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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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皇帝4-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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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溥仪把溥杰、万嘉熙及几个族侄召集在一起,召开了一次“御前会议”。

“你们几个看一看,人家那边多热闹,我们该怎么办?”溥仪首先开了腔。

“怎么办?他们能学,我们也能学。”年龄最小的毓嵒抢先说道。

“学,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听说人家还是经过所里批准的呢!”溥仪没好气地抢白道。

“那我们就和他们一起学,不就行了吗?”和溥仪及伪满大臣们都保持密切关系的“编蝠派”万嘉熙说道。

“是的,这倒是个好主意。”溥杰附和道。

“好主意!好主意个屁!平时我又不和他们来往,这时要参加人家的学习,那我怎么能拉得下这个老脸!”溥仪对溥杰投来了极为不满的一瞥。

“那怎么办?自己学不行,参加人家的又不愿意。”毓喦快言快语他说道。

“少插嘴,谁让你说这么多!”溥仪十分恼怒地责怪毓嵒。

“那这么办行不?”一直未开口的毓嶦说道。“他们能打报告成立学习小组,我们为何不能呢?还可以借此看看所方的态度。”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溥仪赞叹道。

“御前会议”结束后,由万嘉熙执笔,溥杰润色,溥仪过目的一篇关于成立学习小组的申请报告很快递到所方。所方的指示很快下来了,让溥仪参加伪满大臣们的学习小组,并指定溥杰、万嘉熙担任讲师,学习的内容不外是《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斯大林著《列宁主义问题》等。

溥仪的参加,学习小组的气氛倒是严肃了不少,但无论是伪满大臣,还是溥仪及其族侄们,他们都没有一个是真心学习的,讲的是在唱戏,听的也在“当差”,能糊弄过去就算了,只是每次的开讲之前,仪式倒是蛮有趣的。每到学习时间,照例是现吆喝人。等到伪满国务总理张景惠以及他文武大臣们一个个搬椅坐定之后,再由溥仪的侄子去请溥仪。不大一会儿,便可看到溥仪领着三个侄子(溥嶦、毓嵣、毓嵒)及近待李国雄缓步走来,同时有一个人捧着溥仪专用的椅子,抢行几步,把椅子放在和讲师座位平行稍前的右方,紧靠着八号室、九号室之间的地方。这时,摆椅的人向溥仪鞠一个比伪满时期稍浅些的“致敬礼”,“讲师”溥杰或万嘉熙则向溥仪报告一声:“现在开始。”,溥仪则神情木然地点点头。对于溥仪的出席,退场,那些伪满大臣们则既不起立,也不行礼,但都是习以为常地乖乖地坐在那里等着。

看着这种学习的场景,曾任南京汪伪政权驻朝鲜领事的汉奸杨绍权作过一首诗,诗云:

长廊短椅列公卿,御弟高声讲列宁。

斜并讲坛安宝座,半掩龙门仔细听。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经过二十八年的艰苦努力,终于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结束了旧中国一百多年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历史,这对全中国人民来说都是欢欣鼓舞的大喜事,但溥仪整日里却愁眉苦脸,似乎世界未日就要来临了似的。他的诸葛神课摇得更勤了,也更虔诚了,这一天他又换了一卦,恰巧有这么一句卦词“一片彩云秋后至”,那意思是回国将在秋后不久的日子,这更使溥仪愁上加愁。

这一天,别尔面阔夫中校代表苏联怕力市内务局来收容所检查工作,溥仪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没等溥仪开口,别尔面阔夫首先笑容满面地和溥仪打了招呼:“溥仪先生,你好,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4

“很好,很好,我倒非常想念你呢!谢谢你在日本时给予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溥仪赶忙套近乎回答了别尔面阔夫的问候。

“不用谢,那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是我应该做的事。”别尔面阔夫回答道。

“先生……”溥仪迟疑了一下。

“不用客气,我们是老熟人了,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就行了。”别尔面阔夫说。

“不,首长。”溥仪又显得有点很难为情他说道。

“溥仪先生,请你不必客气,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如果是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帮忙。”别尔面阔夫十分仗义他说道。

“是,是这样的。”溥仪似乎受到了鼓励,终于说了出来。“我曾经多次向贵方提出了留居贵国的要求,不知为何到现在一直没有回音,我希望能够得到贵方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个,至于为什么没有给予你回答,我不了解情况,我也不能回答你,但我想……”别尔面阔夫摇了摇头。

“什么?我不能留居苏联,留居苏联可是我多年的愿望。”溥仪急切地表白道。

“我想,我想是这样的。如果目前的中国还是蒋介石的国民党政权,溥仪先生想留居苏联倒是有可能的。而现在中国的政局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国共产党掌握了政权,美国支持的蒋介石被赶到了台湾,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拒不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对新中国采取经济上封锁。武力上威胁,外交上孤立的政策,而我们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是世界上第一个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双方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给予新中国以莫大的支持。我想,溥仪先生的去留问题,你自己多考虑考虑一下吧。”别尔面阔夫进行了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

别尔面阔夫的一番分析,使溥仪仅存在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他头脑里整日想的是他回到中国先是如何受到公审,然后被拉往刑场,人头落地,这使他神思恍惚,萎靡不振,茶饭不思,一日比一日消瘦。原先从收容所的食堂打来饭菜后。溥仪的几个族侄总是把自己那份里的好菜留给溥仪,现在倒过来,他难得动一下筷子,有时在几个族侄的劝说下,溥仪勉强端起碗,随便挑儿下,也吃不下几口就又放下了碗筷。这一来急得儿个族侄毫无办法,作为妹夫的万嘉熙也十分焦急,心中也在寻思着怎样才能使溥仪吃点东西。

一天,吃过早饭不久,万嘉熙来到收容所的院子散步,苏联值日军官叫住了万嘉熙:“万先生,离我们这儿不远有个马戏团,要我们这儿去儿个人帮着做些零活,你带几个人去吧。”尽管对参加体力劳动,万嘉熙打心眼里一百个不满意,但他也不得不带着溥仪的几个族侄到马戏团去了。

到了马戏团,其实也没有什么多重的活儿让他们干,无非是打扫打扫卫生,整理整理道具,那最脏的活也就是帮助马戏团的工作人员清理那虎、豹、黑熊的圈。就是这些劳动强度极轻的活,对这些从小生活在宫廷中四体不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来说,也是一件极痛苦的差事,他们一会儿东看看,一会儿西望望,那日头似乎比平时毒辣了不少,他们的脸孔一个个呈现出痛苦难耐的神情。万嘉熙也耐不住这份辛苦,不时拉腕看看手表。这一动作被一名正在他们旁边的马戏团的演员发现:“呀,你的表怎么这样好呀!”

这一声惊呼,随即引来了许多马戏团的演员的围观。万嘉熙带着的是一块瑞士产的金表,是溥仪送给他的、带日月双日历。不要说在当时物质极其匮乏的苏联人看来,是十分珍奇的,就是在今天物质生活相当丰富的时代,一般老百姓对这种表也是望尘莫及的。

“我看看!”

“给我看看!”

“让我摸一下。”

“这表好高贵呀,能卖好多钱!”一个驯兽师啧啧赞叹着说。

“能值多少钱?”另一个演小丑的问道。

“多少钱,最起码要能卖三千五百卢布。”驯兽师肯定他说。

“三千五百卢布。”万嘉熙听了心里不由得咯登一下,这该是一个多么大的天文数字啊,收容所里的补贴那才几个钱呀!溥仪和伪满大臣、将官们每月由苏联支给三十卢布的津贴,校官级十五卢布,尉官级十卢布。这些钱仅够买买牙膏、牙刷等零用品,想打打牙祭都是极其奢侈的想法。这些天皇帝不思茶饭,如果有了这么一笔钱,给皇帝买点东西改善改善生活,再给皇帝一部分钱,也算我给皇帝尽了一份忠心了。

“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卖?”驯兽师问道。

“卖,你能买得起吗?”演小丑的演员不无讥讽地插话道。

“我买不起,我不能帮他找个买主吗!”驯兽师不满地瞥了那位小丑演员说道。

万嘉熙沉思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痛下了决心:“卖,这就拜托你了。”

仅过了一天,那位驯兽师就在银行把金表换成了现钱,拿着收据和三千五百卢布,背着监视俘虏的苏联士兵交给万嘉熙。万嘉熙感激不尽,为了表示谢意,就拿出一百卢布递给那位驯兽师:“给,略表谢意,不成敬意。”

“不,不必客气,我在德国也当过多年的俘虏,俘虏是需要用些钱的,留着自己用吧。”驯兽师十分诚恳他说道。

有了这一大笔钱,万嘉熙在劳动回来的路上,进入食品公司买了不少的高级食品和伏特加酒,回来以后,把大部分食品和酒送给溥仪。卖表的钱也大部分给了溥仪,剩余的钱各分给几位族侄一部分。

溥仪等人有了这笔钱,就经常给那些苏联的值日军官以小惠。请他们帮助出去购物。买来就大吃一顿。

一天傍晚,别尔面阔夫中校来到楼上:“现在所方要了解你们携带的金器,要立刻登记。”溥仪他们的登记都和上次一样,唯有万嘉熙的登记比上次少了一只金表。

这点变化立即被所方注意到,万嘉熙被请到副所长阿斯尼斯的屋子里。

“你怎么没登记金表?”阿斯尼斯口气相当严肃地问道。

“我卖了。”万嘉熙如实地回答道。

“卖了!卖了多少钱?”

“卖了三千五百卢布。”

“三千五百卢布,不少哪!钱在哪里,给我拿来!”

“大部都买了吃的,并且分给溥仪他们了。”

“你这是违反所规,要对你起诉。”阿斯尼斯怒气冲冲地说道,随即把值日军官叫了进来,对值日军官说:“把万带到禁闭室关起来!”

溥仪很快地知道妹夫万嘉熙因为卖表被关进了禁闭室,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溥仪先是把自己身边剩下的五百卢布交给了所方,以争取宽大处理。溥仪的几个族侄也把自己身边剩下的一点钱分别送给了几位值日军官,以求他们对禁闭室里的万嘉熙能够优待些。

溥仪等人在焦急的等待中度日如年地过了五天。到了第六天,别尔面阔夫把万嘉熙带到了阿斯尼斯的房间,阿斯尼斯说道:“本来应该对你起诉,但是我们没有这样做。你所余下的五百卢布现在在我这里保管,就用这些钱给你买只苏联手表吧。也算是对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支持。”

万嘉熙焉敢不服,千恩万谢走出了阿斯尼斯的房间,重新回到溥仪他们的房间,他们多日来一颗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一场虚惊终于过去,雨过天晴。

溥仪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最终还是到来了。一九五○年七月底的一天,俘虏收容所所长代表苏联政府方面郑重宣布:苏联政府根据苏中两国业已达成的协议,近日内将把溥仪及其以下的所有伪满的俘虏及扣留者遣送回中华人民共和国,请大家速作准备。为使遣送工作顺利进行,特宣布如下纪律:一、只带随身的生活用品。

二、有关苏联方面的文件、书籍等不得携带。

三、个人在收容所期间所写的有关的资料不得携带。

四、不得携带枪支、弹药、匕首等军用品。

听到这一消息的人反应各有不同,最高兴的当数那些伪满的大臣、将军们,他们虽然不再奢望中国如是国民党掌权,他们还能混到个一官半职,但毕竟可以回到国内。前伪满外交大臣平时可谓斯文儒雅,听到这一消息,当即高兴得跳了起来:“乌拉,我们可以回国了,终于熬到头了,我们死也要死在国内,不能死在苏联。”

前伪满奉公勤劳部外交大臣于镜涛则来得粗旷、奔放:“他妈的,我们终于解放了,又可以回家搂老婆了。”

听到消息的溥仪,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几个族侄则小心翼翼地收拾东西,唯恐不小心惹恼了溥仪,但活该毓嵣倒楣,他一不留神碰倒了身边的一个瓶子。

“眼瞎了么?你不是整天想着回国吗?和我一起见祖宗去!”溥仪边说边上前拉着毓嵣的手,也许是此时的溥仪要把一段时间以来对毓嵣的嫉恨都要倾泄下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我这就把瓶子扶起来。”毓嵣也知道自己自从不愿意和皇上一起写申请留居苏联,就由皇上最偏爱的侄子变成皇上最恨的人,所以一直在皇上面前陪着小心,哪知越怕事越有事,他赶忙向皇上请罪。

“什么死不死的,丧门星,到时候你不想死也得死。”溥仪瞪着毓嵣气咻咻地说。

另外两个族侄和近侍李国雄,望着暴怒中的皇上也不敢言语。溥仪望着几个木头人般的“家里人”,气上加气,“看什么看!还不赶快都给我停下,过来。”

“是,皇上息怒。”几个人异口同声他说,并走到了溥仪的面前。

“你们说说看,回去后我们将怎么办?”溥仪环视着众人问道。

“怎么办?我们也没有想过,请皇上明示。”毓嶦小心翼翼他说道。

“你们整天就知道吃,谅你们也不会想什么!”溥仪没好气地说。“你们不想想,共产党是干啥的?他们不是整天宣传什么‘打土豪、分田地’,‘打倒封建剥削’,‘敢把皇帝拉下马’,共产党共产‘共妻’,他们是最不讲正统的,他们对我们比蒋介石对我们还要仇恨百倍,我们恐怕是死路一条!”

“皇上,共产党难道能不讲一点人道吗?”李国雄试探着说。

“讲人道,共产党决不会对我们讲人道的。”如果说苏联对我们讲了点人道,那是因为苏联是美国的盟国,它要受国际协约的束缚,中国共产党就不同了,美国不承认它,它能顾忌什么,能对我们讲什么人道。“溥仪继续阐述他的观点。

“那按皇上的说法,我们回去必然就死。与其窝窝囊囊地死,不如堂堂正正地死。”李国雄献计道。

“怎么个堂堂正正地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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