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了，声音低沉而阴郁：“你就是杰特！”而在他说话的同时，一股几乎完全无法察知的暗涌，在平静的水面底下，了无声息地向杰特卷去。
可杰特意外的沉默，先是让对方无法在气势上取得先机。然后，那股暗涌在到了杰特身前半米处，就同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它，就像世间上一个匆匆的过客，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仿佛从未在世界上出现过似的。它，只能化作莫名的惊讶，深深地留在了魔剎的心里面。
看来，杰特·拉洛……并不是浪得虚名之徒。杰特出乎意料的强大，让魔剎不得不认真审视这位近来声名鹊起的敌将。
忽然，他发现杰特竟好像是无意识地望着自己。但他却为杰特的无意，大吃了一惊。
有意，就可以察知对方的想法，加以防备。但无意，却是最可怕的有意。无意，意味着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对方的目标。
对方竟可以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已经把攻势展开了？这一刻，他的瞳孔猛地缩到针孔那么小。强烈的杀气在他进一步催动下，以毁天灭地之势，加速向杰特卷去。
抢攻？正确的选择……尽管自己处于下风，但杰特仍然为对手的果断而暗中喝采。不过，无论对手那像狂风般的杀气如何犀利，杰特却依然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
这下子，魔剎更加吃惊了，因为即使自己全力施为，但自己的气势犹如无力地拍打着礁石的小浪花，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巅峰之后，就是万丈深渊，所有高手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此刻的他已无法回头，只能尽可能地催鼓自己的气势，尽可能维持下去。
本来，只要杰特坚守下去，胜利女神的曙光就会落到他的头上。但他身后，还有一个丽娜。
河中的礁石能够分割水流。但水流绕到礁石后面时，却往往会形成漩涡。而此刻的丽娜，就是处在气势的涡流当中。
在凶猛的气势旋涡压迫底下，丽娜的心，正一分一寸地委靡下去。就在她再也无法支撑的时候，在她眼睛里面，只剩下杰特高大的身影。她流着泪，使尽吃奶的力气，向杰特的背影，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仿佛经过了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丽娜的手终于搭在了杰特的衣角上。但是，她并没有意识到，她这个举动无疑把杰特推上了绝路。因为，魔剎在感应到她的动作之后，一直没有行动，就是要等她触动杰特一直以来蕴而不发的气势。
只要杰特心神一乱，那么魔剎就有一举将其击杀的把握。
杰特的斗气，终于在被触动的瞬间爆发了。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看到杰特那只能算是圣骑士级的斗气，魔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魔鬼的笑容。此刻的他终于露出了他的真正实力，把他那股超凡脱俗的火焰斗气，一下子全数抖了出来。
剑圣？不像，但又的确是……
哼！你的心神已乱，力量不如我，你这次死……就在出招前的剎那，魔剎突然硬生生剎停了自己动作。
因为，对手理应出现的心神大乱，并没有出现。反而在双方把力量摊牌后，他依然没有放弃，把自己的气势缩成一小缕，遥遥指向自己的喉咙。
现在，魔剎再次犯愁了，他只能够默默地重新调整自己的攻势。但无论他怎样驱动气势，对杰特的气进行围追堵截，剪切砍劈，杰特的气，总是牢牢地锁在自己的喉咙上。
这劈不断，斩不乱的气势，有点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在自己面前，摆出了一副无论如何都要捞回些本钱的架势。
直觉告诉他，杰特的剑会比他的剑快一分，早一步刺中自己的喉咙。虽然，自己可凭着斗气质量的差别，轻易将杰特的剑弹开。但对于一个真正的剑士来说，是绝对不愿意这样做的。
突然间，他敛起了自己的斗气。其收势之快，让杰特和丽娜也为之愕然。
他缓缓地轻声道：“我败了！”
杰特一听顿时心中凛然。因为他很清楚，一个剑士要承认自己失败，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而且，还是处在可以轻易取对手性命的情况底下。他，完全可以把自己和丽娜像捏死一只蚂蚁般杀掉。但是，他却选择了屈辱的失败。
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不知怎的，杰特心中忽然对魔剎这个敌人有了好感。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败了！”
“……可你败，就是死！”
“……但我不能死！”杰特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接下来，是一段更漫长的沉默……
忽然，魔剎将视线投向了从杰特背后探出头来的丽娜。
察觉到魔剎那吓人的目光，丽娜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当魔剎再次将眼光落在杰特脸上的时候，杰特忽然慢慢地摇了摇头。
看到这样，魔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但此刻，魔剎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杰特这个人了。
面对这笑声，杰特显得有点尴尬。但，尴尬总比当死人好。
魔剎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回走。
忽然，杰特想说些什么似的，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魔剎的声音再次在水道中响起：“大英雄！一个月后我再来找你。”
可就在他要转身的那一刻，杰特忽然叫住了他：“魔剎！”
“……”魔剎转过头，再次望向杰特。
杰特没有说话，忽然举起剑，潇洒了舞出一朵硕大的剑花。美丽的剑光，仿佛在剎那间照亮了整条水道，让人不由得眼前为之一亮。
剑，最后平平地举在了胸口。
忽然，剑尖慢慢地垂了下去，斜指地面。看到这代表剑士向对手致敬的最隆重礼节，魔剎有点愕然了。
但，随之，在略带僵硬的笑意中，他的剑第一次出鞘了。漆黑的水道中，耀日突现，灿烂无比的红光，撕裂了虚无的黑暗，毫无保留地挥洒在水道上。平静的水面像被切开的奶油蛋糕一般，在瞬间被剖成了完完整整的两半。
驱散黑暗的长剑，没入坚硬的地面，破出一条细长而笔直的口子。
杰特和丽娜尚未在夺目的剑光中回过神来，完成了收剑、转身、回鞘一系列动作的魔剎，已经看似缓慢地走在了五米开外的地方了。
魔剎低沉的声音再次在水道中回荡：“既然你有伤，那三个月后吧！”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杰特心中不禁升起了惺惺相惜之情。如果他不是敌人，那该多好啊！
直到确认了魔剎的离去，丽娜才不解地问道：“大英雄？”
但，杰特的回答却是凄然的：“英雄……总是会干傻事的……”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第五章 脱出
黑暗而漫长的水道，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似的。丽娜觉得时间过的好慢，好慢，但她不敢吱声，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路无语地跟在了杰特的背后。
终于，一丝柔和的火光出现在面前。一步、两步、三步……一百步，终于，两人来到了亮光的来源——下水道的一个三岔路口，不，准确的说，现在是十字路口了。因为矮人们在墙上开了一个大洞。
刚看见杰特的身影从黑暗中现出，众人就围了上来。
莎朗马上喳喳地说道：“我们本来想去……”但，话说了一半，眼睛就有意无意地偷瞄了秀一一眼。
杰特望过去，看到的却是此刻太鹰和秀一两人嘉许的目光。杰特点点头，同时，爽朗的笑容爬上了他的脸庞。
因为他知道自己刚才过的，不是一关，而是两关。
“莎朗，没关系！是我吩咐他阻止你们帮我的。”
“什么？”
“虽说领导者不一定是最强的一个，但我好歹在那边混了这么久，现在总不能太肉脚吧！”虽然并不是所有人能听懂杰特的话，但杰特的笑容却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但下一秒钟，他却看到了艾丝美的眼神，从无限的欣喜跌落到莫名的哀郁中。他笑了笑，让开身子，现出像小媳妇那样躲在自己身后的丽娜来。
无法适应突然而至的亮光，丽娜下意识地用手挡在了自己额前。
杰特扬起手，向众人介绍道：“她就是丽娜，汉斯大将军临死前托我照顾的人。今天，她恰好救了我一命。”
他的语气和声调没有一丝的变化，平淡的让人难以置信。让本来脸上露出暧昧眼神，准备看好戏的黑炎和太鹰有点吃惊。难道对这个昔日恋人，杰特早已忘情？
不管怎样，丽娜还是有点羞怯怯地站到了陌生的众人面前，本着乐天的性格，她很快放开胸怀跟大家打招呼。
特别是看到法卡罗之后，更有一种格外的亲切感。但没多久，她的笑容就僵住了。
因为，艾丝美再也按捺不住，当着众人，泪流满脸地扑入了杰特的怀中。
“我说过让你在营地里等我的。”杰特用近乎哄小孩的语气跟艾丝美说。
“但是，杰特……我真的以为你回不来了。感到你有危险后，我想去，但秀一他……”杰特没有让她说下去，用虎吻封住了她的小嘴，许久才松开来。
当着众人亲热，让脸皮不怎么厚的艾丝美，霎时间连玉颈也变成了绚丽的粉红色。
“唔唔唔！”黑炎两人在发出怪声的同时，右手有点兴奋地握起了拳头，脸上再次露出坏坏的表情。因为在另一边，丽娜已经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不知怎的，看着杰特跟别的女孩子亲热，丽娜心中涌起一股怪怪的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嫉妒？是苦涩？
是羡慕？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在共同经历这么多生生死死之后，说丽娜对杰特完全没有感觉，那是骗人的。起码，他们已经填平了彼此之间那原本不可逾越的鸿沟。要知道，熬过了黎明前的黑暗，迎来的，必将是无限美好的曙光。
但艾丝美的出现，把丽娜心中朦胧的憧憬，撕了个七零八落。她想生气，但她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生气的理由。自己是杰特的什么人呢？情人？不是！被监护人？
更不是！朋友……
“只是朋友吗？”丽娜的小声低喃中，饱含着淡淡的哀怨。她的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前的一切开始迷离起来了。在似幻似真的感觉中，不知何时，杰特搂着的人变成了自己……
忽然，丽娜猛然甩了甩头。啊！我到底怎么了。难道世界上的男人只剩下杰特那个蟑螂怪？我为什么要跟别的女人分享那个家伙？可恶！我刚才到底怎么了？
可想归想，胸中的不快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重了。这感觉像藏在脑海中的一根利刺，无时无刻地刺激着丽娜的思绪。
正在这时，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总之，艾丝美的目光是投到了丽娜的身上。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了。对丽娜以前跟杰特的事，大家都或多或少听说了。所以，尽管现在情郎在怀，艾丝美还是不禁打量起这位杰特的前任情人来。
她的目光并没有恶意，但看在丽娜的眼中，却认为这眼神充满了胜者对败者的嘲讽。
就这样，艾丝美莫名其妙地看见丽娜忽然握起双拳，鼓起了腮帮子，狠狠地盯着自己。对于丽娜这种不友好的挑衅，艾丝美不自觉地扬了扬下巴，理所当然地用抱紧情郎作为了最好的回敬。
于是，从两对眸子电射出来的剑光，在虚空中交击起来，撞出一连串的火花。看见两位大美人就在暗中比拼，杰特可真有点哭笑不得。
但正在此时，久违的欲望之神忽然跑来了。
“呵呵！杰特小朋友，今天我来教你玩一个小游戏！”
“……”看见这个不良之神皮笑肉不笑的怪样，杰特望着他的眼光中充满了警惕。
“别弄出这凶巴巴的样子嘛！好，我赐予你一项能力，看好啦。”
不知怎的，杰特忽然看到，从丽娜的眼中喷出了近半米高的红色火焰。
“这……”杰特惊奇地张大了嘴巴。
“呵呵！这就是人的心火了。你可以通过心火的颜色，判断这个人的心中所想……”听到这里，杰特的心“噗、噗、噗”地加速跳起来。能知道对方想些什么？这不就意味着无论对手是谁，自己都能够轻易地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想到这里，杰特不禁兴奋莫名。欲望之神啊！
你这次终于干了好事了。
可是，这个伟大的神话锋一转：“不过嘛，这能力对有些人没用的。”
哦！只是有些人用不上而已，杰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比如，圣骑士、神官、修女……老奸巨猾的商人、卑鄙无耻的政客、深谋远虑的老狐狸……”开头，杰特还以为只是神职人员不行，但听到后头，就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还有什么呢？……咦，我忘了！”欲望之神说着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份写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至少两百页的名单，开始念了起来。
杰特一看，对欲望之神的最后一丝好感，也顿时灰飞烟灭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杰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无良之神也不念了，过来，像慈父一般一手搭着杰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唉——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高不成、低不就，是很正常的。”
听到这话，杰特差点“感动”到哭了出来，一双大拳握得死死的，已经做好了随时揍神的准备了。
就在火山爆发的前一刻，欲望之神忽然话锋再转：
“不过嘛！这心火还有一样非常非常重要的用途，就是……”仿佛故意勾起杰特的好奇心似的，欲望之神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就停下来了，直到杰特的注意力重新放到自己身上，他才神神秘秘地将手伸到腰后面。
慢慢地，一根像铁枝模样的金属棒，被他一分一寸地拉了出来。漆黑的棒身上，闪烁着慑人的精光。这根带有丝丝寒气的棒子，马上吸引了杰特的所有心神。
而随着棒子的拉出，棒上的寒气变得越来越重了，散发出的精芒也越来越黑亮。
莫非是……神器？一个惊人的名词闪进杰特的脑海。
没错，应该就是神器，嗜血之神有“血魂”，战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