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梧桐何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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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梧桐何处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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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翔成由外而入,正好打断我未完的话语。他见到父亲,两眼似乎一亮,快步上前,笑道:“原来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已经来到了,适才我正待要去宫外亲迎您呢!来,快请进吧!”
  父亲充耳不闻,只管拉着不情不愿的母亲行了觐见皇族的跪礼:“微臣苏清,携夫人姞氏问安——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娘娘。”
  我难过地看着我的亲生父母对我行礼,连阻止他们下跪的力量都没有。
  太子忙不迭地扶起他们,对父亲一揖:“岳父大人,您这可折杀我了!”
  冷笑,我心想:你若真觉得父亲折杀了你,待到父亲大人一礼已毕才将他扶起呢?分明就是心口不一。
  反观父亲大人,一向不落人口实的他竟然没有侧身避过,正正地受了太子翔成的这一揖到底,神情还很轻松的样子。这么一来,倒让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了。
  而母亲则赌气似的半垂着头,微露出衣袖的几根手指不停地来回绞着——她的这个动作,我很熟悉,同时也倍感亲切。能想象得到,她现在正愤愤不平地暗暗痛数着父亲上溯十年的恶形恶状,并预备回家后狠狠地罚父亲睡上三个月的书房。
  想到父亲苦恼万分却又不被容许狡辩的表情,我失笑,不料却换来太子奇异的注视,于是连忙收敛笑意,毕恭毕敬地请进了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
  有碍于太子也在,我与母亲实在是说不了几句贴心话,更无法传达自己的喜恶之情,只得事事动用眼神交流,好不难受。
  就这样大家一起痛苦了半个时辰后,父亲终于在母亲不断的示意下,起身告别,客套都不愿多给的就拔脚走人了。
  我赶紧跟上,快到院外的时候,父亲忽然回身,波澜不兴地对我说道:“凤凰,从今往后你就是皇室中人,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以后你都要自己掂量,凡事不可只凭臆断。如无意外,为父与你母亲今后就不会再入宫看望于你了。另外,容为父提醒你一句:有些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也有些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憨厚。”
  愣愣地看着语气冰冷刺骨的父亲,我的心底反却升起暖意。
  母亲在后面狠狠地剜了一眼父亲,拉着我的手,说道:“婧女,不要管他。日后有为娘来探望你,别听他瞎说!哎,孩子不是他生的,他不心疼也没关系,自有我这个当娘的心疼就好!”
  话没说完,敢于同恶势力抗争的母亲大人便被父亲表面柔和、实则强制地带走了。
  我细细地琢磨着他们的话,越发感动不已。
  没过多久,身后伸出一只手来,在我眼下轻轻一划,然后是太子冷清的嗓音:“好好的,怎么又哭了?还是,舍不得他们离开?”
  我下意识地一躲,闪开了他的靠近,自己抬袖慢慢地拭了拭眼角,反驳:“谁说我哭了?我没哭,我只是不小心让花粉给吹到眼里了!”
  太子的笑声传进我的耳朵里:“呵呵,是么?原来是花粉呀!那我明天便命他们把侧殿里所有的花儿都拔了,免得爱妃日日以泪洗面。”
  他在说些什么?!
  不等太子笑完,我就气呼呼地跑了回去。这家伙,就算父亲刚刚暗示过我他不是加害于我的人,我也不愿意和他多待片刻!真是讨厌!
  可他竟跟我一起回了屋,笑得若有所指地看看我红红的眼眶。我掩饰性地端起茶杯,刚要喝一口,却听他发问了:“凤凰,方才岳母为何唤你‘婧女’?此乃何意?”
  我心中一跳,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悄悄观察了他的神情。虽然他似无意,可我还是小心为上。于是我字斟句酌地回答道:“这个……陛下当年所赐之名不敢轻易亵渎,故而家人多以小名称呼妾身。”
  “我说过了,在我面前无需谦称。”太子翔成再次重申过他的坚持之后,颇感兴趣地撑着额头看向我,“这就是说,凤凰的小名是婧女喽?”
  我硬着头皮点点头,实在不能说出真相。而真相是……惊世骇俗的母亲大人嫌皇帝陛下的赐名水准完全不行,特意给我又起了个别名。
  “既然家人专用……那么,我也是你的家人,对不对,婧女?”太子以让人惊吓的笑容成功地制服了我几欲出口的种种辩驳说辞——原来这个人也能笑得这么温柔到……毛骨悚然啊!
  我差点落荒而逃。
  可是,上天注定我不会有这种举动。因为,院外闯进来了一个小宫女。
  “大胆……”
  门外守着的小喜还没训斥完,就见这个胆大包天硬闯东宫新房的小宫女气喘吁吁地冲着太子翔成猛一跪,面带喜色地嚷嚷:“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侧妃娘娘有喜了!”
  什么?
  我拿眼看向太子翔成。他……真是送给我一份天下最好的新婚贺礼呀!
  看样子,太子翔成真的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惊喜得从脸色到神色都与平时不同了。遗憾的是,这个喜讯对我来说,只有惊,没有喜。
  对太子来说,惊喜是当然的,因为,人丁稀少的大安朝皇族从来都最缺“有喜”这一动词,如今太子殿下娶了侧妃才不过两年,她的肚子便传出了莫大动静,想不惊喜都困难。
  我善意地笑了,催促道:“既然……侧妃娘娘有喜了……殿下,请您还是快些过去看看吧!顺便,今晚就无需到妾身这里来过夜了。”
  太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我俩目光较劲完毕,我首先退一步:“殿下,请移驾西侧殿——侧妃娘娘一定会因您的出现而欣喜不已。”
  太子殿下神色复杂莫辨,窗外灿烂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更显得奇妙怪异。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嘴角略一嚅动,似乎是想要告诉我些什么,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话没说,只匆匆迈出门槛,边走边吩咐静立在门外的小忧:“今晚留膳,我会来。”
  他前脚刚一离开,我就无力地跌坐在手边的椅子上,心想:这回,我可真的没辙了呢!父亲大人……即使我再怎么厉害,也没有本事在成亲三天之内就变出一个孩子来啊!更别说我的夫君,还是位少有子息的皇室中人!
  本来,我都已经做好了三年五载不会生出嫡长子的准备,但是顾荏苒的这一喜讯,无疑是迎面打了我一巴掌。再加上太子殿下对我暧昧不明的态度,我想我以后大约都不会有机会了。那么,顾玉的父亲,也就是丞相顾其志,就有借口灭掉我,扶正他的女儿和……外孙。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即便父亲大人明确了他不会利用自己的势力来保护我,我也不应该放弃,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不会放弃!不就是个庶出的侧妃怀孕吗?不就是个庶出的侧妃在我新婚的时候怀孕了吗?
  我想,我现在应该彻彻底底地整理好心绪,投入女人之间的战斗了。
  那么……先从太子入手才是正道。

  东院西院

  一大早,我便被屋外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吵醒。翻身而起,发现床边已经没有了太子翔成的衣物。我对此也不甚在意,只喊进来了小忧,问她:“这外面,又是怎么回事了?”
  小忧边端上清水为我洗刷,边回答道:“太子殿下命人来搬东西。”
  “搬东西?这么早?”我暗有不快。这还不过早朝时间,太子殿下就这么忙着要把我赶出东院新房了么?还是说,侧妃娘娘有了喜,我这就要赶紧的去西院伺候她了?
  小忧许是听出了我话里的不满之意,脸上掠过一丝惊讶,试探地问道:“娘娘,您不知太子殿下是要将昨日收拾好的物件搬到前面吗?殿下说,反正都在东院,晚搬不如早搬。”
  我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句,坐下,让她给我梳起复杂无比的宫髻。
  待我捏着一支金钗转了好几圈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蓦地回头:“什么?”
  小忧被我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得松开了我的头发——亏得她及时放手,否则我现在就会被揪下一大把“三千烦恼丝”了。
  我的这一举动也是有原因的。
  东宫格局很是规整,前殿乃是整个东宫的主殿。其后又有东院与西院,中为园林式的分隔,两院之间以九曲回廊联系在一起。
  按礼制,太子妻妾皆住西院。其中,太子妃应居于西院主殿,以便每日清晨在此等候众侧妃侍妾的问安。目前,西院已入住了五六位主子,只待我去当那山中的猴子大王。我现在则位于太子专居的东院后的新房。
  而听小忧刚才的意思——
  “太子没有派人去收拾西院的主殿?”我强压下心中不断翻涌咆哮的疑惑与猜测,尽可能平静地问道。
  “没……”
  “没有。我一直没让人去收拾那里。”太子翔成推开房门,灿烂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将他衣边滚着的金线花纹映得熠熠生辉。由于他背光而立,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我一手撑住妆台边沿,颤颤地心想:他到底要置我于何地!如果他锁住西院主殿不让我入住是为了在世人面前剥尽我最后仅存的颜面,那么恭喜他,他已经做到了!
  我不明白太子又是如何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以至于非要表面功夫做到却又在暗处使绊削我面子。若仅仅是二皇子保成讨厌我的那个理由,也未免单薄了些。我认为,堂堂太子殿下,尤其还是一位受人敬畏的监国太子,理应不会狭隘至此。那么,就是他担心我会因嫉妒争宠而对他的骨血产生威胁?
  “怎么了?不舒服么?”大概是没听到我的回答,太子翔成离开阳光照射的范围,走到我身边,低头关心似的问道。
  他凉冰冰的嗓音在我耳边回响着,本应是最能使人清醒的,但我脑子里还是很乱,完全理不出个头绪来。我真不知他这一步棋是何种意义。
  于是我选择了在日后看来是此时最不可取的做法——开门见山。
  “殿下,请问您这是何意呢?妾身不住西院主殿这种事情,传出去会让天下人耻笑的。”说罢,我俯身跪下,“请您顾全妾身的名声吧!”
  “你……”太子后退了一小步,我只能看到他腰间悬着的精致的绣龙明黄锦缎荷包,“你这又是为何?难道你不愿意与我同住在东院?或是说,你宁可天天面对顾荏苒也不愿面对我?你就真的这么想得到贤妃的虚名吗?”
  恕我愚钝,确实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贤妃之名谁不想得?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不容我不当这个“贤妃”。我可不会傻到认为他更希望我能大发神威把顾荏苒肚子里的皇孙给打掉。
  所以我坚定地表明心迹:“妾身身为东宫太子妃,愿以身作则,从今往后必当细心照料侧妃娘娘。万望殿下成全!”
  可惜就算我委曲求全地放下了本应属于我的尊严跪求了,也没见他回心转意:“我不许!你必须要在东院住着,我不会放你去任何地方的!”
  我想我是有些绝望了,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小忧扶起我,劝道:“娘娘,您还是听殿下的话,留在东院吧!焉知殿下不是为了保护您呢?现在那西院现在也成了是非之地,您这一去,指不定就会被那侧妃拉下水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您再聪明,也逃不过一群女人的联手陷害呀!”
  我默默地起身,默默地换衣,默默地木然着。
  太子翔成如果真的有心保护我,就应该按制让我迁出东院。女人的嫉妒往往是不可估量的,而他一旦给予我特殊照顾,我反而更容易陷于泥潭。
  欲哭无泪。“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这句话我已经在心底自问过不知多少遍了啊!
  当天晚上,我在太子殿下寝宫后的水池里沐浴的时候,感到小腿某处痒中带着些微疼痛。刚开始还没怎么注意,谁知越来越痒,伸手一抓还抓到了一手指的黏腻。喊来小忧挑灯仔细看了看,却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四周还有些红肿,因着我的抓挠,伤口已经微微地冒出了血丝。
  哦,是那天太子殿下为了落红而刺伤我留下的伤口,看样子是没自行长好。
  这才明白过来,太子扔给我的药是干什么用的。这个伤口要是没肿,还真会让我把它抛到脑后了呢!
  于是吩咐小忧快快去找那瓶不知被我甩到哪里去了的创伤药。
  那厢小忧还没有找到药瓶子,这厢太子殿下跑来洗澡了。
  我尴尬地半泡在水里,不知是该大方地冲他打个招呼再走人还是直接沉下水底来个两不相见算了。
  水雾缭绕的,太子殿下貌似神色自若地下了池,自顾自地开洗。我不禁舒了一口气,好在他没有看到我啊!
  怕就怕一会儿小忧来了,让我们两人都下不了台。不过也没关系,小忧很有分寸,一旦她注意到外面太子留守的人,就该知道不能再随便入内了。那我只需在这里屏气呆上一会儿,磨到太子洗完走人即可。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小忧没来,来的是没头没脑的小喜。
  小喜从一边的台阶上来,直直走到我这边,脆生生地说道:“娘娘,小忧正给您找换洗的衣服呢,一会儿就来,让我先给您送来这药。”
  我紧张地瞟一眼太子翔成所在的方向。
  嗯,很好,没有动静。他是从另一边的台阶下来的,距我所在的这个角落比较远,应该是听不见小喜的声音的……吧?
  没关系,只要他不出声,我就权当他不知道了。
  我压低了声音对小喜说道:“小喜,外面没有人在守着么?”
  小喜受了我的影响,竟然也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回答:“没有啊,怎么了吗?”
  我心中一边奇怪着太子怎么没有带人在外面守着,一边低声嘱咐小喜:“不要做声,轻轻地出去——太子在另一边呢。”
  小喜瞪大了眼,一手马上捂住嘴,看样子是要捂上自己的惊叫。
  我哧地一笑,打发了小喜离开,这才轻巧地披上中衣,慢慢地从水里爬上岸,坐在最靠边的石台上,准备上完药就穿上旧衣服回殿,不再等小忧来送新衣了。
  药均匀地抹在伤口,不一会儿伤处就感到阵阵清凉。没想到这瓶药的效果原来这么好!只是,用来治疗这种小伤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啊?太子殿下真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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