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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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面-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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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她一人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杰德已进入虎穴,处境危险,同时认识到不能撇下杰德不管,所以她对安东尼说不想同他一道去欧洲。

现在杰德就在这儿,就在这房子里,身陷险境,都是为了她。

房门开了,安乐尼走进来,盯了她好一会儿。

“你来客人啦!”

她身穿黄色衣裙,乌发散披在肩上,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然而神态自若。她步入书房,里面只有杰德一人。

“杰德医生,您好。安东尼说您来了。”

杰德明白他俩在玩字谜游戏,而且是玩给别人看的;有人在窥视、窃听,自己必须审时度势,见机行事。凭直觉他知道安妮已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正把自己托付给他,看他出什么牌,她就配合出相应的牌。

他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唯求保住她的生命,哪怕多活一会儿也好。如果安妮执意不去欧洲,这话一出口,狄马科就会当场杀死她。

他没有立即开口,在踌躇犹豫之间,正仔细斟酌话语,每一句话都像放在他车里的那枚炸弹,随时有引爆的危险。

“狄马科太太,您的丈夫正为您改变主意不跟他去欧洲而闷闷不乐,烦躁不安呢。”

安妮用心听着,掂量着他的话。

“我也很不安。依我之意,你应该去。”杰德提高嗓门说。

安妮注视着他的脸,想从眼神里看出他的用意。“假如我不肯去呢,假如我现在就出走呢?”

杰德不由得一阵惊慌。“万万使不得。”她怎能活着出去,“狄马科太太,”他从容不迫地说,“您丈夫产生了错觉,以为您爱上了我。”

她的两片嘴唇微微张开,正要说话,杰德赶紧接下去:“我向他解释,那不过是精神分析治疗过程中的正常现象,所谓移情阶段,每个病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

她是聪明人,自然领会他的暗示。“我明白。当初找您瞧病就不明智,应自行设法解决问题。”她的眼神告诉他这话是当真的,包涵着深深的歉意,悔不该连累他,如今使他生命岌岌可危。

“这事我一直在反复思考。说不定去欧洲度假对我有好处。”

杰德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但是他无法提醒她目前的危险处境,说不定她已明白?即使她明白目前的处境,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越过安妮看着书房的窗户,窗外有高大的树木,这些树木挨着一片林子,她曾告诉过他,她常在这片林中散步走得很远很远,也许她熟悉走出这片树林的道路,只要他们二人进入树林……于是他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呼唤:“安妮……”

“说完了吗?”

杰德猛转过身来,见是狄马科,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进了屋,在他身后是安吉利和瓦卡罗兄弟。

安妮对丈夫说:“说完了,史蒂文斯医生认为我应该和你一道去欧洲,我接受他的建议。”

狄马科笑了。他看着杰德说:“我早知道你这个人信得过,医生。”他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这种笑只有当一个人取得最后胜利时才会有的。仿佛一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流过狄马科全身,使他由穷凶极恶变得和蔼可亲了,难怪当初安妮受骗上当,此刻,即使杰德也很难相信这个善于交际的家伙竟是个心毒手辣,心理变态的杀人狂。

狄马科转身对安妮说:“亲爱的,我们一大早就要动身,上楼去收拾东西吧。”

安妮拿不定主意,她不想留下杰德一人,那等于羊落狼群。“我……”她看着杰德,眼里流露出无能为力的神情。他微微点了点头,别人觉察不出,只有安妮注意到了。

“好吧,”安妮伸出手,“史蒂文斯医生,再见。”

杰德握着她的手:“再见。”

此一别,海角天涯,水远山遥。永别了,再没有重逢之日。有什么办法呢?!杰德看着她转过身,去和别的人点点头,然后走出房间。

狄马科看着她的背影,“她真美,不是吗?”他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是爱怜?是占有欲?后悔?为他即将对安妮采取的行动而感到遗憾?还是别的什么感情?

“这些事她全不知道,”杰德说,“别把她扯进来,放她走吧!”

狄马科顿肘变了脸色,他的迷人可爱突然消失,房间里充满仇恨,它直接冲击着杰德。

杰德环顾四周,寻思逃跑的可能性,狄马科当然不会在自己家里杀死他。现在不跑更待何时?瓦卡罗兄弟饿虎般瞧着他,只要他一动就会扑上去;安吉利守着窗户,手按在枪皮套上。

“我不会照你说的去做,”狄马科温和地说,“你已经是死定了的人——可是得照我的办法去死。”

狄马科用力推了杰德一下,杰德直向门口踉跄了几步,其他人紧逼着杰德,随后进了门厅。

安妮在楼梯平台处看到门厅里的这一幕赶紧缩回身子,跑进卧室,到窗户前向外张望,正见那些家伙把杰德推进安吉利的汽车。

安妮抓起电话,立即拨号,她心急如焚,而时间之流仿佛凝固了。

“总机,我要警察局,有紧急情况!”

随时迟,那时队,一只男人的手伸到跟前按住了电话,安妮尖叫一声回过身来。尼克正站在她背后,咧嘴狞笑着。

二十三

安吉利打开汽车前灯,时间是下午四点,可是太阳却在头顶上的大块乌云后藏着,寒风驱赶着云层飞快地掠过天空。他们已经开行了一个多钟头。

开车的是安吉利,旁边坐着罗基,杰德和狄马科坐后排。起先,杰德的眼睛叮着车窗外,寻找路上的警车,如有警车开过,他就会孤注一掷地大喊大叫,以引起注意。可是安吉利尽走偏僻的小路,沿途几乎没有别的车辆。他们顺着莫里斯市的边缘开行,然后上206号大道,接着又朝南向新泽西中部人烟稀少的平地开去。

灰蒙蒙的天空放亮了一点儿,开始唰唰地下起雪雨来,冰凉的雪雨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急促的小鼓声。

“放慢速度?”狄马科下命令,“我们可不想出车祸。”

安吉利乖乖地服从,抬起压在油门上的脚。狄马科对杰德说:“人们常犯错误就是这个道理,他们办事不像我那样严密谨慎、考虑周到、万无一失。”

杰德看着狄马科,好像在给病人临床诊断:这个家伙得的是夸大狂病,毫无理智和逻辑。对这种人没法讲理,他已丧失理智,杀人不眨眼。现在杰德总算找到了大部分问题的答案。

狄马科出于维护某种荣誉感亲手制造了一系列谋杀,这种荣誉感就是西西里式的复仇心理,为了抹掉他妻子给他本人及其家族带来的污点,他误杀了约翰·汉森,安吉利回来向他报告情况,他就前往诊所,在那儿他碰到卡罗琳,而卡罗琳硬是不给他狄马科太太的录音带,她根本就不知道安妮就是狄马科太太。如果狄马科能耐着性子,也许会让卡罗琳明白安妮就是狄马科太太。偏偏他的病态就在于容不得半点挫折,他勃然大怒,卡罗琳就惨死在他手下。接着他亲自出马去追踪杰德,随后和安吉利一道打算在诊所里把杰德干掉。原先杰德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没有破最后一道门进入杀死他,现在他明白了:麦格里维确信杰德自感有罪,狄马科利用了这点,企图造成杰德“悔恨自杀”的假像,这样警方就不会再进行追查了。

再说穆迪……可怜的穆迪,当杰德告诉他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员的名单时,他原以为穆迪对麦格里维有反感,其实穆迪怀疑的却是安吉利。因为穆迪知道安吉利与黑社会有牵连,他就顺藤摸瓜追踪安吉利……杰德望着狄马科问道:“你们要把安妮怎么样?”

“别担心,我会好好照料她的。”

安吉利奸笑:“是呀!”

杰德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我不该娶局外人为妻,”狄马科心想,“外人永远不会知道我们的内幕,永远不会!”

汽车开过一片平地,两旁既无房屋也无庄稼,只有远处地平线上间或出现一座厂房。

“快到了。”安吉利提醒。

“干得不错,”狄马科夸他,“等事成之后,我会替你找个安身之处,想到什么地方去?”

“佛罗里达。”

狄马科赞许地点点头:“没问题,我派人和你一道去。”

“我认得那儿的小娘们,长得真不赖。”安吉利笑了。

狄马科对着反光镜中的安吉利也笑了:“你从佛罗里达回来的时候准会变了个人,连屁股都晒得黑不溜秋的。”

“没错儿。”

罗基大笑起来,

在右边远处,杰德看到一座厂房,稀稀落落的建筑冒出阼阵的烟雾。他们开上一条通向工厂的小路,然后拐到了一堵高墙旁。大门关着,安吉利按喇叭,从门背后闪出个穿雨衣、戴雨帽的家伙,看到狄马科在车里,就点点头,打开大门,安吉利把车开进去,大门随后就关上了,这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在19警察分局,麦格里维正在自己办公室里和三名探员、警长伯蒂尼和两名联邦调查局人员研究一份名单。

“这是东部黑社会和帮派的名单,所有大小头目都在上面,我们的难题是:不知安吉利跟哪一伙勾结上了。”

“要多久才能把他们搞清楚?”伯蒂尼问。

一名联邦调查局人员搭话:“这上面有六十多个人名,至少要二十四小时才能搞清,不过……”他顿住了,麦格里维替他说完了这句活:“可是史蒂文斯医生从现在起活不过二十四小时了。”

一个穿制服的年轻警员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门口,当他看到屋中这一堆人时迟疑了一下。

“怎么回事?”麦格里维发问。

“新泽西方向不知道这事是否紧要,但你已要求他们随时报告可疑情况。电话总机接到了一位妇女打来的电话,她要求接警察总部,说是情况紧急,可是电话突然没声了,总机一直等她再来电话,但是她没有再打来。”

“什么地方打来的?”

“一个叫塔盘的镇子。”

“记下她的电话号码了吗?”

“没有。电话挂得太快了。”

“好哇!”麦格里维咬着牙说。

“算了吧,”伯蒂尼说,“可能是位老太太报警说她丢了只小猫。”

麦格里维桌上的电话响了,铃声一阵紧似一阵,拉得很长,他拿起听筒:“我是麦格里维。”房间里的人看着他那因紧张而绷得紧紧的脸。“对,告诉他们,我不到不许动手,我马上就去。”他摔下电话。“高速公路巡逻车刚才在206号公路上,就在米尔斯顿外侧,发现安吉利的车朝南驶去。”

“有人盯着吗?”联邦调查局的人问。

“当时巡逻车正往相反的方向开,待他们调过头来,安吉利的车早没影啦,那一带我熟悉,空旷得很,只有几家工厂。”麦格里维转过身对联邦调查局的人说:“请赶快查出那几家工厂的名字和老板的名字。”

“好的。”联邦调查局的人伸手去拿电话。

“我这就奔那儿去,一打听出来就给我打电话。”麦格里维转身接着说:“咱们快走!”说着往门外走去,身后紧跟着三名探员、一名联邦调查局的人。

安吉利开过看门人的小房子,继续向一群奇形怪状的高大楼房驶去。

只见砖砌的高烟囱,巨大的斜槽在蒙蒙细雨中活像一群远古怪物。车开到横七竖八的管子和传送带前嘎的一声停住了。安吉利和罗基走出车子,罗基打开杰德身旁的车门,他手中拿着枪喝着:“出来!”杰德慢慢地下了车,后面跟着狄马科。一阵巨大声响和一股气浪迎面扑来,在他们前方大约二十五英尺处,一条巨大管道发出隆隆声,不管什么东西,只要一靠近就会被它吸进去。

“这是本国最大的管道之一,”狄马科提高嗓门,好让别人听得见,“你想看看这东西怎样转动吗?”

杰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这时狄马科又装出一副主人款待客人的派头。不!这次可不是演戏,他真的要“款待”杰德了,这种款待实在太可怕了。他要对杰德下毒手了,像例行公事地处理一台无用的机器设备一样。可他决定让杰德开开眼界,然后再送他归西天。

“快点过来,医生,挺有意思的。”

他们朝管道走过去,安吉利在前面引路,狄马科走在杰德旁边,罗基压阵。

“这座工厂每年总产值大约五百多万元,”狄马科骄傲地夸口,“整个操作过程全部自动化。”

当他们靠近管道时,机器的轰鸣声更大了,简直叫人受不了,从管道入口处到真空室大约有一百码,一条传送带将大段大段原木送到一台刨床跟前,那刨床二十英尺长、五英尺高,装有六七把切刀,切过的圆木又往上送到一个弯拱,这个弯拱像浑身插着刀的豪猪。空气里弥漫着木屑,跟雨水混杂在一起,木屑与雨水一起被吸入管子里去了。

“不管多粗的木头,”狄马科带着自豪的口吻说,“都会被机器切断,那样就能通过三十六英寸的管道。”

狄马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点三八口径自动手枪,叫道:“安吉利!”

安吉利应声走过来。

“说你一路平安到达佛罗里达!”狄马科一扣扳机,安吉利衬衣前襟上立刻炸出一个鲜红的口子,安吉利瞪着狄马科,脸上露出一丝不解的笑意,他还不明白狄马科那句话什么意思,狄马科又扣了一下扳机,安吉利应声倒地。狄马科又冲罗基点点头,这个大块头扛起安吉利的尸体,朝管道走去。

狄马科转身对杰德说:“安吉利这个大笨蛋,人家警察正到处找他,如果他给发现了,就会追到我头上。”

枪杀安吉利这一幕已叫人毛骨悚然,随后而来的更令人发指。杰德看着罗基扛着安吉利的尸体走向管道口时吓得魂不附体。巨大的气流紧紧吸着安吉利的尸体,贪婪地往里吸。罗基使劲抓住管口上的一个大金属把,生怕自己给龙卷风般的气流吸进去。杰德瞥见安吉利的尸体随同木屑和原木一道卷进去,随即就不见了。罗基伸手去抓管口的阀门,抓住后使劲旋转,阀门落下来盖住了管口,切断了巨大气流,突然一片寂静,但耳朵还在嗡嗡作响。

狄马科举起枪对着杰德,脸上露出得意而神秘的表情。杰德意识到从宗教意义上说,安吉利之死净化了一个灵魂,他知道自己死期已近,倒并不觉得可怕。只是想到让这个杀人狂留在世上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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