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画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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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画妖-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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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里的东西从来难缠,宁欺山林一只虎,莫惹水里一条鱼,便是这么来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不能惹的东西也得惹一惹,爷爷用老爷爷坟边的百年柳木雕了九条小龙,而这小龙的尾巴上有个洞,爷爷找金大柱饭店的蛇贩子买了九条小蛇,拴在老爷爷坟边的柳树上全部饿死。
    柳树是四大鬼树之一,因为柳树极阴,柳又通留,历来便有拘魂魄的说法,爷爷将小蛇扒皮抽骨,骨头从小龙尾巴塞进去,又用朱砂和我的血混成浆糊将口封住,现在院子里埋三天,又拿到坟地里埋三天,再拿给陈春峰不知道让他怎样鼓捣,又过了三天,这才取回来放在真武像前供奉。
    这小龙雕的不算精致,却也有鼻子有眼,有角有须,身上是鳞次栉比的甲片,腹下有尖锐蜷缩的三爪,爷爷是不敢雕五爪,那不是一般人能驱使动的。
    可经过三天三天又三天的施为,小龙渐渐变了模样,身周都开始模糊,既有种隔物观花的感觉,又好像它们膨胀了,使得雕出来的痕迹不明显,虽然这个变化很神异,可小龙越来越丑,与肥嘟嘟的长条猪没什么区别。
    爷爷收拾饿殍,用的是土办法,棺材钉锁了小铜棺,即便饿殍婴儿饿死,怨气散出来也不会扩撒,除非有人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挖出来,不然没什么事,虽然那陈瞎子挖了,却也想办法散了怨气。
    后来处理海牙的事,就开始借助一些与玄术有关的东西,比如白泽枕头,比如劝亡咒,比如换命棺材,这已经是一般老人不会的东西。
    之后送盈香楼的女鬼投胎,那可是真功夫,搭死人路,请阴差接鬼,没有些许道行根本做不到,还要斗智斗力,用绝大的见识和阅历让女鬼怨气减弱。
    而现在与李冉拼斗,爷爷说已经把他老底子掏出来了,既有李代桃僵换死人,又有小鬼抬棺入火盆,现在连风水相地的本事都用上,如果再没办法,说不得只能收拾细软出国,看看那些天主教的神父们有什么高招。
    这九龙一入水,便会将小溪的龙脉吸过去,李冉不能顺水逃跑,而爷爷会按八卦地埋的方位点火盆,压制住水里的阴气,李冉就会变弱,到时我俩跳进去把她抓上岸,就算天大的本领也逃不脱了。
    我问爷爷,万一她带大蟒蛇来怎么办。
    爷爷神秘的笑,从屋子里拿出两个蒙了黑布的笼子示意我打开。
    是两只没见过的怪物,比猫细长,比狗灵活,比狐狸呆萌,比老鼠硕大,又比黄鼠狼多了一份质朴,我疑惑的问:“这是啥?果子狸?”
    “果个蛋,这叫蛇獴,专门吃蛇,当年我和五乘去湘西,那个淫僧欺负了苗族的一个小女娃,好家伙,漫山遍野的毒蛇追着我俩跑,好不容逃出山,这个贼和尚居然被人下了公鸡蛇蛊,肚子里就有两条小蛇乱窜,后来我们去四川找高人救命,遇见这一对小家伙,三两下将五乘的肚子抛开把蛇吞了。”
    我打开笼子,两只蛇獴谨慎的跳出来,一左一右抱着爷爷的腿,探着小脑袋打量我:“爷爷,他俩活了多少年?”
    “比你年纪大,一直跟着我哩,前几天我专门上山找见,就准备对付那不穿衣服的女娃娃。”
    
    第八十九章 自古美人如英雄,不叫人间见白头
    
    爷爷晚上會带蛇獴上山,我则提前把小?埋进溪水里的淤泥中,李冉白天不能出现。正好方便做事,只是还有一个麻烦,就是如何将李冉引到这里来。
    她已经有几个月没现身,很难说这次会不会出现。
    小溪清澈見地,虽然冰凉,可在夏日却是最难得的感觉,尤其这溪是山女刚沐浴过的地方,想着當时水面下的白嫩,心中居然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杏桥山很独特。并不仅仅是因为有神仙窟,而是由于这份独特才産生的神仙窟。
    爷爷讲过个故事,当年唐朝的李家在太原起兵,最后夺得皇位,而当时的?脉气运主要就在山西这片土地,李家担心老乡把他们赶下台,就开山钻地的将?脉挖散,很大一部分到了杏桥山,所以才在这並不算人迹罕至的地方孕育了黄大王,而爷爷他们的最后落腳点也选在这里。
    作为山中仙子。山女选在这里洗澡自然有原因,不单是爷爷,就连她也说这溪水格外透亮喜人,里面的小鱼也多了三分机灵。
    我脱得精光跳进去,溪水只在胸前,虎子背着布包四处狗刨,我招手叫来,取出一条小?潜下水塞进山女经常藏的大石头下面,爷爷说这是一处?眼,以前他洗山女的时候就发现了。呆东尤划。
    无论是堪舆学大家还是用相地术盗墓的贼,无论是要建水中阴宅还是挖水葬法的墓穴,必须要将文王八卦和八卦图研究清楚,爷爷让我摆九条小?,其中有八条都分属八卦位。最后一条置中间。
    传说伏羲当野人的时候,在黄河边不知是钓鱼还是偷窥妹子沐浴,忽然河水两分,一只?马踏浪而来,伏羲看着马背上的图案,瞬间小宇宙爆发,顿悟了自然之道,他结合马背上的图案与自己的经验,绘出了八卦图,而马背的图案被称为河图。
    黄河分支天下万流,万流演化八卦方位。所以无论小溪还是大河,内中都含着八卦阵势,我按照爷爷画的那几个点将小?埋进卵石淤泥中,忽然就发觉身上凉飕飕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已经游到岸边的虎子像狼一样嗷呜一声。耸搭着耳朵冲上岸,全身的毛被打湿,变成了一只落汤狗。
    虎子向我叫两声,夹着尾巴发疯似的跑了,要不说狗有灵性,它也感觉到这小溪变了模样。
    我划着水向岸边走去,心中将爷爷佩服到极点,不过是九只小木?,居然快要让盛夏的溪水散发出寒冰一般的凉气,冻得我皮肤发青,小弟弟都缩了不少。
    要是现在被山女看到,指定不想嫁给我了。
    距岸边不到半米时,我忽然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音色还算悦耳但语调却是满满的嘲弄与怪诞,我不禁打个冷颤,这声音太熟悉了。
    “你就这么走了么?”
    是李冉。
    她就在我身后,甚至能感觉到她嘴里扑出来的吐息,像是忽如其来的寒流将我全身冰冻,还没从这骤然的惊变中回过神,一只软若无骨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李冉说:“还是留下来吧。”
    顾不上其它,更不敢回头去看,脚下用力正要扑上岸,却感觉脖子被死死勒住,比三年前的怪蛇更大力。
    李冉环住我的脖子后,下巴压在肩膀上,轻轻在我耳朵上咬一口:“来啊,你不是喜欢我么?居然连衣服也不穿就送上门了。”
    她用力将我按下水面,虽然我双腿紧绷,却渐渐陷入淤泥里,碎石划破了脚面,一蓬血雾漫了上来,我张嘴咬她的胳膊,很轻易便咬掉一块肉,嘴里腥臭扑鼻,措不及防之下呛了一口水,胸腔中本来便稀少的氧气完全消失,而李冉的两手狠掐在我的肩头,指头抠出十个血洞。
    性命攸关的存亡之际,赶在昏厥过去之前,我拼命咬住舌尖,一股剧烈的酸痛感涌上鼻头,眼泪,涎水,鼻涕,与溪水混杂在一起,却成功的咬出了第一口舌尖血。
    脑袋被按进水里,想喷也喷不出,只好将嘴唇凑近她的胳膊,慢慢溢出一丝,刚才还如铁钳般的手臂即刻松开,我急忙跃出水面,顾不得呼吸,一口掺着唾液的舌尖血狠狠喷在李冉脸上。
    浓浓的烤肉味,却像是烤变质的臭肉,带着一股子恶心的青烟从她脸上飘起,李冉捂着脸后退,虽然在水中,速度也极快。
    我手脚并用向岸边爬去,终于摸到实在地面,用力一蹬跳了上去,可还没站直,脑袋就被一只尖锐的利爪掐住,紧接着是布满鳞片的膝盖磕在脸上,登时将我又打回水中。
    仰头的一刹那,我看见一张让人生怖的面容。
    枯瘦的人形头颅裹着一层灰色的皮,一层稀疏算是头发的毛覆盖了头顶,空隙处还露着意味森然的灰斑头皮,那脸上,嘴是咧着,露出上下两排鲨鱼一般的牙齿,圆形的眼珠射着嘲讽极浓的目光,让我感觉被大山压着一般沉重,他的脸颊不丰满,只是几条浓霜的筋肉突兀的暴涨,展现出这怪物的狡猾,残忍,侮辱。
    水中的李冉已经尖啸着向我扑来,半个身子刚落入水面,又被死死勒住,然后她张口,樱桃般大小的嘴居然如蛇一样裂开到耳垂,下一秒便咬在我的肩头,甚至能听到牙齿与骨头摩擦的莎莎声。
    她的指甲不停在我脸上划来划去,火辣辣的疼痛着,应该是破了,却感觉不到有血流出。
    渐渐地,我全身没了力气,李冉终于松口,嘴角的裂缝愈合,变成了漂亮的脸蛋,她没有立即杀我,而是轻薄的用大腿蹭我的小腹,欢笑着说:“来啊,你不是喜欢我么?让你看看我如今的样子。”
    还能是什么样?泡到膨胀的尸体,只是这尸体会动,会调戏我。
    “恶心么?我也恶心,但你必须要试一试。”
    说着这样的话,李冉就要将我搂紧,岸上的那只怪物却极为不满的嘶吼起来,他两腿用力,矫健的跳到溪中巨石上,日光将他笼罩完全,确实是鱼人的模样。
    怪物伸出锋利的指甲指着我,发出不明意味的叫声,依然皱眉,极为抗拒,却不得不听从,她将我举过头顶,抓着手臂和小腿用力一甩,掷向怪物的指尖,我连扭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那指尖对准我的心脏,它残忍又嗜血的等待着。
    这就要死了么?时间过得好慢,怪物的身影渐渐放大,嘲讽笑容更加明显。
    时间不止是慢,仿佛静止了一般,耳边再也没有呼呼的风的闪过,只听见一声“啪”,极其轻微却恍若在我耳边响起,好像柳条从中折断,好像牵着两人的红丝线骤然断裂。
    下一秒,我的眼中只有苍翠的绿色,遮盖了天地,填满我整个世界,那根青藤的尖竭力舒展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好像笑语盈盈的方盈盈对世间展露着娇颜。
    极其快速,又十分曼妙的袅娜着肢体,她像轻飘又像穿梭,被柔和的青光包裹着,带着让人盎然的生机,却散发着森然的杀意。
    怪物被身后的压力迫的收手,回头,下一刹那,青藤恶狠狠的抽在它背上,怪物像风吹散秋叶那样划出一道曲线从我头顶飞过,将李冉砸进水面,无论是它还是李冉,再没有冒上来,可我已经不故上其他,只是怔怔的看着青藤在空中停顿片刻,骤然变成一席白裙的山女。
    她摔落在石头上,翻滚下来,伸出手想拉我,我却赶不及抓住,她已落入水。
    我还来不及回想,犹自盯着她摔落的空中,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知道漂浮在水上的白色影子挂在我身前时,才低头望去,将山女捞出来,可那张小脸泛着从未有过的苍白,纵然她的笑如春花般盛开,也掩不住即将威胁的落寞。
    “方方航哥哥,”我拖着山女的脑袋,眼泪汹涌成串的滴落在她脸上,山女的声音无比虚弱,一缕翠色的血液从嘴角流下:“方航哥哥,我就就说,五年好难等,果果真,等不到了。”
    “不会,不会的,爷爷一定有办法救你,你坚持一下,他马上就来了。”我将她拦腰抱起向岸上冲去,她却固执的按着我的手臂说:“别动,让我在你怀里说几句话,没没时间了。”
    “有,有的是时间,你别这样说。”
    我抱着她跪在岸边,看见那张渐渐失了颜色的脸,恨不得将她勒紧怀里永不松开。
    “那年,你像个胆小鬼,坐在我下面说你有多害怕,我就静静的听,多想陪你说几句,却张不了口,我滴露水给喝,卷来果子给你吃,你吃饱了,喝足了,还要揪我的花,真是个坏蛋呢。”山女喃喃诉说,语气越来越温柔,声音也越来越低,她没有看我,而是盯着山顶:“我心中有猛虎在细嗅蔷薇,你真的忘了么?这是爷爷讲给你,你又念给我听得。”
    “没忘,我全部都记得。”
    “你忘了,爷爷说你什么都不记得,其实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认出了,大蛇将你抓走,我一直跟在后面,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救你,像个下凡的仙女出现在你面前。”
    “当年你走的时候说一定会来找我,你没有骗我,果真来了呢,早上我对你说,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死,现在,我也做到了。”
    “别说话。”山女颤巍的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我嘴上:“那几年都是你说我听,现在听我说,方航哥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别恨爷爷,他也不想这样,五乘走后,他就来找我,说咱俩不能在一起了,一定会死一个,其实早上我真想杀了你,毕竟我能让你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你总不能吃了我罢,可我下不了手,也还没想好,爷爷的话就应验了。”
    “方航哥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山女抬手,指尖夹着一朵素白的花,却白不过她的酥手:“把这个给妞妞戴,娶了她,心里却永远记着我。”
    沉默,她凝望我的脸,我凝视她的眼。
    “答应我,让我走之前安下心。”
    “好,我答应你。”
    “嗯,亲我一次。”
    低头,唇碰,双唇依然柔软,轻撬开贝齿,却没得到最后的回应。
    怀里的人影慢慢变淡,最终成了一根枯死的青藤,也仍在继续凋零,只有握着的白花还开的恬静淡然。
    身后是幽幽一声叹息,我望去,爷爷只说了六个字:“救不了,给你刀。”
    九条小?终究将小溪的?脉锁住,怪物和李冉想逃却逃不了,只能远远的站在水面之上,阴沉的盯着我们。
    接过刀,穿好衣服,要下水,牛哥却赶在我前面半跪,让我骑在它身上。
    腥臭的血顺着溪水飘散,却冲不淡山女散发的幽香。
    
    第九十章 岁月讴歌
    
    夕阳已去,皎月方来。
    睜开眼时,夜空一轮弯月高挂。我躺在院子里的木板传上,身上赤条条不着片缕,被一张薄被盖着。
    我晕了很久么?院子里怎么满是破败的味道!
    “你醒了。”苍老的声音。
    我看他,是陈春峰,他缩进躺椅裏,晃着爷爷的那把蒲扇,结实的丘壑面容一派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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