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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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的囚徒-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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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的听众显然并不介意化学抗兴奋剂。他们受到刺激,变得昂奋激动,心满意足,大厅里热情的鼓掌足以证明这一点。    
    突然之间,塞莱斯蒂娜明白了勒夫金在机场咖啡店里面对她说的话。勒夫金的演讲报告——它并不包含现代分子生物学的内容;没有重组DNA;没有蛋白质受体或者单克隆抗体;甚至于没有新颖的分析或者分光镜技术,而只是一些现代化学家全都使用的那些技术——这个讲座俘获的听众比起系里面那些雄辩的研讨会的报告,无论是出席的人数还是听众的多样化上都远胜它们。根据听众积极举手提问来看,塞莱斯蒂娜的印象是,学生们显然很欣赏勒夫金。毋容置疑,他在科学上的同行和对手不以为然。在他的报告中,没有明确哪一部分是来自资料——是从康奈尔大学的库卡克实验室来的,以及哪些是勒夫金和他的学生们在霍普金斯大学里完成的。    
    “勒夫金教授,”塞莱斯蒂娜大声问。“我希望你不会认为这是一个神学上的问题,请问雄汗蜂为什么要进化出这样一种化学标记?”    
    勒夫金斜视着礼堂的上面。“神学?你意思是说今天神学院的学生来参加化学系的研讨会了?”这一招很聪明,这样他有时间从容地考虑如何应答。学生嗤笑着转过脸去寻找提问的人。    
    “抱歉,”勒夫金故意讪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是很认真的。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猜测。一种可能是,汗蜂首先考虑的是物种的繁殖,而不是性妒忌。一次交配足以使雌蜂受精。标明雌蜂已经完成了它的繁殖目标,其他的雄蜂就不会再在它身上浪费它们潜在的生育能力,而是把它用在其他处女蜂身上。”    
    “既然如此,”塞莱斯蒂娜反诘,“为什么要用‘一夜情’呢?那不是典型的描述人类行为的时髦用词吗?”    
    “时髦用词?我喜欢在谈论蜜蜂的前后关系时,使用这个词。”勒夫金看上去对于听众的窃笑感到很高兴。    
    塞莱斯蒂娜对于勒夫金无礼尖锐的反驳并不欣赏。“勒夫金教授,”她高声问道。“虽然我的用词不一定很精确,但是,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勒夫金迅速严厉地看了一眼塞莱斯蒂娜。他一边收拾笔记本,就像在新闻发布会结束的时候一样,把它们摞在一起,一边在想如何回答。这是他们在机场谈话的继续吗?如果是的话,他决定来个了断。    
    “好吧:让我们来谈谈这‘一夜情’。显然你不喜欢这种想法,所以你反对我用这个词。也许选择这样的题目,把它作为一场严肃的研讨会的标题,你可能认为多少有点轻率。不过,它已经起了作用,不是吗?”他把手朝挤满了听众的大厅四周挥动。“我只想到此为止:我只是用它来比喻一件短暂的事件,并不直接赋予雄汗蜂盲目求爱的沙文主义动机,或者表示我自己对这种事情的态度。我现在要说的是,如果你用拟人的方式看待昆虫的性行为的话,那么你犯了一个错误。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他很快地看了一眼听众,拿起他的材料,昂首阔步地从讲台向第一排走去,琼·阿德利正坐在那里。


第三部分第39节 忘恩负义(1)

    这是一个绝顶聪明而又极其可恶的勒索,斯塔福以此向他挑战,敲诈勒索,而他别无他法,只能交付赎金。”我知道杰里非常聪明,可我从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狡猾。”康托颓然向后靠在座椅上,眼睛直直地透过挡风玻璃往外面看。    
    他们驾驶着葆拉的沃尔沃旅行车从索尔·明斯科夫家往回赶,大提琴盒安全地系在后座上。自从离开雷文斯伍德林荫大道以后,他们都一直没有说话。“莱昂纳多,”葆拉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这人变化无常。这与我最初对你的印象完全不同。你太情绪化了,就连演奏也是这样。你今天的表现简直太糟了,德沃夏克在坟墓里都会用手捂住耳朵的。”    
    康托郁闷地笑笑,说:“我知道。”    
    “能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就在几个星期以前,你还好像在九重天上:你一生中最重要的实验完成了,结果恰如你预料的那样。你可是亲口对我说,像你这种身份的人亲自动手完成全部实验简直闻所未闻。可现在呢?”    
    “葆拉,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与我这样的人来往?”他听上去像是很想知道答案。    
    “来往?我的天哪,莱昂纳多,多么讨厌的词。我们现在是这样?在来往?”    
    康托叹了一口气:“那你说好了。”    
    “交往,交朋友有什么不可以?”    
    “没什么。交朋友没什么不对。为什么找我?”    
    “噢,莱昂纳多。”她说着伸出右手抓住他的手。“你这个傻瓜。很简单,或者,不管怎么说,很简单。你不让我感到厌烦。”    
    “这可能是因为我们不经常见面的缘故。”    
    “大概是吧。你不必这么谦虚。你是个很复杂的人,很有多面性。知道索尔怎么形容你吗?‘艾西,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从他嘴里说出来就算是真正的褒扬了。”    
    “行了,我们从大学里就认识了。”    
    “那才更是一种夸奖呢。这个……叫什么来着?从生物统计学上更有意义。”    
    “不错,葆拉,”康托的紧张似乎在黑暗中略为缓和了一些,“那么,因为我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不光是这些。”她很快地答道。有一小会儿,她的注意力从路面上分散开来。“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把你的多重性格组合在一起的。现在,正当我以为开始有点了解你的时候,有些东西突然变得不确定了。出什么事了?也许我这么问不太合适?”    
    康托什么也没说。随之而来的停顿很长很长。葆拉焦虑地看着她的乘客,迎面而来的车辆的前灯照在他的脸上。她有些迟疑不决。“我想我不该问你。”    
    “不,这没什么。”康托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阳刚之气。他指着路边说:“把车停在那里。”葆拉把车靠路边停下以后,康托伸手把火熄了。“斯塔福辞职了。”他唐突地说,“他决定到哈佛大学克劳斯那里去工作。他一直没有告诉我。克劳斯打电话来要推荐信,我这才知道。”    
    葆拉同情地说:“噢。现在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康托的声音里含着愠怒。    
    “太忘恩负义了……”    
    “是啊。”他作了一个表示轻蔑的手势。“可那份推荐信怎么办呢?”    
    葆拉抬起头来看看他,十分不解。“莱昂纳多,宽宏大量些。你说过他是你们实验室里最优秀的人之一,再说,他完成了那个非常重要的实验。”    
    “那个实验!”他发出一阵简短而又讥讽的笑声。“难道你不明白,那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闸门就此打开了。”那个实验,你所说的‘那个非常重要的实验’几乎肯定是假的,伪造的!”    
    康托接着向她和盘托出了他在办公室发现的那只信封;为什么他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此事;为什么独立进行关于他的肿瘤生成理论的第二个实验至关重要;以及现在,就在实验成功之后,他所面临的进退两难的尴尬。如果他拒绝写推荐信,他将不得不向克劳斯解释原委。毕竟,康托不能明说他想把斯塔福留在身边,因此不愿推荐他最好的学生。可如果写了那封推荐信,康托就将永远无法消除康托-斯塔福实验的后果而不把自己牵连进去。一封写给克劳斯的热情洋溢的推荐信将会永久关闭后退的大门。这是一个绝顶聪明而又极其可恶的勒索,斯塔福以此向他挑战,敲诈勒索,而他别无他法,只能交付赎金。“我知道杰里非常聪明,可我从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狡猾。”康托颓然向后靠在座椅上,眼睛直直地透过挡风玻璃往外面看。


第三部分第40节 忘恩负义(2)

    葆拉最终打破了沉默。“莱昂纳多,”她用手拉着他的袖子,平静地说。“你怎么知道斯塔福在你实验室里干了什么呢?你怎么知道他在欺骗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人嫉妒斯塔福,恶意中伤呢?为了公正起见,你应该找斯塔福当面谈谈。”    
    “与他当面谈?”康托似乎大吃一惊。“如果他承认了,我将不得不撤回那篇发表在《自然》上的文章,永远没有人会忘记那篇文章的,即使我发表了第二个实验。一旦你被认为有欺诈行为……”    
    “但你没什么可指责的。”    
    “我当然应该受到谴责。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的。我也这么认为。既然论文是联合发表的,就必须荣辱与共。”    
    “这就是你所说的你们的共同体规范规定的?”    
    “一点儿不错。”    
    “假如斯塔福能够解释清楚,说明那个星期天晚上到实验室去的理由了呢?”    
    “这有点儿像奥赛罗。怀疑的种子一旦播种下……”    
    “莱昂纳多;”她温柔地说,“那个实验可不会像奥赛罗的妻子苔丝德蒙娜那样时运不济。此外,你还可以自己重复斯塔福的实验,对吗?”    
    “那需要花费几个星期的时间。如果不成功的话,那时候该怎么办?岂不又多了一个变数?说明我的实验水平很低?或者斯塔福在撒谎?我现在这么做是明智的。”    
    “比较安全,却未必明智。”    
    “我们不必斤斤计较了,”他开始生气了。“毫无疑问,克劳斯或者任何其他人,都能够重复我的实验。那将解决我的肿瘤发生理论的任何问题。将来某个时候,我可能会回到斯塔福的实验上来,看看自己是否能够重复这个实验。如果不成功的话,我或许会在未来的论文里面很慎重地写一些脚注,说明在重复斯塔福实验的过程中,我们遇到了一些问题。到那时候,就没有人会很注意:它只是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历史注脚而已。可现在,你难道不明白?斯塔福向克劳斯提出了申请,他背着我这么做,清楚地表明他感到心虚。”    
    “你肯定吗?你曾告诉过我,说你曾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谁也不见,包括我在内。你从来没有向斯塔福谈过你的工作吧?”    
    “没有。”    
    “没有?这就对了。你最亲密的实验室同伴被你冷落了。你想过这些时候他会作何感想?他可能觉察出了你的不信任。或者他认为到克劳斯那里去,到最先对他的实验提出质疑的人那里去,才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    
    第二个星期一,康托把推荐信写好了。七月底,斯塔福动身前往哈佛大学。


第四部分第41节 喜从天降(1)

    “那么,为什么要在公众面前自毁形象呢?杰里,你真这样做了,那你在科学界就彻底完蛋了,以后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工作。那岂不是因为一个违规动作,付出很荒谬的代价?不然的话,你也许会暂时在炼狱里;可难道你要永远在地狱里受煎熬吗?来,坐下。”她拍拍长凳,“我们平心静气地讨论一下。”    
    因为有了早上那25分钟,10月11日那天成了康托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早晨6点钟刚过,他还在冲淋浴,电话铃就响了。打电话的人十分执著,持续不断的铃声最终驱使他去接听床边的电话,身上还湿漉漉的。    
    “是伊西多尔·康托教授吗?”那人浓重的外国口音非常陌生,此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称康托为“伊西多尔”了。    
    尽管内心十分激动,他还是决定不作任何表态。“哪一位?”    
    “乌尔夫·伦德霍尔姆,斯德哥尔摩《瑞典日报》记者。”    
    “嗯?”康托勉强挤出这个字来,里面充满了焦虑、期待、以及一丝丝狡诘。他想要假装冷漠超然,可他的心却在剧烈地跳动。他很惊讶自己的头脑尽管失去了冷静,可居然还有一部分仍然很正常。怎么第一个打电话来的总是记者呢?“是我,”他语气肯定地说,“我是伊西多尔·康托教授。”伊西多尔·康托?天哪,听上去就像是陌生人!“有事儿吗?”    
    “我很荣幸地祝贺您赢得了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康托并不在意那些华而不实的词语。这对他不起作用。“我想请您谈谈有什么感想。”    
    “感想?不,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康托想起迪维尼奥(VincentduVigneaud)遇到过的尴尬:一位记者向他表示祝贺,祝贺他获得了诺贝尔奖,维格诺德也公开承认自己很高兴获奖。不料,事后证明,维格诺德那次高兴得太早了,那位记者将获奖时间整整提前了一年。    
    “康托教授!”伦德霍尔姆听上去很气愤,“你总不至于认为我从斯德哥尔摩打电话来是跟你开玩笑吧?”    
    “我怎么知道你的电话是从斯德哥尔摩打来的呢?”康托认为还是小心谨慎些好,哪怕因此可能会冒犯那位打电话来的人。况且,他此刻感觉良好。    
    “我告诉您《瑞典日报》的电话号码。”伦德霍尔姆回敬说,“您可以打电话到斯德哥尔摩来找我。”    
    “你别介意,”康托回答说,现在他已经非常得意了。“我会谈的,不过,不是现在这种非正式的场合。”    
    “您赢得诺贝尔奖以后有什么感想?”康托几乎可以看见那人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了。    
    “坦率地说,我还没有想过这件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将是一个很大的惊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强调地重复了一遍。“因为这不仅是一份巨大的荣誉,而且是对我们一起合作的整个团队这么多年努力的一种肯定。”    
    这是一种很虚的回答,大多数记者,特别是瑞典的记者,都会认为这仅仅是表面形式。伦德霍尔姆虽然是正规媒体的记者,也需要某种内容更加丰富的东西。于是,他换了种方式问:“教授,您准备怎么安排这笔诺贝尔奖金?你决定怎么花这笔钱了吗?”    
    康托大吃一惊。获奖后第一次发言该怎么说,他已经练习了很多遍,却从来没有认真地想到过钱。“不……不,当然没有。”    
    康托这个回答非常自然,可那位记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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