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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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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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年纪与我相仿,瘦俊挺拔,英武之中不失文雅。他微微一笑:“侄儿不知婶娘在此,多有冒犯,还望婶娘恕罪。”

  他是老齐王刘肥次子,年纪虽长于刘恒,却是正正经经的侄儿,我客气的笑道:“朱虚侯还是请起吧,本宫临时起意来这里借宿的,你不知不怪。”隽眉一挑,笑着问:“皇叔身体可好?太后娘娘也是许久未曾得见了,她老人家身体还好么?”

  我微笑颌首:“母后身体康泰,平日所犯也都是些小毛病。代王最近有些微恙,不过好在诊治的及时,也是无碍,有劳朱虚侯惦念了。”“王后娘娘和朱虚侯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如此见外,不妨坐下深谈如何?”陈平在一旁张罗着。

  笑着,互相客让,再次端坐,却是我在最上手位,刘章坐于我的对面。我侧眸淡淡看着眼前这个俊秀男子。二十岁时他凭斩杀吕家人一举闻名,也为刘氏诸王震起雄风,如今京城内外竟像是人人倚他为求自保,他是刘襄的保靠,刘襄如果夺权必由他起头。

  他见我沉思,亦笑着问:“娘娘这次来是为何事?”我不动声色,倾身前探,笑道:“本宫出自汉宫,与太皇太后有教导之情,听说太皇太后微恙,前来探病,最主要的是,太皇太后是代王的嗣母,母后和代王托本宫此次前来代为问候一声。”

  刘章有些蹙眉,半晌,笑道:“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可惜王兄离的远,只能靠侄儿在此尽些心力。”我有意试探道:“齐王最近可好,听说齐王日夜操练兵马,废寝忘食,这样长久以往,无利于身子,可仔细些才好。”他与我四目相对,脸色有些不自在,“谢谢娘娘担心,王兄身体无恙。”

  “无恙就好,我们刘家还要靠他呢,他是高祖的长房长孙,也是刘氏的徽征。”我为微微一笑,看着他的反应。刘章握紧双拳,胸前一抱:“娘娘这样说,侄儿惶恐,当今圣上才是刘氏徽征,万民敬仰爱戴,哪里能说到王兄?我们兄弟为刘氏江山但求尽心尽力不敢再作他想。”笑着起身:“朱虚侯自谦了,诚如朱虚侯所讲,本宫和你是自家人,自家人说话还用这么小心谨慎么?”他沉吟不语,我笑着与他俯了一俯,“明日本宫就要回代国了,舟车劳顿还需几日,先去休息了,请朱虚侯见谅,”刘章的阴沉的脸上又露出恭顺的笑容:“娘娘现行休息吧,明日侄儿再来送行。”

  “倒也不必,朱虚侯公务繁忙,还是省了吧。”我回身,拉过灵犀,尽力让自己走的从容。

  坐于床榻我回味着他的话,无处不谨慎,左右思量竟没有一丝破绽,果然是太皇太后调教出来的人。朱虚侯刘章对仇恨刘家子孙的吕后来说是个特例,虽名义上是太皇太后的孙子,实际上却如同儿子般教养,因为喜爱更是让他留于长安不回属国。二十岁那年他有一次入侍吕后燕饮,吕后令刘章为酒吏。刘章向吕后自请说:“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吕后疼爱他,当即应允,当大家都饮酒至高兴的时候,刘章进饮歌舞,请为太后言耕田歌。吕后不知有异,笑听着“深耕禾既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吕后听后默然无语。以她之慧,怎么会不知道刘章在讽刺她,但是正因为长年来的喜爱让吕后竟放过了他,随后诸吕中有一人因酒醉而离席起逃,刘章追上,拔剑而斩之。刘章回到席上,对吕后及大家说:“有亡酒一人,臣谨行军法斩之。”吕后及左右大惊。但前已许军法论之,无法责怪刘章,只得作罢,即便如此,吕后仍不曾对他作出任何惩罚。刘章的妻子是吕禄的女儿,他也以吕氏女婿自居,长安城中,唯他左右逢源,两边都甚有势力。

  刘襄能得到他相助,必如虎添翼,坐上江山也是指日可待。只是为什么刘章会深夜来访?虽然我有些预料陈平已经攀附了齐王系,但是碍于吕氏家族当权,以陈平的谨慎为人,他应该不会让刘章明目张胆的登门的。再想想今日两人暗地里的神情,猛然顿悟,莫非我撞破了什么?越想越是紧急,坐在榻上左右不是,冷汗也顺着后背塌湿衣裳。“娘娘,要不先休息吧。”灵犀见我如此,轻轻为我放开了发髻。“等一下,灵犀,你去找杜将军过来。”我轻声俯在她的耳畔说道。灵犀有些为难,我冷目一横,她畏缩下,喃喃的说:“可是夜深人静,怕是于娘娘名声无宜。”

  “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废话,快去。“我咬牙道。灵犀出门,我起身收拾东西。须臾,灵犀低头进门,身后跟着杜战。果然是统领铁血三军的将领,即便已经入夜深睡仍是一身出行的打扮,随时准备动身。

  “娘娘,深夜叫末将至此有何打算?”杜战蹙着眉,在弥漫着幽香的房间里,他神情也有些拘谨。我低低一笑:“杜将军此行就是保护本宫的安全,今晚就睡在这里。“话音刚落,灵犀和杜战两人同时惊讶的看着我。“娘娘,这于礼不和,且也会损伤娘娘的名声。”杜战脸阴沉下来,声音更是带着不屑。

  “灵犀,给杜将军在此准备被褥,就让他睡在地上,如果有异,就别再跟着本宫!”声音有些厉,灵犀唬住了神,慌忙的去拿被子。看着灵犀铺在地上的被褥,杜战异常愤怒,“此事若是代王知晓,娘娘该如何解释?”

  我缓步走到他的近前:“今晚会有人有所行动,本宫轻着幽禁,重则被毙,那时候将军该如何让代王知晓呢?”杜战闻言,有些吃惊:“是谁?陈相么?”灵犀也呀的出声,同样疑惑的看着我。我无力的坐在榻边,“不知道,希望本宫只是多心。”杜战闪身站到窗前,将窗户锁进,又递眼神给灵犀,灵犀也去讲门闩实。

  大家都沉静下来,彼此的呼吸声都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拉过灵犀,与我并坐在床榻上,杜战跪坐于被上,互相对望,各自想着心思。

  已经四更了,我有些迷蒙,灵犀也控制不住的点头摇晃,我轻轻将她放倒,却将她惊醒,疾呼着:“娘娘,娘娘。”我有些无奈,笑道:“娘娘在这儿,你先睡吧。”她迷糊着,不肯深睡,已经盘坐着,瞌睡连连。杜战的神情一变,我还没来得及收回笑意,就被他猛然站起吓住,他先嘘声,我聆耳细听,阵阵的喧哗声,似向我处奔来。灵犀此时醒过神来,我站起身,赤着双脚,飞快地将灯熄灭。黑暗当中,我挽着灵犀摸向杜战。眼睛不适黑暗,行走的极其艰难,不想灵犀居然将我推倒,拽过我的外衣,将门拉开,飞奔了出去。惊呼不及,她已暴露在众人视线之内,我惊慌失措,几乎要扑身出去。岂料杜战将我横身抱起,结实的右臂将我夹紧,我呼喊的声音哽在喉中,却被他喝断,随后,一闪身,他出门,趁灵犀将众人领去后庭之时,他疾步携我跑往相反方向。一路走过,见人不多,有阻拦者也都被杜战飞身旋踢了结。后面追赶众人似有察觉,明灯火把都改奔前方,杜战见此,加快了速度,奔出大门。

  朱虚侯因是深夜来访,又唯恐惊动了吕家兄弟,门外只有几匹壮马,拴在停马墩上,杜战夹住我,飞身上马,我倒吊着,发鬓荡扬,他抽出腰间清冷霜剑,挥手一斩将缰绳砍断,未等众人回过神来,骠骑铁蹄嗒嗒作响,杜战硬生生将马勒住,从前面围困过来的家丁身上跃纵而过。

  本欲追赶的众人在听到一声命令后停止了脚步。我颠簸着,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般擎不住力量。杜战是对灵犀有心的,他夹住我的力道能扼断金铁,拉住马的缰绳也是绷直的,逼迫那马儿似疯魔般狂啸冲奔,他在以行动懊悔自己无法救出灵犀,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虎口。

  见状我心中酸苦,此时杜战与我想的该是一样的吧。陈平和刘章若是得我,未必敢痛下杀手,但是如果得了灵犀,怕就是性命堪忧了。

  虽知这样,他们俩却还是选择救我。血往头顶涌来,也带来了泪水,沿路流淌。疾驰到偏僻无人处,杜战猛然掉转马头,将我扔于地上,一声痛呼,激起一片尘土飞扬,我蜷卧在地上再不声响。他心之切,我可明了。杜战将手中的剑交还右手,凛然勒著缰绳,再奔陈相府邸。我跃身而起,拼命拉住缰绳,道:“不可,如果将军此去,正中了他们的圈套。况且以一当十尚且可以,将军能以一当百么?”杜战噙着冷笑,低地的说:“放开!我此时最后悔的就是一路上没杀了你。”

  我噤声一缩,双手却不曾放开。“等天亮了,本宫自会前去交换灵犀,只是现在,将军不能去。”我咬牙,决然道。

  他怒眉微扬,“等娘娘去时怕是晚了。”“本宫拿性命相赌,若是灵犀去了,本宫也不苟活!”我依旧不肯松手。

  杜战赤目狰狞,悍马被他勒得扬蹄怒嘶,来回转圈。我被拖着,光裸的脚背满是血痕。“好,我信你,若是灵犀有了意外,不等你自我了断,我先送你去陪她。”他唇间的冷语充满了恨意,熙儿之后我又欠他一回。时候尚早,不得出城,唯恐被人发现,他跳下马,用剑抽打马臀,那马伤痛难忍,顾不得鸣叫,在杜战松开缰绳后绝尘而去。我瑟瑟发抖,杜战刚硬的站立在我面前。风突然起了,吹起了我的长发,也吹起了他的衣诀。相持不动,不是不想动,是无法再动。脚上的伤抽抽作痛却视若不见,我心神旋拧着,都在灵犀身上。谁都没有在说话,等着天色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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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有些微亮,我扭头就走。赤足踩在遍布石子的路上有着说不出的刺骨疼痛。

  杜战沉默不语,早已将剑别于腰间,拦住了我。我回头,冷眉横对,我已决定去拿自己换灵犀了,他还有什么要说?扬手,两块青布赫然出现在我眼前。他破烂飞扬的前襟扫过我的视线。咬了下唇,颤抖的接过。弓腰将双脚缠住,泪却一直在流。起身定定看他,长叹一声:“走吧,晚了就真来不及了。”昨夜一路狂奔至此,并未注意许多,今早借着晨光才看出,原来已经到了城墙边,这里离城中心的陈相府邸甚远,若是一步步挪到哪里,不知又是何时。顺着墙直线看去,不远处就是城门,天色蒙蒙,已经有早起市集贩卖的人零星走过,如果再不赶快去,我这一身装扮也会引来围观。杜战拦了一辆刚刚进城的马车,以一贯钱相许,送我们赶往陈相府邸。那赶车的的老者神情倒是还算自若,只看见眼前的铜钱,并未注意我们的穿着。

  鞭子一响,马车调转了头,朝北方驶去。杜战蜷缩着身子坐在我的面前,这样的小车让身形魁梧的他动弹不得。我看着他,沉思不语。说灵犀此刻尚在人世,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若是以陈平为人,他应该不会杀了灵犀与代国为敌。至于朱虚侯我倒是不敢保证,毕竟此时是盟友,来日就有可能是敌,提前撕破了脸都是无妨。

  该怎么去斡旋,我有些发愁,以我相换是最笨的方法,不仅救不出灵犀还会枉搭进去我。

  昨日的许诺只是安慰杜战,我怎么会真去相换?马车停在巷口拐角处,我拉过杜战,“还有钱么?”他见我并不下车,有些怒意:“娘娘可是后悔了?”不理会他所说的话,执意探手相要。杜战伸手,从怀里又摸索出五贯钱,扔在我怀中。我用力扯下了自己的裙摆,咬破手指,在上用鲜血勾勾点点,写上几个字。

  笑着拍打赶车的那个老者,“你帮我进陈相府邸,传个话。”他一脸的不乐意,“姑娘有事自己去便是,我还要上集市上拉脚,没那闲空。”

  五贯钱用力摔过去,顿时他的脸也笑开了花,忙改口说:“您说,您说,要找相府哪位阿?”

  “你就说,小四让你找陈少卿。自然会有人引你进去。见到他时给他这个就行。”我笑着慢慢讲给他听,并再次叮嘱:“那人三十左右年纪。”“哦,知晓了,那我现在就去。”说罢他跳下马车,将缰绳缠好。避过杜战探究的目光,我掀开车门挡得布帘,从那丝缝隙中观察陈府门外的动静。

  此时已近卯时,天也亮起来。明晃晃的光透过布帘将昨日的阴霾晒去。那农夫与门子争执了半天,随后咣当一声,大门紧锁。老者无奈的回头张望我们这里。

  杜战冷笑出声,我的脸也变得灰暗起来。按理说此时陈平应该去上朝了才对,为什么彭谡定不理我的求援?还来不及再想,门又咣当一声开了,里面急匆匆出来一人。那人黑色冠袍,面色温润,只看见他的衣色我的眼泪就险些出来。他接过那老头的白布,草草看过,急忙收进袖子。低声询问一句,那老头回头一指,杜战与此同时身体一震,剑已经冰凉出鞘。

  我也有些紧绷,如果……,我只能束手就擒。彭谡定抬头,顺那一指望来,隔的遥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悄悄地将手伸出,亮出惨白衣袖,晃晃,又晃了晃。他直直的伫立,许久。这一刻久到十三年那么长,前尘过往一一浮现。低头将布帘放下,手也轻轻收回,等着那老者的答复。既然他已欠我一次,就不怕再欠第二次。蹬蹬的脚步声,我紧闭双眼。“姑娘,姑娘,陈公让我给你带话来了。”那老者笑的得意。强笑了,“说什么?”他虽没派人擒我,却未必肯再帮忙。“他说姑娘要的东西,在城门外西郊!”那老者还想再说,我立刻接声催赶着:“赶快,快去。”杜战也弯腰起身,将那老者推到一旁,起身驾马。马车之急,颠簸得几乎散了架子。那老者在旁边心疼的直咂嘴,抚摸着怀中的六贯钱,苦笑不已。城门外,西郊,我四处寻找着灵犀的踪迹,却只在远处看见一辆马车。杜战拦住我探望的视线,凭剑摸索过去。那车一动不动,似是无人。布帘掀开,灵犀赫然躺卧在内,里面还有一些包袱。杜战一跃,跳上马车,揽过灵犀,呼唤不醒,又探鼻息,还好,只是昏睡。

  老者一看,无奈的说:“这儿我就不知道了,马车还我吧,姑娘!”我不语,跳下马车,奔到杜战面前,他的神色还好,似乎灵犀并不严重。

  我爬上马车,翻开那包袱,有一件女人的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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