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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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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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哭,哭了,就输了。”
程谢抽抽嗒嗒地吸气憋泪,顾家琪换了方向,向那些受苦的宫女鞠躬:“很对不起大家,因为我鲁莽连累大家。如果我赔罪道歉能够挽回这一切,我不会犹豫;但非常抱歉,我现在没办法救大家,日后我必为诸位讨回公道。”
一躬到底,不起身。
渐渐地,林地里宫女泣声叫声隐在紧咬的牙关里。
一种“就当被狗咬了”与“来日报仇”的混合意气在林地里漫延,几个世子混混神情略见慌乱害怕,暴露他们外强中干的本质,有人虚张声势地狂扇巴掌给自己壮胆气:“MD,叫啊,老子叫你叫。”
不管他们打得多凶,动作得多狠,那些宫女一声不吭,用一种刻骨愤恨的目光盯着他们。
“老子让你看,叫你看——”
古怪的气氛无声地胶着。
海陵王世子叫停,他道:“顾小姐,好手段,领教了。改日再会。”
“老大,就这么走了?”鲁阳王世子恐惧又不甘,海陵王世子似笑非笑回道:“是不是你来教小王怎么做事?!”
鲁阳王世子点头哈腰道不敢,五六个世子小王爷消失在竹林道外。
两个胆大的宫女简单收拾好自己,解下程谢二人。程昭一跌一跑地到顾家琪前,扶正她急叫:“阿南,阿南,你怎么了?”
谢天宝甩开绳索:“小南!”
“我没事。”顾家琪深吸一口气,酝酿好情绪,眼眶憋着水花,从兜里掏银袋,程谢二人也掏银钱,银子不够就用首饰配件,分给那些宫女,半垂着头恳求她们:“活下去,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一定活下去。”
众女抱着衣裳散,仨个孩子留在原地,顾家琪打破沉默,道:“你们先出宫。治伤。”
“那你呢?”程谢二人急问道。
“就这样。”顾家琪忍着要哭的声音,嘶哑地赶人,“快走,最近都不要进宫。”
程昭咬着唇,憋着劲儿拽身边伙伴,谢天宝边抽泣边道:“我不,我不走,我要保护小南。”
“闭嘴!要不是你乱写把阿南引来,阿南怎么要受那个混蛋的气。你还想让阿南怎么做?!”
程昭怒吼一通,拽走了谢天宝。
顾家琪捋了把脸,再吐出心中憋着的那口气,穿过竹林,匆匆赶住景希宫。
“大胆。”
顾家琪赶路时,专心地憋眼泪,好在见到人的第一时间,就能达到必要的效果,冷不丁听到宦官这声断喝,真受惊吓,倒退两步,眼眶里满满的泪水,扑唆唆滚落。
“退下。”魏景帝淡淡地说道,他从暗影中现身,走向她,蹲下,缓缓地抚着她的脸,神情怀念又怜惜。
顾家琪心中警铃急叫:雅蠛蝶!
她只要福嘉公主那个级别的安慰就够了,不是这条忽阴忽阳的变色龙!
“怎么了?”
“我想回家。”顾家琪在极度崩溃中,傻傻地回了一句;立马恨不得一拳头砸醒自己,个杯具的,叫你乱说话!
“宫里不好吗?”
“这里不是我的家。”顾家琪硬着头皮答道。
魏景帝猛地将她抱入怀里,声音微许哽咽:“宛儿~”
顾家琪风中凌乱中。
再后来,顾家琪睡着了。
再后来,她在景阳宫的皇帝寢殿的龙床醒来,司礼监总管,东厂的都督,全天下最牛的大太监头子,袁振公公亲自伺候她起床,洗漱,更衣,用膳。
顾家琪表示,鸭梨太大,她无法淡定。
她怎么可能睡得不醒人事,分明是这位大太监的手笔。
魏景帝给她挑挟了几样菜,问道:“喜欢吗?”
帝王,天下至尊的声音,堪称柔情似水。
顾家琪默默地点头,把菜全扫进肚子里,她能不吃吗?她敢不吃吗?
当然,她知道这表现很糟糕,但大家得原谅她不是,受惊过度至今未还魂。
魏景帝见她如此,动作轻软地抚着孩子的发顶,换了冷清清的嗓子,道:“去把闹事的给朕叫来。”
“喳。”
朝晖殿里静下来,顾家琪的心也定了,周身的气息不再僵硬,瞄着远处的梨膏酥,轻轻又带着点小怯:“要那个。”
“大胆。”旁边布菜的太监急得怒喝。
魏景帝笑了声,挥手让他们下去,拿了小碟子,起身给小孩拣了块烤得焦嫩的点心。
“好吃吗?”
“嗯。”
顾家琪缓缓地点头,偷偷地偏过小脸,抿唇小害臊地一笑,轻轻地道:“谢陛下。”
魏景帝恍惚了一下,眼神渐渐复杂。
顾家琪埋头吃东西,赶紧吃完走人。
诡异的静默里,猛地传来一声:“陛下!”去传人的太监慌里慌张地滚进来。
门边的袁振斥骂:“大胆,还不退下。”
蓝衣太监顾不得礼节,与大太监低语。袁振一听也变了神色,匆匆到御膳桌边,与皇帝汇报,中间过程中,袁振的眼神还不时扫过帝王身边的小姑娘。
顾家琪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儿,品尝宫中御点。
紧接着,又一拨人冲散宫前侍卫太监阻拦,闯进皇帝的御用殿。
“海陵王,你好大的胆子。还不滚出去!”袁振站在皇帝身侧,抑扬顿挫地怒喝。
海陵王等人扑通一声大跪,叩拜,哭喊:“陛下!臣,臣弟的儿子叫人阉了,请陛下为臣弟做主!”
魏景帝放下筷子,道:“可知谁下的手?”
“臣之子素未与人结怨,除、除了郦山侯府的姑娘!”海陵王咬牙切齿地告状,他身后一众家臣都指证,顾家小孩放话要找他家世子报仇。
“皇伯伯是在说阿南吗?”
海陵王抬起头,目瞪口呆,其他人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大殿里一时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顾家琪举着象牙镶的银筷子,道:“阿南昨夜和陛下在一起哦。皇伯伯,您会不会误会了?”
海陵王满脸不敢置信,问道:“敢问陛下,顾、顾小姐为何在此处?”
魏景帝没说话,这时候,他一定后悔死了吧。
顾家琪却庆幸不已,回道:“因为世子把太后奶奶赏给阿南的宫女弄死了,阿南很害怕,在御花园里碰到陛下。阿南就跟陛下回来了。”
“太后娘娘怎么会为一个宫女死活怪责于顾小姐,”海陵王的家臣指出漏洞,“景福宫的宫人又怎么会放任顾小姐在外,一夜不归?还请顾小姐一定要说清楚!”
“太后娘娘自然不会为淹死一个宫女怪罪阿南,可阿南怕的是、”顾家琪颤悠悠地回道,“世子。”
“信口雌黄!我儿,我儿连根头发丝都没动过你!”海陵王大怒,反驳道。
“世子当然没打人,只是太后娘娘赏的宫女都死了,阿南自然怕世子再到景福宫抢人。”顾家琪微微提醒道,“阿南也是女生,自然害怕。”
“你、你胡说八道,我儿怎会看上你这么个黄毛小丫头!”
“可有些坏人,就喜欢欺负小孩子。”
还是海陵王身边的智囊,笑了一下,别有深意,道:“顾小姐岂知这欺负是何意,还是有人教你这么说!”
“阿南当然知道,”顾家琪不服气地回道,“就是卞公子对香凝姐姐做的那种事!皇后娘娘要杀香凝姐姐,宫里的嬷嬷宫女也说女孩子遇到这种事,该自尽保全,阿南不要,哇~”
小孩子终于被吓哭了:“爹爹,阿南要回家~爹爹——”
  卌三回 乱象生,君不见 凹凸曼传(上)
前回说到顾家琪遇鲁阳王世子戏宫女,此人正是程昭谢天宝之友,顾家琪救出宫女,却卷入诸蕃王世子的虐人游戏。顾家琪不敌,败退,当夜,海陵王世子却莫名被残害,幕后黑手直指郦山侯府害人。
顾家琪举出最有力人证,证明案发时,她不可能在犯罪现场。
在海陵王府理屈词穷时,殿门外有人宣声,道:“陛下,宣同总督府家眷求见。”
魏景帝眼神晃了晃,声音低哑道宣。
青苹青菽进殿行礼,顾夫人有恙,太师夫人让她们来接小姐回府。
魏景帝神情再变,道准。
海陵王叫阻:“不可,陛下,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能放人。”
青苹青菽互看一眼,疑惑。青苹福了个身,道:“婢子不才,敢问海陵王扣押我家小姐是何意思?”
海陵王这头的人沉默,顾家琪打了个哭嗝,两手捂着眼睛,道:“皇伯伯说阿南弄伤海世子了,可是,昨晚阿南睡在朝晖殿,阿南哪里也没去。”
青苹搂着小孩安慰,轻轻地拿手绢给她擦脸。
青菽笑,道:“海世子是个大男人,给我家六岁的小姐弄伤了?哈,说出去也不怕笑死全京城的,”俏脸一寒,她娇喝道,“敢情诸位都吃到瘟猪肉了!啊,这种话也编排得出!”
“海王爷,别说我家小姐没有三头六臂,奈何不得海世子。”青苹缓缓说道,绵里含针,“就说这宫里的锦衣卫、太监、宫女也不是不长眼睛的,看不住个孩子。还是说,海王府白养着一帮只知道吃的护卫。”
海陵王这边给噎得狂捏拳头,海王府幕僚斜身,抱个拳,告罪道:“顾小姐,请海涵。”
顾家琪慢慢叠好手绢,用一种有人撑腰底气足的淡漠口吻,带着高人一等的宽容,说道:“不打紧的,皇伯伯也是急糊涂了。”
青苹青菽以为这就可以离开,海陵王府的人堵在门口,就是不让她们走。
两丫环要发火,顾家琪拦道:“顾夫人的病重不重?”
青苹呃一声,青菽接过话头,道:“夫人早起时咳了。”
顾家琪微点头,道:“那你们回府,跟宁姥姥说,海世子伤得重,阿南算是相关人,一时不能离宫,不能给母亲大人端药递水,劳烦宁姥姥照顾。”
“有多重?”青菽很不屑,什么了不得的重伤。
顾家琪招手,青菽弯腰,耳朵近小姐,一听,明白是什么样的伤,也就不吭了。
“青菽,你回府里报个信,我留在这儿陪小姐。”青苹分工道,海陵王府的人只怕她们要送信顾照光,道他们帮她们送,人不能走。
青菽正要辩一辩,青苹拉住她:“别出这个头了。侯爷夫妇是不会管这事儿的。”
“苹姐姐,你莫不是也给他们气糊涂了。”青菽明劝青苹,暗讥海王府,“光拦着我们有什么用,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想想,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不是深仇大恨,一般人、干不出!”
海陵王府众人气得牙根直恨,青苹斜瞪青菽一眼,让她不要火上添油。
青苹劝道:“海王爷,望您是个明白人。我们小姐是好性子,愿配合您查明事情原委。可您也不要忘了,我们小姐终归姓顾。”
“青夫人言重,这事查明后,本王自当摆酒给顾小姐赔罪。”海陵王终于表态,“还请诸位委屈一二。”
青苹微微福身回礼:“海王爷客气。”
顾府主事的人就位,大家坐下来,案情重组,对证据。
海陵王府的人重新审视顾小姐夜宿朝晖殿的话,海陵王看向宦官袁振,后者从皇帝处得到示意,再对海陵王微点个头。
基于众所周知的理由,郦山侯府不可能为顾念慈这个未登谱的族女出手,两个孩子那点小恩怨还远远达不到要人绝种的狠绝地步。
情况部分明朗,至少七成可以肯定不是顾家人干的。
经智囊商议推敲,海陵王府转移了怀疑目标,嫌疑对象锁定为景福宫,李太后。
同样基于众所周知的理由,李太后最有理由对世子下手,让海陵王、郦山侯府结下不可解的深层仇怨。如果不是顾家小姑娘凑巧给带入皇帝寢宫,李太后的阴谋就得逞了。
海陵王府狂怒,他们都没了理智,冲进景福宫。
“交出凶手!”
李太后是愤怒的,但她全都压在那张岁月沉淀后的容颜后面。她斥喝道:“谁给你们的狗胆?”
海陵王王妃披头散发,满脸凄厉,张着残缺的护甲片,扑过去嚎:“你怎么这么狠、怎么这么狠,他碍着你什么,我还不够听话,啊,还我儿子!”
两个老宫女拦住海陵王王妃,杨林逋挥摆了下拂尘,阴恻恻地说道:“海陵王,就算要请太后娘娘为你家主持公道,也得照规矩办!”
这位是正宗的东厂太监头子出身,满身厉杀之气,骇住了一些人。
海陵王大手一摆,道:“好,本王倒要听听你们怎么说!”
他边复述案情,边把相关人等都拎到太后跟前,包括程谢及这些日子被世子们糟蹋的宫女。袁振宦官也被请到此处,尽管他是不情愿的,但事实就是与顾家小姐无关。
杨林逋哼哼一笑,道:“海陵王,你可有直接证据?”
“除了你,还有谁?!”海陵王怒指太后,狂啸。
“来人,轰出去!”
御马监的武装太监,勇武有力地整齐现身,逼着海陵王府的人倒退离开景福宫。
李太后泄怒似地砸了茶碗,魏景帝躬身道:“母后息怒,惊扰母后,都是儿臣无能。”
“怎么回事?”李太后问道。
魏景帝回道:“东厂的探子到此时也无消息传来,不知此间内情。”
“海世子的伤,查实了?”
“袁振亲自带人验的。”
“那这件事,皇儿怎么看?”
魏景帝绝不相信这事是太后做的,李太后抓权是抓得紧,但断不至于糊涂到为个郦山侯府去激怒所有的蕃王。他道:“母后宽心,儿臣已命东厂抓紧时间拷问那些宫女及她们的亲属、相好,逼出真凶。”
“去吧。”李太后神色略见缓和,让皇帝去安抚蕃王。
“儿臣告退。”
送走皇帝,杨林逋回身侍候太后。
李太后向老宫女使个眼神,管教嬷嬷颔首,把小孩带到太后跟前,问话。
昨晚景帝秘密挟走顾家姑娘,李太后不会不清楚,问题就在于太巧了。要不是李太后确定整座后宫顾家的眼线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没人向外传递过消息,她保证会直接把小姑娘塞给海陵王泄愤。
管教嬷嬷盘问再三,都没问出个子丑寅卯。
李太后合上眼,杨林逋微摆头,管教嬷嬷带孩子下去。
殿内无外人,李太后睁开眼,问道:“依你看,会是谁做的?”
杨林逋细看太后神情,斟酌一番,道:“太后,会不会是秦家人?”
李太后微摆首,缓缓道:“这事你做得隐秘,秦家只会往南边查。你再去看看海世子的伤,那么多人守着就没个人注意到不对头,必有古怪。”
“喳。”
杨林逋退下,办事。
片刻,杨林逋重新转回景福宫,一惯笑眯眯的虚胖脸上少见地布满凝重与严肃。众宫女即刻隐身,李太后放下手里茶碗,道:“何事惊慌?”
杨林逋抹把冷汗,太后不说他还真不知自己都忘了整理仪表,李太后出身世家,最是瞧不得一丝不洁。杨林逋略作修饰,从袖里取出白纸,绘有兵器图。
这是袁振刚才转交给他的东西,从海世子伤口上纹拓分析作案凶器,筛选近十年江湖高手所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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