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而凌厉的怀里,秦华开一直在沈睡。别墅暂时不能住了,凌厉与蕲麟魄商量後决定将秦华开送回翠莺阁,然後再随便找间屋子,凑合一个晚上。
  寻找东篱不破墓穴的事情被安排从第二天开始,毕竟那座有了点年代的墓穴并不容易寻找;就是蕲猫仙,也仅仅知道大致的位置应该是在地下河道的沿线上。
  将近晚上十点左右,翠莺阁里已是一片安静。陶如旧坐在床上,却怎麽也睡不著。假死时候睡眠实在太过充足,加上吕师傅送来的跌打药酒的清凉气息,他觉得这个晚上自己甚至完全可以通宵不眠,顺便将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他刚打开电脑,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开门声,陶如旧皱了眉,下床往门缝里张望了一眼,正看见蕲麟魄与凌厉两人从秦华开的房间里出来。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将门完全打开,低声问道:“有什麽我可以帮忙的麽?”
  凌厉明白这句话没有任何特殊含义。但是当陶如旧再次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衣物中拿出一套递给他换上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再没有离开过青年的脸,要说的话始终没有出口,倒是将陶如旧看得别扭地转过了身去。
  “我们准备将东篱不破彻底从海岭城清除掉。”蕲麟魄说道,“只有将他请去投胎,海岭城地下的风水才能够完全破坏掉,地下水流里的戾气才能慢慢消失。”
  於是,他简单地将要作的事复述了一遍。陶如旧点头听了,末了问道“那我们什麽时候动身?”
  “不,这事你不要去。”这样回答他的人是凌厉,“有我和蕲麟魄就可以了!”
  陶如旧被男人这突然的激烈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去看他的表情,偏偏这时凌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而尴尬地望向了别处,彼此的视线恰恰错过。
  “陶陶你确实不应该一起去。”蕲麟魄也附和道;“你应该留在花开身边,守住他不要让他将东篱不破放出来。”
  “一定要这样麽?”陶如旧有点迟疑,“如果真的将东篱不破赶走了,那麽花开该怎麽办?”
  蕲麟魄回答道:“是鬼就一定要转生。这只是迟早的问题。难道你不去动他们,他们就能够相守一辈子?花开总有死亡的一天,到时候你要让他也做游魂,和东篱不破守在一起?也不想想东篱不破对你做过些什麽好事,多余的同情心,不如不要。”
  陶如旧被他说得无法反驳。回想起过去的那些事,心里也确实不能完全释怀,一片矛盾与混沌之中,就稀里糊涂地答应留下来观察秦华开的动作。
  蕲麟魄与凌厉商量著等明早去电工房拿些照明的器具与绳索,沿地宫的水流去寻找东篱不破的坟墓。根据蕲麟魄的估计,如果一切顺利,在明天日落前就能够返回。此後海岭城里的风水将有很大的改观,或许长期不景气的状况也能够得到改善。
  凌厉安静地听著,将可能会用到的物品列了一个清单。末了,蕲麟魄又让他拿起屋子角落里的那把桃木剑──道士的遗物,教了他几个防身的咒法。顺便也让陶如旧也背了几个口诀,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不知不觉中,时针指向了後半夜。
  或许是心情逐渐稳定了下来,一直保持清醒的陶如旧突然有了点睡意。他靠坐在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著蕲麟魄与凌厉的对话,眼皮慢慢酸胀,耳边的说话声也越来越轻微,等到再张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的两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他自己则躺回到了床上,身上盖著层薄被。
  屋子外面晨光熹微,看得出来又是一个好天气。
  陶如旧慢慢从床上坐起身,记起蕲麟魄昨天晚上交代给他的任务。不知道花开现在怎麽样了?
  这样想著,他推门而出。清晨的翠莺阁一片安静,他穿过小半个生了青苔的院落,走向花开的卧房。窗帘之间露出一道缝隙,花开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看起来睡得安稳。
  不知道在得知东篱不破离他而去之後,花开是否还会有如此平静的表情。
  陶如旧轻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转身走开。不知道蕲麟魄与凌厉是否考虑过这一点。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或许即将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吧?
  蕲麟魄说一切都能在日落前有个结果,这也意味著陶如旧的海岭之行即将划上句号。青年怔怔地回想,最初他来到海岭城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似乎是想要得到一次与凌厉见面采访的机会,然後他认识了花开,认识了蕲猫仙,也见到了另一个幽暗的世界。
  接著他与凌厉发生了比见面采访更为亲密,同样也更为脆弱的关系。所有的情势似乎都在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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