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系列06:毒蛇的利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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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城系列06:毒蛇的利齿-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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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自四面八方涌来,低语、惨叫以及哀鸣不断自时间之外浮现。我听见诡异的身影同声共语,发出非人的语言,但是我依然可以理解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慢慢地,他们发现了我的存在,声音中的意念也逐渐转变为引诱、警告,以及威胁。我想他们对我怀有恐惧。我拒绝听取他们的言语,脑中只想尽快到达目的地。最后,时间终于停止前进,我也在瞬间闯入了之前来过的黑暗未来。这里是夜城的末路,或许也是人类历史的尾声。
  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
  ?安迪?沃荷(Andy Warhol),普普艺术的代表人物。


第七章 夜太黑
  情况比我印象中还糟。夜晚有如毫无希望般黑暗,好似爱人拒绝般寒冷,仿佛空虚坟场般寂静。触目所及,到处都是建筑物的残骸,不是被压扁就是被烧光,仿佛曾有一场强烈的风暴席卷夜城,弭平了其中所有一切般。只不过这并非一场无名的风暴。我抬头看向夜空,月亮已经消失,星光也只剩下寥寥数点。世界末日,生灵末日,希望末日。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寒风刺骨,有如冰火一般燃烧我的肺部,几乎冻结了我的思绪。环顾四周,目光所及的范围里除了曾经高耸的建筑残骸之外,什么也没有。残缺的砖块,破碎的石板,烧焦的痕迹,空虚的窗框以及有如怪物的大嘴般的深邃门廊。街道上散落焦黑残破的汽车空壳以及各式各样的垃圾跟残渣。阴影,到处都是阴影。我从来不曾见过如此黑暗的夜城,没有耀眼的霓虹,没有吵杂的尘嚣。世界笼罩在一道暗紫色的光线之下,仿佛夜空本身布满瘀青一样。
  尽管如此,我依然可以感到自己并不孤独。我听见远方传来某种生物发出的声响。对方体型巨大,大摇大摆地游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我双手插入外套口袋,身体微屈抵抗寒意,然后往声响处慢慢走去。我就是这样的人。好奇心会杀死猫,但是满足感可以使猫复活。我小心翼翼地穿越黑暗的街道,绕过满地的垃圾,一路上不断查看路过的车辆,但是却没有发现半具尸体。每一脚踏出去,脚下都会扬起厚厚的尘土,接着又沉回地面。这个年代连一阵微风都没有,寒冷的空气凝止不动,丝毫没有任何生气。随着我越来越接近,远方的声响也越变越大声,而且不只从一个方向传来。我想起上次来时见过的那些巨大昆虫,忍不住开始放慢脚步,压低音量。最后我来到一个开放式的广场空间,看见了声音的源头,然后立刻躲进附近最深沉的黑暗角落,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安安静静地隐藏自己的行踪。
  对方步履蹒跚地走过广场,步伐沉重,每一脚都在地上留下裂痕,身型巨大肿胀,仿佛由活生生的癌细胞所组成,身上布满红紫相间的条纹,两排浮肿的眼睛与嘴巴不断地流出液体。他的长脚曾经或许是类似动物的骨骼,不过如今已经变得好似昆虫的节肢。他摇摇摆摆地走在街上,接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广场的另外一边。只见一只型态模糊的高大怪物自广场另一边走来,全身散发着一股不自然的光芒,以极快的速度改变位置,对着路旁所有金属物品喷洒出有如闪电般的奇特能量。两只怪物以恐怖的声音彼此叫嚣,仿佛两头宣告地盘的猛兽一般。
  怪物的叫声引来其它怪物。巷道中以及建筑物的废墟里当即涌出一大堆绝不可能在有理性的正常世界里出现的庞然大物。怪物们不断地乱吼乱叫,以充满利齿的大嘴彼此缠斗。一头长有太多利爪的大怪物小心谨慎地在一只流着黏液的甲壳怪物周遭游走,不停地凌空挥舞着锯齿状的利爪。另外还有一只外表像是熟透了的水果,不过体型有如公交车一般巨大的怪物缓缓穿越广场,在身后的石板地上留下一条冒着蒸气的酸液痕迹。
  所有怪物的动作都十分迅速、飘忽、诡异。它们的吼叫声十分难听,人类的耳朵根本难以忍受。它们对着彼此以及空气挥出利爪,或者像发情的雄鹿一般以头对撞,看起来就像完全失去理智了一样。任何人只要看上这些怪物一眼就可以知道它们已经全疯了;它们的灵魂已经被外在环境摧毁,在末日中凋零。它们内心早已病入膏肓,充满堕落与腐败,逐渐迈向死亡的命运。
  我知道它们是什么怪物,它们过去的真身。这些恐怖畸形的家伙就是在大战中残存下来的莉莉丝后代,也就是她在诸神之街收入麾下的强大神灵的幸存者。他们都已经失去了过去的光辉与神力,丧失了所有理智,突变成如今这副德性。我慢慢地远离广场,远离怪物,远离我一手造成的世界。但是最后还是被其中一只怪物发现了踪迹。
  一开始我还以为对方只是高大的墙上投射出的一道深邃阴影,但是接着阴影突然自墙上浮出,跳入街道中央挡住我的去路。怪物的身体突然暴涨,瞬间变成一条由活生生的黑暗所组成的巨大黑色鼻涕虫。它身上没有反射任何光芒,看不出丝毫可辨认的细节,任何光线只要一到它身上瞬间有如射入无底洞里一般消失殆尽。它没有眼睛,但是却看得到我。它知道我的存在,也痛恨我的存在。我可以感觉到它的仇恨,有如实质存在于空气中的一股压力。那是一种毫无由来的恨意,感受不到良知,述说不出诡异。
  我缓缓后退一步,对方立刻跟进一步。我当即停下脚步,它也随之停步。这时在恨意之旁缓缓凝聚出另外一个实体,非常饥饿的实体。我转身拔腿就跑,一路闪躲街上的巨大残骸,而那头怪物就在身后紧紧追赶。我狂奔起来,没空去遮掩行踪,也不在意奔往何处。我挑选了一条最狭窄的巷子,一头冲了进去,但是对方毫不留情地撞倒两旁的建筑物,脚步不停地直追而来。物质界的一切在它眼前就跟纸扎的一样,巨大的石块不断跌落在它黑暗的躯体之上,但却没有造成丝毫伤害。我冲出尘土飞扬的巷道继续奔跑。我的速度比它快,动作也比它敏捷,但是对方视世俗的一切于无物,根本甩不开。最后,我终于被它逼上绝路。
  我转错一个弯,跑进一条出口堆满废弃汽车的巷子。车子堆得太高,爬不过去,也没有其它路可绕。我看见旁边的墙上有扇门,二话不说抓起门把,只可惜门把一抓就从腐败的木板上掉落。我举起大脚使劲踢下,但是木门却好似海绵一样完全吸收了我的力道。我将脚自门中拔出,接着转过身去,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黑色鼻涕虫挡在身前。我身体微微前倾,一面大口喘气,一面排出积聚在肺中的灰尘。我身上没有任何道具可以对付这种怪物,把戏用尽,魔法无力,连最后的逃生之道都被阻隔。我开启了天赋,希望能够找出一条出路。然而黑色鼻涕虫只是向前一跨,当即粉碎了我的注意力。
  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之下,我闻到一股强烈的海水臭气,显然对方是属于海底深处的怪物,根本不应该出现于此。它在我的头上摇晃,身形巨大得无以复加,接着全身停止蠕动,似乎在……打量我。它就在我触手可及的距离,但是我宁愿把手伸到一缸强酸里也不愿意触摸对方的身体。接下来怪物黑暗的身体表面产生了一道反光,面对着我,缓缓浮现出一幅有如老旧照片或是古老记忆的画面。那是我的形象。这头怪物记得我。黑色的表面上出现阵阵涟漪,速度越来越急促,带动整只怪物向后退开,沿着原路回去,最后消失于夜色之中。
  它认得我。而且它很怕我。
  我坐在残砖断瓦之间,想办法平复紧张的情绪。我的心脏跳得有如打桩机一般剧烈,两手也不断颤抖。就是在类似这种情况之下我才会希望自己会抽烟。终于恢复冷静之后,我慢慢开始打量四周。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因为这个年代里所有的地标都已经消失,成为散落满地的垃圾跟废墟。到处看起来都是同样的景象。文明消失了,如今伦敦街道上只剩下怪物。我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只因为末日世界的气温十分寒冷。可惜我还有正事要办,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我再度站起身来,摩搓麻痹的双手,然后开启天赋。附近可看的东西不多,因为隐藏在现实之下的隐形生物此刻都已经死绝。不过我一开始强化天赋,立刻就找出了敌人巢穴的所在位置。他们的生命之光有如风中残烛一样黯淡,然而在如此深沉的夜色之中依然好似灯塔般耀眼。我收回天赋,往敌人巢穴的方向前进。他们离这里没有多远。
  我尽量不去招惹那些怪物;或许他们也在尽量和我保持距离。不管怎样,总之我一路顺畅地来到敌人巢穴之前,完全没有碰到麻烦。这里和我印象中一模一样,是一栋看起来跟附近其它废弃建筑没什么不同的独栋公寓。窗户的玻璃全碎,没有透露出任何光线,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其中藏有光线跟生命,隔绝于外界怪物的感知之外。我缓缓接近,步步为营,微微开启天赋找出屋外设下的防御系统及魔法陷阱。大部分的防御系统都是「别看这边,这里什么都没有,快点离开」的那种,不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所有防御系统都是专为非人的能量生命而设,就算我大摇大摆地长驱直入也不会触发任何警报。或许他们已经没有理由去防御人类入侵了;也可能他们随时需要能够立刻回到屋中。这栋房子就连大门都没锁。
  我打开大门,轻轻走进昏暗模糊的破烂房屋里。我的双眼已经习惯世界末日的黑暗,但是这栋房子内部的光线竟然还能够更暗。为了辨明方向,我始终将手指保持在墙壁上,而墙上的泥灰则一路在我的碰触之下化为尘土。我竖起耳朵用心倾听,最后终于听见面前走廊的尽头传来细微的声响。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扇密门前。密门同样没锁。我侧着身体穿过密门,终于在黑暗之中看见了光线,真正的光线。我停下脚步,让眼睛适应眼前的光芒。我眼前的墙上还有另外一扇门,暗黄色的光线就是从门缝之中隐隐传来的。那道光线看来十分温暖宜人,透露出些许生命的气息。我来到门前,发现门缝虚掩,于是慢慢推开几吋,偷偷向内看去。我的敌人们统统都在门后的房间里,就和我过去利用天赋所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房中有一个火堆,火堆上插着一根铁条,铁条上插着几块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肉。所有人都蹲在火堆旁边,神情专注地瞪着烤肉,完全没人注意到我的到来。如此熟悉的名字,如此熟悉的面孔:洁西卡?莎罗、赖瑞?亚布黎安、影像伯爵、皮囊之王、安妮?阿贝托尔。每一个在我那个年代都是实力强大的强者,可惜如今的模样都十分狼狈。他们相依相偎,为了感受同伴的慰藉,也为了在寒冷的环境中找寻一丝暖意。他们骨瘦如柴、衣衫褴褛,营养不良的脸颊上深深刻画着绝望与恐惧的神情。
  洁西卡?莎罗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恐怖的不信之徒。她的外表看来十分纤弱,尽可能地坐在火堆旁,手中抱着一只残破的泰迪熊,紧紧地靠在扁平的胸前,她身上那破烂的皮夹克和皮裤,看起来跟苏西常穿的那套很像。
  坐在她身边的是赖瑞?亚布黎安,著名的死亡侦探。他遭到自己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杀害,后来又被当作僵尸召唤回人间。尽管根本没有继续存活的意愿,但他还是必须活下去,因为他没办法再度死亡。他昂贵的西装如今残破不堪,露出其下苍白恶心的死人皮肤。跟其它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脸上没有丝毫疲惫神色,也没有任何丧家之犬的感觉。他只是看起来很愤怒罢了。
  影像伯爵的状况糟透了。他身上除了几条皮带之外没有穿着任何衣物;皮肤又松又皱,到处都是天使战争过后留下的缝补痕迹,若不是靠着几根大型的黑色钉书针固定,他的身体只怕早就散了。皱皱的皮肤上布满硅胶结点与魔法线路,这些都是很久以前靠着死灵科技焊入体内,藉以强化他的二进制魔法的辅助设计。他脆弱不堪的身体周遭依然闪耀着电浆光芒,脑袋上间歇浮现的光圈在他扭曲的脸上打出不健康的光线。皮囊之王如今已经变成一个普通人,所有骇人的魅力统统消失。在我的年代里,他随便一个眼神就能杀人,但是此时此地,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一堆皮肤跟骨头的集合,目光涣散,全然失焦,身穿一件补满补丁的皮草外套,脖子上用银链子挂着许多强大法器。他不停摇晃着身体,似乎迷失在从前的记忆里。因为对如今的他来说,记忆就是仅有的一切。
  最后一个是安妮?阿贝托尔,一个极具诱惑魅力的杀手、秘密情报员与谋略家,在我们的年代里被十几个国家所通缉。她身穿一袭酒红色的晚礼服,露出肩胛骨之间所纹的神秘符咒。一直以来不断有人为了很充足的理由意图置她于死地,但是她始终都是一个很难杀死的女人。她身高六呎二吋,浑身上下依然都是肌肉,脸上也还保有一些当年的魅力,只不过整体的气势已经大不如前,再也不是从前的她了。
  我很有礼貌地咳了一声,对众人宣告我的到来。他们全部立刻转身站起,摆出战斗架势,不过在看到我的时候统统吓得瞠目结舌,没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皮囊之王大叫一声,害怕得有如受伤的孩子,躲到墙角不住发抖。影像伯爵满脸怒容,全新的能量爆体而出,仿佛身上所有死灵科技都活了过来一样。
  「不要乱来!」我立刻说道。「我有备而来,身上布满强大的防御法术。任何足以突破我的防御法术的力量都一定会引来外面那些怪物的注意。我想我们都不希望看到那种事情发生,是不是?」
  安妮?阿贝托尔两手各自抽出一把发光的匕首,神情十分困惑。在一阵紧张的对立之后,赖瑞?亚布黎安向前跨出一步,伸出双手分别放在安妮跟影像伯爵的手上。他们两人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后退开。赖瑞?亚布黎安冷冷地看着我。
  「我没看见什么防御魔法……」
  我微笑:「你当然看不见,我的法术是极品。」
  其实我在吹牛,只是他们无法证明。他们不敢冒险暴露自己的行踪。
  「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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