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的死亡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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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的死亡笔记-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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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和他去了一家宾馆,给一具死亡不久的尸体做检验。死者是个女孩,身着睡衣,仰面倒在宾馆房间的床铺上,头发凌乱,鼻涕和口中冒出白色泡沫,粘了一脸!她是刚死不久的,此前120急救人员还在现场进行过抢救。

检验开始前,李智林一反常态,拿出一张纸巾替女孩擦了脸。通常情况下,这样做是不允许的,因为有些分泌物可能需要提取检验。但我想了想,没有阻止他这个善意的举动。现场情况很清晰明了,床铺的旁边丢弃着一个用过的针管,死者的手臂上扎满了针眼,所有的情况都符合吸毒过量的死亡症状!女孩死亡前,更有一同吸毒的人员在场,能够证明她是注射毒品后倒在床上的。

开始检验时,女孩的身体还有余温。

不知什么原因,李智林一直双手发颤,脸色苍白!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

解开衣服,那具不知曾经打动过多少人的美妙身体,如今已毫无生气地呈现在我面前“真是可惜了!”同去现场的董建国在旁边说。

我没有明白他所指的意思,就没有回答。

解剖的时候,我们发现死者大脑皮质局部增厚,已经发生了质变!——这是在吸毒者中常见的现象,毒品对大脑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一旦产生变化将无法恢复!

我们检查完尸体,没有发现损伤的情况,按照操作流程,工作就算基本结束了。

“需不需要提取生物检材?”董建国问了一句。

他所讲的生物检材指人体组织。

“不用了!有证人在旁边看到事情的经过,就不用破坏尸体了!”李智林没征得我的同意就抢先作了决定,并轻轻将旁边的被单盖在那女孩裸露的身体上。

这时,分明能看到女孩的眼角竟然流出了两滴清泪。——据说人死后还有短暂的意识期,但是否的确如此就无法考证了!

我觉得那天的李智林显得特别奇怪。直到完成工作,向李智林指出替死者擦拭分泌物的不妥之处时,他才对我说,那个女孩是他的同学,还曾经是他的初恋!他还说,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女孩为什么会吸上毒品,如果女孩弥留之际,知道是自己给她做的尸体检验,肯定会特别伤心!

我了解李智林的心结,所以知道他此时在毒贩的面前表现出来的过激情绪,是情有可原的!

安抚完李智林,我重新回到审讯室。

董建国正为李智林训斥着那个毒贩。

“看看你的态度!”董建国说,“就没觉着自己的行为,会对别人产生怎样的伤害吗?”

“你说伤害?”韦天恩问,“我只是把东西卖出去,并没有强迫谁去吸,何来的伤害?没有他们的买,也就不会有我这样的卖不是吗?”

董建国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还是详细说说那起杀人案吧。”我觉着这样的说教毫无意义,于是绕开话题。

“关于那起杀人案,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韦天恩说。

“我们需要的是真相,而不是谎言!”我说,“其实你认识陈林秀对吧?所有的现场证据证明,你非常了解她的情况!”

他沉默不语。

“行凶者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钱!现场根本就没有被翻动过,就连明显放有钱财的地方,也没有被动过!”我继续说。

“所以呢?”他笑着问,“你们认为人不是我杀的?”

“我认为你没有说出杀人的真相!”

很多时候,在不了解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我们需要使用一些含糊的用词,让犯罪嫌疑人摸不清我们掌握的真实情况。

“真相?”韦天恩莫名其妙地笑了,“你们需要怎样的真相?是眼睛看到的,心里感觉到的,还是想象出来的?如果一个人像我一样,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连怎么来到这个世界都不知道,对他来说还有真相可言吗?在我看来,真相永远躲在看不见的地方,我也懒得去寻找!”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只有让一个人喋喋不休地说下去,才能从中找到破绽。

 第84章 凶手的诅咒(二)

“看看满大街的人来人往,你们觉得什么会是真相呢?人人内心和善,相亲相爱?我没有那么幼稚,在我看来,满世界充斥着表里不一,所谓的真相,其实就是自欺欺人的一种借口!我愿意说出来,你愿意相信,那就是真相,何必钻牛角尖呢!”

“那不是真相,是混淆视听!”听到他说教式的口气,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那你就先听听我得到的真相。”他说,“我是一个孤儿,一岁还不到的时候,就被人遗弃在路旁边,是一个孤寡老婆婆拾起来的,后来跟着她长大!从小时候开始,我得到的真相是这样的:别人有父母而我没有,是因为我是从树上长出来的;别人可以上学而我不能,是因为学校没有老师教我;别的小孩可以穿新衣服,吃漂亮的糖果,而我没有,是因为那些东西不适合我,会让我生病!……这是些怎样的真相?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像我这样长大的孤儿吗?有谁会关注他们的真相?你们总说人的本质是善良的,抚养我的孤寡老婆婆是个残废人,是不是值得善良的对待?我从小没父没母,是不是应该被善良对待?可我看到的却是老婆婆被村里人欺负,是我被别的小孩辱骂!……所有这一切,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人首先是动物,自私是动物的本性,不管你有多惨,除了自己没人能帮你,从那时我就知道弱肉强食!你们要我说出真相,这就是真相。——凶手不是哪一个人,而是冰冷的现实!”

“你是在演讲吗?”董建国笑了,“想告诉我们什么?”

“都说了人是我杀的,你们还想要怎样的真相呢?现在你们可以结案,我也不用去云南了,这样的结局不是皆大欢喜吗?”韦天恩回答。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心甘情愿说谎?”我问他。

韦天恩看看我,然后笑了:“我没这样说过!”

“那你解释一下,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杀人?”董建国问。

“我已经说了,就是为了钱!”

问到这一步,大家已经无可奈何。要印证他所说的真伪性,就只有等待彭帅他们的检验结果了!

“把你家人的情况说一下,我们会将你被捕的事通知他们。”停了一阵,董建国开始问韦天恩的家里情况。

“我没有家人!”他说。

“不是还有个抚养你的老人吗?”

“老人已经不在了,前年得的绝症!”

“现在还有什么人?”

“没有了!”

“没有女朋友?”

我明白董建国问这话的意思,他开始调查我们自己的白骨案了。

韦天恩看看他,没有回答。

“据我们所知,你还有一个叫姗姗的女朋友是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姗姗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看过电视新闻了吗?”董建国终于问到了正题,“矿洞里的白骨案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是我们事前商量好的,对于这件案子,如果旁敲侧击没什么效果,就开门见山地向他摊牌。

“好吧,我交待!死的是姗姗,就是你们在找的那个女孩!”他想了想,然后很干脆地回答,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我站在旁边,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那种熟悉的紧张随之向周身弥漫开来,之前的侥幸瞬间被击得粉碎!

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了姗姗的声音:“有时候,我已经很努力地想做得最好了,感觉自己如同清晨石缝里的小草,憋着劲往上探头,只不过是想要一点滴露珠,可没曾想早已被四周的力量缚定了,无法挣脱,还有人啐道:‘呸,杂草!’所以有时候,真想痛哭一场呀,可是即使这样也不见得会有人愿意去听,索性就不哭了吧!”

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这样说过,总之这是我出事之后时常出现的另一种现象。——听得见某人的声音,但回忆不出当时的情境。

这些声音中有刘嫣的,还有另一些不熟识的!我知道这是一种幻听,然而却无法说服自己关于这些声音存在的虚假性,于是精神上的这种近乎分裂,折磨得我寝食难安,也正是这种原因,让我染上了酒瘾!

“她是怎么死的?”等我回过神来,董建国正在问韦天恩。

“我杀的。”

“为什么要杀她?”

“她跟其他男人好上了!”

他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投向这边,让我觉得有些心虚!

“说说具体过程!”

“她在歌厅里当歌手,老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纠缠不清,我早就对她心怀怒气了!后来,虽然换了一个唱歌的地方,还是和那些男人混在一起,半年前的一天晚上,我终于忍受不了,就杀了她!事后,我怕被人发现,于是把尸体的头割了下来,然后丢弃在了矿洞里!”

“在什么地方杀的人?”

“姗姗租住的房子里。”

“头呢?”

“扔到河里了。”

“用什么工具杀的人?”

“用手掐,头是用菜刀割下来的。”

“菜刀呢?”

“也扔到河里去了。”

那就意味着,头颅和菜刀再也无法找到了!

案件的侦破出人意料的顺利,以致于我们向潘云汇报情况时,他有些难以相信。随之而来的消息也证实了他的怀疑,彭帅那边反馈消息过来说,韦天恩的指纹没有比对上,陈林秀被杀案件现场的血手印不是他留下的。而矿洞里白骨的DNA检验结果也出来了,跟姗姗的亲属不存在血源关系!也就是说,死者根本就不是姗姗!

当我们质问韦天恩为什么要说谎时,他说的还是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我是在谎言中长大的,靠着谎言生存,已经习惯了欺骗!”

“我不明白你所谓的习惯!”潘云说,“把所有的事情往自己头上揽,你是要破罐子破摔吗?承认自己杀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们也别再费神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我希望你能明白,如实反映情况对你以后的处理是有好处的,你要给自己机会!”潘云试图让他看到一些希望。

但韦天恩笑了笑,没有出声。

“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潘云最后问道。

“没有了。”

 第85章 凶手的诅咒(三)

根据我国法律,只有犯罪嫌疑人供述,没有其他证据相印证,是无法定罪的。更何况,韦天恩所交待的与案件事实并不相符,按照案件的管辖规定,最后只能把他移交给云南警方。

我们办理好手续,把韦天恩送到看守所,等待办案单位来接人。

在这期间,我们仍没有放弃对韦天恩的审问,希望能有所突破。——从之前的交待来看,就算不是凶手,他也是知情人!——如果不了解情况,是不会对现场状况那样清楚的!

但一直到云南警方赶到,他都没有再开口。韦天恩有些视死如归的态度,让我们有些失去信心,这样的人一般很难向别人敞开心扉!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云南警方来人的那天却突然哭了,真是让人意外!

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脆弱的地方,无论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多么强大!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临行前,潘云再一次问他。

“能不能让我死在这里!”他说,“让人给收个尸!”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恨恨地说道:“我诅咒所有的人,诅咒我的亲生父母,你们记着,其实冷漠才是凶手!”

被带走的时候,韦天恩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朝着家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响头,头上磕出了血印。这样的举动,他解释为愧疚——对扶养他的婆婆的愧疚!由此,我们又萌生了新的希望,期望能从他嘴里得到些什么情况。希望来源于,毒贩韦天恩还是没有完全泯灭人性!

我们去了一趟韦天恩的老家,调查关于他家里的一些情况。据知情人反映,韦天恩跟婆婆的感情很好,以前几乎每个月要回去一次看望老人。但婆婆生病的那两年,却很少见他回家,而是由一个女孩子在照顾婆婆,一直到她过世。

最后一次和韦天恩见面的时候,他已经被判了死刑,正在等待最高人民法院的审核。

我们见到他的时候,几乎不认得了。也许是心理压力太大,此时的他形容枯槁,脸色憔悴,全然没有了之前那种乖戾之气!

见死期不远,他以说出杀人案真相为条件,要求我们把他的骨灰送回南山老家。他说,本来是打算把遗体卖出去,将所得的钱捐给孤儿院的,但因为人体器官不允许公开叫卖,无法找到买主,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想把骨灰跟婆婆放在一起。——这样,也算是可以在地下照顾婆婆,报答她的养育之恩了!

“我对不起婆婆!”他说,“她养我这么大,从没报答过她!连死都不能跟她死在一起,她是我这辈子最愧疚的人!……”

我们商量了一下,答应了他的条件,让他写一份处理遗体的委托书。

写完委托,韦天恩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感激的神情,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其实我知道是谁把我出卖了!”他说,“就是那个鬼旺没错吧?两年前,我来北江市的时候,就被他盯上了!……”

我想到第一次和董建国到“月亮岛”歌厅的情形。

“知道那次你们为什么没抓到我吗?——我用毒品收买了他,然后他就自动消失了!”韦天恩有些得意,“但是到后来,他贪得无厌,不断地索要毒品,最后竟然还悄悄偷走了一大袋子。我放出了话,找到他要剥了他的皮!我想他是因为害怕了,才想到举报我,让你们把我抓住!……”

“你们说我是姗姗的男朋友,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她的什么人!我从小生活在姗姗外婆那个村,和她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她那时的境况和我差不多,无父无母,跟着外婆生活。姗姗跟我说,她爸爸死了,妈妈不要她,跟别人走了!因为处境相似,我对她有着特殊的感情,我们彼此间也只有对方这一个朋友。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决定保护她,不让别人欺负她!……十四岁那年,为了救她,我从一辆车的轮子下把她推开,自己却被撞倒了,从此右手落下了残疾,只能使用左手!从那时开始,姗姗就觉得亏欠了我的,处处照料着我,以致于后来,让我感觉越来越离不开她。我也知道那不是爱,但就是无法没有她!长大后,因为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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