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性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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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性的证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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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陆军少年见习技术员属于什么兵种,尚不清楚,
   马杉范之,只是因为住在柿之木坂才被列人四人之中的,但如果他隐瞒了在中国的经历,那么,疑点立刻会集中在他身上。
   在同这四人直接接触前,栋居想把他们的作品大致浏览一下。小说选中收集的都是各位作家的代表作品,不费什么周折,就从图书馆的藏书中找到了。
   首先要查的是仙波信仰的作品,他的作品以战争为题材,名为“臆病队长”,用喜剧形式写了他从军期间在中国的一段经历,但没有发现同杨君里有关的线索。
   接下来是常法寺三郎的作品,题为“六棵树的周末”。是篇把男女生活情态归结到六棵树里描写的报告文学。早期东京的风俗,在中国人看来一定是很有趣的。这篇作品里也看不出什么头绪。
   其次是波肇写的“深夜出殡”,内容是关于解剖活人的,读后令人毛骨悚然。它的故事情节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医生想要新鲜的内脏,活活解剖了仍在呼吸的病人,然后又把别人的内脏放入体内,缝好还给病人家属。病人家属领遗体时还以为自己的亲人为医学研究作出了贡献。作者很可能有过这方面的经历,解剖场面描写得非常逼真。
   看到末尾,栋居大吃一惊。作品用一句俳句结尾,这句俳句是:
   “手术刀,割活体,又剖柠檬。”
   栋居不懂俳句,但是这里却出现了“柠檬”字眼。
   光看这句俳句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剖柠檬,但栋居眼前浮现出沾着鲜血和脂肪的手术刀割开柠檬的可怕情景。柠檬出现在他作品之中,这难道是偶然的吗?柠檬,去过中国,住在都立大学附近,四人中只有波肇同时具备这三个疑点。
   栋居马上把波肇列为首要调查对象,并进一步详细地调查了他过去的经历。他出身于岩手县花卷市,在国民学校高中毕业后,当了陆军少年见习技术员并到满洲赴任。战后回到日本,做过司机,私人侦探,保险公司外勤员,医疗器械推销员,商业新闻记者等十几种工作。一九五六年获得某文学奖,从此开始了笔墨生涯。家庭成员有一九五三年结婚的妻子叶子、二十五岁的长子(在某公司工作)、二十一岁的长女(女子大学三年级学生)。
   波肇深切关注社会问题,他的作品象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无情地剖析了生活中飞速发展的物质文明所带来的种种社会病灶,他以独特的文笔和非凡的才能写出许多具有现实意义的作品,从而赢得了广大读者。栋居这次看“深夜出殡”,是第一次阅读他的作品。看后令人觉得作品的风格确实同结尾俳句所比喻的那样,象把锋利的手术刀,但那种犀利风格的背后似乎有些发狂。
   有一位文艺评论家曾说:“变态的风格是作品的灵魂”。栋居似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第三章 避忌的原因
第一节
   栋居决定直接同波肇(古馆丰明)见面,他按照绅士录上记载的地址挂电话求见。接电话的是个女人,象是波肇的妻子。她说主人忙,没空会客。栋居执意要见面,请求对方只要抽出二、三分钟就行。对方回答说主人已经不能说话了。
   “不能说话?遇上意外的交通事故了吗?”栋居惊奇地问。
   “一个月前得了脑溢血,现在左半身和嘴还没有恢复知觉,神志是清醒的,但是不能说话。”对方的声调悒郁。
   “能听懂别人的话吗?”
   “能,但反应迟钝,无法答话。现在需要绝对安静,不能会见任何来客。”
   刚理出来的线索又断了。栋居挂上电话,不由地思忖起古馆妻子的话来。她说病是一个月前发的,一个月前正好是杨君里猝死的时候,会不会是杨君里的死诱发了他的病呢。现在只能等待古馆康复后再说。但是,据说脑溢血的死亡率很高,而且死得很快,一周内便可决定生死与否,有一半病人将被病魔夺去生命。古馆发病一个月后已恢复知觉,这表明病情正向着好的方面发展,也许再过二、三个月就可以开口说话了。可是,就这么等到他病愈,二、三个月就白白过去了。病人不能开口说话,但见了来客后表达自己观点的办法总该有的。栋居作好吃闭门羹的思想准备,决定闯上门去试试。
   古馆从前的家就在他目前工作的公寓附近。二年前,古馆处理掉旧居,搬进了在川崎市多摩区细山的新居。
   古馆的家座落在可以极目远眺的山顶,是座二层楼的钢筋预制构件建筑物,利用率高、光照好。房子建在比路面高一层的地基上,从大路到家门口有一段石阶连接。住房下还有隧洞式车库。房子的四周一片死气沉沉。
   门上挂着门牌,上书“古馆丰明”。
   栋居心里想着同古馆家属见面后怎样缠磨,反复默念着事先准备好的借口,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屋里传来习惯性的询问声。
   “我是前几天打过电话的警察,想同夫人见面说些事。”栋居尽量表现得谦恭。
   “噢——,已经告诉您了,主人不能会客。”她为难地说。
   “不,不找您丈夫也可以,我想拜访您。”
   “我?”
   “不会耽误您时间。”
   “什么事?我丈夫马上就会知道的。”她警惕地说。看样子古馆正在自己家里疗养,但处于不能正常说话的状态。
   “见面后告诉您,只要五、六分钟就行。”栋居紧盯不放,对方终于勉强允诺。门开了,一位五十岁上下,脸色疲惫的女人探出头来,她面容憔悴,头发也很乱,一定是看护丈夫才累成这样的。
   栋居被引进大门旁侧的会客室,连杯茶也没有给客人沏,这说明主人对警察既害伯又有精神准备。
   “您正忙,我突然来打扰,真对不起。”栋居表示歉意后,马上询问五月三十晚上古馆丰明在什么地方。栋居问这个是为了弄清古馆是否在出事现场,但古馆妻子听了脸上并没有露出特殊的反应。似乎她善于伪装,不象是当场编造谎言。
   “五月三十日是星期六哇,周末他总是回家的。那天下午四点钟,他照常回到家后,就在院子里修剪花木。”
   家属的证言,不能全部相信,但在被调查者不了解警察意图的情况下所说出的真话,还是有价值的。栋居接着又问古馆同杨君里有什么关系。
   “杨君里,是什么人?”
   古馆妻子脸上只是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并没有其他反应。
   “有迹象表明这个人在五月三十日晚上走访过您丈夫的工作地点,我们正在调查这个人同您丈夫的关系。”
   栋居把杨君里死亡的经过、她的遗物以及为什么要来调查古馆的原因大致说了一遍,古馆妻子听到杨君里奇怪地死亡的消息后表情有所变化,她似乎领悟了栋居开始时为什么要问五月三十日古馆在那里。
   “没有听我丈夫说过杨君里这个名字。”古馆妻子镇静地回答。“您丈夫不是在中国呆过吗?”栋居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想查问的事。
   “听说过。”
   “据说是陆军少年见习技术员,这种技术员是干什么的呢?”
   “不知道,因为丈夫不愿意讲在中国的经历。”
   “夫人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提到过二、三次,但是他总是把话题扯开,一定是不想重提战争吧。”
   “有没有过去的中国朋友来访过?”
   “经常有朋友来访,但不知道他们同丈夫是什么关系。多数都是编辑吧。”
   “有没有以前一起在中国的人……当然,他一定是很反感的。但是会不会有以前曾到中国去过的人的组织呢?比如说‘战友会’之类。”
   约定的五分钟早就超过了。
   “请您快些。我不知道,就是有的话,丈夫也不会参加。”
   “为什么呢?”
   “丈夫不喜欢同许多人聚在一起,就连出版社举办的晚会也不大参加。”
   “杨君里死的时候带着一个柠檬,您丈夫的作品中也有关于柠檬的句子,——‘手术刀,割活体,又剖柠檬’。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夫人有没有从您丈夫那儿听到这部作品?”
   “说到柠檬,丈夫是讨厌柠檬的。”
   “为什么呢?”
   “有时候在端给他的江茶里放上几片柠檬,他总是把柠檬拣出来扔掉,说是柠檬会使他联想到尸体。”
   “为什么会从柠檬想到尸体呢?而且他作品里描写的活体解剖场面中也出现了柠檬,作者用柠檬象征什么呢?真是个谜。”
   “干脆直接问我丈夫好吗?”
   “哎,行吗?”栋居很意外,他没有料到古馆妻子会这么说。
   “丈夫说过,为了恢复记忆,要尽量交谈,这等于给大脑作按摩。”
   “那就太感谢了,他已经恢复到可以答复问题的程度了吗?”
   “嘴还不能说,但已经能用眨眨眼睛或握握手的方式表达赞同还是反对。”
   栋居还想问古馆妻子一件事,这就是古馆脑溢血发作时的情形。还不能肯定古馆的病与杨君里之死有关。但是,如果让古馆妻子觉出调查是为了弄清杨君里的死因,那么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很快就会逆变。
   “在二楼的卧室里看电视时发作的,立刻就倒在地上。”古馆妻子不等栋居问就说出了他想打听的事。
   “什么时候发作的?”
   “是在五月三十一日早上看电视新闻的时候。以往他总是上午七点左右起床,看了电视新闻就下楼到厨房吃饭,但是这一天总是不下来,上楼一看,人已经失去知觉倒在地上。近来他的血压较高,行动十分小心。幸运的是溢血较少,不一会就恢复了知觉。医生吩咐不能活动,所以打算在家疗养一段时间再进医院。”
   古馆是看着电视新闻发病的,更让人感到他同杨君里的死有关。最早报道杨君里之死的新闻正是在那个时间播放的。
   古馆住在二楼一间八铺席大小的卧室里,不知是否是发病的缘故,比照片上更显苍老。一位二十一、二岁的姑娘在一旁伺侯,大概是古馆的长女。这是间明亮的朝南卧室,家属的看护似乎很周到,室内很清洁,但总有一种长期闭门不出的病人的气味。
   古馆妻子先到病人枕边简单地转告了栋居的来意。可能是由于脑溢血的发作影响了大脑的思维,古馆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古馆妻子示意栋居坐在古馆病榻旁。栋居首先取出杨君里护照上的照片,问古馆是否认识。
   “要是认识就闭一下眼。”古馆妻子在一旁补充说。
   栋居注视着古馆,他的眼睛眨巴了二、三下,然后慢慢地闭上了,喉咙里发出似话非话的声音,似乎在反复地说些什么。
   “夫人,他在说什么?”栋居求助于古馆妻子。
   “大概在指书架。”女儿插话了。看来她在伺候病人的过程中变得比母亲更能从父亲的表情上领会他的意图。
   “书架?”
   栋居顺着姑娘的视线望去,靠墙壁放着一只木制的小架,上面放的主要是小说,还夹着一些影集和杂志。
   “小姐,知道他在指那一本书吗?”栋居问姑娘。这一定是本以可以表达古馆想法的书。
   “爸爸,您要书架上的书吗?”女儿问。
   古馆慢慢地闭上眼睛。
   “那么是哪一层?上层、中层、下层,是哪一层呢?”女儿的手指依次从上层点到下层,当指到下层时,古馆的眼睛又闭上了。
   “这本书在下层!现在再一本一本地点过去,点到您要的书时,您就闭一下眼。”
   姑娘的手指从左至右慢慢地逐本摸着书脊。下层排着三十来本书,点到三分之二时,古馆闭上了眼睛。但手指已经移到前面去了。
   “就在这几本里,《年垈考证辞典》、科林·威尔逊的《杀人犯》、《智惠子诗抄》……”女儿用手一本本往回点。点到《智惠子诗抄》时古馆再次闭上了眼。
   “是这本《智惠子诗抄》,高村光太郎写的。”姑娘抽出诗集。
   一看书的底页,是昭和十六年①的版本,书的封面已磨破,纸张也变黄,装订线已断,书页零零落落。此书再版过许多次,古馆却保存着这么旧的版本,栋居十分惊讶。
   注:一九二五年是昭和元年,昭和十六年就是公元一九四一年。下同。——译者注
   把书捧到古馆眼前,古馆点头似的频频闭眼,好象《智惠子诗抄》里的某个地方,或者诗抄本身表达了古馆的某种暗示。
   栋居一页页地仔细翻阅,翻到一半,大为震惊,有一页上赫然印着一个标题——“柠檬悲歌”。栋居一口气读完诗文:
   悲哀、惨白的病床上,
   您如此殷切地盼着柠檬。
   我捧着它,
   送向您洁仓的皓齿,
   玉黄色的郁香四溢。
   几滴甘霖般的果汁使您甦醒,
   您那清澈的双眸微微露笑,
   您那握着我的手又有了春青的活力,
   您喉头涌升起千言万语。
   在这厄运降临的紧要关头,
   您又变成了原来的智惠子,
   瞬息之中,您向我倾诉了毕生的爱。
   一小时后……
   您象过去登上山巅一样吸了口气,
   生命的机器就这么停止了。
   樱花插在您遗像前,
   花影下,
   至今放着的柠檬寒光森森。
   (《智惠子诗抄》摘自昭和十六年八月尤星阁刊)
   诗中一再出现柠檬,这已经不是偶然的了,柠檬一定与杨君里之死有关,虽然还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但两者之间有联系却是可以肯定的。
   栋居向古馆借了《智惠子诗抄》就告辞了主人。
第二节
   在归来的电车中,栋居思考着杨君里之死与《智惠子诗抄》的关系,但想不出结果。那本诗集的每一页都仔细翻过了,没有发现其他写在书上的注解或夹在书中的纸条。但是,古馆丰明肯定想用这本诗集表达某种意思。栋居决定把诗集带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栋居正在独自专心思考,耳畔传来旁边乘客的对话。“这老头真迷信,我服了。”
   “怎么啦?”
   “在那须买了幢娱乐公寓。”
   “噃,气派不小。”
   “那里,用贷款买的,而且是半新半旧的。”
   “即使这样也很了不起嘛,象我这种人连本钱都是从别人那儿借的呢,嗳,那老头怎么啦?”
   “好不容易买来房间,但他嫌房间的号码不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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