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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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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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久闻当年连云寨大当家九现神龙戚少商,率全寨义军伏击辽兵,立下赫赫功绩;却因奸人诬陷,亡命千里。那宋朝皇帝赵佶庸碌无能,忠奸不辨,戚少商你虽昭雪伸冤,任职于六扇门,却仍是龙困浅滩,难施抱负。” 
戚少商听罢,渐悟出了些崇宗的意思,忙道:“在下胸无大志,只想藉区区之力为百姓做些事,为国家尽些力,不曾想过要功成名遂,出将入相。” 
崇宗听了戚少商一番话,转念顾左右言他,道:“九现神龙果然心系天下!”说罢,朝坐在王座偏侧的天仪公主看去:“朕的爱女正值二八妙龄,尚未婚配,朕鉴你雄姿英发,又有将才,欲将天仪公主许配给你,你便是当朝驸马,朕再封你为御前镇南大将军,为我朝效力!九现神龙,你意下如何?” 
戚少商大震,道:“陛下能赏识在下,不胜荣幸。但陛下此举万万不妥,望陛下慎重!” 
崇宗肃然道:“此事是为仓促了些,但朕意已决!戚少商你可以有时间考虑,来人,送列位到偏殿休息!” 

追命支颔在紫檀雕花桌上:“我们是不是被软禁起来了?” 
顾惜朝靠坐在铺了织锦团垫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戚少商郁郁看着殿内罗绮纱帐迎风袅然飞舞,心乱如麻。 
突然廊外高声宣道:“天仪公主到!” 
戚少商窘迫万分,强打精神看向门口,见公主一身红色骑射装,端丽干练,走入殿内,道:“戚大侠,本宫要和你比试骑射的本事,你可敢?” 
戚少商向天仪道:“戚少商武学粗浅,不谙骑术,不敢和公主比试。” 
天仪知道戚少商在推托,心下也不恼,道:“若是你赢了我,本宫就立刻让父王解消招你入婿的念头!” 
戚少商仍旧不动:“公主贵为皇女,又是女子,我一个粗鄙男子,怎能和公主比试?” 
天仪公主挑起柳眉,道:“戚大侠,你这般推脱扭捏,不若大侠的行事风范!我虽然是女子,但自小不让须眉,常着戎装,驰骋江湖,你大可不必顾虑!” 
戚少商沉吟,抱拳道:“那就得罪公主了!” 

跑马场内,天仪公主牵着一匹雪骢,对戚少商道:“它是父王在我十五那年赐给我的,我亲手驯服了它,为它取名“白麟”!” 说完宠爱地抚摸着白麟胜雪的长鬃,道:“白麟,你今日一定得追云逐月,胜过戚大侠的黑马!” 
戚少商笑道:“它叫黑风。”黑风长嘶一声,前蹄急促地踏地,蓄势待发。 
发令官举起红旗,朗声喊道:“公主,靶位都已就绪!”天仪翻身上马,道:“我先来!”策马驰去,搭弓放矢,正中靶心;天仪兴奋地看了看戚少商,回马奔驰,又射一箭,后面的箭正中前面一箭箭尾,竟将前面的箭顶穿靶心,后面的箭替了穿靶掉落的箭,稳插在靶心! 
“好箭法!”戚少商赞叹,看天仪策马归来,便驰黑风奔了出去,搭弓一射,飞箭便将天仪公主射在靶心的箭由尾到头竖劈两半,精准地插入靶心。“妙!”公主不吝赞美。 
第二轮比试,两个穿了护具的侍卫分别持靶,相向而跑,互换位置。 
戚少商道:“公主先请!”天仪公主策马,与那活靶移动的轨迹平行,连放两箭,均中靶心。 
戚少商等公主射完,策马而上,抽出两支箭同时搭弓射出,双矢分别中了双靶红心。 
公主摔了弓:“不比了!戚大侠神箭,真乃高手!天仪望尘莫及。” 
戚少商道:“在下只是侥幸而以。请公主莫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才是!” 
天仪公主骄然扬起柳眉,道:“戚少商,你不愿意娶我,我自然也不屑与你纠缠!” 
戚少商默然。 
天仪见他不语,又问:“本宫想请教戚大侠两个问题。” 
戚少商道:“公主请问。” 
“如果,我只是个江湖儿女,既不是什么西夏公主,又不是你大宋敌国的人,你,肯娶我么?” 
“公主恕在下无礼。在下心中早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现虽天各一方,心中不曾相忘。公主贵为王女,与在下自然不是同道。在下不敢奢望。” 
天仪听了,微微一笑,又问:“第二个问题,你在宋国不过是个御前捕头,父王封你做大将军你不要,难道你就甘于做那池中钱塘君,不欲神游九重霄?” 
戚少商说:“我生于宋,受哺于那里的水土,受恩于那里的父老!我怎能为糟蹋他们土地的人效力?” 
天仪道:“戚大侠果是至情至性,敦厚忠实的人,不说些虚浮大话,能思源感本,确是真仁之人!戚大侠请随我来!” 
戚少商问:“公主去哪?”天仪不语,策马驰去,戚少商驭了黑风,跟了过去。 

一黑一白两匹良驹前后驰骋,扬起黄尘;不知过了多久,双马立在一丘高地,天仪抬手向前,道:“大侠请看。” 
戚少商看那低洼处乃是一片村落,破败萧条,时近傍晚仍不见炊烟,心中顿感凄凉,天仪不语,策马向一旁的陡窄山路打马而下。戚少商跟上问:“公主,此处为何这样萧条?”天仪头也不回地答道:“这是三个月前金国带兵来犯后的惨象。他们分成小股兵力,骚扰百姓,烧杀强掳无恶不作!援兵赶到后,村子中百姓几乎被屠杀殆尽……” 
两人下到村头,只见残垣断壁,颓杨茂蒿,了无生机。戚少商心中陡然一冷,道:“为什么不搭建粥棚,施救饥民?”天仪道:“在这荒郊村野之地,金兵来进犯时时发生!施粥搭蓬不过杯水车薪,远水难解近渴;且我国与辽、宋也时时战争,顾接不暇,有时就连一两个州县都只能放任其被战火洗劫后颓败下去!” 
话毕,突然间一个衣裙百结褴褛的老媪颤颤巍巍走出来,手中是拾来的寥寥干枝。天仪见状,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欲策马上前,那老媪听到马蹄声,大骇着扔下树枝,匍匐在地:“兵爷饶老妇贱命啊……”天仪只能勒马,翻身下地掏出一枚金锞放在地上,猛然蹬上马背,喝:“驾!”,白麟长嘶一声,从戚少商身边奔掠而过。 

追命无聊地看着偏殿花园中群芳斗艳,道:“我想中原的肉包了……”偏头看顾惜朝:“惜朝兄,你天天在此写诗,不觉无聊么?”顾惜朝执笔,一手草书潇洒飒逸,道:“晚上那戚包子回来,你大可多看几眼解馋。” 
“你真不无聊么?” 
顾惜朝道:“既来之则安之。”说完换一张新纸,顿笔思考斟酌字句。”追命努嘴:“惜朝兄你好定力。”顾惜朝舒眉一笑:“当年在下为著书《七略》,四年里除了三餐寝寐,便在草庐里挥毫。”追命咂舌:“那样度日,我会被憋死的!” 

9 况我坠胡尘'中'之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崇宗审视着殿下垂手而立的戚少商。 
“戚少商,朕已然让你考虑了三日。那日殿前朕的御意,你可想的仔细透彻了?” 
“回陛下,戚少商仍还是一句话:公主乃千金之躯,在下不配。” 
“戚少商,朕看你是敬酒不吃,一定要朕给你些苦头尝!” 
“戚少商不敢。” 
“哼,不敢?听闻连云寨九现神龙戚少商有个诨名,为“戚大胆”,上天入地,刀山火海,如履平地,信手拈来嘛!这样也好!我今日便要看看你这个戚大胆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和胆色?!” 
天仪听道,心中一怔,忙问道:“父王莫不是要戚大侠去取那上古名琴“一”么?” 
崇宗点头:“不错。那琴就在离我兴庆府都五百里的西南方大荒崖下的山室里,你可去取回来!不然,那天牢里的蔡攸,更兼你带来的那两人,朕就痛快地送他们回老家! 
戚少商面沉如水立于殿下,周身因为崇宗的话,散发出峙岳临渊的迫势。崇宗道:“你心下不服?朕却已是先礼后兵了!取琴一事,无可商量!” 
天仪心中微恼:“父王!您不是答应了儿臣,若戚少商不应您,您不会强逼为难么!?” 
崇宗不语,拂袖而去。 

戚少商回到偏殿,心事重重。蓦然看到殿旁多了几个两个“御前铁狮”,心中更加愤懑,扭头冲入殿内。 
“你回来了啊。”顾惜朝在偏阁里悠然而坐,桌上地上满散着写好的诗笺。 
戚少商也不语,闷然坐下。顾惜朝施施然问:“莫不是崇宗老儿给你出了难题。” 
戚少商被说中心事,眉一沉,道:“他让我取那上古名琴“一”,把你与追命、蔡攸押为人质。” 
“哦?”顾惜朝的神情像极了发现新玩意的孩子,双目炯亮,如数家珍道:“‘一’,乃是取自‘万法宗一’。音律的最高境界乃是五音同法,如出一脉,圆融适畅,如江川百汇,终归一海。这琴的名字,神妙。戚少商呐,那琴被高人封在了大荒崖中,四周皆是暗器机关。你可能取得来?” 
戚少商顿了顿,道:“我心中实在是虚得慌。” 
顾惜朝睫羽轻翕,目波轻转,笑得怡然:“有人能助你得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若不求教,更待何时?” 
戚少商喜道:“你肯同我去?” 
顾惜朝道:“不助你,我要如何保身。” 

残夕将阑。 
殿前,两个“御前铁狮”嵬然不动,仿佛石雕铜铸。 
顾惜朝朝殿外迈了一步,两人立刻欺身而来:“请留步。” 
顾惜朝一顿,道:“我偏要走。”屏息,双手各向两位铁狮的面前一晃,白色淡烟自掌心散出,刹时铁狮倒地,便做了睡狮。 

顾惜朝身轻如燕,掠下高阶,戚少商紧跟出来,一黑一青,双影袂下生风,很快消失在偏殿的高墙危檐外。 
路上,戚少商问:“听闻那御前铁狮百毒不侵,何况小小迷烟?” 
顾惜朝嘲然道:“我所用的,乃是迷烟之祖“梦殇”,区区两个御前侍卫能奈何得了?就是神仙大罗来,也定叫他醉得坠下云斗!” 
“能狂你且就要狂!”戚少商道。 
“闭嘴,小心咬舌磕齿了!”顾惜朝运力,足下轻功疾若飞廉。 

待到了大荒崖,已是月上枝头。 

借着月色,隐约可见那崖上刻着两个大字“大荒”。顾惜朝观地势,道:“暗器为金,五行中土乃生金。我们借树空中走,切勿落地碰土。” 
两人越走在林冠间,突然听得一阵空谷来音,铿越激扬兼得沉郁顿挫,如北溟鲲游潜,重霄鹏翼垂。细谛那声音,却不是由一方发祥,却如同当顶而鸣,音笼四方,空间里都充溢着韵律。 
“早闻那“一”能无人挥弦琴自鸣,嘹若天籁。”顾惜朝道:“这乃是上古琴曲《大风》。”闭目聆听,不禁感慨:“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正听得兴酣,倏然间,调律兀然由太簇宫越到了夹钟宫,顾惜朝心下凛道:太簇转夹钟,现“釒”!莫非半空也藏有暗器?” 
突然间,脚下不慎踢中树冠;便有果实立时向下坠落,顾惜朝惊道:“这是橡木!秋日已然挂了果实,落地要引出暗器!”话音未落便见地面射出寒光,二人急忙躲闪。戚少商骇道:“逆水寒剑大震,前方恐怕更加凶险!”却听那琴音流水划拨中,角徵二音重挑,顾惜朝忙道:“小心东南!”戚少商猝然避让,几枚暗器擦过,如芒在背,不寒而栗。琴音仿佛预兆一般,时而重拨角羽,一忽儿力挑商徵,旋律竟也不乱,仿佛奔流的河川偶尔撞上砥砺踞出的岩石。戚少商颇通音律,恍悟过来便也不用顾惜朝再指挥,自行避开那暗器方向。 

少时琴音渐渐重厚,暗器飞出得愈加多且密,全没了什么定向,戚少商拔出逆水寒,横刃挥挡,却见顾惜朝仍旧赤手空拳,不掂寸铁,大声道:“疯子,还不拔剑,呈什么英雄!?”“我的剑不是早在金銮一战,被你逆水寒对斩而断了么!”顾惜朝吼过去,心中七分恼火,三分委屈。戚少商也顾不得暗器纷飞若雨,抢到顾惜朝身边,揽肩将他搂过,护在剑光内。 
顾惜朝思付:“此阵布局严密,因当是五行不缺。可是阵眼究竟在哪?” 
琴音戛然,次刻又起,顾惜朝凝神听取,道:“定风波?” 
“眼下这是唱到哪一处了?”戚少商问,对这天女散花般飞射的暗器有些应接不暇,被擦伤数处。 
“定风波乃唐教坊曲名,亦名定风流。周武王当年渡孟津坡,逆流而上,瞑目而麾:‘余任天下,谁敢害吾意者,于是风霁波罢。’义当取此。”顾惜朝双目突然神朗,又道:“此定风波为商调,商调意在肃秋,秋者对之为十二星次鹑尾,鹑尾又应二十八宿张宿、翼宿、轸宿。井鬼柳星张翼轸乃是南方朱雀七宿!” 
“戚少商,你有火折子么?”顾惜朝看看戚少商脸上,手上,胳膊上无数深浅不一的擦伤血痕和已然被暗器撕裂得不成样子的外衫,道。 
“在腰间,自己拿!”戚少商看着衣着与自己同样狼狈的顾惜朝,答。 
顾惜朝从戚少商腰里摸出火折,点着,道:“松手,我要脱外衫!” 
戚少商莫名,松开搂在顾惜朝肩头的手,顾惜朝旋即脱下青色布衫,凑了火折子点燃,道:“快护我至这片树林正南!” 
戚少商运力,揽住顾惜朝的腰,数个飞步向林子正南掠去。见已离近林子南边,顾惜朝用力向下将燃起的衣服掷出,道:“往上走,越高越好!”戚少商蹬起木枝 ,上跃,燃衣落地,听得地面引燃火索般嘶嘶鸣响,突然间一声巨响,原是地下埋了火药,燃炸便毁了暗器的机关。 
顾惜朝被挂在一旁峭壁虬松上的戚少商紧拽住,志得意满道:“火克金,这就是阵眼……不过,这是连环阵。火兼克木,这里必然要引发山火!我们得快点带琴离开!”戚少商无奈:“此阵根本是无解之阵!”“胡说,你看那边是什么?”戚少商看到大荒崖边,正有一汪湖水。“火怯水,火势若是猛烈我们可以跳入避难。现在能下地走了,而且有修好的山路,不过离大荒崖数十丈。林中虽有燃火但不到旺时,一时半会烧不死!”说完跃下山崖便足下生风,一路燕掠般直奔大荒崖;戚少商心念:不旺也是火啊!却只得硬着头皮跟顾惜朝跳入仿佛阿鼻地狱的森林,步尘而去。 
崖下果然有一窄小的石室;顾惜朝前先一步踏入;石室颇深,接着室外火光,见一古琴放在石室的低矮石台上;通体是温润的深檀色;微微散发出鲛紫光泽。 
顾惜朝上前躬身,小心抱起那琴,见琴面张七弦,柔韧,纤细,乃是绝品的冰蚕丝螯扭而成,用手指轻拨,声色仿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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