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80-岁月与海浪: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人物群像》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5780-岁月与海浪: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人物群像- 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头,贝尔就是在这次聚会上被介绍进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的。    
    在布鲁姆斯伯里社区,贝尔夫妇居住的戈登广场46号是座大房子,位于该社区众多最为生机勃勃的广场之一的东侧。我们抵达时,盛大的聚会已经开始,我们被领进了底楼的餐厅。我一下子注意到了一幅毕加索的立体派作品,在克莱夫的著作《艺术》中我曾经见过它的复制品。我还发现这里有一幅自己更为喜爱的弗拉曼克的画作。这些绘画令本来就很美观的厅堂更显雍容华贵。虽然厅内挤满了客人,我还是从中认出了不少老朋友。……    
    那次聚会之后不久,我就发现自己不但同邓肯和梅纳德友情渐笃,而且同克莱夫及瓦奈萨的交情也与日俱增。戈登广场46号成了我自信自己能够受到欢迎的地方,那位给我开门的身材清瘦高挑的女仆布兰奇(Blanche),还有孩子们——六岁的朱利安和四岁的昆汀,他们都很快就把我视为朋友了。    
    要不是克莱夫,我想那种友谊的迅速发展是不可能的。他的性格在很多方面恰好与瓦奈萨的互补,正如杰克•;斯布拉特(JackSprat)杰克•;斯布拉特,英语儿歌中的人物。该儿歌的内容为:    
    JackSpratcouldeatnofat,    
    Hiswifecouldeatnolean,    
    Andsobetwixtthemboth,yousee,    
    Theylickedtheplatterclean。的个性与他那位不吃瘦肉的妻子的相得益彰一样。克莱夫比瓦奈萨更多地营造出了46号的氛围,所以我试图把他的性格轮廓粗略地勾画出来。    
    安徒生的童话中有一个故事讲到一位公主,她敏感到连床垫下放有一片枯萎的玫瑰花瓣都无法入眠。克莱夫就像这位公主,只要觉察到周围随便哪个人闷闷不乐,他就无法快乐起来。因此,兴许是出于私心的缘故,他总是尽其所能在周遭创造欢乐。詹姆斯•;穆勒(JamesMill)的功利主义理论认为,一个人不使邻居们富起来,自己就无法独享富裕,而克莱夫就是这种理论最完美的例证。倘若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那么这种理论可能就会变成普遍真理了。    
    当时,克莱夫对我还没有半点兴趣,即便从此再不相见,他也毫不介意。不过,如果常去戈登广场,那么我在那里就应保持心情愉快,对他来说,这也就成为必要的安慰了。因此,他比任何一位大公无私的人对我都要和善得多。当他家的大门被推开的时候,一股暖流便涌了出来,它源自克莱夫的热情好客,并且汇集了他对生活中美好事物的热爱,犹如清晨那滚烫的咖啡的浓郁香味一般,沁人心脾,撩人心弦。沉重、黯淡、冷酷、英国人的罪恶以及英国的气候所制造出来的种种麻烦,在克莱夫家里,在他的陪伴下,全都荡然无存了。那种欢乐而热诚的良好友情,在传统上和猎狐者及狩猎群体有着密切的关系,事实上,克莱夫的性情正是在这个他所继承的大气候中得以形成的。他的喜好将他带进了由哲学家、数学家、批评家和艺术家所构成的冷冰冰的世界,通过狩猎获取早餐这件事所具有的精神意涵,对此他们之中原是无人知晓的。所以,克莱夫在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的形成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否则,它将会成为一个苍白的知识分子的世界,而他,却为这个世界端出——    
    一个大酒杯,盛满南方的温煦    
    盛满泛红的灵泉    
    白沫如珠,向杯沿争先眨眼。    
    他将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从变成另一个“克拉彭教派”19世纪初由英国社会改革人士组成的颇具影响力的团体,因主要活动多集中在伦敦西南的克拉彭地区而得名,主张剔除社会疾病,改变道德观念,其成员主要为福音派人士和议员。的厄运中拯救出来,使之以同样超脱的方式,全身心地投入美学和抽象真理的探求之中,而不是一头扎进福音教派。这功劳并不能全都归于克莱夫,因为虽然他常给人以欢快、机智的空谈家的印象,但是他也具有学究气质。他总是把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阅读书籍。人们能够听到许多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成员才华横溢的演讲,其中必不可缺的是克莱夫的,他那广博的阅读量、灵敏的感知力以及良好的判断力,构成了他的讲演特色。同样必不可少的,还有利顿、弗吉尼亚、梅纳德、德斯蒙德•;麦卡锡和哈里•;诺顿(HarryNorton)哈里•;诺顿(1886~1937),“使徒社”成员,数学家。这些人的演说。克莱夫无法忍受疾病的困扰,所以在他最亲爱的人的病榻之前,他也常会溜之大吉。然而,在其他方面他却并不那么神经质。戈登广场46号具有一种神秘兮兮的恐怖,它源自厨房地下室里滋生的大批蟑螂。当这些讨厌的虫子变得令人忍无可忍时,克莱夫便会穿上狩猎专用的靴子,深更半夜跑到地下室里,对它们狂踩一气。在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中,(除我以外)再也无人敢采取如此勇敢的行动了。


《岁月与海浪》第二部分克莱夫和邓肯/安杰莉卡(1)

    克莱夫•;贝尔和邓肯•;格兰特    
    本文选自安杰莉卡•;加尼特:《蒙蔽在善意中》,伦敦:查图—温都斯书局、贺加斯出版社,1984年,第134~142页。——原注    
    安杰莉卡•;加尼特    
    在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的家族史中,安杰莉卡•;加尼特的身份、经历,比这一圈子里任何其他成员的都要来得错综复杂。身为瓦奈萨•;贝尔和邓肯•;格兰特的女儿,她却被视为瓦奈萨和克莱夫•;贝尔的女儿而抚养成人,这样做是为了不致丧失来自欣德(Seend)的克莱夫家族的财政资助。朱利安•;贝尔在西班牙内战中遇难之后,她于十八岁时才被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世。二十二岁时,她嫁给了刚刚丧偶的戴维•;加尼特,而后者与邓肯及瓦奈萨的亲密友情,早在她出生之前就已开始。    
    安杰莉卡•;加尼特将其所写的关于自己在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的童年经历的故事命名为“蒙蔽在善意中”(DeceivedwithKindness)。此处节选的章节,原题为“有着两个父亲的孩子”(ChildofTwoFathers)。    
    我记得那年的夏季长得没有尽头,热得难以忍受,而且令人充满倦意。有一天,瓦奈萨感觉稍佳,便带我到她在查尔斯顿庄园的画室去,在那里她告诉我,我的生父是邓肯•;格兰特,而并不是克莱夫。她紧紧地拥抱着我,还说到了爱。我敏感地注意到,在她那亲切的举止里,隐藏着一种尴尬与不安,这种尴尬与不安犹如海浪一般冲刷着我的头脑。很难说是什么促使她在那一刻将实情告诉了我——有多少是出自许久以前他们所设计好的计划,有多少是源于她当时真实的情绪。她很可能感到,不论这种情绪多么隐蔽,自己这一举措应该源自对朱利安的回忆。她即将透露的消息,将帮助我变得成熟,而且朱利安的在天之灵也会对此表示赞许。与此同时,想必她一定感觉到了要将自己从谎言中解脱出来的急切需要,我们大家曾在那个谎言中共同生活了十七年。由于担心我会因接受这一事实而困惑,她说一切无须改变,因为重要的并不是过去的事实,而是现在大家亲密无间的关系,比如,我对昆汀的爱,就不应因为知道他是同母异父的哥哥而受什么影响。我清楚地记得这番话在我心里激起的奇异的、小小的震撼,那时我就意识到自己真的非常喜爱昆汀,虽说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要把它说出来,但是这种感觉足以证明,我们生活在一个多么含蓄而不动声色的家庭里。尽管朱利安曾经在信中告诉她说我比他还要感情用事,但我并不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孩子。如果瓦奈萨事先指望在告知实情时看到我惊讶的表现,那么她肯定是失望了:我当时泰然自若,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虽然当被独自留下来后,我顿时变得快乐无比,因为这是一件自己早已偷偷发现了的事情。不论在表面以下的深处可能发生什么大爆炸,那一瞬间我只觉得,一个久已丢失的东西,现在终于被放回了原处。    
    我仍然没有和邓肯说话,或许是因为害怕他会挫败我心中的得意之情。我宁愿独自享受心满意足的感觉,因为自己无法克服那种情绪:就是有了这么一位爸爸,我的命运便被打上了特殊的标记。我是一个手里握着红玫瑰的小女孩,她爱上了王子,爱上了那个既神秘可怕又魅力无穷的怪兽。我从未意识到自己是在幻想之中,幻想着一位永远不可能出现的邓肯的样子。我也没有注意到,正当自己迫切需要一个父亲的形象时,我的牺牲精神真正意味着什么。我本应和邓肯说话的。可是事实上,瓦奈萨却对此事再也不吭一声,他同样也缄默不语,而我则仍将自己封闭在梦幻之中。    
    我与邓肯的关系从来没有超越过这一点:我敬重他,但有想当他女儿的念头只是我的一相情愿,然而我得到的反应只是无动于衷的平静。令我困惑不解的是,这种平静表现为一种没有性别特征的、淳朴而含有善意的障碍。我无法看清它的周围有些什么,可是——现在我不禁怀疑——是否其中还包含着某些可以进一步观察的东西?诚然,这种东西是存在的,但是它太模糊、太私密,也太自私,所以无法答复一个女儿所提出的请求。因此,我们的关系虽说在很多方面都非常愉悦,却只不过是一种幻影而已。我们并不像父亲和女儿。我们之间没有斗嘴,没有抗争,没有权威的展露,也没有天伦之爱变得强烈的时刻。一切都很温和、平静,很表面化——真的,是他那种保持无动于衷的本事,才使他成为如此有趣的伙伴。我被一个渴望拥有理想的父亲的梦想——一个不现实的梦想——纠缠着,而且它始终困扰着我后来的生活。我的婚姻只不过是这种梦想的延续,它几乎完全将我吞噬了。    
    我如此纯粹地信赖他们的判断力,以至于从未想过因为他们对于此事的沉默而去责备邓肯或是瓦奈萨。即使后来,当我将愤恨之情发泄到瓦奈萨身上的时候,我也无法让自己对邓肯进行任何指责。正是在很多年以后,我才开始意识到自己错过的一切,以及那种含糊不清的状况是如此地使我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虽然瓦奈萨自欺欺人地安慰着她自己,认为女儿现在有了两个父亲,但是实际上——在感情的现实里——我却一个父亲也没有。把邓肯和父亲这个身份联系到一起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从来都没有要试图承担这样的角色。在这方面,克莱夫做得要更好些,不过他的角色扮演得没有说服力,因为他知道真相。如果我们大家都承认了这个事实,那么情况该会多么不同啊!在其他事情上,邓肯可能已经努力表示了他的慈爱。但是瓦奈萨从未想过,或许他也是由于她的支吾搪塞而不敢承认现实,恰如她从未意识到,正是由于向我隐瞒我真正的父亲是谁,所以她其实在我出生之前就已将我视为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人了。她无疑总是怀有负罪感,并感受到了我的怨恨之情,即使我当时并不知晓其中真正的原因;她也无疑常常试图用溺爱来弥补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过失,而这样做只能使我觉得更加受压抑。    
    结果是,我在情感上变得力不从心了,虽然这样想可能是个严重的错误,但是倘若她以前把我的生父是邓肯这件事告诉我,那么我的生活原本是可以变得更加轻松些的。我的窘境可能确实没有多少变化,因为他的性格是始终如一的。唯有了解真相,而非沉溺于谎言的欺骗之中,才能真正改变所有的一切;那些制造谎言的人,对于欺骗所带来的后果,从未作过全面考虑。    
    不过奇怪的是,当这个时刻到来之时,当我被告知真相的时候,世界看上去不是更加真切,而是变得更加虚幻了。好像没有人能够公开、自然地谈论这个话题:瓦奈萨处在忧虑而得意的状态里,邓肯则并不想努力将一种更为坦诚的关系引入到我们彼此的身份中。他们给人的印象是犹如做了什么不负责任的事情的孩童,企图通过销声匿迹的方式逃脱由此带来的责难。    
    就连克莱夫也没能从我最近获得的消息里受益。瓦奈萨告诉我,他更愿意把我看做亲生的女儿,所以我对他最好什么都不要提及。这是一件令人极其遗憾的事,因为他的关爱建立在某些比伪装更好的东西的基础之上,看到一切已经摊牌,他的解脱之感原是可以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轻松自如一点的。如果他希望的话,他本来可以领会到,世界上并不存在任何能够阻止他将我视为亲生女儿的东西,而从我的立场来说,自己对于他的那份真挚爱意,原本也是可以得到释放的。    
    无论克莱夫是否注意到了,反正我对他的态度深深地受到那种不确切的情况的影响,而且这又与我看出了瓦奈萨对他的感情的变化有关。我当时没有深究这些细节,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尽管从表面上看,她对他满怀信赖,满怀对他的学识的尊重,同时怀有一种激情不再的爱恋,但是,从她希望他维持假象的角度来看,她实际上是在欺骗、压榨他那更加美好的感情。难道她从未想过,当我将他视做亲生的父亲而有所求助的时候,当我企盼从他那里得到道德上的支持,而他却深知自己没有资格提供这种支持的时候,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如若有人提出这个问题,瓦奈萨就会说,既然克莱夫了解真相,他就只得对我表现出关爱之情而不必承认需要永久搪塞的任何理由。她也许还会说,要是我能更加早熟,更加敏感一些,她便会早点将这事告诉我,从而降低我可能求助于克莱夫的风险。然而,她似乎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撇开或是超越这种关爱之情,他的回答因他的父亲身份而具有的权威性将会被剥夺,而这,正是我所渴望实现的,要是最终能够抛开这种权威性,那该多好啊!


《岁月与海浪》第二部分克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