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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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你-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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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宣传费用差不多要20多万元,这不是一笔小数字,而且由她全投,所以五五分成这个比例并不是太刻薄。
    还魂之后的管静竹无法告诉顾希陶自己并不是嫌分成少,而是完全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给砸晕了。最终她只说了一句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办吧就再也没有说话。管静竹离开希陶画廊的时候,只觉得两脚像踩着棉花,腾云驾雾般飞着。她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最怕的甚至不是庸常和失败,普通人最怕的恰恰是巨大的喜讯从天而降。像范进中举,像有人中了六合彩,突然就疯了或者突然变得奇奇怪怪,皆是受了刺激所致。
    现在的管静竹就有同感,她使劲让自己的两脚沾地却还是飘飘欲仙。
    接下来的事更是让人无法预料,随着端木歪歪的照片和他身后的画作出现在各种报纸上,他的行情也真的扶摇直上,人们开始挖空心思在他身上找到与自己有关联的元素,因为全民作秀的时代已经到来。先是美术学院附小的教务主任打电话给管静竹,说他们愿意破格录取端木歪歪成为该校的学生,就算他不可能每天都来上课也一定给他保留学位。后来管静竹接到的电话就更加五花八门了,有的公司说愿意出钱让他出国学徒,有的团体说要为这个天才儿童设立工作室,福利单位希望歪歪成为弱势群体的形象代表,还有人提出要把端木歪歪四个字注册商标以便随时推出这个牌子的文房四宝……总之,所有的新闻都失控地占据了报纸上最宝贵的片面和最显要的位置,有的说法就连管静竹也闻所未闻,如此这般,端木歪歪被爆炒得已经面目全非。
    然而所有这一切,端木歪歪并不明白,更不知道画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还是端坐在桌前画画。惟一不同的是他现在画画时还要听音乐,他原是有听力的,只是不会表达而已。他在听了音乐之后会明显有些兴奋,额头会涨红,眉毛在说不准的时候还会跳一跳,这时候他的作品里表达出来的东西就更加居心叵测,但又更让人感到神秘和诡异。
    报纸上这样评价端木歪歪:……也许正是因为端木歪歪的先天性智障,所以他才可能操守弥坚,其作品中显现出来的内在价值,恰恰体现出了一种游离于功利之外的价值取向,而这一点又是现在满身烟火气的所谓艺术家难以企及的至高境界……他从来就不喜欢沉重的东西,想到哪儿就画到哪儿,让那种轻盈透明的感觉表达得更加充分,他更重视绘画的过程,随着自己的心绪自然流露而没有指定的目标,以至于画面时尚、抒情,又不失他纯净的本色特征……
    电视媒体更是不厌其烦地让管静竹和她的儿子到生活、情感、励志等一系列的栏目做节目嘉宾。
    管静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即将成为星妈了。
    以前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做面膜,现在她决定从零做起。就算她的风韵一辈子也赶不上顾希陶,至少也不能给天才儿子丢脸吧。


    十一
    做面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四十分,喧嚣的白天终于过去了。
    管静竹为自己热了一杯牛奶,据说牛奶有定神的作用,她也是希望自己好好睡一觉,不是比做十次面膜还有效?可是人都是很麻烦的,绝望的时候睡不着,前途光明充满希望的时候就更睡不着。这时有人敲门。
    会是谁呢?当然不是焦阳,他自己有钥匙;也不会是曹虹吧,发生冲突之后她们一直也没来往,而且她不是一个懂得深夜造访的浪漫主义者。
    管静竹从门镜里往外望,着实把她吓了一跳,门外站着的是端木林。
    一时间,管静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开门,先毫不犹豫地揭下了面膜,好在它只是一张营养丰富的稀糊糊的纸。
    端木林又敲了敲门,仿佛他断定家里一定有人。管静竹心想,就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面膜的作用有一点儿像强心针,刚做完的时候似乎返老还童,所以端木林一见到管静竹时有些发愣,想不到她的精神气色会那么好。不过这也是很容易理解的,谁突然有了一个天才儿子会不精神焕发呢?
    端木林手里提了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放在餐桌上的同时做出一副极轻松的样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倒是开门见山。
    接着,他说:“其实我一直想来看看你们,我对你们一直是牵挂的。”
    曾几何时,管静竹不知幻想过多少次她能跟端木林单独面对,她希望他那时已经被命运惩罚得贫困潦倒,到了这种时候她便可以痛数他的自私和无情,痛骂他的没有心肝。她要对他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过不好吗?那是因为我每天都在诅咒你,我的内心没有一天原谅你,直到我们相继死去。
    像今天这样扬眉吐气地面对端木林,她是想都没想到的。但是,她已经没有对他怒吼的欲望,甚至也不想说什么。
    见她不做声,端木林只好又说道:“你还好吗?”她轻描淡写地回道:“挺好的。”
    “我能看看歪歪吗?”他说这话时,往歪歪住的房间飞了一眼。
    “他不在。他现在住在康复中心,有自己的工作室。”说完这话,管静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是个从不撒谎的人,对于她不愿说的事她就沉默,但她绝不胡说。可是这一次,她都搞不清是怎么了,会把根本还没影儿的事说得如此确凿,她真的有点担心她会像匹诺曹那样,鼻子一下子长出来。
    如果管静竹不发怒,不火山爆发般的大骂,那他们注定就是无话可说。所以屋里突然安静下来。这样的场景让端木林没想到,也有些尴尬。于是他调整了一个姿势,极不情愿地说道:“算了,我就跟你说实话吧,你能不能给我两张歪歪的画,有人出高价跟我要……我现在过得还可以,但是倚云要上贵族学校就有些吃力……我想我提出这个要求,不算太过分吧?”
    管静竹依旧淡淡地回道:“当然不过分,只是歪歪的画我也没有。真的,一张也没有,他的画全部被希陶画廊高价收购了。”
    端木林终于绷不住了,也许他恼怒的是自己的目光短浅。他有些不快道:“那这件事就更简便了,你应该直接给我一笔钱。”
    “为什么?”“因为我是歪歪的父亲。”“可是你离开了他,而且也没有要他的抚养权。”“我会向法院申请一半的抚养权的。”“我绝不会答应。”“那我们就对簿公堂。”
    “没问题,随时奉陪。”说这些话的时候,管静竹一点都不着急,反而还有一丝笑意。这时的她才正经看了端木林一眼,在此之前,她尽可能的不跟他对视,因为对视如果不引发激情就一定是勾起仇恨。
    管静竹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发不起火来,为什么会这么平静。然而也许正是这种平静激起了端木林的愤怒,他突然大为光火道:“管静竹,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过去你善良、宽容、善解人意,对世界充满爱,可是现在的你怎么会变得这么俗气?你开始看重金钱、名利,内心也变得冷酷无情。从我进来到现在,你没问过我一句我的生活我的身体,我告诉你这六年我瘦了好几斤,我过得也很艰难;虽说倚云聪明伶俐,可她有哮喘病,隔段时间我就要背着她上医院;小康的身体也不好,想不上夜班就面临内退的威胁,一下养两个人我能不吃力吗?……说到这里他有点痛不欲生,声音也一下子哽咽了。
    可是管静竹的神情还是无动于衷,她好像什么都没想,但也好像以往的生活场景并不连贯地纷至沓来:她想起了葵花家的院子,想起了村子里那条泥泞的路,想起了她是那么绝望地背着歪歪登上了归来的列车,甚至想起了曹虹泣血的规劝和她扬手的一巴掌……总之,端木林恐怕再难赚走她的哪怕是一点点的同情心了。
    面对这样的场景,端木林气得浑身发抖,他再也不想多看管静竹一眼,“你,你已经变得让人无法忍受了你知不知道?!”
    就这样,端木林开始喋喋不休地骂起来,有些话是一串一串的,但似乎话与话之间又没有相互的关联,当然这些话都是严厉并且直指人的灵魂。
    然而奇怪的是,端木林骂得越是疯狂,管静竹就越是一副安然的样子。她想她与这个人认识了那么多年,还共同生活过,她从来都是说不过他的,所以她此时只有简单地安慰他道:“我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跟你没关系,你发什么火啊?既然生活也这么艰难,别再气坏了自己。”
    端木林脸色铁青道:“我总算是明白了,原来金钱真的能让女人变成垃圾……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甩下这些硬话之后,他摔门离去了。
    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
    管静竹此刻的心情既谈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震怒。她把端木林带来的东西顺手扔进了垃圾桶,以前他是她丈夫的时候就喜欢把过期的东西送人。
    她想,生活真的是图穷而匕首见啊。
    离婚后整整六年,他们的再次相见就是这样始,这样终。说来说去,怎一个钱字了得?


    十二
    相比之下,焦阳的生活就显得有点儿过于平静。
    有一天,他听见活动广告组的男生问尹小穗:冷公怎么不来接你了?是不是你把他甩了?尹小穗说我甩他干什么?男生说你跟他好不就是为了甩他吗?尹小穗说狠话:我才没有甩他呢。男生又说那就是他把你甩了,你成了放心肉,他也就不来接你了。尹小穗恼了,抡起广告牌来要打人。
    其实焦阳早就发现冷公不来接尹小穗了,但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并且除了冷公不来,焦阳还发现尹小穗下了班就慌慌张张地走了。他想,下了班她还能有什么事?这个问题想久了,焦阳就有一点不好的预感,如果是冷公跟尹小穗吹了,她会不会自暴自弃跑去当三陪呢?虽然在这个问题上他是没有资格管人家的,可是对待尹小穗,他就做不到。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在下班之后悄悄地跟着尹小穗,跟了几道街,拐了几个弯,果然看见尹小穗直奔朝歌夜总会而去。当时他的脑袋都木了,他觉得他的心都在滴血。
    他也不想那么重视尹小穗,但是提醒自己的同时还是那么重视她。
    而且他在心痛之余又有一点点的快慰,他终于可以与她正常交往了,原来他过去的烦恼皆因她是一个好人家的好女孩。现在她堕落了,也许是冷公玩弄她之后把她抛弃,这种把戏虽说毫无新意但也是时常发生的。
    第二天下班以后,焦阳对尹小穗说,我今天请了假,不去大排档打工了,我想跟你谈一谈。说这话的时候他脸都红了,他想他怎么变成一个正经人了呢?这真让他有点羞愧难当。然而尹小穗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尹小穗说,那太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早就想请你吃一个芒果西米露。
    焦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芒果西米露,尹小穗说你当然不知道,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尹小穗不由分说地把焦阳带到朝歌夜总会旁边的一个叫“水果捞”的甜品店,她自己换上了工作服,工作服是黑色的T 恤衫,背上写着“咬我”两个字。她给焦阳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端给他一份看上去味道不错的芒果西米露。小声对他说道,乖乖地在这儿等我。说完她就跑去上班了,一会儿开票,一会儿收钱,一会儿端盘子,就像一只黑色的蝴蝶到处乱飞,而焦阳的心也上上下下的没有着落。
    一直等到尹小穗下班,两个人才开始轧马路。尹小穗问:“你要跟我谈什么?谈吧。”焦阳一时无话,含糊其辞道:“没什么……”尹小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为什么?”“你喜欢我呗。”“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反正我能感觉出来。”“那你跟冷公是怎么回事?”尹小穗笑起来:“还说不喜欢我,这么关心我跟冷公的事。”“其实你跟他一起也挺合适的。”
    尹小穗板下脸来:“你气我是不是?既然你觉得我跟他合适,还来找我干什么?”
    “那你们究竟哪点儿不合适?”
    “他这个人其实也不坏,就是老喜欢说我的不是,一会儿文凭不硬,一会儿工作不好,一会儿又说我没心没肺没脑子,反正在他眼里我是一无是处。开始我还忍着,心想谁让人家条件好呢?后来他总这样我就没法忍了,等我一提分手,他又觉得面子上下不来。那次我们吵起来了,他说尹小穗你给我记着,是我不要你的,我早想跟你说我们不合适,我怕刺激你。我说行,就算是你不要我的,反正是我先提出来的……吵完那一架以后,他就再也不来找我了。”
    “你哭了吧?”“我才没哭呢,不骗你,还有点高兴,因为……”尹小穗突然就不说话了,焦阳问道:“因为什么?”“我不想说了。”“那就别说了吧。”
    尹小穗拍了焦阳一下,鼓足勇气说道:“因为我一直觉得他的脸上太光滑了,都不像个男的。”
    焦阳下意识地摸了摸眉梢的伤疤,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才好。
    尹小穗又道:“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喜欢你的,我想我的偶像其实是焦阳啊,我要像他那样多打一份工,多挣一份钱,虽然辛苦但可以活得有点尊严,省得像打折商品似的让人拣来拣去。”
    这是尹小穗的真心话,但是对焦阳所起的作用根本是她始料不及的。
    其实男人的天性都是爱听赞美的话,如果你要真正赢得他们的心,真心地爱他和违心地崇拜他,选择后者会更可靠一些。何况是对焦阳这样的人,尹小穗的话就像十全大补汤,令他冲动地突然一把抱住尹小穗,抱得紧紧地又说不出话来。他的这一举动尹小穗吓了一跳,在她瞪大双眼的时候,焦阳又深深地吻了她。
    这一个夜晚对于焦阳和尹小穗来说,是一连串的偶然性组成的,他们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一切都发生了。即便是曾经沧海的焦阳,初恋也依然是奇妙和美丽的。
    他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喜欢尹小穗什么,却又说不清楚。也许爱情就是化学反应,要解释就有成千上万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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