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梧桐何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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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梧桐何处有-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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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高兴?我看未必。不把我当成去“报复”的人就不错了。
  跟着凌霜往里面走。她只顾低头看路,边走边问:“婧女姐姐,爹爹的话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我想了想,回答她:“也非为难。只是这事我实在拿不了主意。小台他自……他一直都很有主见,别人说的他未必听。家中父母管得严,很多事情他自己也做不了主。”
  我这话没错。小台如果敢一声不吭就娶妻,母亲大人绝对会亲自跑来剥了他的皮。如果母亲大人看不惯小台喜欢的女孩子,父亲大人也不会同意——即使母亲大人提倡“恋爱自由”并主张放羊吃草,父亲大人也自有办法逼小台就范。
  至今为止父亲大人在我们几个孩子的婚姻上,还没犯过错——嗯,我可能是唯一例外。但也不是我的婚姻不正确,只是老天捉弄人吧!
  凌霜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傻兮兮地问:“是不是我姐姐的身份不好?”
  我好笑地点点她的脑袋,说:“什么身份不身份,我……苏家才没有门第观念呢!”
  凌霜闷闷地说:“不一定。他们家都出了一个皇后娘娘了,怎么能允许我们商家女子嫁进去呢!唉,这么自负的姐姐,难道也只能当小妾?”
  “胡说!”我生气了,到底是谁灌输了她这些思想啊,“苏台绝不会纳入小妾的!如果你姐姐能得到他的欣赏并愿意嫁给他,那么我们苏家就一定会明媒正娶的把她接进大门!要是苏台这小子敢娶小妾,不消说母亲大人了,我第一个先打断他的腿!”
  凌霜被我的气势吓到了:“……婧女姐姐?”
  我冷静地回答:“没事,不过一时冲动而已。”
  凌霜怀疑了:“婧女姐姐,其实你还是喜欢苏大人的吧?”
  我坚定地表达了心声:“姑娘你放心,这是绝不可能的。”

  藩地生活 下

  随着凌霜进了一座小巧的院子。里面没有时下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喜欢的秋千架,也不见有种植什么花草,只是几件奇奇怪怪的东西横七竖八地摆在院子正中最醒目的地方。
  凌霜根本就不看这些东西一眼,只大呼小叫的:“巧儿巧儿,婧女姐姐来看你啦!”
  我汗颜。这位巧儿姑娘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的吧?
  里面走出一个女孩,正是那日我在河边见到的孩子——凌巧儿。她瞟了我一眼,点头问道:“我知道了,你是来报复的?”
  我无言,凌霜无语。
  凌家颇有意思。凌老爷夫人去世得早,没空教给女儿们女工之类的活计,所以造成了女孩子的性格都比较奇异。大姑娘精明,二姑娘爽快,三姑娘冷漠,各有不同。凌家没有男丁,能靠着凌老爷和大姑娘的打拼在越刍一带打响自己的名号,着实不易。
  比如说现在这位三姑娘。据凌霜告诉我,凌巧儿待人接物的方式十分特别,自有她自己的一番理论:不欠人情也不留情面,所有的事情都计较得很是清楚,绝不吃亏也绝不占便宜。
  我稍微能了解她当时说让我来找她“报仇”的理由了。八成是她觉得她对我的“捉弄”太过,所以我会来找她“算账”。这么一个才刚刚十岁的孩子,究竟是跟谁学成这样了呢?
  在凌霜的周旋下,凌巧儿终于相信了我的目的是单纯来他们家做客的,没有其他意图。她仍旧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只说了声“你们请自便”就扭头进了屋。我和凌霜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凌霜小小地叹气:“还是不行啊……”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还是没人能让凌巧儿变得正常些。家里有这么个不可爱的孩子,也是很让人郁闷的事情呢!比如我家的小台,不知从何时起就别扭的不行,让我和母亲大人爱恨不得。
  推心置腹,我笑着劝这位比凌巧儿大不了几岁的少女:“没关系,孩子么,到了一定年龄都会有些别扭,我家小……嗯,小妹像三姑娘这么大的时候也很不招人喜,过几年就会好的。”这只是劝人的话而已。因为我家的兰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调皮,都快及笄了也不见好转。
  唉,说到妹妹,我又开始怀念在京城的日子了。也不知父母和妹妹们都如何了,每次我问,小台都说还好。我也不知这个“还好”是什么程度的还好。
  与凌霜说了几句客套话,我便离开了凌巧儿的院子,跟着她派来带路的丫头回到正厅。而凌霜说她还要在妹妹这里多呆一会儿。
  “虽然她不会和我说多少话,但我也还是她的姐姐,也要陪陪单独住在这里的妹妹呀!”凌霜如是说道。
  我与容可拜别了凌老爷,此时太阳刚刚偏西。容可似乎并不急着带我回府,只在凌家附近不远的那条河边慢慢地踱着。午后的越刍,人不再像早上那么多,河边的同我们一样散步的没几个。
  我终于在容可第七次漫不经心地停下思考着什么的时候开口了:“阿可,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说吧,这里是个开阔的地方,也没有别人——正适合你说些怕被人听见的话。”
  容可一副挣扎了很久的样子,最后还是没出声。
  我轻叹,放松全身,坐在了河边,望着静静流过的偶尔带过几片黄叶的河水,淡淡说道:“今天你违背了一直以来躲着我的原则,邀我去感受一天中最热闹的越刍,也感受了半天的风土民情。那么,我有理由怀疑,你接下来说的话绝对会很惊人,也许还会完全颠覆我的一些想法。”
  “是的,我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容可也席地坐在了我身边,同我一起看着河水,“但我还没想好是不是一定要告诉你。”
  我拨拨脚下枯萎的野草,说:“那你不妨先从保成不小心透露出的那封信开始吧。”
  容可笑了:“保成?他果然还是没忍住。但是我这里收到的信何其多,婧女想知道哪封呢?”
  “什么都行——或者你把你原本想告诉我的说出来也行。”
  容可沉默着。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地起身,低头看着我,柔声说道:“婧女,重新选择吧,就这样跟我在越刍不要回京,好不好?”
  我惊讶地抬头,他俯身,轻轻在我额头上印了个吻,一个一如当年他回应我表白时候的吻,嘴唇留在我的额上,喃喃自语:“说好吧……你说,好不好呢?回答我好,行不行……”
  这一瞬间,我脑中无数个我们相处时刻的欢乐与悲伤一一浮现。甜蜜的记忆,我好像一件都不曾遗失过的全被这个男人唤醒了。眼前容可英俊依然的脸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些难熬的日日夜夜,他总是在我的梦中才愿意出现,到了后来,他甚至连梦都舍不得给我留下一个。
  我闭上眼睛,让心来感受容可。
  “不行。”我睁眼,与他对视。
  “为什么……”容可退开半步,“你不愿意?”
  我点头,只觉得头有千金重;我张口,只觉得嘴有万两沉。
  我说:“不行。”
  容可叹息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吗?你的皇帝夫君,已经压制不住朝野一片呼声了。大臣们纷纷上书,表明自己的削藩意愿与皇上一致,只望能废掉与叛贼苏台同胞的皇后娘娘。太傅大人审时度势早早退身,表明自己没有苏台这个逆子,但贵为皇后的你却没有表态也没有出现,这让众位大臣心怀不满。”
  我艰涩地问他:“然后呢?”
  “然后?”容可逃避着我的视线,“没有然后了。”
  我费力地抛开所有惊疑,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阿可你看,皇上与保成还是亲兄弟呢,都没人问他的罪。我和小台与皇上、保成同理。”
  容可疯了似的把我拖起来,使劲地抱着我:“婧女,你傻了吗?求求你告诉我你愿意,行不行,行不行?你不能跟着保成的起兵去京城啊!那些大臣会逼死你的!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说出这番话吗?”
  我轻轻推开他:“阿可,我已经决定了,不要试图动摇我。”
  我承认刚才容可抱住我的那一霎,我动心了。可是我不能与他在一起,我是皇后苏梧桐,即使我被保成劫到了越刍,这个身份也未曾改变过。我对容可还有动心的感觉,是因为我心里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忘记过他。我还有理智,我这该死的理智……现在我嫁人了,我嫁的那个人,是当今的皇上,翔成陛下。
  所以,阿可,对不起。所以我才要对你说对不起呀!
  我的手轻覆上容可的脸,遗憾地说道:“阿可,对不起呢,我不能答应你。”
  “哪怕你一进京城就会送命?”容可紧盯着我不放。
  我点头。
  容可闭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婧女,皇上御驾亲征。你一定要……保重。我若不能和你一起跟着保成他们行军,也会尽量让你平安的。”
  我沉默。自从我对大家声明我要随军征战,保成也骂过我,小台也闹过情绪,容婶也委婉地表达了劝阻的意思。只有容可,他用了他最特殊的方式想将我留下——其实他差一点点就成功让我屈服了。
  只是……我想我心里的人真的已经变换了。在我不经意的时候,那个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偷偷挤进了我本来就不大的心房。想想也很唾弃自己,在翔成身边的时候总也忘不了容可,但得知容可没死并到了他身边的时候,又开始怀念在京城皇宫与翔成相处的日子。
  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对容可的感情,已经在这些年的努力忘记的过程中,淡化了。这次我们两人的重逢并没有更多的情愫萌动,虽然我不愿意正视这点……我在越刍的时间,没有其他收获,只让我正视了自己的心。
  难道我是喜新厌旧的人么……也不是的吧……但是我的这种做法和喜新厌旧的人有什么两样?!可是,可是……我对翔成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移情作用?难道我不该这么早就确定我的感情吗……或者说我也许只是对同样优秀的翔成起了欣赏之意?
  我混乱了。
  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潇洒地面对自己的心呢?我的心,究竟被我藏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连我自己都找不到它了?
  ——原来一次的伤情,便能使人终身狠狠地记着那伤情的疼痛。
  然后,混乱的我说出了最不该说的话。我说:“阿可,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走?”
  容可眼睛忽地明亮起来,星斗再次回到了他的眼里,他说:“既然你愿意同我一起,我会向保成提出要求的。”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猛地摇头:“不行,阿可,你不能!不行……行军太危险了,你还有病在身,不行……一旦失败了,你留在越刍还能有回旋的余地,你还能逃走,但你进了京就没有退路了啊!我和小台不同,暂时没人敢动我们苏家的人,可是你……对了,还有容婶,你让她怎么办!”
  容可拨开脸上阴暗的云层,大地回春般地笑着对我说:“我不会有事的。至于我娘……她会同意我的做法的。”
  “不!你不能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吗?”我气急。
  容可说道:“其实……我本来就已经决定跟着保成进京了——我想为容家平反,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是在赌,赌一个可能的结局。可我又放不下你,所以才会问你要不要与我一起留下……”
  我瞪他半晌,他仍然笑着,我心知是劝服不了他了。而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便暂时放下了心中郁结,问道:“阿可,你那里来来去去的鸽子,是不是也能带来京城的事情?”
  “嗯。”容可放开了我,同我又坐到了一处。
  “那……苏家现在……我母亲他们……”我期待地看着他,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家人的一些详细消息。
  容可侧头盯着我手边的野草,说道:“苏太傅没事。苏夫人也没事。你的妹妹们更没事。”
  我拍拍干净自己的手,伸过去努力扳正了他的脸,尽可能严肃地问道:“容可,你确定你刚才所说的都是实话?”
  我太了解他了,每次他要骗我的时候,总会忽然喜欢去看别的无关紧要的东西。
  “好吧!”容可放弃了坚持,“只是苏夫人不知为何闹到了皇宫去了。不过这件事并没有传到外臣的耳朵里,只有少数几个有限的人才知道。”
  我惊叹:“阿可,保成的探子很厉害啊!连皇宫内院的琐事都能一一详细禀报回来啊!”
  容可又笑了:“婧女,你的心情变换真快,刚才我看你还郁郁寡欢的,现在就变了张脸。你现在……与刚来越刍时的古井无波大为不同了。”
  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我自嘲地笑着:“也许是因为见到了你,所以就又改回了原来的样子了吧!要是让父亲大人得知你这么快就扭转了他□了五年才整治得较为满意的人,一定会气疯的。”
  容可笑道:“能让苏太傅气疯——我的荣幸。”
  于是我俩有默契地全都无视了刚才发生过的小插曲,相视而笑。
  日落前,我和容可回到了社王府。却见门口站着的除了小台,还有保成。并且不见其他丫头小厮的人影。
  小台一步上前,拉开我与容可的距离,怒视容可:“你这病秧子把我阿姐拐到哪里去了?!楚林好端端的为什么跑到凌家去给我送没用的公文?你和阿姐出去这么久,一整天都在干什么?”
  我大感头疼,求救地看向保成,希望他能控制一下“得力干将”的情绪。
  不料保成比起小台的脸色也好不了哪儿去。只听他阴沉地问道:“容可,你不要命了吗?还没好彻底,就想着怎么带着女人出门?”
  看来容可比我会处理这种事情。他先对保成说:“我已经没事了——啊,要是我再呆在院子里,难保会不会终日抑郁导致心病再次发作。”然后他对小台淡淡一笑:“苏大人……小心我一发病,说出了不该说的事情哦……”
  我又好奇了:“什么事情啊,阿可?”
  容可并没有答话。而小台好像很狼狈,酡红着脸忿恨地瞪了容可很久,才哼着气儿放开我,转身就往府里走,边走还边不知对谁说话:“都回来……你给我等着!”
  小台这是……是让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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