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小姐的主意》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萍小姐的主意-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妲的语调实在虔诚。

  赖氏学院的众学生低念“阿门”,起身。露西随着教员们鱼贯地走了出去。

  “进来,我得先整理今早的邮件,然后再陪你去体育馆。”涵妲带露西走进她
的私人起居室,有个恭顺的秘书正等着她的指示。露西和一封电报同坐在窗旁的椅
子上,不甚专心地听着涵妲和秘书的公事交谈。某先生写信来询问成绩发布的时间
;某太太想知道学校附近是否有旅馆,她和她先生来探望女儿时想住下过夜;把肉
贩开出的收据找出来,好让这位眼见为凭的先生再看一次;本周五的特殊教学课程
取消;三位有远见的父母想要取得学校资料。

  “我觉得这些事都不复杂。”涵妲表示。

  “是啊,”温良恭顺的秘书发表同意的看法。“我会马上与他们联络。有一封
来自阿灵葛的信好像不在这里。”

  “不在,这星期晚一些再回复就可以了。”涵妲回答。

  阿灵葛,露西默想着。阿灵葛,指的当然是阿灵葛女校了。等于是女孩子念的
伊顿学院,声誉卓著。“我念阿灵葛女校。”只要有这句话,就万事亨通。她把注
意力从电报转开,心想,这是否就是昨天涵妲口中的“最佳良机”,若果真如此,
那么这件事在对去这所学校有兴趣的高年级学生中,一定会引起一阵风波。她本想
向涵妲证实这件事,但又立刻打消了主意,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恭顺的秘书尚未离开,
但主要却是因为涵妲脸上的表情。毫无疑问的,出现在涵妲脸上的,是一种担心和
充满罪恶感的表情,似乎正打算进行什么事。

  露西心想,算了,如果她打算一个人抱着秘密不放,就让她这样做吧。我不要
破坏她的做法。随着她的友人顺着长廊走去,穿过整个屋子的侧翼,通过屋外的遮
荫走道,前往体育馆。体育馆与房子及右侧翼平行,若从空中鸟瞰,则与房子的主
体构成英文字母E 的形状。字母中三笔短画分别是主屋“老屋”、右侧翼和体育馆,
一笔直笔画则是连结的边厢及屋外的遮荫走道。通往屋外遮荫走道的门是开着的,
从体育馆内传来各式不同的声音:说话声、笑声、脚步声。涵妲停在开着的门旁边,
指着另一端现在关着的门说道:“那个,就是校园犯罪。穿过体育馆的门,而不走
应走的屋外遮荫走道往外跑。就是这样我们才把门锁起来。想不到多走几步路,对
这些平时不停运动的学生来说这么困难,但是光警告是不够的,所以我们干脆把整
件事的诱因一起彻底解决。”

  她转过身去继续前进到建筑物的另一头,有一处小玄关接上楼梯通向观众席。
当她们爬上阶梯时,涵妲停下脚步,指着一个拖车式的机械,这个拖车夹放在楼梯
间的空井处。“这是学院中最具风格的一个部分,我们的真空吸尘器——出名出到
纽西兰去的‘讨厌鬼’。”

  “为什么讨厌呢? ”

  “它的全名本来是大自然的讨厌鬼,简称为讨厌鬼。

  你记得学校的教条吗? 大自然厌恶真空。“她以怜爱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这
个丑陋的物体。”这个‘讨厌鬼’花了我们一大笔钱,但总算值得。从前不管我们
怎么清理体育馆,总是会有残留的灰尘土屑。这些灰尘被学生的脚踩得到处飞扬,
最后又被学生呼吸进去,会造成她们患鼻黏膜炎的可能性。当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
会患病,但是不管什么季节,总是有人会发生这种状况。在奈特医师之前的医疗顾
问怀疑是这些肉眼看不见的灰尘作祟,她果然没错。

  自从我们花了这笔钱买下‘讨厌鬼’之后,鼻黏膜炎的病例再也没发生。当然
哕,“她高兴地再加上一句话,”最后我们反而省了一笔钱,因为我们的园丁吉蒂
负责吸体育馆的地板,结果少了清洁工的支出。“

  她们走到阶梯顶端的时候,露西停了下来,再度俯瞰着楼梯间的空井。“我实
在不喜欢这东西。它的名字可取得真好,我完全同意。这东西让我不舒服。”



  “它的效能不可思议地大,也相当容易使用。吉蒂每天早上只要花二十分钟的
时间,使用过后,套句吉蒂自己的话:‘一干二净’。她对‘讨厌鬼’很满意。她
像训练动物般地照顾这个机器。”涵妲打开阶梯顶端的门,带着露西走进观众席。

  体育馆这样的建筑物鲜有特色可言,纯粹讲求功能性而已。这种矩形大盒子的
光线来自于屋顶或高墙上的窗户。赖氏学院的体育馆在高墙与屋顶的交接处开有窗
户,毫无美学可言;尽管如此,在白昼透过这些高高的窗户直接照入的阳光,仍然
会刺入学生的眼睛而造成意外。

  这个矩形大盒子式的建筑,充满了夏日早晨金黄色的柔和光线,四处分散着高
年级学生,有人做柔软运动,有人练习,有人评论,在仅有的快乐时光中逗笑着。

  “她们会介意我当观众吗? ”露西坐了下来。

  “她们习惯了。难得有日子没有访客来参观。”

  “观众席下面是什么? 她们一直在看什么? ”

  “她们自己。”涵妲简明地说,“观众席下方的墙面是一片大镜子。”

  露西欣赏着学生们看着自己镜中倒影时,脸上专注的表情。能用超然的态度审
视自己的肢体动作,的确是不坏。

  “这是我人生中的大不幸,”荷兰娃娃般的盖林琦说着,眼睛盯着高高伸直的
手臂,“我的手肘老是伸不直。”

  “如果你听了星期五的演讲,再加上你的意志力,现在绝对可以伸得直。”史
都华观察着,一边继续自己的伸展运动。

  “试试向另一头弯曲吧! ”宝儿·纳什从倒仰的姿态一跃而起。

  露西猜想,所谓星期五的演讲应该是指当天傍晚的“益处”课题,这堂课好像
讲“信仰”或“成事在人”,不知内容出自哪一位名家。

  有着南非土著面孔的哈赛特,在茵恩斯以手倒立时捉着她的脚踝。“真——的,
茵——小姐,用三——只手倒立。”哈赛特模仿着好像馥若·葛塔森的瑞典腔,茵
恩斯笑得倒地。看到上方的露西与涵妲,脸色一红,微笑起来。露西心想,这是她
第一次看到茵恩斯的微笑,一边感受到这两张脸孔的不同。哈赛特适合穿天蓝色的
长袍,搭配的背景应该是小山丘和古堡,一条小路从画像的左耳后方延伸出去。茵
恩斯的画像则应有——也许是17世纪的阶梯为衬图。不,太愉悦了,太顺势了,眉
形不对。也许16世纪的比较好。

  鲁丝独自一人在角落里,四肢着地仰着身子,不辞辛劳地拉筋。其实在多年的
长期运动后,她不是真的需要这样拉筋,来自北方地区的好习惯吧。对这位鲁丝小
姐来说,人生没有潦草马虎;生活是现实的,需要保障;绝对需要认真拉筋,并找
到一个好工作的。露西真希望自己能多喜欢鲁丝一些。她转而寻找戴克丝,好改变
一下心情,但是在这一群人当中,她没看到任何一个亚麻色头发,搭配着一张快乐
小马脸庞的人。

  突然间,所有的嘈杂声和谈话声都消失了。

  没看到有人从开着的门走进来,但是绝对有什么人出现在这个地方。露西感觉
到,脚底的观众席下方有人走了进来。她想起楼梯底端,就在“讨厌鬼”旁边有扇
门。有人从那里进来。

  完全没有任何一句口令,但是刚刚那群像一串珠子般吵闹不停的学生,现在,
就像变魔术般的,全部列队立正。

  馥若·葛塔森从观众席下方走了出来,看着学生们。

  “戴克丝——小姐在——哪里呢? ”她用冷冰冰的声音问着。话还没说完,戴
克丝一阵狂乱地开门冲了进来,一见到眼前所有的人都在等她就突然停住。

  “噢,完蛋了。”她呻吟着,一个箭步窜进同学留给她的空位中。“噢,对不
起,葛塔森小姐,真的对不起。只是——”

  “成——绩发布时,是不——是也要迟到? ”葛塔森小姐精确地问。

  “不,当然不可以。馥若,只是——”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又丢了什么东西,还是什么又坏了? 如——果可以光
着身子来上——课,你一样可以搞丢或搞掉东西。立正! ”

  大家全部立正,除了急促的呼吸外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汤玛丝——小姐可以收小——腹,我想你们可以排得更整齐。”

  汤玛丝马上做到。

  “艾佩亚——小姐下巴不够收。”

  有着红润双颊的小女生把下巴拉向颈部。“好! ”

  她们向右转成一纵列,在体育馆内单排前进,脚步轻盈,几乎听不见足声。

  “安静点,安静点。轻些,轻些! ”

  可能吗? 显然绝对是有可能的。这些训练有素的脚步静悄悄地前进,简直无法
令人相信这一群体重各异的年轻女子,正绕着体育馆行进。

  露西偷偷地看一眼涵妲,却马上转开。涵妲苍白的脸上表露出深刻的骄傲神情,
几乎要刺痛到看着她的人。露西一下子把学生抛到脑后,想着涵妲那像个大布袋一
样的身躯和她那公正不阿的精神。涵妲父母已上了年纪,没有姊妹,有着母鸡一般
的个性。从来不会有人为了她晚上睡不着觉;或在黑暗的屋外来回踱步;甚或没有
人送过她花。( 这倒是让她想起不知亚伦现在身在何处,好几个月了,将近一个春
天,她一度认真考虑是否要不顾他的喉节,接受亚伦。她想过改变一下,能有人疼
爱真好。后来想到疼爱必须是双向的,这才打消念头。比方说,她一定得帮他补袜
子。她实在不喜欢脚,即使是亚伦的也一样。) 涵妲本应变成一个无趣的人,但是
不然。如果以她现在毫无防备的脸上的表情作为标准,可以说涵妲为自己创造了一
个既丰富又令人满意的人生。在她最初和露西再度相逢时曾说到,十多年前在她刚
接管赖氏学院时,学校既小又没有名气,但是她和赖氏学院一起成长。事实上,她
现在身兼校长以及学校的合伙人,她因能将学校带上正轨而得以成为合伙人。但是
露西在看到涵妲脸上的表情之前,无法了解她这个老朋友是如何地投入在工作之中
的。

  她知道学校是涵妲的生命,除此之外,涵妲几乎从不提及其他的事。但是对工
作的投入是一回事,涵妲脸上的表情则是另外一回事。

  一阵拖拉装备的声音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出来。学生们不再四肢着地前弓或后仰
着身子,个个都像船头雕像般喘着气,把杠木拉了出来。想起那种痛苦,露西的胫
骨痛了起来:记不得有多少次,她的骨头撞击在那个坚硬的木头上。进入中年的最
大好处,就是不必再做这些令人不舒服的事。

  木柱摆在地板的正中央,两条杠木则分别放置在侧边的凹槽内,位置大约在双
手举高能及之处。金属制的插销和木制把手安稳地穿入木柱的指定位置,支撑着杠
木,一具折磨用具就此成形。至于胫骨的撞击时间,还得稍候一下。现在只是“转
动”的时间。学生们一组二人,分别前进到两头的单杠下方,再像猴子一般以双手
吊挂在杠木上。先侧转,再后翻,然后便像个陀螺似的旋转起来。在鲁丝开始进行
动作之前,一切就像无错似的完美表现。鲁丝在杠前弯下双膝往上一跃,却放手让
自己落下,带着雀斑的脸上写满惊惶。

  “噢,馥若,我不可能做到的。”

  “胡说,鲁丝——小姐,”馥若鼓励的语气当中毫无一丝惊讶( 显然这一幕已
经发生过许多次) ,“从你——还是低年级生的时候就做得很好了,你现在当然能
做得到。”

  鲁丝保持着训练有素的沉默,跃上单杠。前半段的表现犹如选手般的行云流水,
然而突然间,不知什么原因,在转身时一只手失误没有攀到单杠,鲁丝的身体失去
平衡摆荡着,全身重量都放在另一只手上。她努力许久才恢复平衡,用单手的力量
将身体拉起,但是动作进行的流畅度已荡然无存,她双脚着地落下。

  “我就知道,馥若,我会像凯亚一样,馥若。我一定会像凯亚一样。”

  “鲁丝小——姐,你不会和任何人一样,这纯粹是熟练问题。你只是一时失手
而已。你再试一次。”

  鲁丝再一次跃攀头上的单杠。

  “不对! ”这位瑞典老师出声强调,鲁丝落地后看着老师有何指示。

  “不是说:天啊,我办不到;而是对自己说:这——些动作我经常练习,而且
能轻易完成,我这次一定也可以做到。好! ”

  鲁丝再试了两次,没有成功。

  “可——以了,鲁丝小——姐,这样就好了。不要再耽搁了。你明天早上早一
点来练习,到恢复熟练为止。”

  “可怜的鲁丝,”露西说着。学生们将杠木翻面进行平衡木的练习,把平的一
面朝上翻,让圆的一面朝下。

  “是啊,真可惜。”涵妲说,“她是我们最杰出的学生之一”

  “杰出? ”露西颇感惊讶。这不是她会选用来形容鲁丝的词句。

  “至少在技术类科目中,她是最好的。对她来说,理论科目比较困难,但是只
要用功一些就好了。她是个好学生,对赖氏学院来说也算有个好口碑。表现这样紧
张真是可惜。这当然是过度焦虑造成的,有好一阵子了。通常这种事会因为单纯的
小事而起,真是令人费解。”

  “她说的‘像凯亚一样’是什么意思? 迪得洛替代的就是她的位置,对不对? ”

  “没错! 亏你还记得,那是一个标准范例。凯亚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平衡。她从
前一向有着好得出奇的平衡感,却毫无理由地突然不行了。她开始不稳定,然后练
习时中途停顿,最后变得无法在平衡木上站起来。她坐下抱着平衡木不放,像个受
惊的小孩,只是坐着哭。”

  “欠缺内在充实的感觉。”

  “当然。她怕的不是平衡木。但是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